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末日游戏与小仙女   作者:白昼之梦   文案   No80027号末日游戏一开始,白夙就泪眼婆娑的拽着boss的衣角:求求你了,放我直接通过游戏吧QAQ   BOSS:滚   10小时后——   白夙一边擦眼泪一边用鞋跟碾碎boss的肋骨:我都求你让我直接通过游戏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打架很痛,你的血溅我一身又这么脏,我很难办的……   一路披荆斩棘,No00001号终局游戏开始后。   白·罪孽终结·斩鬼无双·魔神统帅·夙瑟瑟发抖的表示,这局游戏我不想过了。   众人:你疯了?过了这局游戏你就功德圆满,可以飞升了!   白夙:QAQ不去,就是因为会飞升才不去!我飞升了我家使魔又不能跟着,到时候谁帮我系鞋带,谁背着我蹚血海,谁去掏了鬼怪脏污的核心炼化成宝石首饰给我戴?   使魔X仙女(X)   魔神X女神(√)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异能 无限流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夙 ┃ 配角: ┃ 其它:专栏预收《穿成傀儡女王之后》求戳求收~   一句话简介:爱哭娇气洁癖能打   立意:乐观生活,正视情感 第1章 不要乱吃东西(1) 各位旅客请上车……   午夜时分,月明星稀。   刚下过一场阴阳雨,京华市郊这条本就荒凉的商业街一半湿漉漉,另一半则干的风一吹过就有灰尘被卷起。   行人不多,大多独行,偶见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多半背着登山包或者拎着旅行箱,四处张望着,惶恐不安的神情都倒影在地面的水洼里。   不像游客,也不像拖着疲惫身体赶末班车的加班族。   当地人都知道,整个京华市地铁只通到18号线,且到了晚10点后就停止运营了。   而如今立在古镇商业街的尽头,标着24号线入站口的建筑,灯光璀璨。   站台半旧,每一寸地面都被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一切看起来温馨而平常,若非说有什么异常之处,那便是车内的路线牌上,都没标注站点的名字。   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挤在人群中,有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他在今天傍晚,刚从传销组织逃出来,没有钱,没有身份证,举目无亲,靠着一腔孤勇跳楼逃出来,之后就陷入了无所适从的茫然。   买不了车票,家乡都回不去。   找警察帮忙送,然后被同乡笑话么?   头脑一热来大城市打工就换到这样的结果,他对自己失败透顶。   当时年轻人只想从江桥上跳下去,求一个解脱。   就在他行尸走肉的往桥上走时,突然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他只记得,那是个很古怪的男人,西装笔挺,容貌很周正,可就是太过周正,让人觉着毫无特点,面目模糊。   “如果连死都不怕了,请试试坐这趟车吧,这是个试运营项目,坐一趟再回来,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这样说着,男人递过来一张京华市的地铁通。   青年接过之后,发现这跟普通一卡通似像非像,上头只有一行字:24号线限定卡,适用时间:00:00-00:10   等他反应过来,那自来熟的男人已经消失了。   青年愣了一会儿,突然豪情纵生,不想跳楼,而是想去看看究竟。   不管是诈骗团伙,还是传销组织,这一次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万一是真的,总能捞一笔回乡的路费。   同行的旅客很多,这给青年添加了几分胆气。可等到进了站之后,他看着身边形形色色,却无一不在脸上挂着“生人勿进”表情的乘客,有点发懵。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经历有多诡异。   那座大桥四面都有遮挡物,更是不允许中途停车。就算是他一心求死时,不曾注意周围,可回忆起来,那根本就是凭空出现和消失的!   捏着车卡的手在大衣口袋里全是汗水,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想要找周围的人打听一下状况。   可是,这些人,真的是人吗?   他踟蹰着,缓慢从排队进站的人群中退出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就这么逃走。   “呀,注意点儿!”   一声抱怨,声音不高,娇滴滴的。   他慌忙低头,看到一只白色的鞋尖迅速缩了回去。   差点儿踩到别人脚这种接地气的日常事件,立刻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   “抱歉抱歉,刚才没注意身后有人。”   一边说,他一边留神打量着身后。   出声的是个穿着复古款奶油色长裙的少女,跟他一样,没着急刷卡进站,而是坐在站台外的临时座椅上。   原本少女是在低头摆弄手机,差点被踩到之后,十分不悦的将手机收了起来。   手指翻飞,指甲反射出莹润的珍珠状光泽,在青年眼底划过。   少女似乎并不满意青年的道歉,蹙眉盯着他:“这么慌里慌张的,是新人?”   青年呆了一秒。   面前的姑娘,实在过于漂亮了。   看起来似乎介于少女和成年之间,浓密上翘的睫毛压着格外清澈的瞳孔,肌肤瓷白胜雪,完美的不似活人,倒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人偶。   可人偶不会有这般水润而灵动的眼神,也不会有这样若隐若现,哪怕带着愠怒,仍旧甜糯可爱的两个小梨涡。   青年觉着自己的思维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满是乱糟糟的诡异桥段,叫嚣着危险,另一半则驱使着他红了脸。   少女却只是逐渐收敛了所有表情,用近似无机质的眼睛瞥了一眼青年放了车卡的口袋,幽幽开口:“新人就别这么想不开了,这辆车,可是开往彼岸黄泉的。”   青年脑内所有的旖旎都被打碎,随后就眼看着少女在他面前迅速变的透明,消失不见。   鬼。   真的是鬼!   “啊————”他惨叫一声,强行从入站口逃了出去。   只有一张乘车卡顺着楼梯飘了下来。   一只半透明的手去将车票捡了起来。   “你还真是好心。”   男人咬字的腔调古典又沧桑。   他穿着一件格外低调的黑风衣,身材高大挺拔,手指修长而苍白,玩着那张还没启用过的车票。   少女抬头,瞥了男人一眼。   “不是好心,是不想要个猪队友,万一刚一下车就涕泪横流,沾我一身脏怎么办?”她瞥了一眼进站口的人群。   “他那么磨蹭,一定会跟咱们上同一个车厢。”   少女不打算去人挤人的排队,她要在休息区等到最后再进站,上最后一节车厢。   随后,她打量了男人一眼,不悦的抱怨:“都说让你低调一点了……”   男人黑发散碎微卷,没特意打理过的刘海遮住了一半眉眼,露出的瞳孔是比寻常人更浅的琥珀色,夹杂着不易发觉的血色放射状纹路。他唇色很浅,却带着薄润的光泽,无法跟虚弱联想到一块。   他只是站在这,就代表了超越人种的美貌和优雅。   只是这种优雅中,夹杂着高高在上的淡薄。   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恶意。   男人被少女责备,很好脾气的轻笑一声:“反正别人又看不见。”   他见少女的鞋带松了,旁若无人的单膝跪下给她系鞋带。   少女对此倒很是习惯男人的殷勤,刚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就听到:“末日游戏内,总会有很多新手,就跟刚才那位一样,他们会很容易去送死,甚至死的血肉横飞,内脏遍地,就算死的时候还留有全尸,也会迅速腐烂,胀大,形成巨人观……”   他抬眼,看到少女面色已经开始发白,笑了笑:“如果你不想看,咱们直接回去?”   少女的手指一抖,戳在屏幕左上角的个人信息上,弹出一行字:   旅行者白夙 资格未确认积分0   确实,她跟被吓走的青年一样,第一次进入末日游戏的传送点,还没进站,随时可以选择放弃。   白夙恨死自己超强的脑补能力了。   光是想象,就让她的洁癖都要犯了,手背上被男人的低语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为了参加末日游戏,恶补了很多类型的恐怖片,但看是一回事,嗅觉触觉齐上阵的身临其境又是另一回事。   “不,我才不放弃!末日游戏的头奖,我非拿到不可!”白夙霍然起身,甩开男人去前头排队。   就这么怒气冲冲的排在队伍末尾,刷了app进站。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让她动摇也晚了!   ******   末日游戏的都市传说,近年来悄然流传开来。   据说极度绝望之人中,会有些“幸运儿”收到神秘导航,将他们指引到24号线站台,踏上发往末日游戏的列车。   若是能在末日游戏中生存下来并完成任务,就会得到不菲的酬劳。   急需钱财的会突然中彩票,得了绝症的病情会突然好转,独生子被拐卖的时隔十余年竟突然得到了消息,不一而是。   事实上,这是魔鬼的陷阱。   得到了奖赏的是少数,大多数人只会死在游戏场里。而九死一生回来的人,若是后悔,也晚了。   而一旦参与过,再想彻底脱离游戏,就需要耗费价值不菲的积分,若是积分不够,就算不愿意来,人也会被丢进车站。   至于在站台中,又死活不肯上车的人……   谁知道呢?反正没人见过他们再出现。   以上都是网上流传开的,耳提面命让人警醒的都市传闻。   但看这么多人进站,就知道这玄门放出来的警告根本没用。   白夙认为,他们就不该那么诚实,应当危言耸听,说这破游戏不仅杀人,还诛心,只要参加过游戏,想要钱的欠债,想健康的生病,只能在游戏内苟延残喘,绝对能把大部分人吓跑!   拦不住,倒是也可以找别的方法,比如将别人没用过的乘车卡抢走什么的。   大部分车卡最后自然是被销毁了,还有一部分……   会被留下用,或者拿出去卖。   寻常人进了末日游戏九死一生,但若是修士或者有点本事的,或可进去淘金,碰碰运气。   现代社会灵气稀薄,鬼怪都成了珍稀物种,年轻修士们理论知识多得很,只可惜没地儿可实践,也没什么大灾大难需要他们去力挽狂澜,别说得道飞升了,延年益寿都难。   而《末日游戏》里可以兑换奖励的积分,有人推测其正是功德的量化。   毕竟听闻,每一次以旅行者的身份参加游戏的人,都会领到一些有关于救世济人的任务之类。   大部分玄门中人脑子一热上了车,之后都哭爹喊娘的后悔。   这游戏难得很。   首先就难在会让很多能力和法术时效。   比如说,在刷卡经过闸机的同时,白夙身上的隐身术被强制解除了。   她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回头,对身后露出轻蔑的笑:“格亚,看来末日游戏的规则,要比你的能力位格更高嘛。” 第2章 不要乱吃东西(2) 得道飞升大礼包……   白夙进了候车厅,神色窃喜,但心内却升起了一点小紧张。   末日游戏够邪性,连格亚的看家本事都能破。   要知道,格亚虽然是她签订了契约,可以随意驱使的使魔,但来头可大着呢。   搞不好跟着末日游戏的创立者都有的一拼。   所以她在看到格亚自己走过闸机,不需要刷卡,没触动任何警报,甚至没突然暴露身形时,暗暗松了口气。   但这段心情,白夙并不打算叫她那个坏心眼的使魔知道,于是排在候车队伍的末尾,又开始专心致志的玩手机。   末日游戏app的商城页面上,按积分从低到高排序,前几页,都是500积分的延年益寿丸,1200分的通灵符篆,2500分的天运buff之类的玩意。   白夙对它们统统没兴趣。   在商城的最末尾,有一个价值十万积分的礼盒,名为:得道飞升礼包。   这东西的具体描述是: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认为自己可以飞升成仙?当然,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末日游戏不会让任何一个梦想落空。此物品全服限量1个,先到先得,售罄不补。   500分就能让病入膏肓的人续命一季,1200分就足够和死去的亲人再见一面,2500分就足够一生富足顺遂心想事成。   由此可见,积分的含金量挺高。   所以,十万分要多难拿,白夙都不敢想,一想就头疼。   但白夙知道,她没有退路。   拼了!   带着她祖祖辈辈的夙愿,一定要飞升不可!   白夙心无旁骛的看着手机,并没被前方队伍的骚动不安所影响。   实际上,在通过闸机进入候车大厅之后,车站内的氛围瞬间就变了,闸机外原本平静温馨的大厅,全然被笼罩在黑色的迷雾之中。   很快,地铁进站,车厢老旧,锈迹斑驳的铁皮打成的补丁已经将原本的表面全部盖住,看不出本来面目。   有暗红色的粘稠血液,自补丁的缝隙缓缓流下。   车厢自动打开,没有广播,没有提示,只有身后的浓雾,无声跟了上来,驱赶着乘客的脚步。   得益于格亚跟在身后,所以白夙倒是没被那些有生命一样的雾气玩弄裙摆发梢,无知无觉地走上了最后一节车厢。   车厢内空间很小,虽然不算很拥挤,但也绝不轻松。她小心翼翼尽量不接触别人的往角落走,只差一步就到达目的地,突然被笼罩在一个人形阴影之中。   白夙不悦的抬头,就见一个剑眉星目,一脸正气的年轻人正满眼崇拜的看着她。   “你谁?”   在通往末日游戏的列车上,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陌生人之间,少有冒冒失失就来攀谈的。   白夙也不得不警戒。   不仅警戒,还心虚。   这人的双目闪着小星星,就跟追星的遇到爱豆一样。她怕是这人眼神不好认错人,那就尴尬了。   不是白夙自夸,她这张脸实在太有未成年偶像练习生TOP的欺骗性。   衣服也有点像。   自带两层硬纱,裙摆微蓬,类似tutu裙。   但这已经是她衣柜里看起来最低调的衣服了。   来搭讪的青年则浑然没意识到白夙的警惕,很自来熟的说他叫孟君寻,是祁山锦尚观的年轻修士。   听他提到锦尚观,白夙就认定了,这又是个头铁要去末日游戏里刷功德的年轻修士。   锦尚观这名字听起来像个卖布料的店,但确实是正经道门,而且占着本身处在景区内的好处,没在破四旧那时候被拆了,是如今这末法时代难得还红火的道观。   白夙也认识里头的几个老道士。   但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孟君寻。   按理来说,孟君寻也不该认识她,她可有年头没去过锦尚观了,更没留过照片。   除非有牛鼻子老道偷拍她。   “我,白夙,握手就不了吧……”别搞得跟偶像见面会似的。   结盟吗?还不确定这局游戏是什么类型,太轻率了,万一是吃鸡模式呢?   “不是不是,就是,嗯,聊天嘛,反正在车上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孟君寻仍然没说正题。   白夙不耐烦了:“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再这么尬聊下去,她的社恐就要犯了!   孟君寻正色道:“我就是很佩服你,竟然能一眼找出被坑骗来的新人,还出手救了他!真是我等玄门中人的楷模。”   得,还真是来追星的。   白夙没好意思说,她才没刻意去“拯救”新人。   别人愿意作死,关她什么事儿啊,只是正巧挡在她面前,还差点踩到她,她才随便吓一吓。   真要是个稍微意志坚定点,对游戏有所图的,那点伎俩也吓不走。   她无功不受禄,摆手道:“别说了,我真没行侠仗义……”   尴尬癌都要犯了,她一跺脚转身就要找个位子坐下,却发现自己大意了。   她刚注意到,这车厢里根本没座位。   所以如今白夙,就好似要一头扎到墙角面壁。   更尴尬了。   “格亚!”白夙急中生智,低声喊人。   与此同时,在孟君寻眼中,白夙就好像穿墙而过了一样,消失在被铁皮封死,没有一丝缝隙的车厢角落之中。   孟君寻一惊,随后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能在车厢里用得出来隐遁之术?!”   孟君寻后知后觉的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虽然在如今这末法时代,玄门势微,但千百年的传承博大精深,还是有许多禁忌的。   比如说,有几个来源神秘,自上古便长盛不衰,亦正亦邪的宗派,其中包括了久居于齐省的白氏一族。   据说这一族自古人丁不盛,凡有大事,也只有宗主会露面。   历来的白氏宗主均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虽不是什么奸恶之辈,却会给身边的人凭空带去灾祸。   哪怕只是住在同一间旅店,也会被降低运势,走路平地摔,买泡面不带调料包,追到一半的文被锁章整改之类的。   而如今白氏一族的宗主,正巧擅长隐遁之术。   孟君寻死死盯着那块墙角,但什么都瞧不见。   他的真视之术进了车站就用不出来了,可白宗主的能力竟然还可以使用。   竟然能凌驾在末日游戏的规则之上吗?!   白夙也是破釜沉舟,此刻长舒了口气,揉着自己泛红的脸颊:“多亏你的能力在车厢里不受限,不过,这里对能力的限制,你搞清楚了吗?”   这会儿功夫她没跟格亚说话,也没吩咐他办事,可不是赌气,而是给他时间做调查。   “原理不明,跟地球上,准确来说是这个位面的地球上,任何一种规则都不相同。通过闸机时,我能保证自己的身形不会暴露,却无法维持你身上的隐遁术,这并不是对能力的限制,而是隔离。”   白夙了然:“因为咱们两个不在同一时空,所以鞭长莫及了?”   格亚点头。   他瞥了一眼窗外。   雾气之中偶尔有光影闪过,肉眼看不清,如果有人试图将其拍下来,那就太不明智了。   都是些血腥可怖的场景,跟他看惯了的地狱图景十分相似,但足够击溃普通人的心理防线。   他不失无奈的想,如果这些是给旅行者在进站前看的宣传图就好了,那样他的契约者说不定就会冷静下来打道回府。   但如今,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他继续道:“同样的事,在进入车厢时还有一次。”   白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那个孟君寻还是看不到我的样子。”   看透障眼法和隐身的真视术,算是锦尚观的入门级法术,就算孟君寻道行不够,至少也该能瞧见个影子,不至于连位置都判断不出。   但玄门中人的法术,本质上就是管自然,管神明借力量,如果被层层隔绝,自然是用不出来了。   只不过……   这个孟君寻,明明看不到她,怎么目光还一直往角落这儿瞄呢!   格亚见状,笑着绕到白夙身前,用他的身躯跟宽大的衣摆,将孟君寻试探的目光挡了个严实——   他的隐遁术可以在旁人眼里遮掩身形,但在契约者那儿,从来都是无效的。   白夙愁眉舒展。   纵然是性格恶劣的使魔,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可下一秒,男人就附身凑近她耳畔:“还是介意?需要我找个机会,将他的眼睛挖了么?”   算了,自觉这玩意儿,恶魔就不可能有!   “不用,记住,别突发奇想做多余的事,我没吩咐过的时候,你就当自己是这玩意儿。”白夙抬手,指了指脑后的蝴蝶结发卡。   “跟紧你,保持安静,维持最低的存在感。”男人重复了一遍契约者在出门之前给他下达的命令。   之后,他不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夙。   安静是安静了,但存在感异常强烈。   白夙瞪他:“也不许看我!”   “好。”   男人抬头,目光落在车厢墙壁上。   白夙看着他随列车晃动而微微摇晃的衣摆,日常后悔挖出这个坏心眼使魔。   与此同时,列车周遭的浓雾逐渐由浓黑变为铁锈色,放慢了速度。 第3章 不要乱吃东西(3) 毛发浓密的C级副……   车停之后,乘客们争先恐后的下车。   白夙仍旧走在最后,下车时,身上的隐遁之术倒是没有解除。   站台是单独的维度,而上车之后又是另一个,但下车并不是。大概是从进入车厢的一瞬间,就已经进入系统分配好的游戏场。   那还搞什么列车,直接去不行吗?!难道是为了仪式感?   不明所以的踩上坚实的地面,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提示音。   掏出手机,只见末日游戏app自动退回上级页面,一个提示蹦了出来:【末日导航系统诚挚为您服务,No80027号末日为C级末日,存在主线任务,任务内容请乘客们自行搜索,祝乘客朋友们旅途愉快。】   身边一片鬼哭狼嚎。   “卧槽,竟然是C级!”   “什么?C级啥意思啊……”   白夙默默的后退,以防止崩溃大哭的人把鼻涕眼泪蹭到她身上。   她没撞到任何东西,身后的列车早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C级啊,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白夙有事先做过功课。   有人猜想,末日游戏里的每一局游戏,都存在于真实存在的平行世界之中,只是这些世界正在灭亡边缘,或者干脆已经没救了。   所以会有濒死的世界意志去其他世界求援,也就有了末日游戏。   这也是玄门中人敢投身其中的原因,毕竟《末日游戏》这个app本身,不管怎么观测,都品不出半点邪气来。   虽然游戏本身邪的要命。   白夙则更悲观一些,她认为,只是有幕后黑手在用小恩小惠吸引新鲜血肉罢了。   末日副本被分为ABCD四个等级,这是app会告诉你的。   一个车厢对应一个副本,D级最简单,A级最难,游戏等级根据车厢内乘客的平均实力来决定,这是老手总结的经验。   一个车厢内少说六七十人,不过……   白夙看了一圈周围,明显没那么多。   列车每一节车厢共有四扇门,这一次,只有从同一扇门下车的乘客,才会凑在一起。   跟白夙在同一扇门下车的,包括她在内,一共18人。   这18人里,有五个在鬼哭狼嚎,五个一脸懵逼。   懵逼的这五个人,在听过科普,知道自己上了怎样一艘贼船,以及C级游戏的平均生还率为27%之后,也开始鬼哭狼嚎。   新人浓度有点高。   做科普的是孟君寻,他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而另外的六个看着还算淡定的老手,都一言不发,根本没再这儿跟新人浪费时间,三三两两的走了。   白夙默默的站在人群最边缘,她不着急走,一心二用,听着孟君寻的科普,同时观察起四周环境。   说来也巧,他们这撮人下车的地方是个破旧的轻轨站。   站台被高架桥支起来,车站两旁的玻璃不少都破裂了,上下扶梯也都停着,缝隙中堆积满了灰尘,明显废弃已久。   窗外的天际一片灰暗,似乎是凌晨,又可能是傍晚,天际的一侧有一半隐没在地平线下的太阳,另一半则有刚刚升出地平线的上弦月。   其下则是荒凉的一片死城。   很现代化,但不见人烟,也没有灯光。   看了一圈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孟君寻的科普也仍旧停留在她事先了解过的内容,白夙开始不耐烦了。   不会吧,如今这些门派如此无私,真就把已知情报都po到网上,以至于进入游戏的年轻弟子,都没比她情报多?   于是又一次点开末日游戏app。   进入副本之后,app页面锁死,退不出去,也无法进入商城。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有信号或者连了蓝牙,也没法用手机跟其他人联络,也无法因地制宜的用刚拿到的积分兑换道具。   只有辅助页面和导航页面还能用。   辅助页面就一记事本,而导航页面则是一则地图。   白夙心算了一下地图上的比例尺,发现这一局游戏的范围,竟然有整整一座省会级别的城市那么大。   她咬了咬唇。   能不能跟其他车门下来的旅行者们汇合她不关心,问题在于,这么大范围,怕不是要跑断腿!   可怜她还穿着小皮鞋……   而孟君寻的科普终于说了一句有营养的:“大家别惊慌,并不是说没完成主线任务就是死路一条了,而是会无法离开,被留在任务世界。”   他这么说完,在场新人们的情绪……并没因此安定下来。   被留在末日世界,兴许还不如痛快死了呢!   白夙倒是眼前一亮,小声嘀咕:“如果是在平行世界,是不是我身上的诅咒,就会失效了?”   她之所以一心想着要得道飞升,为的就是摆脱诅咒!   格亚一桶冷水泼过来:“你该知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如果诅咒就这么粗暴的被隔绝解除掉,你还能这样活着吗?”   也对哦如果进入其他位面就能隔绝诅咒,那她当时在车站通过闸机之后就该变成一具尸体了。   也可能只有半具。   白夙一阵后怕,眼圈儿都红了。   等回过神来,就见孟君寻化身幼儿园老师,手把手教学仍在继续:“一定要善用导航页上的搜索功能,有的时候有奇效。”   大部分新人都同时掏出手机开始戳屏幕。   一瞬间成为正常轻轨站该有的样子。   一个带眼镜的小姑娘,好学生似的举手问:“那我直接问任务目标行吗?”   孟君寻还没说话,有个中年人就不屑地抢话:“系统给的是提示,不是答案,怎么可能直接就告诉你任务目标?这么容易,那干脆直接给你积分算了!”   十足的领导腔。   与此同时,白夙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白夙硬着头皮将手机屏幕举到众人面前:“我搜出来了。”   地图上散布着零星的小光点,至少几百个。   “这么多?”眼镜妹惊掉了眼镜。   “还真是!我死马当活马医,搜了一下主线任务目标,也是满屏幕光点!”另一个新人兴奋的声音都颤了。   任务目标多于人数,说明不存在竞争关系。   众人一阵欢呼雀跃。   任务目标再多,这座轻轨站里也不可能有,大部队开始往扶梯方向移动——   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还有安全通道。   楼梯间没窗户没灯光,只有阴森森的安全指示牌照亮一小块角落,太吓人了。   白夙看了一眼楼梯间,决定随大流,安静的走在部队最后。   刚走没两步,突然之间大地震颤,虽然振幅不强烈,却激起了许多灰尘。   白夙抬手遮住口鼻,紧闭双眼,在震荡势头稍减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   “卧槽,这什么东西?”   “别推我,让开,让开点!”   前边乱成一锅粥,走在最后的白夙不幸被本身意图善后,所以走在靠后位置的孟君寻撞了一下。   孟君寻背着牛仔布的登山包,粗粝的布料擦过细嫩的皮肤,白夙的额头瞬间红了一小片。   她的眼圈儿也控制不住的又红了。还好格亚冰冷的手指立刻抚上了她的额头,才忍住了哭。   等烟尘散去,那些冲在最前边的游客也连滚带爬的回到车站之后,白夙才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脏兮兮的扶梯缝隙中,探出了无数长发,细长坚韧幽黑,飘荡着要将靠近的人抓住,硬生生拖进缝隙中去。   先前明明没有的!   地震之前没被人能看到扶梯口,不可能全员皆瞎。   这些头发,分明都是地震之后长出来的。   冲在最前头的两个游客,都被这些头发缠住了脚踝。   其中一个是精瘦的男青年,碰巧他穿着在大腿位置带横拉链的牛仔裤,机智的将一条裤腿连同靴子留在扶梯上,这才全身而退。   另一个被缠住的是先前一口领导腔的中年人,他穿是一身运动装,不幸的是,黑发就缠在他裤脚跟运动鞋之间的缝隙里。   铁丝一样的头发死死缠在他脚腕上,越是挣扎,这些头发就缠的越紧,铁丝一样勒进皮肉,伤口瞬间就涌出了鲜血。   中年人疼的站不稳,死死拽着身后的另外两个乘客,怕自己被拖下去之后,整个人都被切碎。   大部分旅行者慌忙后退,也有试图救人的,从背包里掏出多功能刀,可那些头发韧的很,割的速度完全没有新生长缠上去的快,反倒是这人的手指也被割开好几个口子,只能狼狈的退回来。   一筹莫展之际,眼镜妹突然回头看向孟君寻:“你不是说,自己是什么玄门中人吗?你不会驱鬼?能不能救他?”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孟君寻。   孟君寻犹豫着:“不行,我虽然是玄门修士,但我的道术在进入游戏场之后,似乎时效了……”   可光是这样说,明显没法平息新人们的七嘴八舌,都觉着他是有本事不愿意用。   “随便讲解两句,卖个人情谁不会啊,真到需要出力的时候就不动了,真自私!”不知道人群里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孟君寻脸色很难看,他咬牙,从包里扯出一张符咒丢过去。   带着朱砂字迹的黄纸落在扶梯上,也瞬间被钢丝一样的黑发切碎。   符咒没起到镇压作用,反而让那些黑发被激怒似的飞速生长,来势汹汹,不仅要将中年男人拖下去,还长了眼睛似的要去缠被中年人抓着的另外两人。   其中一个姑娘见状,惊叫一声,狠狠踹了中年人一脚,另一人也是拼命掰开了他的手。   中年人惨叫着被黑发拖到扶梯上,立刻被缠线团一样裹紧,下一秒,就被绞成了肉沫。   只有一颗头还完整,骨碌碌的一路滚下去,到了乘客们想去而去不了的一层,然后又骨碌碌的一路滚到了墙角后头,留下一串血污。 第4章 不要乱吃东西(4) 你们都欺负我QA……   从活人到碎尸,只用了几秒钟。   等反应过来,哭声夹杂着呕吐声。   白夙见到扶梯上的惨状尚且能忍耐,但眼见着新人们吐成一片,只觉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就要去抓手臂。   格亚在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因为洁癖引发的无意识自残行为。   他的契约者娇气得很,之后疼劲儿上来,肯定要哭鼻子。   白夙被一只比寻常人温度高很多的手控制住动作,很快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周围,担心自己的状态引人注意。   这担心很多余,她方才的失态在一众旅行者中太不起眼了。   有的人颤抖着掏出手机去狂点屏幕,还有连字都没法好好输入,对着导航app狂喊“放我回去”的。   App的反应当然是没有反应。   刚进游戏就被这样刺激,算是废了。   白夙决定自己去做点事,走之前,还向孟君寻投去爱莫能助的同情目光——   她能预见到,接下来矛头肯定要指向这个滥好人。   果然在走出去没几步之后,她就听到了“杀人凶手!”,“没真本事的神棍”之类的话。   这事儿,白夙帮不上忙也不想帮。   白夙要去的是楼梯。   方才大地震颤过后,窗外天空逐渐从一片雾蒙蒙的灰暗,变成了沉重无光的暗夜。   夜晚来的骤然,只是头顶的日光灯在天黑的同时发出了微弱的光,才让人很难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件事。   明明外头都没有灯光,偏偏车站里来了能源,奇怪的很。   更奇怪的就是逃生通道里的指示牌,那玩意儿先前也亮着。   随着白夙“噔噔蹬”的皮鞋声,壁灯不时亮起,投下惨白的光亮。   车站的一层楼,比平常居民楼的两层都高,中间至少得拐四个弯。   白夙才跑过两个弯,一个急刹车停下脚步,手指下意识的掰开了手提箱上的扣环。   “再等等。”身后格亚出声。   白夙“嗯”了一声,没开箱子。   不能反应过度。   就这么面对着看似空无一物的墙角占了一会儿,惨白破落的墙壁上,色彩逐渐扭曲。   “真是扫兴……”   一个阴气森森的声音凭空传来。   旋涡状的扭曲有了轮廓。   最先从墙中挤出来的是巨大骷髅头的前脸,米白色的骨骼反着光,两个比寻常人头颅还大的眼窝是看不到底的黑。   骷髅头上坐着个很妖娆的女人,皮肤比冷光灯下的墙皮还惨白,虽然面容看起来艳丽,可眼窝深而黑,就跟她当成坐骑的巨大骷髅不相上下,唇上的红浓艳的不自然,深浅不均,犹如凝固的鲜血。   “只有一个小姑娘胆子够大么?真无趣。”声音很妩媚,带着不屑掩饰的恶意和轻蔑,似乎意兴阑珊。   白夙觉着这女鬼脑子不大好。   这是胆大么?扶梯不能走,可不就得走逃生通道。   也就是头上灯光闪烁,阴森了点而已。   能沟通的鬼魂少见,白夙打算珍惜,她忽略对方逻辑上的问题积极沟通:“能放我过去吗?”   “不能。”   女鬼这样说着,还往前凑了凑。   她黑色的长发原本还掩藏在墙壁内,此刻拖出来一截,就看到浓密的黑发中缠着许多人头,多半已经成了白骨,少部分半腐烂,还有半截没露出脸来,略带地中海的新鲜后脑勺。   大概是刚才死的那个中年人。   白夙瞬间小脸煞白,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全是白骨也就算了,半腐烂的人头也太恶心了!   白夙强忍着转头就跑的冲动问:“不让就不让,您能吧人头收回去么?”   女鬼看着女孩儿泫然欲泣的模样,会错了意,果真退后了一点点。   当然,只是一点,大多数已经化成白骨的骷髅还在。   但只要没有恶心吧啦的粘液,对白夙就没有威慑力了,她见这女鬼还挺好说话,得寸进尺的凑近,拽了拽女鬼裙子上姑且干净的一角:“能不能求您放我直接通过楼梯,或者更干脆点,直接通过这局游戏?”   女鬼:“滚。”   白夙心内闪过一丝失望,原来女鬼的好商量不是怜香惜玉啊。   那就不浪费时间了,说滚就滚,绝不拖延。   反正她走过这些地方之后,基本可以确定,这鬼魂身上的戾气只存在于很小范围,她是属于地缚灵那一类,活动范围就是所有的楼梯,扶梯也包括在内。   电梯不清楚,但在轿厢内遇险不好应对,她不打算尝试。   既然如此,就好说了,叫大伙儿一起凿墙系绳子,不走楼梯就行呗!   女鬼见她走的干脆,一瞬间很是尴尬。   “等等!”   白夙回头,不解的看着女鬼。   女鬼咬牙切齿:“虽然此路不通,但离开也没那么难,永昼是活人苟延残喘的孤岛,永夜是鬼魂肆意杀戮的狩猎场,而这里,是昼夜交替之处。”   “谢谢。”得到了提示的白夙依然很有礼貌。   昼夜交替之处不是一条线,是一个会变动的区域,白昼时鬼魂力量薄弱,所以扶梯上没有黑发,而一旦入夜,就会冒出来杀人取乐。   “格亚,以你的经验来看,为了乐趣而杀人和狩猎,对鬼魂来说是一回事吗?”   “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但我又不是鬼魂。”格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   线索还是模棱两可,但白夙总觉着,楼梯间的女鬼似乎在刻意放水,似乎很期待旅行者们离开车站,进行下一步行动似的。   这点小小的疑虑被她暂时存在心底,上楼时遇到想起来楼梯间碰运气的其他人,很无私的分享了情报。   她认为,这时候最明智的选择是耐心等待,反正迟早会再变回无害的白昼状态,到时候他们就能顺利出去了。   但很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   任务目标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相比于跟鬼魂共处一间车站,花费些力气就能提早离开似乎是很划算的事。   再说了,万一鬼魂骗人,白天也能行动呢?   于是行动派们选择凿墙。   可巧车站的储物间里用来搞维修的工具应有尽有,一时间热火朝天,爆土扬灰。   孟君寻劝阻过,可没什么用,他如今威信全无,不被人刻意针对就不错了。   白夙看到这一幕,心说滥好人果然还是滥好人,刚吃了瘪还扑上去。   她基本已经可以预见,如果自己去劝众人等待,一定就会面临问题:   白昼会在什么时候来?   白天就真的安全吗?   一旦她推测出的答案跟现实相悖,就会面临跟孟君寻一样的处境。   算了,还是憋在心里吧。   格亚冷眼看到契约者神情的微妙变化,猜出了她的心思。   “你总是想太多,社恐是会加重的。”   白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使魔说的很对。   “你说的很对,但我就这样,改不了也没打算改。”   格亚一挑眉:“没关系,你的任性在我看来都是优点。”   白夙脸颊一红:“闭嘴!”   使魔当然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于是格亚闭嘴了。   白夙觉着自己在热火朝天的工地现场显得格外多余,转头去了休息室。   刚坐下没几分钟,就听到有脚步声,从休息间两侧的门同时传来。   一抬头,两边门同时被推开,各进来两个人,都是大概二十岁上下的男人,流里流气,故意挽袖子撩衣服的,露出不明所以的纹身。   打头的那个染着刺眼的黄发,对着白夙吹了一声口哨。   教科书般的地痞流氓。   同时也是教科书般的炮灰。   白夙瞥了混混头子一眼:“有事?”   黄毛咧嘴笑了,指了指白夙精致小巧的手提箱:“箱子给我们,我们就放过你,反正最多就是点吃的用的,否则真惹哥几个不高兴,动起手来不小心撕坏了你的衣服,说不定要擦枪走火。”   白夙嫌恶的皱眉。   另外几个小流氓都跟着哄笑起来,似乎觉着自家大哥这段子说的还挺有水平。   白夙不说话,只是将原本始终拎在手里的箱子放到旁边座位上,似乎很委屈的说了一句:“自己没准备,却要打劫别人?”   “知道怕就交出来,别废话!”   混混头子伸手就要拉扯白夙,但白夙只是很优雅的站起来。   动作不算快,却是刚好躲开了他的手。   白夙一脸的委屈:“打劫打到我这,你们可真是……找错人了!”   话音刚落,她一个蹬地,就如同根本没有体重似的,一脚飞踢正中混混头子的眉心,这一下又准又狠,他立时眼前发黑,竟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等白夙落地,皮鞋方跟正好踩在他的手背上。   白夙原本是想耍个帅,奈何落地突然觉着脚下东西柔软,在其余几个混混还带着呆滞的注视下猛地跳开。   眼见着大哥被瞬间打晕,手指惨遭鞋跟碾来碾去都没醒,怕是已经没气了,这几个小混混才意识到,他们似乎是踢到了铁板。   几人对视一眼,转头要逃,可不知为何,他们先前刚刚亲手关上的,休息室的门锁全都坏了,不论如何都拧不开。 第5章 不要乱吃东西(5) 种蘑菇的小男孩……   五秒之后,白夙吹了一下刘海。   无痛晕倒堆叠在一起的混混已经有三个了。   白夙觉着自己的肉搏技术越发精益,能控制在他们也就晕上十来个小时的程度。   只算是小惩大诫,让他们不会因为晕的太久而错过做任务的时间,希望他们以后能学乖一些。   谁让她人美心善,并不想间接杀人呢。   最后一个小混混见白夙的目光投过来,灵机一动,噗通一声跪倒:“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知道错了!饶了我吧姐姐!”   他两腿抖若筛糠。   虽然白夙已经很温柔的拿捏好力道,没下死手了。可在正常人看来,于鬼魂的领地中毫无防备的晕上半天,也是不可能生还的。   白夙整理了一下裙摆:“好吧。”   既然态度这么好,她倒是不在乎给人上一课。   她去拿起皮箱,掰开扣环,随着“咔哒”一声响,皮箱打开,露出香槟色的软缎内衬。   可内衬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卧槽,拎个空皮箱来,有病吧?   小混混心内腹诽一句。   当然,对上白夙的视线,质疑他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的。   万一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真的,里头藏了些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呢?   混混:末日游戏水太深了,我想回家QAQ   这箱子当然不是空的,里头装的是她白氏一族的家传宝物——天女羽衣。   跟皇帝的新衣一样,看不见。   别说旁人看不见,白夙自己也看不见。   当然,它的存在和效果,都是毋庸置疑的,就是用多了会加深她血脉里的诅咒。   至于这种宝贝会不会被人觊觎,白夙是不担心的,祖上上千年守着这么个玩意儿,几经战乱都没丢,那它就丢不了。   白氏一族恶名在外,接触多了要倒霉。   本质上,只是家传诅咒另一面:天赐强运。   因为运势太高,以至于对她抱有善意之人,将与她共享强运,而对她有恶意的人就会倒霉。   恶意越大,运势就越低。   想要偷传家宝?那简直是恶意到极点,恐怕运势会低的没等实行计划就被孤魂野鬼上身,不知死在哪儿了。   将逼格拉满之后,白夙将箱子重新扣好,潇洒出门。   原本觉着这休息室还挺舒服,偏偏这几个小混混身上一身烟味,已经将这小房间都熏的乌烟瘴气了。   硕果仅存的小混混,开始用扇耳光的原始方法试图叫醒他的兄弟们。   在清脆耳光的背景音中,作为白夙稍露身手的唯一的观众,格亚表示很遗憾:“为什么不驱使我来战斗呢?”   白夙还在整理裙摆,随口道:“忘了呗,而且跟你签订契约也没多久,还不习惯。”   格亚无奈的一摊手。   他的常识应该没出问题吧?   十年对于人类来说,可不该是“没多久”。   估计是平常当助理用习惯了,都忘了他擅长什么。   啧,真不爽。   白夙才不在乎他爽不爽,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阴暗的长廊里,转角有点点火光明灭。   是一男一女两人倚在墙边抽烟,女的很惹眼,短发干练,穿着连体工装,背了个大旅行包。   男的则看起来低调些,一身军绿色的户外装,眉眼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第一次进游戏吧,这种鬼地方落单就容易被人找麻烦,要不要加入我们,搭伙组个队?”男人对白夙伸手。   白夙神色很冷。   “明知道那些小混混要去找我麻烦,却故意要试探我的实力,如果我搞得定就拉我入伙,搞不定就袖手旁观。”   白夙用陈述的语气将男人的心思说了出来。   “我如果有足够的实力,为什么非要跟一群精于算计的人组队?” 白夙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可以说一点面子也没留。   “在末日游戏里单打独斗没好结果的!”身后的男人还在逼逼赖赖,“反正你的实力在我这儿过关了,等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行了行了,简哥你别强求了,等她吃了亏栽了跟头,自然就会来投靠你了。”女人不耐烦,踩灭了烟头,声音中带着轻蔑。   “他怎么就盯上我了呢?”   难不成是觊觎我的美貌?白夙想。   “他有能力,能看出你很特别。”   白夙刚想详细问问,地震再一次降临。这一次的震颤持续时间很短,外头的天色似乎明亮了一点,却还是属于夜晚,扶梯缝隙中的黑发依然招摇。   动荡幅度不够,没让白昼降临在轻轨站上。   但他们还是可以出去了。   凿墙的行动派们成绩喜人,玻璃墙真的被凿开了一整块,各人的衣服凑在一起系成绳子,从出力最大的人开始,挨个往下爬。   有几个人担心绳子耐不住这么多人使用,认为应该让体重轻的先下,差一点儿跟出力多的几个壮汉打起来。   格亚瞥了一眼这闹剧,觉着很没意思,他在背后轻轻环住少女的腰身,再一次隐匿了她的身形,展开巨大的羽翼,从洞口飞了出去。   半空中有凉风吹过,白夙远眺颓唐荒废的城市边缘,能看到一条镀在地平线上的金线。   永远不会真正升起的朝阳,像极了几近熄灭的火种。   落地的同时,白夙已经设定好了个导航路线——通往距离自己大约半小时路程的光点。   其他旅客们下来之后,肯定会争分夺秒的争抢附近的任务点,毕竟只要完成一个,就有回去的资格。   白夙可不想把时间花在跟其他旅行者勾心斗角上,她要去深处,这样不仅能避免冲突,还能独占更多的任务资源!   十万分可不是那么好攒的,她才不会只做完一次主线任务就走,必须得高效刷分。   夜色渐深,颓废的城市中,铁灰色是永远的主色调,偶然点缀着可疑的骨白与锈红,叫人很难分清它们的来源究竟是残骸血迹,还是落满了灰尘的牌匾灯箱。   手机屏幕就那么大,比例尺缩小,象征幸存者的光点却不会有变化,在整座城市的地图上,看似连成一片,根本分不出数量。   如今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地图也越放越大,白夙发现,每个目标之间,离得还是挺远的。   按着光点的索引,白夙钻进了一个小区。   四围是七八层高的老旧筒子楼,小区内本就堆着许多无人收走的垃圾,再加上后期加装的室外电梯,供人行走的空间只剩了曲折的羊肠小径。   每当白夙经过一台电梯,都能从玻璃墙体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只是这些影子的状态都不大秒。   有脸色紫胀双目翻白明显是被勒死的;也有被泡发的好似白馒头明显是被淹死的;还有通体焦黑,手臂如同枯枝样断裂,却还在不停抽搐,让白夙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大约是被电死的。   死相不一而足,若是心理素质稍差,怕是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白夙其实也不愿意看,毕竟那些场景里她的样子又丑又脏,让她总想掏出镜子看看自己脸上到底有没有沾上那些可疑的脏东西。   好在她为了轻装简行,根本没带镜子,节约很多时间。   白夙在心底暗暗将电梯间里这专注吓人的鬼魂,跟先前轻轨站里的女鬼划等号。   都是志不在杀人,不会刻意诱导旅行者进入领地,只是找乐子而已。   她目不斜视,不再看那些令她头皮发麻的画面,一鼓作气冲到了尽头,在一间已经分不出是民用还是商用的半地下室中,找到了……   数不清的蘑菇。   也许这里曾经是堆放木料和报纸的仓库,这些东西常年在没有白日的阴冷中,吸收了水汽,长出茂盛的伞盖,一朵朵浅褐色和白色相间,带着浓郁的,夹杂了霉菌气味都难掩其香气的蘑菇。   只是这些层层叠叠的蘑菇背后,有一双眼睛陡然自黑暗中突然闪现,饿狼一样又凶又狠。   但白夙知道这肯定不是鬼魂,他身上没有戾气没有阴气,只有野兽一样的凶狠,本能的敌意。   白夙抬手,指甲叩在墙壁上。   轻响吸引了黑暗中的生物,它挪动了一下。   白夙看不清那东西的具体样子,只能隐约瞧见个臃肿的轮廓,似人非人的模样。   下一秒,那坨东西突竟然点燃了打火机,微弱的火苗照亮了一张脸。   是个活人,而且跟白夙想象中的,于鬼怪肆虐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狼狈状态很不一样,白白胖胖的,只不过衣衫褴褛,下半身还勉强穿着一条西裤,上半身则是一件变成网状,很街头非主流风格的白背心,上头血迹斑斑。   残碎的布条勒进肉里,活像被五花大绑的米其林。   “就凭你,也要来抢我的地盘?”   他的声带似乎都被腻住了,粘膜都好似粘连在一起,每个字都透着古怪。   抢地盘?   这是自己占了个种蘑菇生产食物的风水宝地,把她当成来截胡的其他原住民了么?   白夙倒是想开口解释,但肉山却没有听的意思,他眯成缝的小眼睛中闪过凶狠,猛冲过来。   身躯庞大,速度却快的根本不像人。   “格亚!”   养魔千日,用魔一时,她费了好大的劲去将他从遗迹废墟下层刨出来,当然不会不清楚,他最擅长的是什么! 第6章 不要乱吃东西(6) 幸存者与食物香气……   事实上,在白夙开口喊出他名字之前,黑色羽翼已经从划过少女身侧。   地下室空间很窄,满是蘑菇培育架,白夙若是亲自动手,免不了要弄脏衣服。   脏活累活,身为使魔要自觉承担。   在被肉山冲撞到之前,格亚以尖爪为刃,破空挥击,竟是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划出一道弧线。   如同玩具被拆解,两只肥硕的手齐齐落地。   鲜血从手腕的断口喷涌而出,男人惨叫着倒地,宛若蠕动的蛆虫。   格亚轻笑一声,抬脚。   这一脚落下,男人的肚子就会如同气球一样炸开。   “等等!”   格亚的长腿停在半空。   “我的契约者,您不会没察觉到他的杀意吧?”   对同为旅行者的人善良也就算了,难道对这种玩意,也要报以同情么?   白夙扶额:“万一他是任务目标怎么办!”   她的使魔哪里都好,就是太嗜血,一个不留神就要大开杀戒。   都怪他的前任契约者太放任。   但推己及人,白夙认为,似乎也能全都甩锅到格亚的前任身上。   谁手底下要管理整整七十二位恶魔,也会跟孩子太多的家长一样,按下葫芦掀起瓢,顾不过来的。   所以,最后干脆把它们统统封印,赶回地狱去了。   与在地狱中度过的数千年岁月相比,和白夙相处的十年,恐怕跟眨一次眼那么短,根本不够改变什么。   这件事,白夙早有心理准备,事实上,她当初打定主意,远渡重洋去挖沙子,就是想要找个顽固的老不死。   这样套路起来才心安——   白氏一族代代流传的血脉,半是诅咒半是祝福,其祝福的一面,不光是天赐强运,还有一定程度上的长生不老。   偏偏白夙知道自己内心脆弱。身边之人老去,唯有她还停在原地,将是她承受不来的沉重。   所以一个同样老不死的对于她来说,很有吸引力。   偏偏中华地区的传统是继往开来,所有的契约关系基本都是临时的,养小鬼供家仙,缘分到了就散伙,对白夙来说没什么用。   用灵魂当诱饵,召唤使魔签订契约那一套,应招而来的往往是些坏心眼的邪魔,契约所图谋的都是重于性命之物,无异于与虎谋皮,压制不住就要被反噬,危险又遗祸无穷。   所以这玩意在旧时代被管太宽的玄门正道打成了邪术禁术,明令禁止,传承都断了。   还好,东方的传承断了,西方的还在,甚至留有不少传说。   白夙在某本翻译的佶屈聱牙的典籍残篇中找到了些线索之后,头脑一热,就直奔地中海。   挖了三天(当然是花钱雇别人挖)的废墟之后,运气好上天的白夙,真的挖出了格亚这么个谁摊上谁死,只有她才驾驭得住的大宝贝。   格亚这个名字是简称,白夙为了叫起来方便随便取的,这位只偶尔露出獠牙利爪的危险份子,本名格拉西亚·拉波斯,是上古同所罗门王签订契约的72魔神柱中排名第25的魔神,别名“虐杀者之王”。   当然,这都是被口口相传不知多少代的神话传说了。   那个年代的人早就死绝了,没什么依据,格拉西亚对这个中二的称号不置可否。   嗜血好杀这一点,他倒是承认的很痛快。   据他说,当年魔神们跟所罗门王的契约,是在他生前供他驱使,死后则享受他的灵魂和被上帝眷顾的身体。所罗门王死前不想践约,将魔神柱们驱逐的驱逐,封印的封印。   残留的某一道连接地狱和人间的孔隙,是被塞在一尊琉璃花瓶中的。   当时白夙遣散掉所有工人之后,隔着琉璃瓶子跟格拉西亚交流,就觉着地狱里大概是凭拳头说话,不太需要尔虞我诈的样子,所以这魔神柱的名头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不太聪明。   因为白夙在询问契约内容时,格拉西亚开出的条件跟她听说的一样:生前随叫随到,怎么使唤都行,相应的报酬,是在白夙收取死后,收取她的完整灵魂。   只是在被所罗门王坑过一次之后,他在契约中加了一条:契约者在生前,不可封印并驱逐他。   白夙转身背对格亚,摆弄着衣襟似乎很纠结。   其实是喜上眉梢,压制不住笑容了。   主动送上门打白工的家伙,太招人喜欢!   白氏一族血脉中的诅咒是:她只有一半人类魂魄,并且活的越久,两半割裂不相容的魂魄带来的折磨越严重。   她如果想自杀,必须生个孩子,将非人的那一半传给下一代,才能怀抱着一半残魂死去。   真到了那一天,不完整的魂魄无法履行契约,格拉西亚什么都得不到。   退一万步来说,这家伙若真有本事将她的灵魂完整收走,这不就等于另辟蹊径的解了诅咒吗?   稳赚不亏。   与此同时,格拉西亚透过猫眼一样的孔隙,正饶有兴味的观察着身处人间的少女。   他能看出来,这小姑娘的魂魄有问题,她的一半的魂魄一半属于人类,另一半则是更高的存在,甚至比他层次还要高一些。   当时他不知道,这种层次在东方,被称为仙人。   所以眼前的少女,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仙女。   虽然只有半个。   在她死去之后,不完整的人魂无法回收,或者说就算回收了也没用。   格拉西亚舔舐过尖锐的指甲,贪婪的没有笑出声。   那就让她永远不死好了。   太妙了,只要契约永不结束,他就可以永远留在人间,不用回这乏味无聊,一成不变到该毁灭的地狱。   就此,契约成立,瓶子碎裂成齑粉,被海风吹散,在阳光下一瞬间折射成彩色的风,而这些色彩,瞬间被黑炎所吞噬。   格拉西亚的原型庞大且颇具威压,白夙只能昂首看他。   “低调一点。”她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于是烟尘散去,黑发男子带着深沉的笑意,对少女微微欠身。   弹指一瞬的十年后,白夙终于摸清了,她这个坏心眼的使魔,比起收割她的灵魂,更喜欢留在人间游山玩水这一令人悲愤的事实。   还好老天关了一扇门,就会再打开一扇窗,让她听说了《末日游戏》的存在。   既然属于神仙的那一半魂魄搞不定,那就让属于人类的这一半升华!飞升成完整的仙人!   不出所料,格拉西亚积极性非常之低,甚至到了如今,还打算顺水推舟的弄死任务目标,给她拖后腿。   狡诈,自私,没有心!   但这难不倒白夙。   末日app本质上是个导航app,它不会主动给游客太多提示,但触发事件或者抵达了特殊地点后,还是会有所推进的。   果不其然,任务提示更新了。   那些原本只被显示为任务目标的光点,如今有了具体的名字:幸存者。   白夙看着地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肉山,命令使魔帮她验证这家伙是不是系统所谓的幸存者。   格拉西亚捻了一下自己微弯的刘海,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这简单,如果他死了之后对应的光点消失,那就说明他是。”   说着,格拉西亚就要继续刚才的计划,戳爆这男人的肚子。   “停一停,不用验证了。”   白夙看到,在地图上,距离轻轨站最近的几个光点接二连三的消失,看来是被其他旅行者们失手杀掉了。   “现在只需要看,怎么处理任务目标才算完成任务,我觉着杀死不算数。”   不然也太简单了。   “你带着他,一直往太阳的方向去,把活着的幸存者丢到永昼之地试试。”   根据车站女鬼的说法,此地不存在正常的昼夜轮替,永夜之中有鬼怪肆虐,昼夜交替的缝隙,存在蜗居在“避难所”中的幸存者,那么永昼之地可以永远安全也说不定?   格亚答应下来,指尖燃起火焰炙烤过肉山胳膊的断面,粗暴又残忍的给他止血,将他拖了出去。   白夙看着手机上,从自己这个位置起飞的光点,一路不顾地形的以直线距离往东方直冲过去,不多时便消失在地图边缘。   她简单观察一圈,没再发现值得注意的东西,不愿意在这窄小潮湿的蘑菇屋里久留,转身欲走,却在已经迈上台阶之后,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蘑菇的气味,很香。   那座肉山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一动起来,身上的酸腐气味就在空气里漾开,白夙当时只顾着反胃。   如今人被格亚搬走,很快,蘑菇的气味就占了上风。   白家祖业丰厚,白夙从不缺钱,高级松茸,野生菌子都吃过,但没有哪一种蘑菇,会在生长时就散发如此诱人的香气。   白夙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   怪了,明明进游戏也才两个小时,她并不饿的。   等反应过来,已经不受控制的转身走回了蘑菇架前,手都伸了出去。   但随着靠近,白夙也看清了,那些蘑菇表面有着淡红色的弯曲放射状纹路,像极了毛细血管。   她脑中一瞬间涌出很多血肉模糊的画面,生怕自己摘下蘑菇之后,它就汩汩冒血,喷人一脸。   恶心和惊悚立刻占了上风,白夙提着裙子,屏住呼吸飞快逃出地下室,直等到了室外,才放肆的大口呼吸。 第7章 不要乱吃东西(7) 主线任务0/1……   从地下室出来后,白夙越想越是后怕。   那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蘑菇,比鬼魂更可怕。   她倒是理解那个男人会把自己吃成一座肉山了,估计是抵御不住诱惑,一刻不停的在吃。   也不知道吃多了会有什么后果。   白夙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总觉着背后的黑暗之中,菌丝和孢子在无声的延伸着。   出小区的时候,白夙没再遇到精神攻击。   估计是楼体里的鬼怪觉着无趣,懒得浪费力气了。   等她走出小区,格亚也回来了。   效率很高,无可挑剔,然而白夙的APP页面上仍旧显示着:主线任务进度0/1。   她狐疑的等着格拉西亚:“你不会是出了地图范围,就把他弄死了吧?”   面对质疑,格拉西亚显得很平静:“这是我正要说的,他确实死了,但并不是我杀的,在我将他带到永昼之地的范围,他就死了,菌丝争先恐后的从他的七窍,还有别的孔洞往外钻,甚至还冲破了他的肚子。”   “够了够了,别说了。”白夙连忙摆手。   既然如此,将幸存者“救”到永昼之地,并不是旅行者该完成的任务。   白夙问了一下永昼地区的状态。   阳光直晒,宛若置身大烤箱,比沙漠还沙漠,寸草不生。   “我可以发誓,连地狱都比那地方适合人类生存。”   白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心说果然是末日,能长出植物,让幸存者勉强生存的空间,就只有昼夜夹缝这么一小块。   吃下可疑的食物,总比饿死强。   看来,在这里寻找鬼魂盘踞之处的缝隙,蜗居其中,就是残存幸存者们,能找到的唯一苟延残喘下去的方式。   如果是这样,到底怎么才算是“拯救”他们,从而完成任务呢?   白夙当然不执着于救人,但既然那些玄门宗派的弟子们,都一直认为任务积分=功德,那任务至少在表面上,应该算是做好事。   她想了半天没思路,越想越是生气。   一个C级游戏的主线任务,才能给几分啊,就这么烧脑。这么蹉跎下去,要多少年才攒的够得道飞升大礼包啊!   见少女烦恼的不断踢地上的小石头,格拉西亚安抚她:“积分不是问题,咱们有充足的时间不是吗?别着急,慢慢想。”   白夙瞥了一眼格亚,虽然还是很气,但莫名的,心内平静了些。   “走吧,往那边走走,边走边想。”   她指的是往永夜之地的方向。   永昼不适合生存,永夜……   虽然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但对于车站里那女鬼的话,白夙并不能完全相信,去那边看看,兴许会有新的思路。   为了更好的观察周围,白夙没让格亚带着她飞。   一路又经历过了两次大地震颤,而因为已经距离永昼之地很远,所以始终笼罩在黑夜之中,甚至还更暗了些。   越是往深处走,代表了幸存者的光点就越稀疏。   路边有野草疯长,似乎是脱离了自然法则的制约,长的十分肆意,有的开出如同女人纤纤玉手一般的花朵,指尖鲜红欲滴,也有的结出蜂窝状的果实,挂在枝头摇摆,还分泌出了粘液,就好似用不锋利的刀切下来的烂肉片。   更有一些奶白色,中间夹杂了些粉色纤维的,好似菜花一样的果实。   虽然说抽象了些,但如果非要说的话,挺像人脑子的。   白夙仔细回忆,先前在地下室里,那一丛丛的小蘑菇,伞盖正中已经隐隐有了圆形的花纹,等色泽沉淀下来,就会很像是眼球了。   还是瞳色不一而是,各色人种俱全的眼珠。   白夙的恶心劲儿又被自己的想象勾起来了。   还好,这些肆意生长的东西并不茂盛,又是在开阔的街道上,偶有丝丝缕缕的香气,还不足以迷惑心智。   走着走着,白夙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之前说那个来搭讪的男人,能看出我很特别,什么意思?”   “他从一开始目光就集中在你身上,应该是能看出什么。”   “嗯……难道他的能力是,能看出已经觉醒了能力的人?”   那也太菜了吧!   凡是人类,均有潜能,只是少有人能随心所欲的使用。   有的人机缘巧合激发出来,会被当成特异功能,超能力之类。   原本这是概率极低的事,哪怕是玄门弟子,也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觉醒了能力。   然而低概率只是针对现世,在《末日游戏》的商城中,有激发潜能的物品可以买,而且相比其他天价商品而言,实在很划算,只要500分。   那个姓简的不是新手,或许就是靠积分来激发出了一个格外鸡肋的能力。   但她也没什么立场嘲讽别人,她自己的能力不提也罢,想起来就难受。   途中经过一座公园,导航中这里也存在幸存者。   沿路找过去,是在半干涸的人工湖里发现目标。   是一个浑身是泥的家伙,他埋伏在泥浆中,试图将白夙拖到生满了诡异莲蓬的人工湖里。   不等白夙命令,格拉西亚就将这个泥人切成了两半。   象征他的光点灭掉,主线任务的进度仍旧是0/1。   啧,果然直接杀掉行不通。   此时,距离进入末日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地图上的光点减少了大约五分之一,估计都是被白夙这样不得要领的旅行者弄死的。   当场毙命的泥人伤口中流出泛绿的粘稠汁水,白夙盯着伤口出神。   想想先前蜗居在地下室的胖子,胖起来的样子,似乎跟他赖以为生的那些蘑菇也挺像的。   难道所谓的幸存者,反而会被他们吃下去的食物同化?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柱。   这地方的东西不能吃,水里会不会有同样效果的微生物也不好说。   不能吃不能喝,如果无法尽快完成任务回去,怕不是要饿死。   这时,正走过一个十字路口。   格拉西亚突然俯身,双臂虚虚环住白夙,将她的身形也隐遁起来。   路口过来的是两个人,正是之前试图拉拢过白夙的那一对男女。两人身上都有血,但衣衫都还完好。   短发女跟在男人身后:“简哥,真要直接去医院?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被称为简哥的男人目不斜视:“富贵险中求,医院、殡仪馆、墓地,都碰巧有复数个幸存者在,其中一定有蹊跷。”   “可是一个幸存者都很难对付了,如果真有很多个,应付得来吗?”。   “你也可以不去。”   男人还是大步流星往前走,女人很是不情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白夙偷听了别人的线索,深以为然。   他们既然去医院。   “走,咱们去殡仪馆!”   似乎是为了让周围的居民没那么恐惧,城市西北角的殡仪馆小楼本身平平无奇,三层高,刷着石灰的墙面,楼外围着一整圈不算太宽广的小院子,院内停着几辆具有冷藏效果的运输车。   白夙在院门口驻足。   表面上看,这儿跟城市的其他地方没有区别,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停在院子里的车很奇怪。   方向杂乱没规律,有的车头向外,屁股卡在其他两辆车的缝隙之间,车门的位置重叠,大部分车的位置,根本不支持人开门上下车。   可车里并没有人。   就好像这些车,其实只是一块块积木,被人随意的拿起来,摆放成如今的样子。   再细看,就会发现看似平整的地面上,其实有许多细小的裂痕。   格拉西亚在白夙的示意下,捡了个石子丢到院子里,原本一片死寂的院子骚动起来,地面震颤,原本看上去不过是因为年久而龟裂了表面的柏油路面根本就是已经彻底碎裂,跟碎掉了的粉饼一样,此刻一经波动,纷纷坠落。   整个院子地下,凡是没打过水泥地基的地面下方,都被蛀空了。里头挤满了手臂那么粗的荆棘,不断蠕动着,仿佛蚯蚓似的盘旋环绕。   大块的地面跟车子都被荆棘卷着,犹如婴儿手中的拼图玩具。   但在群魔乱舞之中,殡仪馆本身倒是完好无损,安宁的诡异。   “格亚,去里边看看。”白夙轻描淡写的下命令。   这难不倒格拉西亚,他揽着白夙的腰,展翅飞到了荆棘到不了的高度,自空中滑行到了殡仪馆楼顶天台。   刚一落地,白夙就听到远处有人喊得嘶声裂肺:“救……救命!救命!!!”   转头一看,好么,又是方才路过的那一对男女。   跟那对男女并肩跑路的,还有个肌肉结实,身高明显超过一米九的壮汉,以及……一个染了黄毛的男人。   那头黄毛白夙看着眼熟,正是先前为难她的那帮混混的头领。   四人争先恐后的飞奔,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是在快速蔓延的……史莱姆?   不,如果科学一点,似乎应该叫那玩意儿黏菌才对。   一般的黏菌生长很缓慢,白夙无聊时看过它们一点点努力往食物方向生长的观察纪录片。   镜头下这小东西的样子滑稽有趣,如今放大了一千倍黏菌,生长速度飞快,翻涌着追逐活人的样子,却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第8章 不要乱吃东西(8) 溶解   白夙算是看明白那几人的套路了,能不能跑得过黏菌不重要,跑得过其他旅行者就行。   偏偏这时,穿皮衣的女人似乎被不平整的路面绊了一跤,差点跌倒,瞬间就落到了最后。   “简哥,救我!!”她喊得撕心裂肺。   只见她的同伴头都没回,脚步也没放缓。   白夙刚要喊格亚去救人,就见男人突然伸手,确实拽住了黄毛混混的腰带。   那黄毛打架是个菜,但脚程极快,早就已经越过其他人窜到最前头,眼看着就要拉开距离,却突然就被人拽住拉扯着摔倒。   壮汉见状脚步一顿,似乎犹豫要不要将他拉起来,可女人已经一瘸一拐的跑过了二人身边,黏菌也已经涌了上来。   如果救他,壮汉自己也要被牵连,他一咬牙,夺命狂奔。   黄毛小混混试图爬起来,但为时已晚,他眨眼间被黏菌包裹住,发出一声哀嚎。   下一秒,被黏菌裹住的人体形状坍塌,如同融化的蜡。   黏菌们得到了食物,停下了追逐,在黄毛倒下的地方逐渐堆成了一个山包。   这一切过程,连十秒钟都没用上,想要救援都来不及。   劫后余生的三人又跑出一段距离,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争执起来。   争吵的内容白夙听不到,她也不太关心。   不外乎就是针对该不该用别人挡刀的争论。   眼看着就要发展成二对一械斗的局势,她发话:“把那个壮汉单独救过来。”   五秒钟之后,被两人夹击,略显狼狈的壮汉突然感觉自己被谁拽住了衣领,瞬间两脚腾空。   他下意识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而抓着他的无形之手,还把他往正有荆棘狂舞的方向带。   于是,一个身高190+的彪形大汉,在空中吓的哇哇乱叫,哭爹喊娘。   落地之后,壮汉还是一脸呆滞,似乎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还能认出我吗?”白夙问。   这一批旅行者一共才十几个人,除非脸盲,不然都该能混个脸熟。   壮汉这才回过神来:“刚才的是你的能力?”   白夙笑了笑,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她的能力是什么,才不会明说。   壮汉见状,觉着可能是自己打探的太多,惹人不高兴了,连忙道歉。   不管怎么说,都是面前的小姑娘把他从不利的局势中救了下来。   他先前仗着自己块头大,想要教训一下那两个用队友挡刀的狗东西,哪知道他们两个训练有素,配合也很默契,他根本就占不到什么便宜。   被他一通感谢,白夙有些脸热:“我也……也没那么好心,就是想跟你交换一下情报!”   男人自我介绍叫季远,这是第二次游戏,之前参加过的是D级游戏,是比较简单粗暴的类型,所以关于能力、游戏规律什么的,一知半解,这一次也是误打误撞看到好些人都去医院,他才跟着去的。   据季远说,刚才外头那一对男女,男的叫简硕,跟班的女人叫顾彩,二人可能是情侣关系。至于那个已经化为养料的黄毛,他倒是不熟,只知道他是个混混头子,先前带着三个小弟。   只不过都鼻青脸肿的,人也没什么气势,畏畏缩缩。   所以自然而然,看起来就经验老到的简硕,自然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人。   进入医院之后,他建议大家进了医院之后分头行动,但是尽量不要单人,毕竟这里可是有复数个的幸存者,容易被伏击。   当时季远就跟两个小混混一路,搜的是门诊部。   白夙不太关心他们的人际关系,耐着性子听到开始搜索,终于打起精神,哪知寂缘下一句就是:“我们走了一层楼,刚要往二楼走,就从楼梯间窗户看到从住院部有鼻涕怪涌了出来,我们哪敢久留,立刻跳窗户跑了。”   想到这儿,季远一阵后怕,如果当时他们已经上了二楼,说不准就被堵死在楼里,跑不出来了!   白夙受不了鼻涕怪这个称呼,给季远科普了一下什么叫黏菌。   然后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季远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   “住院部是谁去探索的?”她问。   虽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就是简硕顾彩他们两个。”   果然如此。   白夙瞥了一眼护栏外。   水桶那么粗的荆棘们不知道为什么,并不会对建筑物本身发难,它们无能狂舞了一阵之后,又逐渐缩回了地下,将碎裂的地面重新铺好。   而外头路上的两人也没走,他们爬上了院落外墙,用钉枪改装的发射装置,将绳子系在了殡仪馆窗户的护栏上,跟顾彩一前一后,从半空中沿着绳子滑了过来。   看来他们先前在医院里,应当是有所收获的?   不然没必要冒着危险,再跑来殡仪馆吧。   正说着,就见那二人到了殡仪馆脚下,又故技重施,用钉枪将绳子拴在了天台护栏上。   一爬上来看到白夙,简硕的眼神就亮了,他亲切的跟白夙打了招呼:“又见面了。”   顾彩跟在他身后,面色倒是不太好看。   似乎对简硕的殷切态度很不满。   白夙才不管那么多,她只想套点情报而已。   简硕倒是很上道,他开诚布公的说希望合作,而合作的前提当然是共享情报,自然不会藏私。   据他说,在医院的住院部,起初一楼没发现什么问题,往上几层也是同样。到处都是破败的痕迹。   打斗留下的血迹,床上近乎人形的深色轮廓,卷了刃的刀,碎裂的玻璃片,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很血腥的过往。   白夙跟旁边的季远对视一眼,都觉着不太对。   季远是在距离医院大门最近的门诊部发现不对就逃了,而很明显,在门诊大楼里没有这种奇怪又危险的痕迹,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废墟。   这些痕迹很难解释。   鬼怪杀人不需要借助那么多道具,而且那里既然有幸存者,大概率是没有鬼魂存在的。   简硕没等人提问,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们认为,医院里的惨状,是幸存者们内斗造成的,毕竟那儿有很多行动不便只能等死的患者不是吗?可以推断出,这个世界步入末日的进程是:昼夜轮转停止,夹缝长出诱人食用的奇怪菌类,吃了菌类被同化的人开始攻击同类,将他们也转化为自己的‘同族’或者干脆杀掉,至于鬼魂,则可能是死去的人太多造成的副产物。”   顾彩瞥了一眼简硕,脸色更糟了,显然对于他将所有推测都说出来毫无心理准备。   白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追问道:“那接下来呢?”   格拉西亚勾了她的小指一下。   他的契约者,哪怕在人类社会的标准中已经是个成年人,而且是在特定领域内很出名的“大佬”,奈何总有本事,表现出跟实际年龄不符,却跟外表看起来格外和谐的,不谙世事的感觉。   太具有迷惑性了。   可迷惑这样一个废物,有必要吗?   白夙明白格亚的意思,用小指戳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别多事。   以一个娇小无害的女孩子的姿态套情报,总比动手恐吓来得好吧?   白夙这被蓬起来的裙摆挡住的小动作,简硕当然是注意不到的。他只认为是自己抛出的诱饵有效,成功拉近了距离。   于是继续往下讲。   二人在住院部楼上没找到幸存者,转头去了地下室。   并非停尸间,而是一座充当储藏室的大型冷库。   末日废土之上,没有电力,冷库早就停止了工作。   厚重的大门敞开着,里边有很多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包括罐头的包装,破旧的衣物之类。   罐头有的打开过,更多的是根本没开封的,很显然,曾经住在这儿的幸存者们,后期已经不再需求正常食物了。   说到这儿,简硕点了根烟。   “我们继续往里走。结果走到地库的深处,就看到了一些,巨大的囊泡,挂在墙上,跟腐烂发黄的葡萄似的,几乎透明,手电打光照过去,隐隐能看到囊泡里头是个人的轮廓,但是很畸形,瘦的不正常,就好像皮肉都被溶解,只剩下骨头架子一样。”   原本还对这对卖队友的男女颇为不屑,一直不用睁眼看他的季远,此刻也听的全神贯注,肌肉紧绷。   简硕缓缓吐出一口烟,表情都被挡在了烟雾后头,强做平静的继续讲述:“整个医院里都没活人了,他们必然是幸存者,于是我们就试着将其中一个囊泡划开了。”   这实验做的可真是大胆,白夙想。   但如果换了是她,大概……   不会这么做。   她嫌脏,会在躲远之后让格亚动手也,也会让别人也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该不会他们是想试着将身为人类的旅行者喂给幸存者,想看看这样能否完成任务吧? 第9章 不要乱吃东西(9) 我很小吗?……   白夙猜到了简硕的心思,她觉着这人真是把路走窄了。   虽然看不上孟君寻那种直奔救世济人而来的圣父心理,可他都能凭前人的经验认为,旅行者是来“拯救”末世,积攒功德,那就说明,游戏里没出现过这种近乎于献祭的恶趣味。   但她没说话,只沉默的当一个好听众。   当时动手的是顾彩,她试着划开一个囊泡后,里头脓黄色的粘液流了一地,随后,破口里头颤巍巍的伸出了一只皮肤被腐蚀殆尽的手,似乎是无力自己从里头挣脱出来,需要外头的人拉他一把,不断的求助。   顾彩一愣,难道里头真的是有意识的人类,还在求援不成?她下意识就要伸手,但简硕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顾彩撞开,亲自凑过去。   但他递过去的不是手,而是一柄刀子。   没什么依据,就是觉着见过了那么多变异幸存者都只剩攻击性,这个都只剩半具骨头架子的东西没道理突然转性反而需要别人帮助了。   里头的手似乎没有视觉,只根据声音和震动找寻方向,一把攥住刀锋。   如同没有痛觉似的,哪怕刀刃已经陷入皮肉,卡在指骨的位置,仍旧不松手,反而不断用力。   也分不清是要将简硕拖进去,还是要自己借力挣扎出来。   简硕立即用力挥刀,切断了连接点,只见幸存者断指的伤口处,浑然没有筋肉骨骼,只有格外紧实的浓黄色纤维。   不是人,只是某种东西的拟态。   而没骗到人,就不需要继续拟态了,这坨黏菌不断涌出,卷起了有棱角的东西,将其他囊泡也割破,所有的黏菌混合在一起,成了史莱姆一样毫无办法攻击的敌人。   这之后就是夺命狂奔了,期间另外三个小混混都跟他们走散,只有他们四人一直逃到殡仪馆门口,最终以牺牲一人为结束。   白夙听到这儿,莫名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   那混混头子,怕不是因为得罪了她,运势太低才死在这儿的。   否则,但凡跟他的手下一起往别处逃,也就不会成为替死鬼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简硕顺水推舟的建议从天台一层层往楼下去探索殡仪馆内。   “我认为,这些已经异化的没有人形的幸存者,肯定藏了什么秘密,只要找到答案,就能完成任务。”   也不知道根据是什么。   对此,白夙倒是没有异议,黏菌她肯定不行,但如果只是荆棘的话就没问题。   然而接下来就有了分歧。   简硕建议四个人一起走,这样遇到危险可以互相照应。   但季远立刻反对:“分头行动吧,这殡仪馆后院还有两排焚化炉呢,可不比医院小,四个人一起,得多久才能搜完?”   话说这么说,谁都清楚他是不愿意跟那二人一起行动。   真遇到危险,照应是不可能的,被扔去挡刀子还差不多!   简硕则根本不在乎季远说什么,一双眼睛只盯着白夙:“那些黏菌能追出三条街,院子里荆棘没道理不能进楼,两个人还是太危险了,如果一定要分组,那我跟顾彩就不能参与了。”   反正要么四个人一起,要么就他们在这儿干等着,让另外两个人去干活。   虽然是耍无赖,但这话确实给了白夙启发。   院子里的荆棘沉寂了没错,但它们并非地缚灵一样的鬼怪,有无法逾越的行动范围。   难道是畏惧着,又或者是保护着建筑物里的什么,所以才不会冲进来肆意妄为?   调查是一定要去的,但白夙还打算借此机会弄明白另一件事。   “还是要分组走……”白夙唇角微微勾起,看向简硕,“但既然是你们怕遇到危险没有照应,那就把能打的两人拆开,顾彩跟季远一组,而你跟我一组,怎么样?”   简硕满口答应。季远跟顾彩虽然不乐意,可一个刚被救过,另一个习惯于服从命令,也就没再反对。   殡仪馆本身一共分为两栋建筑,由一些连廊组合在一起,一边是停尸房和举办遗体告别的厅堂,另外一边则是焚化炉。   焚化炉听起来更渗人,但在这局游戏则相反——   骨头渣子里大概生不出什么怪物。   分头行动之后,顾彩跟季远从室外楼梯去后院焚化炉那边。   白夙和简硕调查殡仪馆大楼,自室内从上往下走更方便,天台大门锁着,白夙原本想叫格亚直接将门拆了,但简硕却先行掏出了一整套□□。   白夙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觉醒的能力是什么?”   她实在太好奇了!   简硕似乎没料到白夙会如此直接,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的能力又是什么?”   格拉西亚已经亮出了他的利爪。   这个男人真是不知死活,竟然问到契约者最不想暴露的问题。   但白夙却不生气,只是微笑着:“你之前不是看过我如何将季远救过来了吗?”   季远的角度认为她的能力是浮空术一类,为什么你没误会。   简硕眸光闪烁:“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可以交换这个情报。”   白夙看出他想利用自己的好奇,利落的点头:“成交。”   “我的能力,是能看到别人的运势,而你是我至今为止见到的最强运之人,所以我才很希望能跟你合作,你的运气加上我的经验,以后的游戏会变的很容易。”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推门激起的灰尘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狂舞回旋。   白夙先行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轻松的说:“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这桩情报交换你很亏哦,我的能力就是天赐强运。”   格拉西亚一挑眉,轻笑一声。   他的契约者,看起来不谙世事,认真起来也是狡诈的很。   简硕也跟了上来。   “那你是怎么将季远带过来的?”   果然还是不很相信她。   白夙叹了口气,似乎不乐意透露,很是烦恼。   就在简硕要以退为进的表示不说也没关系时,就听白夙幽幽的道:“是我养的小鬼。”   简硕一时无语,原来小鬼还能这么用?   而格拉西亚则上前几步,附身问道:“怎么,我很小吗?”   白夙不走心的应付:“不,你很大。”   毕竟他现原形的时候,翅膀张开,有那————么大呢。   总而言之,简硕已经认定,白夙是个既有时运又有实力的大佬,接下来的态度格外殷切。   不得不说,刻意献殷勤的时候,人总是很会察言观色。   简硕看出白夙似乎有洁癖,会小心翼翼的的绕开垃圾,就走在前头,开路的同时替她清扫,活像个在婚礼现场给新娘子扫障碍的助理。   事实上,白夙如今也确实像个入场的新娘子,正由格拉西亚扶着往前走。   虽然知道医院中的惨状,但这一路的脏乱,还是超出了白夙的心理准备。   碎裂的棺材,残破的衣服碎片,还有黏在门边转角的皮肉碎片。   荆棘不进来,这一切只会是当初他们变异还不严重时搞的破坏。   可白夙有点想不通,抓活人来转化成同类她能理解,尸体也不放过?   “或许就是单纯的要吃而已,一旦变异之后,搞不好饮食习惯也变了。”简硕这样说了一句。   他没注意到,身后原本只是因为洁癖而嫌恶皱眉的姑娘,面色突然一白。   格拉西亚不耐烦的冷哼:“果然还是应该杀了他。”   随便一句话,就能戳到最让她不高兴的点,也不知道留下这人有什么用。   他的契约者,还是太善良。   一瞬间,格拉西亚已经准备好偷袭,并在鲜血滴落在地之前,将人丢出窗外,扔给那些荆棘享用了。   但白夙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没这个必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有危险,将简硕丢出去当挡箭牌,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为了一句话还不至于,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毕竟谁能想到,她一个样“小鬼”的,见鬼怪和尸体都不慌的人,会被“同类相食”四字刺激到?   这跟她的洁癖一样,都是拜她母亲所赐。   她的母亲,也就是上一代的白氏家主,在生命的最后十年,以睡前故事的方式,给白夙重复了无数次白氏家族的由来。   白氏一族在什么年代开始扬名,在旁人视角都是不可考的久远过去,而诞生于世间则要更早。   久居于齐鲁,是因为先祖诞生的偏僻的岛国,是在山东半岛附近。   那是时常有仙女从云端降下,于浅滩上弄波戏水的地方,也许正是传说中的蓬莱。   很老套的,一位下凡戏水的仙女被偷走了羽衣,从而没法再回到天上,不得不跟一个人类男性做起了夫妻,成婚生子。   但这可不是中原缔造了七夕节的唯美浪漫故事。   村子的风俗原始而野蛮,村长处心积虑禁锢一位仙女,是为了将仙人血脉据为己有。   然而仙女生不出孩子。   村里的巫医说,这是因为仙女只有仙体,没有属于人的血肉,所以无法结出子实来。   白夙还记得,每每讲到这儿的时候,母亲的目光总是很悠远,仿佛这不是代代口耳相传下来的故事,而是她的亲身经历。   “所以啊,我们的先祖,被喂下了许多人肉。” 第10章 不要乱吃东西(10) 诅咒血脉……   巫医说者无心,但从此之后,仙女的一日三餐,就只有人肉了。   其中有从敌对部族抓来的俘虏,也有本村被遗弃的婴孩。   若青黄不接,就杀从海外买或骗些奴隶来,反正大把大把愚昧的父母,愿意将孩子送到这片祥云笼罩着的地方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如同村长所期望的那样,仙女终于怀孕了。   村长十分高兴,他认为,有了仙人血脉的后裔,就可以得到神明庇佑,让他的部族战无不胜,统一这座岛屿之后,甚至还能扩张到遥远的大陆上。   但他的美梦很快就碎了,仙女生下的是个女儿,还是看起来平平无奇,连哭声都有气无力的瘦小女婴。   村长气急,又将巫医叫来,巫医表示,这女儿确实继承了仙女血脉,只是这血脉并没有保佑她,反而极度排斥她作为人的那一半。   巫医说,这是大凶之兆,是神明震怒的预示,让村长杀了这孩子。   这时,自从被囚禁就不发一言的仙女突然开口,说她作为仙子,一生只能孕育一个孩子,如果没法救活她,那村长的计划都会化为泡影。   仙女还说,想要让孩子健康起来,命运转凶为吉很容易,只要将她下凡时穿的羽衣给孩子披上即可。   村长原本以为,仙女是要借此机会骗回羽衣,好逃回天上,并不答应。   可仙女却说,她只是想救她唯一的孩子,如果村长不相信,大可以带孩子去遥远的,她不知道的地方来给她披上羽衣。   村长犹豫了。   他没依照巫医所说,杀掉这个孩子,但也没立刻拿出羽衣。   而仙女也只是乖顺的不再说话,跟村里所有平凡的女人一样,悉心养育着气若游丝的女儿。   后来,不管村长与仙女亲热多少次,都没法再次受孕。   而躺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一天天长大。   她是个没有能力,容貌又跟父母都极为相像的漂亮姑娘。   村长终于有了一点做父亲的恻隐之心,这一天夜里,在仙女熟睡之后,他拿出羽衣,披在孩子的身上。   羽衣披在婴孩身上的瞬间,发出夺目的光芒,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然后他听到了笑声。   村长急忙回头,就见仙女的目光中满是仇恨和疯狂,她默念了一句什么,随后身躯化为了火焰。   大火燎原,用水也无法浇熄。   被罪欲污染的正是仙女本身,她早已堕落的满身污秽,就算有了羽衣,也回不去天上了,在确保自己的女儿得到羽衣庇护之后,便将仇恨化为火焰。   三天三夜的大火燃尽了村落,燃尽了岛屿上的每一根草木,只有被羽衣庇佑的女孩奇迹般的生还。   她先前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虚弱的靠母亲来喂养,但能听能看,知晓一切来龙去脉。   所以先祖的经历才会流传下来。   半人半仙的血脉,在生命的前半程,带给白家人的都是好处。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不会衰老的少女却会不断的被先祖的记忆所折磨,最终步入疯癫,却连自杀都做不到。   天赐强运会让她的每次自杀都失败。   直到和随便什么人结合,生下一个同样半人半仙的女孩,将被诅咒的仙家血脉分离出去,才拥有了死去的资格。   白氏上一任宗主精神力很强,她在二百多岁的时候,才想要寻死,生下白夙。   伴随着病态笑容的睡前故事;   试图在她也被疯癫所困扰之前结束她生命的谋杀;   时而后悔从而抱着她痛哭流涕的絮语。   从白夙有记忆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她十六岁。   那一年,母亲上吊自杀了,找了个很偏僻的角落,在白夙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上已经爬满了蝇虫,腐臭刺鼻。   白夙厌恶疼痛,厌恶脏污,厌恶听到任何关于“吃人”的词语,甚至也有点厌恶人类。   可十几岁的女孩子,还很怕寂寞。   偌大的白氏老宅,母亲在世时是有声的寂寞,母亲去世后就是无声的孤寂。   这也是她会头脑发热,千里迢迢去地中海边挖魔神柱的原因。   白夙原本是不太与格拉西亚提起自己幼年那些乏味的破事的,奈何十年太久,偶尔的只言片语,也足够心细如发的恶魔窥得过往的全貌。   少女可怜可爱,又难得的和格拉西亚兴趣相投——   他同样不怎么喜欢人类。   所以格拉西亚愿意为了延缓疯狂的降临,纵容她的一切任性。   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分歧,大概就是白夙想要通过《末日游戏》来成仙来摆脱诅咒血脉这件事了。   白夙很失望,格拉西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血。   只为了可以继续留在人世间,就明着暗着不支持她来参加末日游戏,等着她几十上百年后被痛苦鲸吞蚕食?   简直残酷!冷血!变态!   白夙越想越气,遂甩开格拉西亚搀扶她的手,独自加快了脚步。   不用扶了,洁癖什么的,在末日游戏里早晚要克服!   只是决心下了不到三秒,才走到楼梯间,白夙就被一地散发着腥臭的青苔破防了。   说是青苔,也只有最上几阶的部分泛着绿色,随后便很快转为了黄色,再往下甚至逐渐混了红调。   并不是如同彩虹一样绚丽的渐变色,而是泛着脏污浑浊的,乍一看就是被碾碎的动植物碎块,随意扬撒形成的瘢痕。   偏偏这些苔藓生长的格外旺盛,看起来就湿漉漉的。   打头阵的简硕一脚踩下去,苔藓就爆浆了,粘稠的汁液溅了满鞋。   白夙:克服洁癖什么的,还是从明天开始吧。   不等她转头使眼色,格拉西亚已经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臂弯上。   这是一个并不暧昧的姿势。   在简硕眼里,白夙就跟凭空坐在轿子上一样。   好家伙,五鬼搬运术的变体?   他经历过好几场游戏,知道玄门中人在末日游戏中常见,但道法到了异世界就会失效,比如孟君寻之前丢出的符篆,他早就知道,没用的。   而驱使鬼怪,下降头,用蛊术,却都不受影响。   这在简硕看来,就好似是《末日游戏》就是鼓励所谓的邪魔外道。   他之前就想养小鬼来辅助游戏,但不得其法,如今见白夙所驱使的鬼怪如此好用,更坚定了要笼络白夙,从她这儿偷师的主意。   只是简硕心内的算盘,到了一楼就没法继续打了。   没有余力。   太香了,光是抵抗食欲就要拼尽全力。   就如同老练的猎手,苔藓的圈套很隐秘,最早是没有气味的,非要被踩坏流出汁水,才散发出格外诱人的甜香。   白夙也不好过,咬着唇一言不发。   一楼苔藓覆盖之下,也能依稀看到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只不过这一次,丢在地上的衣衫不光脏,而且破,每一件都好似被荆棘抽打过。   “都是吃了太多苔藓之后,变异的幸存者。”   白夙心说,这种显而易见的话就别讲了,灌了满嘴甜香味只会更饿好吗!   所以她不理睬简硕。   前方回廊一转,没有路了,通往地下室铁门方向的的地板全都如同被犁过的田一样,全是新鲜湿润的泥土。   泥土蓬松,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放线菌气味,夹杂了腥臭。   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无疑让人的食欲减轻不少,白夙松了口气。   变异之后的幸存者,攻击欲望很强,不再伪装成美食诱人食用从而同化人类,反而化身为狩猎者。   不过白夙很纳闷,都变成植物了还杀人干嘛,做肥料吗? 第11章 不要乱吃东西(11) five鬼魂……   如同要回应白夙的问题一般,墙壁后头传来一声闷响。   爆炸声和剧烈的震动,让松软泥土下的东西蠢蠢欲动,手臂粗的根系从里头探出来,但是并没袭击附近的人类。   简硕给白夙做口型:它们根据震动抓人。   懂了,毕竟是植物形态,没视觉没听觉,只能根据震动频率来追踪猎物,所以在这种巨大的震动下找不到方向。   二人迅速撤回楼梯边,就见季远跟顾彩两个人都灰头土脸往这边跑。但明显没拿出先前在外头路上百米冲刺的劲头,看来背后没东西追。   一问之下,是在焚烧炉那边遭遇了伏击。   “焚烧炉被改造成了孵化室,荆棘们抓活人当培养皿,自己生长出的枯枝直接点燃了维持温度,我们去的时候,很多种子都开始破壳生长了!它们速度很快,我就丢了一颗□□!”   顾彩边跑边喊,等汇合的时候已经说完了全部经过。   简硕忙问:“那新孵化出来的怪物都被炸死了吗?”   顾彩怒吼:“怎么可能?太多了!”   二人一脸无计可施的模样,看向白夙。   白夙立刻悟了。   这是想看她能不能露一手,好从旁偷师。   好啊,那就露一手。   下一秒,三人眼看着白夙盈润的嘴唇微微一动,随后整个人就漂浮在了空中,迅速的,飞出了窗外。   一下子就没了影。   “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季远。   白夙先前能隔空拎着他,拎自己应当也没问题,而最靠谱的都跑了,他怎么办?   脑子还没捋明白,他的腿已经先动了起来。   要赶紧逃!可不能跟这身后那俩人在一块儿,得防着转头被丢去挡刀!   一楼冲出去的话,会撞进荆棘丛生的陷阱,季远转头往楼梯间冲,要回二楼去。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追在季远身后。   “追我干嘛!分头跑啊!”季远怒喊。   “找你带路!”   季远骂了一声,心说明明你才是搜过这栋楼的,找我带什么路,我也没有路!   身后已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跟上来,季远心内也不敢停下脚步跟那两个臭虫对峙,迈开长腿疯跑,到了二楼之后,却是转身冲进了一条死路。   后面二人眼看着他飞身撞碎了一扇窗户,硬生生跳了下去。   殡仪馆每一层楼的举架都比一般居民楼高,跟别说还要上半层楼高的台阶才算是真的一楼,他这几乎等于是从三楼无保护跳楼。   但院子里有致命威胁,焚烧炉那边也是无路可走,只有两侧还有生机。   季远落地之后,被撞碎的玻璃刮的血肉模糊,然后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只灼热的手抓了一把。   炽热的宛若被烧红的钳子夹住。   季远原本因为疼痛已经用不出力气了,被这样一激,恐惧激发肾上腺素飙升,又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狂奔出去,直等到身后令人头皮发麻的抽枝展叶声已经远的听不见,这才气喘吁吁的回头。   就见身后那两人没追来,而是疯狂的逃向另一条岔路。   不明所以,不是让他带路么,明显这边更好走的,怎么没跟上来?   季远不知道的是,刚过去的几分钟内,那二人是看不到他的。   “有必要吗,难道你对他有性趣?”   格拉西亚摩挲了一下指尖,他方才在白夙的命令之下,给那个肌肉虬扎的男人施展了短暂的隐遁之术,让他可以甩开惹祸二人组。   简硕和顾彩疑心病都很重,见季远跑着跑着凭空消失,自然会以为前头这段路上有未知的危险,自然会选相反的方向。   白夙瞪了格亚一眼:“举手之劳而已,他如果逃不掉,被藤蔓拖回去搞捆绑play,看瞎了我的眼睛你赔?”   格拉西亚一耸肩:“那让我吃掉他不是更好?”   恶魔对人肉没兴趣,但灵魂却是很好的零食。他正好有些饿了。   白夙一努嘴:“要不你尝尝这个?”   旅行者们逃离之后,有几根纤细的藤蔓已经沿路追了出来,不过毕竟是近似于植物的东西,根系固定,生长速度有限,追丢了目标之后,贴着墙面肆意生长,很快爬满了一整个墙面。   在放眼都是深浅不一灰色的颓败城市里,显出诡异的盎然生机。   而白夙看着的,是那三人落地的地方。   嗅到了血液的味道,藤蔓顶端裂成花朵的形状,贪婪的吸吮上去。   “我可不捡垃圾。”格拉西亚耸肩。   恶魔是只爱灵魂的,肉身对他来说只是渣子,要吐掉的骨头。   也就只有这种不存理智,只剩本能的怪物才会喜欢。   吸收了血液的藤蔓逆着生长方向逐渐变红,如同打点滴时有血回流一样,与植物本身的浓绿混成了诡异斑驳的褐色。   不协调的颜色经过的地方,逐渐结出一颗颗葡萄似的果实,生着果实的藤条迅速抽身回去,蛇一样游走。   格拉西亚立刻抱起白夙,从空中跟着这跟藤蔓的走向,绕到了殡仪馆楼后。   改造成恒温箱的焚化炉上占满了黑乎乎的焦油,上一批生长出的藤蔓中,一大部分没能得到给养,很快衰竭死亡,少部分蠕动着爬出来,将根系扎入地下。   它们的另一端枝条抽回来,顶端挂着几分钟就已经完发育成熟的子实。   这些子实被安放回焚化炉中。   白夙立刻掏出手机。   果然,哪怕在放大了的界面上,这里的光点仍旧密集的吓人,辨不出数量。   这些藤蔓,连带着还没破壳而出的种子,都算是幸存者。   “抓吗?”格拉西亚问。   “抓这玩意儿干嘛用……不对,还是抓一颗!”   成年幸存者太难搞了,这样一颗小小的种子,应当……   好吧,还是很难搞。   格拉西亚用隐遁术没惊扰藤蔓掏了一颗种子出来,先前还好好的,可一回到白夙身边,它就发芽了。   大概是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急不可耐的想要觅食繁衍。   没有适当的容器,白夙当然也不可能将她的行李箱贡献出来,最终的结果就是格拉西亚徒手握着这跟藤蔓根系和枝干交接的地方,活像捏着一条蛇。   这藤条在他手中不停的扭动,以至于白夙命令格拉西亚必须跟她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   白夙是打算实验一下,让幸存者跟鬼魂见面,看会产生怎样的反应。   但如今,总觉着应该先找个容器。   她一眼就看见了街上一家中药店,橱窗中有完好的巨大玻璃罐子。   跑药酒用的,装藤蔓刚好。   “先用那玩意儿装吧。”她说着就要过去。   然后听到格拉西亚在背后提醒:“里头不太干净。”   “还好吧……”虽然很凌乱但没什么黏糊糊油叽叽的东西。   在末世里,她也就这点追求了。   等一只脚踏入药铺,白夙才反应过来,格亚说的“不干净”好像不是指这里脏乱差。   她感受到了一丝阴气。   “叮——咚——欢迎光临。”   电子门铃突然响了。   随后,收银机抽屉突然自己弹开,按键噼里啪啦的响。   这屋里的鬼怪倒是很传统,按套路出牌。   “冒昧打扰,我就买个罐子,会付钱的。”白夙很礼貌的打招呼。   然后“咣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格拉西亚拉了一下门把手,没拉开,面上表情还是气定神闲,只是原本深邃如黑曜石一般的眸中凝起血红,瞬间化为了兽瞳。   “别紧张。”   白夙的皮箱里还有羽衣呢,只要披上,再强的鬼魂也伤不了她。   如今似乎连穿羽衣的必要也没有,只是吓吓她……   嗖——   啪嚓——   一个碎了一半的酒缸从收银台后飞出来,没砸中白夙,撞在玻璃橱窗上,碎陶片和碎玻璃落下来,差点砸白夙一脑袋。   这么不给面子,过分了!   “我又没拿东西不给钱,你凶什么凶!”白夙气急。   她平常说话轻声细语的,一旦急了,声音听起来就仿佛带了点哭腔,一点气势都没有。   所以店面深处,又有一个罐子被丢了出来。   这一次,虽然白夙很轻松就偏头避过,但砸碎在墙壁上的罐子内,掉出来一整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掉落在地之后,散发出黏腻的腥臭。   是已经不新鲜的紫河车。   呕————   白夙彻底崩溃。   “去死吧!”   忽然就忘了这鬼魂已经死透的事实。   白夙的战斗手法简单粗暴,肉搏。   她作为半仙之身,潜在能力是自小就觉醒了的,但这个能力她不愿意用。   而她又懒散的很,道术秘法不爱学,思前想后,认为还是格斗术最顶用——   学一项技能,可以同时对付鬼魂跟人类,超棒!   于是她气势汹汹的冲向了黑暗。   这鬼魂明显贫弱,没别的办法阻止她,只能徒劳的继续丢东西。   但这些东西必然是打不中有强运护体的白夙。   她的幸运,便是躲在黑暗中那鬼魂的不幸。   冲进黑暗之后,白夙打开手机照明功能,就见一个手长脚长的模糊影子抱头缩在收银台后,似乎……   还在发抖。   白夙很无语,这么five就没嚣张了好吗?连鬼气都不浓郁,如果没主动挑衅,她可能都忽略掉了! 第12章 不要乱吃东西(12) 鬼影罐头……   一下子暴露在光线中,那鬼影紧张的都要散了。   它立刻跳起来,从紧贴地板变成紧贴在对面墙壁上,又沿着窄小的楼梯窜上了二楼,没转弯,而是直接撞进了拐角墙壁消失了。   白夙看了一眼楼梯,隐隐有白骨在反光。   她还没忘了,这局游戏中的鬼魂虽然跟现世中的大不一样,但有着同样的鬼气与煞气,又有各自的活动范围。   大概都是地缚灵那一类,被自己的死亡地点,或者尸体所在的位置禁锢着。   她还在思索,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先前如同跟空间固定在一起的门已经能打开了,格拉西亚走了进来,从橱窗里拿出带把手的罐子,将藤蔓塞进去扣上盖子,这才从容的解放出一只手——   控制那根刚发芽的藤蔓倒是容易,时刻注意着别捏死了才难!   “拿过来,我想做个实验。”   装进罐子之后,确定不会被碰到,白夙也就不嫌脏了。   她将罐子放在楼梯口,自己退后两步。   楼梯口黑洞洞的,没反应。   白夙再一次退后,仍旧没反应。   难道猜错了?她一阵烦闷,瞪了格亚一眼:“是不是你吓着这鬼魂了,你先出去!”   然而格拉西亚都退出店门外了,那弱小的鬼影仍旧没出现。   “不是我吓着它了,而是你,我猜它自从做了鬼,就没遇到过这么强的对手。”   白夙:……根本也没打,也能叫对手么?   看来想观察鬼魂跟幸存者相遇的化学反应,太弱鸡的鬼魂还不行,得找强大点的。   白夙叫格拉西亚将罐子拎出来,隔着模糊的玻璃,观察起藤蔓。   它有生命,有意识,就是没人样。   但从app上能看到有个光点跟她位置重叠,很显然这玩意儿也算数。   哪怕不是人,甚至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只要从前混杂了幸存者的基因就算?   既然如此,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她不打算叫格亚知道。   于是白夙只当自己仍旧没有头绪,让格拉西亚带她一路飞回最早的车站。   强大的鬼魂,车站就有一只,甚至还能沟通!   格亚提醒了她一句:“别忘了,最初就是她,格外积极的让旅行者出去探索。”   白夙当然没忘:“就跟新手村附近的指引npc一样,搞不好她的指引,正是完成主线任务的捷径呢?”   格拉西亚不置可否:“你们文化里的鬼魂我不熟,但至少在地狱里,不存在烂好心的家伙。”   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出现,还多半早死。   这件事,白夙心里有数。   鬼魂的凶性和戾气成正比,它们会杀人却在忍耐,甚至有机会引诱旅行者进入其领域杀掉时,还多有放水,实在透着诡异。   除非旅行者有利用价值。   但就算如此,万一它们要利用旅行者去做的事,刚好跟主线任务一致呢?   毕竟这只是C级副本,不至于难如登天。   格亚见白夙坚持,将她抱了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格拉西亚不为所动,翅膀一扇就要出发。   别人的凄惨,关他什么事呢?   可白夙纠结了一秒,打算先去看看。   如果这惨叫是之前跟白夙交恶过的谁,那她也懒得圣母,最多旁观一下看他们又触发了怎样的规则陷阱,但这声音很陌生。   但普通旅行者,能帮还是姑且帮一把。   如今主线任务还扑朔迷离,万一最后发现,合作效率更高,却只剩下些擅长勾心斗角的人渣,那才令人头疼。   惨叫声是从一座废弃的百货大楼里传出来的。   白夙先前从这大楼面前走过一个来回,但都没进去过。   毕竟是个地图上显示没有幸存者,但阴气又很重,几乎跟车站女鬼给人的压迫感不相上下的一个地方。   这么重的阴气,哪怕是感觉迟钝的普通人,也会脊背发寒浑身不自在才对,还跑进去,得多作死啊?   一想到这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作死能手,白夙突然又不那么想救人了。   不过随着接二连三的惨叫声跑出来的青年,白夙看着很眼熟。   身材偏瘦,面色苍白,穿着的牛仔裤少了半条裤腿儿,一瘸一拐,正是先前在车站扶梯口,试图救人未果,反而自己受伤的青年。   他正拼了命往大门方向跑。   就跟在车站里,头顶的电灯也会自己亮起来一样,这商场里亮着灯,感应玻璃门也随着白夙的靠近自动打开。   牛仔裤青年瞧见了白夙,大喜过望,拼命挥手。   白夙:宁这逃命呢还不忘打招呼可真有礼貌。   而在青年身后,有许多人……不,应该说是许多人影在追逐他。   而这些人影,跟中药铺看到过的影子还不一样。   不是一坨人形的黑影,而是在灯光下都无法直接看到的存在。   乍一看,青年像是在躲避空气,可在他身后,一排排的金属货架上,却有无数人影不断掠过,紧追在他身后。   白夙一直站在门口,感应型的玻璃门,却没和真正带传感器的门一样,隔一段时间就自动开合,而是始终敞开着。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让让!”青年喊了一声,同时飞身就要越过大门。   说是迟那时快,白夙抬眼,眸中难得闪过一抹凌厉,随后她飞起一脚。   将青年硬生生给踢了回去。   青年面上露出想骂娘的表情。   可下一秒,这表情就被惊惧所替代了。   他发现,就在感应门的玻璃上,同样倒映着许多人影。   那是堆叠拥挤在一起的,一张张狞笑着的脸。   而白夙飞起踢他的脚还没落地,原本始终打开,如同坏掉了一样不知闭合的感应门就迅速合拢,速度之快让人难以躲闪。   “小心!”青年眼看着白夙为了救他,被夹断脚失去行动能力,喊的撕心裂肺。   白夙缩脚的速度很快,但还是没快过感应门不正常的速度。   鞋尖被门夹住了。   原本夹到东西应该停下来的感应门,继续挤压,直到小皮鞋的尖端,连同坚硬的鞋底一起,被挤的和纸一样薄。   门内的青年绝望的闭上眼。   格拉西亚则气定神闲,只是扶住了白夙的肩膀。   少女单脚着地,确实有点重心失衡,被扶住之后用力甩了甩脚。   就听鞋尖“撕拉——”一声断开。   白夙低头看了看,她人矮脚也小,如今穿的是尖头鞋,所以脚没事,只是鞋坏了,变成了鱼嘴鞋。   她太清楚这些鬼魂的路数了,它们对幸存者,有玩弄有折磨,但不会直接要人命。   否则整个商场里全是看不见的鬼魂,挤得比罐头还满,想要弄死那青年,根本不用等他跑到门边。   刚才也是一样,没想杀牛仔裤青年,只是想要夹断她的手指,或者让他的脚伤更严重些。   后来她将青年踢了回去,触怒了鬼魂,它们大概想夹断她半只脚掌。   很可惜,失败了。   当然,门内的青年并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此刻后怕到脚软,站都站不起来。   在他看来,如果方才不是少女踢了他一脚,那么当他往门外扑的时候,就会被自动门硬生生夹断。   不是砍头就是腰斩。   前者好歹还能死个痛快,后者据说可能要痛苦挣扎很久。   越想越怕。   但他此刻也根来不及道谢。   感应门门被关上之后,那些倒映在玻璃上狞笑着的鬼影,纷纷转头,在玻璃上映出一个个开裂的,流出或是血红,或是粉白液体的后脑勺。   投在门上的倒影是背面,那正面……   青年抱着手臂,牙关不住撞击出声。   那些鬼魂,此刻都在面对这他,看着他。   他下意识想转身就跑,可他方才就是从商场深处逃出来的,那里也都是鬼影,若是再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白夙见里头的青年连眼神都涣散了,十分很铁不成钢。   她敲着玻璃门:“去关灯!”   青年心领神会,勉强起身,冲向大门旁边的供电箱。   在将电闸拉下去的同时,他背后一阵灼痛,仿佛是被许多钢针硬生生划烂了皮肉一样。   但随着彻底的黑暗来临,袭击消失了。   虽然背后火辣辣的疼,血腥味也在蔓延,至少远离了死亡威胁。   他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音。   难道,还是和《死神来了》当中所演的那样,再怎么努力还是不行吗?   他放弃挣扎了,静待死亡来临。   可他只听到了脚步声。   回头就见身后的自动门半开,金属框被挤压变形,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而那位救过他两次的少女,伸出手指,猫爪子一样碰了碰门边,见它确实是不动了,这才提着裙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难道是一关灯,鬼魂就消失了吗?”   难道眼前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除鬼大佬?   白夙冷冷打破他的幻想:“那些鬼魂都还在,只是它们的能力都依托倒影存在。”   而没有光,自然就没有影了。   她瞥了一眼格拉西亚手中的罐子。   在进到商场里之后,藤蔓消停了许多,不再扭来扭曲,如同嗅到了天敌的气味一样,瑟缩僵硬,如同死去多时的根茎。 第13章 不要乱吃东西(13) 圣父含量超标……   牛仔裤青年从震惊中缓回了神,但并没注意到那个罐子,事实上,突然陷入黑暗之后,哪怕格拉西亚并未隐遁身形,他也没看到。   他劫后余生的拍着胸口:“真是多谢你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对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跟大部队汇合?”   白夙瞥了一眼旁边的格亚。   纯粹的黑暗中,鬼魂的力量反而被削弱,虽然那藤蔓吓得够呛,可也没谁真的来抢它。   大约也是感受到了拿着藤蔓的家伙不好惹,不想自取其辱。   但如果开了灯,别说旁边这青年了,他说的所谓大部队,怕是也要遭殃。   人多的地方线索也会多。   “先去看看吧。”   路上,牛仔裤青年说自己姓周,让她叫自己周哥。   白夙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他。   青年一脸尴尬。   少女实在看起来太娇小,他一不小心就会忘记自己才是被罩着的那个。   “抱歉抱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大佬,还是喊我小周吧……”   白夙:那样显得我很老的样子。   “不方便告诉我名字吗?”   难道是有不愿意透露的背景?   不应该啊,这局游戏里名字又没什么象征意义,大不了用假名。   “那个……我叫周小福。”   白夙:……如果你跟周大福有点关系就好了。   “好吧小周,所以大部队都有谁?”   她想开了,反正自己实际上比周小福年长,这样喊一句也不尴尬。   反倒是周小福,被叫的浑身难受,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这间商场本身是双子楼,大部队是在地下过街通另一侧的超市里休整。   都是些新人,被怪物鬼魂接二连三的攻击之后,迅速展开无脑抱团的行动模式。   人多了,行动效率就会被拖的很缓慢。   或者说是全员放弃了去主动破解谜题,一心只想解决生存问题了。   这地方肉眼可见的生物全都有问题,连带着水源也不安全,只能寄希望于超市里那些密封食品还在保质期内。   碰巧这间超市里没有代表幸存者的光点。   而另一侧大门可没这边热闹,黑洞洞的,又安静,并没有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这种明显的闹鬼现象,姑且认为里边没有鬼魂,能当个临时据点了。   往超市入口会经过几个奢侈品柜台,但如今这东西已经无人问津。   哪怕很多人进入游戏,目的其实是求财运,但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身外物也就没人在乎了。   白夙听到这儿,突然脚步一顿。   “你说的那个超市,它气味难闻吗?”   生鲜区的东西若是在末世刚来临时被抢光还好说,若是就这么腐败在空气不流通的地下商场里,气味会令人窒息。   周小福不知道她的洁癖,还当是担心安全,立刻解释说,那些腐败的东西年头太久,连着上边生的霉菌一起,都化灰了,气味也尚且可以忍耐。   但其实,物资没怎么补充上。   不能确定灾难开始的那一天距离现在有多久。   普通食物肯定不能吃了,罐打开罐头,多数飘散着异味,只有小部分勉强能入口。   再就是压缩饼干,但那玩意儿越吃越渴,又没水可以喝,没人敢碰。   “所以说,超市那边其实没有鬼魂?”   周小福点着头。   也不知道黑暗中,白夙能不能看得到。   “那边确实没有,是来到过街通道的这一侧才遭遇的。”   旅行者中不少伤员,他们需要去卖日杂用品的地方找绷带和药品。   但是超市内的生活日杂区,简直就是一片狼藉。   那里的地面上有一道很深的裂口,所有的货架都倒塌了,想要摸黑从里头找东西比登天还难。   就算用手电筒照明,也翻不到完好的东西。   更何况,没有充电口,每个人都不愿意浪费手机宝贵的电量。   黑暗中,有人提议去通道对面的商场。   大商场里都会有药店,那里如果完好,还能找到些药品。   来到通道另一侧时,周小福还记得,他们路过了供电室,看到里头有绿灯一闪一闪,为了方便就将应急电源打开了。   有了灯光,翻找药物方便不少,但也就是这时候,他们遇见了鬼影。   被无穷无尽的鬼影追杀,最终是小周决定独自去引开它们,让其余两个能有机会逃走。   听到这儿,格拉西亚嗤笑一声。   就连白夙,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这局游戏一共才多少人,怎么圣父含量这么浓!   圣父会因为绝望选择进入《末日游戏》吗,绝望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周小福倒是无师自通的察觉到了白夙的无语,很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没那么高尚,只是他们两个伤得不重,不是必须要药,只有我伤了腿,会影响行动最急需药物。他们陪我来,总不能叫他们也陪我死吧?”   再说,他这么一瘸一拐的,不当诱饵也是落在最后的那个。   孤注一掷往相反方向,万一这边有更近的出口,就能逃出生天。   死了也是死于救人,总比逃命时倒数第一所以丧命来的好听点儿。   听到这儿,白夙突然问了一句:“是谁提议的?”   周小福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出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半天之后,他才不可置信道:“我……我想不起来,该不会,就是鬼吧?”   白夙没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这是鬼魂惑人的标准套路了。   周小福越想越是害怕,对啊,受伤的人是有几个,可大多都是姑娘,而且伤的不重,其实跟他一起去找药的,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当时听说要去通道对面,其实很不情愿,可一对二不想落单,才勉强去的。   谁都没意识到,起了主导作用的,是鬼魂。   周小福正后怕着,余光突然瞄到了某个白色的东西。   他下意识转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浮肿的脸。   那张脸上眼睛细小空洞,艳红的唇用很僵硬诡异的角度笑着。   “啊————”   白夙被他吓了一跳,十分熟练的躲到了格拉西亚身后。   这间商场里阴气太重了,浓黑的阴影之中,鬼魂不是消失,只是用不出太强的力量而已,她当然要小心为上。   万一周小福被吓尿了怎么办?必须离远点!   周小福倒是没那么狼狈,他只是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脸吓的腿软摔倒,手掌撑地不住后退,撞上了格拉西亚的腿罢了。   而那张脸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悬在半空,好似脖子可以无限伸长那样,抬高到两米多的高度,用俯视的角度看着他。   白夙从格拉西亚身后探头出来,实在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掏出手机,往那边照了一下。   闪光灯造成的瞬间明亮下,白夙在略微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到了几个黑影,模模糊糊的不很真切,他们互相攀附着,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摇晃着一个日本传统样式的能面。   没光也能作祟?   这不对劲。   白夙抬头仔细寻找,终于叫她发现,在棚顶裸露的钢筋网架之间,有一个小小的指示灯在忽明忽暗。   有光就会有影,一点点光,就能支撑一点点影子的骚动。   “快走,它们如今力量不强,最多只能吓吓你,别被它们逼到有光亮的地方去就行。”   摸黑前进倒是不很艰难,格拉西亚身为恶魔,从不需要光线辅助就能视物,他一手牵着白夙,帮她避开所有障碍物。   另一手么,倒是也顾及了周小福——   让他扶着装了藤蔓的罐子。   周小福看不见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拿个冰凉的,里头还不时有东西撞击晃动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两股战战。   等走到那片布满缝隙的路面时,格拉西亚干脆将周小福的领子跟罐子拎手用一只手抓着往前拖。   周小福后颈上冰火两重天,身体都僵直了,好在这拎小鸡一样拎起他的力量稳得很,将他成功送到裂缝带的另一侧之后,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白夙也蹦蹦跳跳的越过了裂缝区。   随后,她陡然感觉到,身边黑暗之中,浓厚的如同被群鬼包围似的阴气,消失了。   裂缝是分割线?   可是这些裂缝,分明就是地基不稳又接连遭遇地震造成的,她感受不到任何问题啊?   总之姑且记在心内的小本本上。   罐头货架旁,就见一群人流浪汉一样,围着一个当手电筒用的手机坐成一圈,身边堆满了空包装,这场景反倒是比外头光怪陆离的景象,更加近似于正常认知中的“末日”。   这儿一共八人,除了有两个是先前找过白夙麻烦的小混混之外,没有搭过话的人。   混混原本是四个,老大是白夙亲眼见着被黏菌给吞了,小弟两个蹲在这,剩下一个不知去向。   白夙对这种人素来缺乏兴趣,她在扫视了一圈之后,开口第一句话是:“孟君寻呢?”   他那么责任感爆棚的一个人,竟然丢下这些老弱病残?   不符合他的性格。   好歹是搭过话,而且有常识的人,跟他一个沟通,总比跟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沟通强。   哪知问过之后,就见在场众人面上神情都很微妙。   只有一个长发姑娘,看着白夙,很艰难的吐出一句:“他,应该是死了吧?” 第14章 不要乱吃东西(14) 接受堕落,拥抱……   白夙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虽然孟君寻一进游戏就吃了瘪,那圣父脾性白夙是百般看不上。   可他到底是锦尚观肯放出来的小辈,定然是得到那些老古板认可的,有实力的后生。   一上来就是C级末日搞得白夙都头大,但客观来讲,游戏节奏不算快,只要不作死,苟下去是很容易的。   除非是圣母心爆棚,被别人给坑了。   那长发姑娘拢了一下头发,露出额头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伤口深而新鲜,还有鲜血渗出来。   “他是为了救我们,引开了一个很可怕的幸存者,而那个方向从导航上看,有一大群幸存者,被两相夹击,没可能活着回来了吧?”   听起来很是凶多吉少,周小福的脸色随之变的更难看了。   他是在商场附近跟大部队汇合的,他没问过,别人自然不会主动说。   但白夙意外的不担心。   孟君寻对她从始至终没恶意,如今该是个吉星高照的状态,没那么容易死。   他的道术符篆确实都失灵了,可万一他也觉醒了潜在能力呢?   “所以他大概在什么方向?”   白夙的态度,让在座的某些人有了火气。   一个中年人嘟囔了句:“问了有什么用,去给他收尸吗?”   大概是觉着一个小姑娘这样问,颇有抱怨和兴师问罪的意味,讽刺着他们的无能,让人恼羞成怒。   白夙懒得跟他们废话,还是低头看长发姑娘。   她既然愿意主动说起,大概是有点良心的。   长发姑娘果然点开手机,要在屏幕上给白夙指位置。   就见一直闷不吭声的两个小混混中,染了粉绿双层的头发,宛若一颗草莓的那个,突然冲过来,从姑娘手里抢走了手机暗灭,随后啐了一口:“有本事你就给她带路去!没听说这儿的鬼魂是跟着光走的吗?你屏幕开这么亮,是要害死我们?”   他吃过亏,到底还有记性,不敢跟白夙杠上,只去凶那长发姑娘,一脚踢飞了一个空罐头,浓汤汁水洒了一地,有几滴溅在了白夙的鞋尖上。   隐匿了身形的格拉西亚轻哼一声,投去难得怜悯的目光。   白夙脸上没有表情,瞥了那混混一眼。   草莓头对上这平静的目光,被她看的一缩脖子,骂骂咧咧的坐回他同伴身边。   他那同伴正是先前唯一清醒到了最后的混混,恨不得按着草莓头的草莓去给白夙道歉。   可惜草莓头并不领情。   “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害人啊!”   倒是懂得团结群众来道德绑架。   见白夙没发怒,只是低头跟长发姑娘询问,那个地点在什么方向,草莓头觉着自己扳回一局,洋洋得意的就要坐下,然而下一秒,他就如同被炮仗崩了屁股似的,狼嚎一声跳了起来。   离他最近的人能看到,他的裤子上已经鲜血淋漓。   草莓头方才踢起来的空罐头撞倒了半个玻璃瓶,瓶子悄无声息正好滚到他的位置,黑暗之中他当然看不到,一屁股坐碎了玻璃瓶。   草莓头鬼哭狼嚎着,叫伴帮忙将屁股上的碎玻璃挑出来,但他站着的时候肌肉绷紧,碎玻璃陷进肉里根本看不到,最终只好趴下。   受伤也就算了,还是毫无尊严的伤,所有人看向白夙的目光都变了。   记得有谁说过,她是养了小鬼的来着?   刚才怕不就是小鬼动的手脚。   这一回连嘟囔的人都没了,就连长发姑娘都畏缩起来。   白夙则是将小混混毕恭毕敬还回来的手机塞回给长发姑娘:“小姐姐,你继续帮我指地点?”   长发姑娘连连点头,同时补了一句:“叫我小赵就行,不用喊我姐姐。”   白夙:……虽然好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以还是算了。   确定地点之后,白夙转头就要走。   走出几步之后,才听到后头又有人嚼舌根:“她这就要丢下我们不管了?”   周小福呛他:“人家凭什么管咱们,难不成都跟孟哥一样,是来做慈善的?”   小赵也跟了一句:“就是,而且这种大佬深不可测,跟她在一块儿也怪吓人的……”   毕竟当时她跟白夙离得最近,总觉着她身后还跟了什么东西。   她可是正经八百养鬼的人,天知道她的小鬼会不会吃人?   白夙听着这些闲言碎语,静默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将眸子遮在一片阴影下。   她赌气似的想:知道怕才好。   知道怕她,才不会哭爹喊娘的要抱她大腿。   她可不是孟君寻,愿意看护巨婴。   没有其他人在身边,格拉西亚就解除了隐遁,跟在白夙身后,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他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就是心软,如果你不在乎,就没人能绑架你。”   白夙:“别用你那一套标准来要求我,都被地狱业火烤干了的千岁老魔,我怎么比得了?”   白氏一族的先祖有没有格亚这老腊肉年纪大都不好说。   但这样聊着没营养的话题,白夙眼底不知不觉带了笑意,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按着小赵在屏幕上给白夙指出来的方位,孟君寻是把一个极为可怖的幸存者引去了工业区。   工业区深处,有一片格外密集的光点。   白夙分明记得,早期地图上可不存在这么多。   刚生出来的?   最好还是卵或者种子,这样就让格亚把它们都塞进罐子里带走。   格拉西亚道:“刚繁育出来的,可能是一丛丛孢子,或者被粘液包裹着的卵,就算是哺乳类,也是会有羊水和血液混合的一团脏污,这目的地不适合你,不如命令我去,你就在远处等待好了。”   白夙没犹豫:“不行。”   她才不呢,这魔神柱一肚子坏水,离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指不定就阳奉阴违了。   万一“不小心”将那些珍贵的幸存者幼体轰成渣,以此来阻碍她刷分怎么办?   他是签订了血契的使魔没错,可作为过于强大的魔神柱,能在契约的力量下,不反噬契约者就已经是靠白夙本身的力量来压制。   想让虐杀者之王不在眼皮子底下仍旧言听计从,白夙可没那么天真。   虽然凭借着她家中藏着的那些典籍,白夙有很多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让恶魔乖乖听话,但可想而知,都是有副作用的。   最容易的也要付出不少鲜血——   用血在他身上描绘出命令,作为言灵能做到绝对的制约,只要血未干,命令就生效,他绝没有一丝一毫违抗的可能性。   但是凭什么啊!写血书是那么容易的么!多疼啊!   白夙这样想着,看向格亚的眼神就带了点哀怨的怒气。   白夙的纠结,让格拉西亚笑意更深了。   他的挑拨和暗示,无外乎就是要让白夙意识到,她没那么急着去救孟君寻,也没那么急着完成任务。   至少没急迫到为此划破手指弄疼自己。   恶魔最擅长的并非杀戮,而是将人类潜意识里的阴暗面挖掘出来,鲜血淋漓的摆在面前,让人接受堕落,拥抱黑暗。   只可惜,白夙如今的心思都用在怎么成仙上了,根本不去剖析内心,只是很生气的抱怨格亚:“我随手一挖,就挖出你这么个棘手的大恶魔,有没有天理了,你就不能弱一点,听话一点吗?”   格拉西亚听着数落,无奈的一耸肩。   又一次诱惑失败。   路上,又经历了一次地震,光线明亮了一些,将工业区映照的灰蒙蒙的,勾勒出乏味而缺乏美感的素描画。   临近目的地,白夙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白夙顺着声音冲向一间仓库,随着下一声巨响,她看到落下的卷帘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贴皮凸起出一个人型轮廓。   第三次巨响,则是一根钻头,从那个人形轮廓中刺出来。   没有血,钻头又立刻缩了回去。   白夙矮身顺着钻出来的大洞往仓库里看,瞧见一个人影正在闪转腾挪,躲避着钻头怪的攻击。   说钻头怪不太确切,应该是个虫子,类似独角仙,但头顶的角并不可爱,而是格外尖锐的杀器,   白夙看了两眼,意识到这虫子虽然霸道,却不太能伤到正在跟它激情碰撞的孟君寻。   毕竟这虫子……身躯是硬甲壳,可偏偏那六根腿,看起来都是人的脚。   人贵为万物灵长,是因为能使用工具,最值钱的都在脑袋上,如今成了昆虫脑子+废物的胳膊腿,战斗力是打折扣的。   结合了双方缺点,简直就是变异界的five。   因此白夙根本不用进去帮忙,只是隔门喊道:“情况怎么样?”   “还好!”孟君寻果然还有余力回答她。   白夙更不着急了:“里头有虫卵吗?”   如果有,就让格亚自己去采,采完了施加隐遁术藏起来,别叫她看到。   “原来有!”孟君寻侧身避过一次撞击,“但你不用担心,已经被我点火烧没了!”   白夙:来晚一步,难受。   “那你先打着,我去别处看看。”   “不用,马上就解决!”   孟君寻这样说着,对着正居高临下要扑到身上的独角仙开了一枪。   腹部柔软的变异幸存者瞬间肠穿肚烂。   白夙嘴角抽了抽。   你不是个十佳好青年的设定么,没记错的话,华国禁枪吧?! 第15章 不要乱吃东西(15) 在他眼里她遗世……   战斗结束,孟君寻推开卷帘门,对着白夙露出一个略带疲惫,但很轻松的笑脸来。   他觉着自己至少没给锦尚观丢人。   “你……”   然而他刚要开口,就见白夙一脸嫌弃的退出好几米远。   孟君寻不明所以,直到随着白夙的目光低头,这才意识到,是身上腥臭的虫人汁液恶心到白夙了。   他尴尬的转过身去脱外套。   白夙看着地图上,原本在库房位置闪烁的无数幸存者光点消失殆尽,怅然若失。   算了,不差这一坨,变异幸存者们挺能生的,真的需要它们刷分的话,也没必要非逮着虫子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但这一趟,总不能白来。   “要不要交换一下情报?”她问。   孟君寻刚换完衣服,转头就听到这么一句,更尴尬了。   白夙不辞辛苦来找他,肯定是为了救人,孟君寻以己度人,觉着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她开口没半个字关心,只问情报,就如同将自己的真心,都隐藏在城墙壁垒之后似的。   配得上师父口中,白氏一族的孤傲凉薄,遗世独立。   真是分外寂寞。   “要么?”白夙追问了一句。   孟君寻心下感慨,决定配合白夙演戏,将自己的经历都说了——   虽然他觉着其实这话没意义,毕竟白夙都找到这儿来了,那肯定是从别人口中听过了嘛!   所以白夙听的专心致志,都被孟君寻归结成了演技。   “我引到这儿来的幸存者,跟其他地方见过的不一样,他没守在自己的巢穴里,而是在街上游荡,攻击欲望很强。”   “等等……”白夙打断他,“不是被招惹出来的吗?”   之前的经验说明,幸存者异化之后,会遵循繁殖本能,筑巢并诱捕人类,但这些行为,都是人类先靠近它们的巢穴才会发生的。   孟君寻摇头:“如果说一切都是为了繁殖的话,大部分物种会筑巢,可有一部分反而会更加活跃。”   比如说蚊子。   除了头领之外的三个小混混里头,就有一个就是被那个幸存者吸干了的。   那玩意先前没抖出翅膀,身上还裹着一张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毯子,瞧不出哪里已经变异,只是摇摇晃晃的在街上走。   当时的旅行者们,还当这是个好欺负的,想要去围攻并活捉他。   哪知被团团围住之后,那个幸存者却突然支开了翅膀。他先前用毯子遮住半张脸,鼻子以下都挡没露出来,直到抓起一个活人飞到半空,才突然从本该是嘴的地方刺出一根尖锐的长针,蚊子一样刺入那个倒霉鬼的身体,瞬间就将他的血液吸干。   变的惨白干瘪的尸体,外卖盒一样被丢在路边。而那只幸存者,小腹则膨胀起来,臃肿的扯落在两腿之间。   事实上,吸饱了血之后,它的动作变缓慢了,但此时好多旅行者都被吓的近乎发疯,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腿软的爆头蹲在地上大哭大喊。   而防范生有翅膀的对手,孟君寻自己能做到,可要护住别人就难了。为了不让旅行者们成为蚊子怪的粮食,孟君寻只好将他引开。   在这之后,孟君寻将它引到了这间仓库。   其实也是一个实验,想看看不同的幸存者见面会怎么样。   实际上就是排除了又一个错误选项,蚊子怪被带到仓库之后,就被那个独角仙一样的变异幸存者用尖脚穿透胸腔死了,独角仙试图将它拖进巢穴的时候,注意到了孟君寻的存在,而孟君寻直接点火烧了它存满卵鞘的货架,让它怒火中烧。   然后就是白夙看到的那一幕了。   “虽然它是难缠一些,但也不算很强,就算用不了道术也能搞定。”孟君寻大概是为了向白夙证明自己的实力,尽量云淡风轻的这样说。   白夙看着孟君寻一脸坦然的模样,十分无语。   你是没用道术,可用了火器啊!   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华·国·禁·枪?!   但最终白夙没说什么。   她不希望别人对她的血脉和她古老的家族好奇,同样也不会对别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行为表露出兴趣。   她只是很快乐的接收了孟君寻的实验成果。   哪怕他是个圣父,在救世济人的同时,对主线任务的推进都比那群新人高多了。   修道还得讲悟性呢,她白夙认识的那些老修士,没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孟君寻也不例外。   唯一的小遗憾是,孟君寻的主线任务依旧没完成。   幸存者同类之间会互相残杀,甚至互相吞噬,但都无关于任务。   白夙脑中的小本本里,又划掉了这个本就权重不高的可能性。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了。   她看向先前下车的方向。   上一次大地震颤过后,从永昼方向照射过来的光线变得强烈,边界变动,先前那车站估计又沐浴在阳光下,就怕回去也找不到收集癖女鬼。   商场里那些鬼影太多又容易伤及无辜,电梯间里那位太丑还故意吓她,哪个都不是好选项。   白夙思索片刻,问旁边的孟君寻:“你的道术都失灵了,但是找鬼,总还能找到吧?”   孟君寻点头:“能找到,而且能感受到附近就有一个。”   白夙刚想让他在地图上指给她看,就见孟君寻精神抖擞:“正好让我来带路吧。”   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机,盛情难却,白夙只好远远跟在了孟君寻身后,维持在大概三五步的距离开外。   这样的距离,聊天是很费力的,气氛沉默的让孟君寻有些尴尬。   孟君寻心内想起老一辈说的,跟白氏一族牵扯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走背运,这是不可逆的,非要远离她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几乎想不起她们的存在才行。   这样一想,白夙的疏远他就能理解了。   离他远,定然是不想牵连他!   一这样想,孟君寻就好似被攥住了心脏似的,有些呼吸不畅,人也觉着不自在,总是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一眼白夙,却又觉着这样太刻意,努力减少回头的频率。   白夙其实才没想那么多,她很清楚,只有得罪她的人才会倒霉。孟君寻这么个滥好人,她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龌龊心思。   之所以离得远,只是嫌脏而已。   哪怕他已经将沾染了粘稠虫子体【】液的外套丢了,可裤脚上还有呢!   她低声嘀咕:“说是要带路,结果一步三回头的,是不是刚才逞强说大话,其实根本找不到?”   跟在她身后的格拉西亚,眸子弯了起来,无声的笑。   他的契约者察言观色很有一手,但那是跟她歇斯底里的母亲长久相处而历练出来的,对负面情绪感知太过敏锐,但与之相对,感受好意和善意时却很迟钝,后知后觉或者就是干脆体会不到。   所以她此刻浑然没意识到,那小子是对她心动了。   外表柔弱娇小,又那么“善良”,招人疼惜的姑娘,迷惑性可太强了。   唯有他了解她的本性。   这种隐秘的快乐,让格拉西亚继续保持着沉默。   他绝不会说破这一点,让他的契约者有一丁点可能,对那个人类男性产生兴趣。   “他只是觉着你身材瘦小,衣服又不方便行动,确定你有没有跟上而已。”格拉西亚神色如常的说着谎。   生的娇小又不是她的错,怎么一个小辈都敢瞧不起她?   白夙很气!   她避开了孟君寻在走过下一个拐角时回头寻找的目光。   然后,就听孟君寻喊她:“这就到了。”   正事要紧,白夙这才收敛脾气,急忙快步跟上。   转过弯来这一条街,本就是两座工厂后墙之间的窄小步行街道,而跟这条巷子成T字型的巷子更是窄的惊人,只勉强只能容一人行走,白夙的裙子自带了两层衬裙,略微蓬起来,就会刮擦到两边墙壁。   孟君寻说,鬼气是从这条巷子深处的房间内涌出来的。   他在前边走,白夙刚要紧跟其后,就停住了脚步。   不对劲。   两侧墙壁乍一看只是砖红,细看就会发现那全都是深深浅浅的血迹,一些凝成了黑色的,明显已经有些年头,而另一些则崭新,湿漉漉的翻着腥气。   “退回来!”她喊。   孟君寻也是肌肉紧绷。   他追寻着阴气找到了方向,根据经验以为这里的鬼魂也是盘踞在建筑物之内的地缚灵,而且先前这窄巷子他也观察过,除了破旧些之外毫无问题,哪想到一迈进来,墙壁就陡然变成了被鲜血浸染过的模样。   他感受到了危险,飞速后撤。   而白夙在他身后,退到巷子口时,刚要侧身,后背就抵在了一摞废纸箱上头。   眼看着孟君寻的后辈就要撞到脸上,白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而格拉西亚则显露身形挡在她面前。   下一秒,孟君寻就突然被一粒小石头绊了脚,一个踉跄摔倒了。   他反应极快,单手撑地稳住身形,才没摔个狗吃屎,但等起身之后,掌心一片血红,全是被地上的石子和碎酒瓶子割出的伤口。   “真抱……”   “没事!不是你的错!”孟君寻慌忙打断白夙的道歉。 第16章 不要乱吃东西(16) 主线任务1/1……   孟君寻刻意表现出若无其事和爽朗笑容,化解尴尬的潜台词都被白夙给读出来了。   白夙觉着有点心酸的好笑,她太过幸运,所以孟君寻会摔倒,这样就避免撞到她身上。   神眷强运,就是这样一种容易引人误会的“好”东西。   她懒得解释,只是默默的让出一条就算孟君寻闪转腾挪,也不会受她影响的空间,这才转头看向那鲜血淋漓的小巷子。   才过了短短十几秒,巷子里已经改头换面。   不管是墙壁还是地面,都不再只是深深浅浅的血迹,而是逐渐有纹理涌现,沟壑纵横,一条条紧密排列,像极了被剥皮之后的肌肉纹理。   这些纹理不断被无形的力量撕开,昏暗光线下看不到底的裂口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孟君寻脊背紧绷,偷看看着白夙。   他担心这个敏感的小姑娘会被吓到……不,白氏家主大概不会被这种程度的鬼魂吓到,该是担心她被恶心到才是。   在担心之余,他才打量了一眼格拉西亚。   英俊而姿态高雅,犹古希腊雕像一般的男人,只是眸子血红,神态傲慢,身周气息隐秘,哪怕已经展露身形,却叫人感受不到一丝鬼气或妖气。   白夙这是,驱使了一位何方神圣?   白夙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定睛看着面前逐渐血腥的巷子若有所思。   墙壁的缝隙之中挤出了两颗大眼球,围绕在它们旁边,还有一颗颗单独涌出来的,如果少一些,还能当成泪痣,但整串挤出来,如同打了激素的葡萄。   地面上相对完整一些,没那么密恐,是一张逐渐延伸,嘴唇变了形状的巨口。   往上呢,原本能瞧见暗沉天空的头顶,早就被互相缠绕的黑发所遮蔽。   别的鬼魂是地缚灵,如今的这个则更狠一点,就是这条巷子本身。   白夙抬手。   格拉西亚立刻将装了变异幸存者,的罐子递到白夙手里,还贴心的将盖子打开了。   藤蔓瑟瑟发抖的缩在瓶底。   白夙没半点可怜它,用力一甩,将藤蔓从罐子里甩了出去。半空中,藤蔓徒劳的扭了几扭,最终落入了地上那张巨口之中。   那张嘴原本在蠕动着靠近前方的二人,突然被投喂,反射性的闭上嘴,嚼了嚼,随后,吐垃圾似的吐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白夙不害怕这鬼魂,但是对接触它的口水十分抗拒,一个矮身,那玩意儿就从她头顶飞过。   原本她是打算让格拉西亚接住的,奈何格拉西亚似乎也很嫌弃,十分默契的也闪开了。   于是那玩意儿直向着孟君寻飞了过去。   孟君寻倒是接了,接到手之后忍不住就爆了粗口:“这什么东西!”   白夙转头,就见孟君寻手里抓着一坨白色的软肉,头大身子小,四肢俱全,下肢扯落着不动,上肢则划水一样不断摆动着,用力舒张着粉嘟嘟的十根手指。   “是个婴儿?”   刚一出口,就听背后的格拉西亚纠正了一句:“是胎儿。”   也对,如果说那两个巴掌大的东西跟正常婴儿比较,委实太小了点。   那小东西浑身惨白,没有头发和指甲,面目模糊而扭曲,似乎想哭也哭不出,挣扎了几秒钟就断了气。   “脊柱断了。”格拉西亚冷冷的给出结论。   白夙知道格亚方才为什么躲了。   作为喜好杀戮,通晓古今的上位魔神柱,他虽然对于人类加给他的诸多称号不屑一顾,但却认同“嗜血艺术家”这个说法。   杀的基础是生,对于无善恶观念,也没犯下过罪的婴儿,他不愿意简单的杀死,却又懒得动用他脑子里的知识去照顾。   所以会习惯性的避开。   就见孟君寻将那个早产儿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手指在它不自然扭曲的身体上轻捏,花了点时间,最终得出跟格拉西亚同样的结论:这是个充其量六个月大的胎儿,腰椎断掉,活不成了。   白夙看着那面目模糊的小东西,无心悼念。   她自认跟坏心眼的恶魔毫无共同点,唯有不知道如何应对孩子这一点很相似。   况且这玩意儿也算不上是个孩子。   于是,白夙默默掏出手机,在看到页面上的字发生了变化:   【主线任务1/1,获得积分100点,旅行者可选择回归,也可能者多劳,继续重复完成主线任务,以获取更多积分。】   与此同时,象征这个胎儿的光点从地图上消失了。   白夙没藏私,将这件事分享给了孟君寻。   孟君寻还是注视着地上那具小小的尸体,神情沉重:“永夜之地的鬼魂们,吞吃的是这些幸存者身上的‘异变’,剩下的渣子它们不稀罕,但也不会对其仁慈。”   巷子鬼在吐出这孩子的时候,如同人吃瓜子吐皮,不会在意这皮有没有碎,甚至是有意的弄断了他的脊椎。   而且肯定还有更恶劣的,比如车站里那位收集头颅的女鬼,就是一盘核桃的。   鬼魂都是在把人当玩物。它们之所以不会对幸存者赶尽杀绝,是因为还等着旅行者们去给它们当捕猎机器,抓变异了的幸存者给它们吃呢。   到此为止,永夜之地的生态链很明晰了。   鬼魂是最上位,它们吃幸存者身上结合的异变因子;   幸存者没变异的时候,吃地里长出来的异变因子,变异了之后则会去狩猎同类,所以最下位的,就是还有点人样,没被污染同化的,真正的幸存者。   App所指出来的任务目标,从始至终都只包括变异者。   幸存者在干涸炎热的永昼之地无法生存,只能在昼夜夹缝吃变异因子,异化后甚至能够繁衍,可一旦落入鬼魂的领地,就会被吸干“净化”,重新沦落成最低等。   好像战旗类游戏,白夙想。   而这类游戏,从前她跟格亚在老宅打发时间时玩过,大部分都以她掀桌子收场。   她突然莫名理解了,玄门中人所说的“功德”是怎么一回事。   规则上,将幸存者从怪物变回人就是最大的救赎了,之后他们能不能活下去,根本不重要。   这份功德她愿意领,但对某些人来说,怕不是烫手山芋。   比如孟君寻。   在白夙摆弄手机的同时,他用外套将早产儿尸体包了起来,放到墙角的箱子里。   白夙好奇:“你是打算做一个任务,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孟君寻神情失落的点头:“没错,但白宗主你是要刷分的吧?”   白夙没回答他,反而问了句:“想回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吧?”   他们过来的时候,是乘坐列车,可下车之后,列车并不是开走,而是消失了,直到旅行者们离开车站,都没有再出现的迹象。   白夙觉着,也许孟君寻对此了解的会比她多。   现实中,大部分玄门中人对游戏内的信息,其实藏的挺深的,哪怕有所谓的论坛,也多数是私密房间,白夙之前的知识,是耗费了很多人脉资源才打听到的。   但当时她想当然的,没去打听完成任务之后该怎么回去。   孟君寻说,根据他同门师兄的经验,想回去确实困难,而且每局游戏都不一样,如果思路进了死胡同,或许找出路耗费的时间,会比完成主线任务本身还长。   白夙听到这儿,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刷分虽好,时间可不等人,她已经饿了两顿饭了。   “那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孟君寻一愣,随后看到了白夙面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猜不到,这是如释重负的笑。   走过拐角之后,格拉西亚解除了隐遁,跟白夙并肩而行。   白夙莫名觉着他的脚步很轻快:“你好像心情很好?”   “没有,只是想起高兴的事。”比如截断契约者不该出现的一些烂桃花。   白夙不明所以,但也没细问,一只苟了那么久的老恶魔,经历过的开心事儿肯定很多。 第17章 不要乱吃东西(17) “送外卖了,开……   格拉西亚心情好的时候,会很主动替契约者排忧解难,他决定拿着白夙的手机,去附近将变异者幼体搜刮一空。   这主线任务完成第一次才给100分,后续刷分不可能超过100,按着前人经验,一次给10分就不错了。   刷它一百次,也才1000分而已。   用这点进度来哄契约者高兴,对于恶魔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   白夙如今又累又饿,立刻接纳了这一建议,只是在将手机交给格亚之前,特意看了一眼地图,数了下残存的光点。   除了堆叠在一起数不出具体数量的幼体之外,散落的光点也就几十个了。   “不用全扫荡光,搜罗几十个就先回来找我。”   她也不是什么大恶人,得给其他旅行者留点儿活路,不能自己一人把这些幸存者都丢给鬼魂嘎嘣脆了,否则她刷完分拍拍屁股走了,剩下的旅行者连个任务目标都搞不到,怎么活?   大可不必为了这么点不够塞牙缝的积分断人生路。   格拉西亚心内不以为然。   白夙留手,却不代表其他旅行者也会留手。   但她主动缩减一局游戏能刷到的分数,格亚自是欣然接受。   就此兵分两路,白夙去休息,顺便研究一下返程出口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会弄脏手的重复性劳动则由格亚代劳。   格亚离开时隐遁了身形,风过无痕,只轻吹动了白夙的裙摆。   这座城市里干净的地方不多,先前只有人工湖里盘踞着一个幸存者的小公园算一个,白夙在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开始用穷举法记录她能想到的,所有跟出口相关的词汇。   等格亚回来,就将这些词挨个输到app里,兴许哪个就歪打正着,指引向出口了。   然而思考并不顺利。   进入游戏不知多久,始终食水未进,一直在奔走,哪怕身为真正意义上的半仙,白夙也开始精神涣散了,她开始对着地上柳枝的影子发呆。   昼夜不再轮转,温度不高不低,而除了那些变异因子之外,见不到什么动物,植物也多半死透,极顽强的也只剩最后一丝绿意。   这棵柳树就是如此,整棵树都干枯了,只有手臂那么粗的一把枝子,上头还挂着新绿色的叶子,在白夙头顶随风飘摇。   这是个连所有的物种一同碾碎的末日,寂静沁入毛孔,令人窒息。   但白夙指觉着困倦。   寂静什么的,她太习惯了。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下一秒,被泪水略微模糊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那影子笼罩下来,将白夙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几乎是同时,白夙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迅速的远离了黑影的范围,随后一个漂移回身,盯着背后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已经健壮的不太像人的人形。   “简硕?”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白夙不得不自夸一句目光如炬。   毕竟那张脸十分扭曲,不管是脸颊还是太阳穴的肌肉,都鼓胀出来,一个个瘤子似的,把血管顶的几乎紧贴在被拉扯到极致的皮肤上,每一次脉搏都清晰可见。   “是……是我,太好了,救……救我。”   简硕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喉咙也被他自身的肌肉挤住了一样。   白夙没理他的话,只是看了一眼周围:“顾彩呢?”   不会也是在危难时刻,被这人拉去挡刀了吧?   “别管她,救我,救我……”   简硕的喉咙里只能挤出这几个词,随后整个人就轰隆一声,倒在方才白夙坐过的长凳上,将长凳如同跷跷板似的压起了半边。   空气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简硕破风向一样逐渐衰弱下去的呼吸声,证明他还算是活着。   不对,如今还活着的,真的还是简硕吗?   变异体不是鬼魂,说白了就是一种怪物,白夙携带的天女羽衣对其没有防御效果,她也就懒得掏出来穿上,只将手提箱放在一边,放轻脚步凑近简硕,用还完好的那只鞋子的鞋尖,踢了踢他的手臂。   硬的跟石头似的,但并没爆体而出什么东西。   不是陷阱。   看来是误食了变异因子之后,凭借着他的能力,找到了她这个运势最高的人求解救。   要救简硕,就要将他喂给鬼魂,趁着鬼魂将他净化却没来得及玩死他的恰当时机,再将人从鬼魂的领域内捞出来。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白夙陷入了纠结。   简硕就不是个好东西,远没有替他劳心劳力的必要。偏偏她还很好奇,简硕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他是老玩家,有经验,跟顾彩两人背了两大包东西,里头是有食水的,明知道幸存者有问题,还去吃喝这地方长出来的那些,碰一下都嫌恶心的玩意儿?   不把他救活,就别想知道他是怎么中招的。   思前想后,白夙还是打算救他。   只是格亚还没回来,白夙很多路都是他带着飞的,如今自己走,没地图就是抓瞎。   唯一能确认找得到的鬼魂,就是先前在电梯间里不断给她放小电影吓人的那位。   挺招人烦,但也没别的选项。   白夙不情不愿的掏出手套带上,拽起简硕的背包袋子就拖。   简硕如今看着足有先前两倍壮,但体重没增加,仍旧是普通成年人该有的体重,白夙这小身板,扛起来是做不到,拖死狗一样倒还算轻松。   至于简硕的脸会被粗糙的地面摩擦掉多少皮肉,就不是白夙所关心的问题了。   来到那座被垃圾桶和改装电梯堵了大部分通道的居民区之后,白夙敲了敲电梯的玻璃墙。   没动静,她又凑近一步,就见昏暗当中,突然冲出一张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对着白夙的头就咬了下来。   白夙没躲。   这张嘴咬合下来,也仍旧在玻璃墙内侧,仍旧只是作弄人的幻觉。   她又敲了两下墙:“送外卖了,开门。”   片刻之后,鬼脸隐去,单元门方向传来清脆的“咔哒”一声,防盗门锁自己打开了。   将门拉开,里头黑洞洞的一片。   永夜之地的室外还不算特别黑,远处光线折射而来,足够人看得清周围,只有在没门窗的地方,才会陷入彻底的黑暗。   而眼前的楼道里,黑暗却好似有生命一样,主动吞吃着光线,就连楼梯扶手,都只能看到距离门最近的一小截,延伸出一米开外的部分,就完全看不到了。   看起来分外可疑,但简硕如今已经是气若游丝,白夙没犹豫,将人推了进去。   起先还挺艰难,可当简硕的上半身已经没入黑暗之后,就有一股极大的力气,要将他拖进去。   白夙没撒手。   她又不是真的来送外卖的!   且不说旅行者变异之后再被净化,到底能不能给她计算分数,她可还需要这人给她答疑解惑呢!   赔本的买卖,她才不干!   “你怎么吃都行,但这人的命我要留着!”她一边跟里头的鬼魂拔河一边讲条件。   里头的鬼魂恐怕也没见过这场面,强横的力道竟然停下了。   片刻之后,从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很扭曲的脸,就如同是显影液中上浮的老照片,阴森而诡异。   白夙歪头看了下侧面,发觉这是一张漂浮在半空中的人皮,没有厚度。   然后这张人皮开口了:   “命令我,你,付得起,代价吗。”   每个词之间都有很长的停顿,阴森森,冷飕飕。   白夙觉着后脖颈一阵发寒,寒意蛇一样顺着血管游走,迅速让她半边身体都动弹不得。   她方才没想着进去,又怕披了羽衣鬼魂就不露面了,所以没穿。   如今就被这鬼魂的能力给影响了?   本体出不来的鬼魂,能力竟然可以影响到他活动范围之外?!   不好办啊,白夙想。   她方才为了拖简硕,皮箱直接抽出袋子背在身后,现在拿过来打开穿上,少说也要5秒。   5秒时间,对鬼魂来说,够做很多事了。   白夙心内焦急,面上却仍旧镇定,不慌不忙道:“不是命令,谈条件而已,你把他给我净化好,我接下来再抓了别的变异怪物都给你带来,能给你喂得饱饱的。”   原本是打算让格亚把抓回来的变异幼体都从半空丢进巷子鬼的嘴里的,但如果眼前这位,也还行……   “不,谈,条件,你必须,将,供养,带来。”   在白夙身体内游走的蛇,随着这句话找到了方向,顺着血管一路往上,经过颈部的动脉,就要冲进白夙脑子里。   然而就在被控制思想的前一刻,白夙用她硕果仅存,还能动的那只手松开了简硕,自袖中滑落一根闪着银光的细针。   她不假思索,将长针刺向自己的颈动脉。   黑暗里的鬼魂看着这一幕,露出扭曲的笑容。   要么,是她在极端恐惧之下被吓疯了想自杀;   要么,是她要借疼痛来摆脱鬼魂的控制。   哪种都不会成功,哪种都很有趣……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突然有一只透明的手,带着灼热犹如火焰般的温度,将她的动作强行定格。 第18章 不要乱吃东西(18) 一把x一把x的……   那只手温度很高,掌心微微粗糙,带着尖锐的褐色长指甲。   尖爪并没有伤到白夙的皮肤,除了最初制止她动作的时候格外凌厉之外,温柔的就如同情人的爱抚。   但尖锐就是尖锐,仍旧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刺目的红痕,横跨过血管,随着脉搏起伏。   格拉西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瞬之间,眸中只有这一抹对比强烈的色彩。   而就在白夙的目光撇过去的同时,这只手立刻变回了它平常的样子。   白夙也看到了那几道刺目的红痕,唇角微不可见的抿了起来。   当然,生气并不是因为这几道不疼不痒的痕迹,她的皮肤软而薄,一碰就会留下痕迹,这点红痕比起她洁癖发作忍不住抓自己时,不算什么。   “怎么这么晚才找过来?”   被契约者无理取闹的责怪,格拉西亚只是一摊手,恶人先告状:“因为你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肯呼唤我。”   白夙轻哼一声,将钢针又收回了袖子里,指了一下简硕。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遵命。”   楼道里的鬼魂始终一声不吭。   它方才试图控制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偷袭也成功了,只是侵入她体内的鬼气,在这个看不透本体的男人到来的瞬间,就消失殆尽。   鬼脸隐没在黑暗之中,片刻后一个恢复人形的简硕被丢了出来。   “交易,成立。”   欺软怕硬,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夙倒是不在乎鬼魂的态度,能达成目的就行。   “看来‘净化’还真有效,都恢复如初了。”格拉西亚看着晕在地上的简硕,微笑着品评。   其实也不算很好,简硕身上,几乎没一块好皮,如同被人绑在拖车上,在粗糙的地面狠狠摩擦过。   白夙刚想说这鬼怕不是把简硕当抹布拖了楼道,突然回忆起来,好像这么干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那就算了,当无事发生。   格亚回来之后,力气活自然不用白夙自己动手了,简硕被拖到花坛上,扇了两个嘴巴。   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骂了一声悠悠转醒。   白夙刚要开口问话,就听身后楼道里的鬼魂又开口了:“履行,交易。”   先前没注意到,但如今,格拉西亚手中的箱子太引鬼主意了。   “乖,等我问完话再给你。”白夙随口应付一句。   转头再看一脸懵逼的简硕,刚要开口,背后声音又来:“履,行,交,易。”   又是一阵阴森森,毒蛇一般要钻入皮肤。   好烦,忍不了了。   “格亚,让它闭嘴。”白夙命令道。   “遵命。”格拉西亚微一颔首,转身走进了黑暗。   刚死里逃生的简硕目瞪口呆。   “你……养着一个是幽灵?还是精灵?恶魔?”   格拉西亚从举止到样貌,都明显不是个传统小鬼。   简硕是老手了,游戏里见过御鬼的旅行者,被人驱使的小鬼从没有这样的。   他举一反三,联想到了西方的玄学体系。   从影视作品里了解的那种。   白夙没接他的话头:“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简硕当初就知道白夙很强,是个只能套路,但惹不起的人。   如今套路是不成了,只能低声下气的讲了自己的经历。   他确实做了充足准备,食物跟水足够维持一周,根本不需要碰当地那些可疑的地产。   是中了圈套不假,但并不是鬼怪的圈套。   “都怪顾彩那个贱女人!”简硕咬牙切齿,“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往带来的矿泉水里挤了草叶的汁水给我喝!”   这白夙倒是不奇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也算喜闻乐见。   但说不通。   “只是喝了点汁水,就严重到你那个程度?”   不可能只吃了一点点就会立刻变异,先前她在地下室,还有泥坑里看到的,都是还有人形的原住民。   简硕摇头:“我怎么知道。”   白夙捕捉到他闪烁的目光,心念一动:“所以顾彩为什么这么做?”   简硕面上神情青一阵白一阵,不跟白夙对视:“情侣之间闹矛盾,吵了一架,她这个人很冲动,可能是鬼迷心窍……”   吵架了就闹到要杀人?简硕之前刚救过顾彩的命呢,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简硕不抬头,脸上缺了半边皮肉,疼的一抽一抽,目光落在白夙的鞋尖上。   “现实里的冲动情杀也不少,你就别问太多了。”   问了他也不会说的,说了就是死路一条。   毕竟这个古怪的小姑娘,就是他跟顾彩吵架的直接原因。   明明一开始只是存了笼络和利用的心思,却在第二次见过面之后,就念念不忘,这抹娇小又高傲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可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了,更没什么□□,对个看上去还是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姑娘,竟然忍不住有了那种心思,如今回想起来,简硕自己都觉着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甚至还鬼使神差的直接跟顾彩商量,希望让顾彩跟他演戏,给白夙下套,跟她发生点肉【】体上的关系,这样才能更好的笼络她。   真的是疯了,他想。   倒也不怪顾彩下黑手,比起顾彩,他当时的奇思妙想才更离谱。   简硕认为自己一定是被哪个接触过的鬼魂影响了,但白夙太熟悉他这心虚的神态。   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肯定是她身上的神明眷顾又被动起了效果,让对她有恶意之人运势降到了谷底,所以才会被影响。   这种影响,既包括让人情绪不稳定主动找死,也包括让他沾染的变异因子效果极为猛烈,差点死成另一物种。   这时,白夙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就如同有人在她耳畔掰碎了饼干。   似乎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然后,就见原本有气无力的简硕突然就跳了起来,头也不回的逃跑。   白夙转身,就见背后的那座居民楼,上头出现了无数皲裂,裂缝在扩大,半边楼都摇摇欲坠。   她斟酌了一下,逃大概是逃不掉了,而且凭她的运气,这种情况也没必要逃。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体面一点。   于是,她将外套脱下来,将头脸盖了个严严实实。   地震一样的巨响扑面而来,轰隆隆,还有大块的砖石落在脚边,不时有几颗小石头落在外套上又弹开。   烟尘一片。   白夙屏住呼吸好一会儿,在尘埃略少之后,抱怨道:“格亚!你拆房子干嘛?”   “可不是我拆的,而是里头的鬼魂,嗯……现在已经没那么大灰尘了,你可以将衣服掀开看看它如今的状态。”   白夙掀起衣服,就看到,原本裂开倒塌的楼房只有半边,而仍旧挺立的另外半边,楼内的一层层地板仍旧在崩裂。   她刚才搞错了一件事。   之所以出现这个事态,不是因为格亚猫故意留手,所以跟里头的鬼魂打的难解难分,而是因为里头的鬼魂长大了!膨胀的将整栋楼都挤碎了半边!   “你是将先前抓的那些变异幸存者,都喂给它了?!”   白夙飞快的扫了一眼手机。   没错,她到底任务进度,已经变成了18/1,积分也变成了270。   这————么大的一张鬼脸,都是格亚一把x一把x喂出来的。   “所以你刚才装逼装的那么行云流水,根本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制造问题的?”   格拉西亚双手一摊:“您刚才的意思,不是让它闭嘴吗?它吃着东西,自然不会出声了。”   恶魔的企业级理解,无可挑剔。   白夙被气笑了,不再理他,转头看向还在继续膨胀,近乎要胀大到顶楼的那张巨脸。   原本跟干瘪气球似的一张脸,跟正常人差不多大小时,还只能说是丑和诡异,放大了数百倍,连上头的毛孔和细碎伤疤都看的一清二楚,就令白夙觉着有点……   恶心。   还好,这张人皮终于在即将充满整栋楼横断面时停下了生长,飘飘摇摇的开口:“我,还要,更多。”   这一次,它开口时,能让人清晰看到,嘴唇之内什么都没有,吹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阴风,裹挟着细小的尘埃,往白夙的方向涌过来。   如果被击中,就会不由自主的成为它的傀儡,白夙先前就疏于防范,差点着了道。   如今这攻击更强,范围更大,但从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变成了看得见的东西,反而更好躲了。   白夙一个滑步躲到了格拉西亚身后,矮身钻进了他风衣的下摆里。   裹挟着尘埃,会拐弯的风撞在风衣外头,碎成几块灰扑扑的污迹。   白夙掀开披风出来之后,气已经消了。   事实上,格亚的行为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他偷偷的将白夙所不知道的某一只鬼魂喂养的格外壮硕,从而引发了她根本不知道的后果,事态只会更麻烦。   “走吧,咱们需要去给其他旅行者提个醒了。”   方才她被偷袭,还以为是自己站的太近,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鬼魂的地盘。   如今倒是可以确定了,就算鬼魂自己出不来,但它的能力,完全是可以从领地内延伸出来的。 第19章 不要乱吃东西(19) 找不到~回家的……   格拉西亚这一次并没有嘲讽白夙, 认为她烂好心。   旅行者们在他眼里多半愚蠢,如果他们也为了积分,无节制的投喂鬼魂, 天知道积累一定量之后,会不会引发异变。   当然,他不觉着自己的过量投喂有什么问题,毕竟他投喂完的鬼怪, 也可以自己杀死。   只是契约者没给他下这样的命令罢了。   白夙也是这样想的,离开这局游戏的路还没找呢,她可不希望接下来遍地都是雷。   而等她再一次于半空中找到大部队的时候, 意识到已经晚了。   果然,旅行者们大概都是得到了孟君寻提供的线索,抓了变异者之后,纷纷选择将幸存者往先前的巷子鬼嘴里投喂——毕竟一张嘴直接看得到,力气够大就能离着老远就丢进去,不似其他的鬼魂那样,靠的太近自己也要身陷险地。   结果就是,这巷子鬼也膨胀了, 成为本就已经死去的城市中, 色彩绚丽,极近糜烂的一块脓疮。   它如今的占地范围,从先前那一截只能容一人经过的小巷子扩张出来, 占据了跟小巷子连成T字形的一条街,所有沿街墙面都长出红色的纹理。   很明显,整条街都已经是它的领域了。   巷子鬼越长大,越是狂放不羁。地面上的巨口已经大成了不规则形状,最靠近边缘的地方还能看到嘴唇, 路中间的巨口内,并非深渊,而是挤满了交错的舌头跟牙齿,长舌头意犹未尽的甩动着,间或将涎水甩到周围的地面上。   恶心的让白夙根本就不想落地。   她想要抓两把自己的胳膊,但如今被格亚抱着,根本抓不到,下意识的动作都抓到了恶魔的手臂上。   力道隔着衣服,对格拉西亚来说,并不疼痛,简直和爱抚差不多。   格拉西亚很体贴的,在距离这巷子鬼有相当长一段距离的地方着陆。   虽然远远看到那些触手一样甩来甩去的舌头,还是会被恶心到,但不会被它的饭后娱乐弄脏,白夙深呼吸片刻,做好了心理建设,缓步靠近。   被这样硬生生堵死了一个T字路口之后,众人再想去找幸存者投喂给巷子鬼,都要绕好大一圈路。陌生的路代表陌生的危险,保不准就要遇到潜伏在暗处的鬼怪。   大家一时都没走,白夙正走近的时候,突然发生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   她凑过去,就见人群当中是那个草莓头小混混,他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伤,正疼的在地上打滚哀嚎。   问了别人,才知道草莓头是因行动不便,在巷子鬼上一轮突然扩大范围时,跑在人群最后,被伸长的舌头舔了一口。   人群围观了一会儿之后稍微散开,白夙这才看清楚,草莓头的衣服只剩了前半边,后背的衣服也都被浓酸泼过一样融化掉了,皮肤上全是水疱,随着他的挣扎翻滚,水疱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许多,流出鲜血和浓水。   白夙想了想,这不太对,先前那个小婴儿被吐出来的时候骨头虽然断了,可皮肤至少是完整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进化了?”   旁边的人欲言又止,又将话硬生生憋回去,脸色都很难看。   如果鬼魂还能进化,那这岂不都是他们亲手培养起来的?   就算旅行者们抱着愧疚的心态,试图救治草莓头小混混,给他清理并包扎,却也只是徒劳,他很快就因为高烧而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跟中邪了似的眼底发黑,不多时就昏了过去。   再过一阵,胸口也没了起伏。   “不行,我要回去,我不做任务了,我要回去!”眼镜妹崩溃了,慌里慌张的戳着手机,试图通过app的导航功能找到捷径。   其他人还在犹豫,走是容易,可积分怎么办?   经过老手的科普,哪怕是新人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末日游戏一旦开始,就不是你想终止就能终止的,这局游戏里已经用前人的血摸清了刷分的方法,下一局游戏可不一定有这种运气。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游戏最初,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切掉了头的男人,就是每个人的前车之鉴。   “赎身券”价格不菲,要足足一万积分,从这一局游戏离开也是治标不治本,富贵险中求,在这场游戏内搞更多积分,才能确保今后可以少进几场游戏。   一部分人迅速从慌乱之中振作起来,争先恐后的跑远。   他们没本事去已经进入繁殖期的强大变异者巢穴,只能偷袭落单的。   而如今地图上,落单的光点可不多,都担心被别人抢先。   片刻之后,还留在附近的旅行者只剩了个位数。   先前白夙就注意到,简硕跟顾彩这对怨侣也都回归了大部队,倒是没有大打出手,只是形同陌路,如今简硕成了留守的这一派,正独自一人靠墙坐着不断摆弄手机。   而顾彩跑走去刷分的时候,似乎是跟在季远身后。   “人类之间的关系,真是脆弱易变。”格拉西亚戏谑着。   白夙不假思索:“那没毛病,毕竟不像咱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寿命长的没处花。”   要是能用寿命换积分,那可容易多了,她想。   格亚低笑了一声,这大概是白夙唯一肯承认的,二者的共同点了。   到这一步,游戏已经进一步揭露了规则,主线任务第一次完成是100分,之后每重复完成一次则是10分。   除非她愿意一直留在游戏内,故意让那些幸存者可持续发展,不断繁殖,否则别说是飞升大礼包了,随便个什么小东西都不够买。   好歹也是C级末日,就给这点积分,太小气了!   可蚊子再小也是肉,白夙立刻下了命令:“格亚,你还是去抓变异者,还是抓小的,收集起来,但别急着喂给鬼魂,抓完了先回来找我。”   老规矩,重复性劳作交给格拉西亚,而她自己则留在巷子鬼附近观察,看继续被投喂之后,它会进化到哪一步。   只要别突破土地对它的限制,可以肆意行动就没问题。   一旦到了那一步,可以主动狩猎的鬼魂,不再需要利用旅行者,那恐怕除了白夙之外,不会有人能活下来了。   她需要得到一个标准,来控制投喂给每个鬼魂的数量。   简直就像是黑心养殖场老板。   格拉西亚却没急着走:“如果其他旅行者,要来抢积分怎么办?”   白夙一时无言,这一点她之前压根没想到。   该说不愧是恶魔,总能用最深的恶意来揣度人类。   代表幸存者它们的光标在地图上会实时显示,到时候格拉西亚就是一个活动的目标。   白夙很快反应过来:“你就不能一直隐身?”   “隐身又不是凭空消失,看不到了,但能碰到。”   格拉西亚的态度其实很明确,他就是希望自己的契约者会杀伐果断的命令他:如果有人上来硬抢,就弄死他们。   但白夙就不。   “你不会飞吗?飞起来他们谁碰得到你?”   格拉西亚一耸肩。   惯例展开了。   手机又被格亚拿走,白夙预备的那些关键词没手机可以输,刚想提供给其他人,就见街角处,顾彩跟季远抬着个大麻袋回来了。   才过去十几分钟而已,动作倒是很快。   二人抬着还在挣扎蠕动着的包裹从白夙面前经过,季远停了下来,跟白夙打招呼。   旁边的顾彩冷言冷语:“有什么闲话,先把积分赚了再说不行吗?”   季远一听这话,呵斥她:“这可是我去帮你搞回来的,你不愿意等就自己去喂!”   说罢,直接松了手。   麻袋一端摔在地上,里头还近似人形的东西疯狂扭动。   顾彩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恶狠狠的瞪了白夙一眼,就仿佛她是个专抢男人的狐狸精似的。   白夙十分无奈。   你自己挑队友的眼光有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就这样的,白送我也不要啊!   顾彩费力的拖着麻袋离开之后,季远一脸无奈的跟白夙继续攀谈起来。   似乎是不太想被人误会和顾彩搅在一起。   “我听说了该怎么完成任务,就去找那些落单的变异者,一直找到了个工厂区,那儿的幸存者倒是不太强,可都拼死反抗,想要活捉实在不容易,手轻了自己反倒要受伤,手重了容易直接弄死。”   季远接二连三抓不到幸存者,正在气头上,却见到顾彩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一头扎进他刚走出来的小厂房里躲着,还哀求他帮自己挡一挡身后的怪物。   随后,季远就看到了简硕,或者说是已经异化到近乎大猩猩一样,在四处张望着找人的怪物。   季远没意识到那个人正是简硕,不可能主动去杠上那个比自己还壮的怪物,转身溜回了厂房,跟顾彩挤在同一间柜子里躲着。   这样一起躲了阵,就算是躲出了点情分。   “顾彩当时说的很可怜,简硕被那个强装的怪物杀了,她被袭击也受了伤,自己搞不定任务了,就求我跟她合作。我一开始也没想答应,但她带的工具很齐全,也就勉强合作了一下,可刚才回来时,看到简硕还活着,我就觉着不对劲了。”   可觉着不对劲没用,一问顾彩就哭,说她也不知道简硕怎么活下来了,还说她很害怕,自己丢下简硕逃了,他如今一定很气愤,会报复她。   女人的眼泪总是会让男人没辙,季远这才没丢下她。   “等一下,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白夙听了半天,陡然意识到,这些没必要说给她听啊!   季远憨厚一笑:“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憨厚,实际上谨慎着呢。   白夙有一丝丝尴尬。   这事儿她确实知道,可顾彩大概也是在自己气运影响下,才冲动行事。   做人留一线好了。   “因爱成仇而已,不过简硕确实是差点被顾彩害死,那个女人下手够狠,你自己小……”   小心的心字还没出口,白夙故意压低的声音,就被一阵尖叫打断了。   “啊啊啊!别喂,你回来!”   白夙转头,就见先前已经崩溃了的眼镜娘突然暴起,拼命往顾彩,也就是巷子鬼的方向冲了过去。   顾彩这时刚解开麻袋,把从脖子以上,都呈现出花椰菜形状的变异幸存者往前踢,就被眼镜妹一把抱住后腰。   “不行,不能喂!”   “你什么毛病?放开!”顾彩一手拽着幸存者身上的绳子,另一手试图掰开眼镜妹的手。   她虽然是老手了,但体能上却也只是略好,如今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僵持不下。   “艹,真麻烦!”季远冲了过去。   到底是合作伙伴,哪怕是临时搭伙,也不好袖手旁观。   而且,旁边的巷子鬼,舌头已经蠢蠢欲动了!如果她们再继续在嘴旁边纠结下去,保不齐它就会伸长舌头,将这两个女人都卷进口里嚼碎!   白夙也跟着冲了过去,她觉着这事儿很蹊跷。   眼镜妹没道理突然发疯,她方才拼命点手机,保不齐就是发现了什么。   季远冲过去,将眼镜妹的手掰开,眼镜妹转头就给了季远一记毫无准头的撩阴腿,被摔在地上之后,带着哭腔喊:“不行!出路就在这条巷子里,不能再喂了!”   顾彩的动作瞬间停下,眼底的怒意瞬间转化为惶恐。   “你说什么?”   眼镜妹不断颤抖着,将屏幕已经碎成蛛网状的手机举起来。   导航栏上,是“换乘点”这三个字。   眼镜妹先前闷头输入了很多词,“出口”,“门”,“车站”一类都没效果,直到输入“换乘点”,程序就有了反应。   自动导航路线延伸出去,目的地距离她非常近。   眼镜妹一抬头,就感受到了透体的绝望。   导航的终点就在肉眼可见,但肉身绝对无法过去的地方,正是如今已经被巷子鬼的巨口所覆盖的,T字路口的拐角处。   如果仔细去看,那里确实有一扇铁门,门上挂着一个跟铁门同样材质,分外不起眼的小牌子,仔细去看,牌子上写的并不是门牌号,只有027-24这样一串,乍一看意味不明的数字。   只要稍加思索,就会发现提示的很明显,这局末日游戏的编号后三位正是027,24路地铁则是他们这一批旅行者进入游戏的方式。   如果说旅行者们要离开游戏必须经过换乘点,那无疑就要进入那扇小铁门。   单看这门本身,解决起来毫无难度,来个会开锁的,或者两个力气大的人强行撞,都能弄开,简直白给。   但如今这门旁边任意一个方向,都被一张生满尖牙和长舌的大嘴填满,根本就过不去。   虽说巷子鬼都已经这么大,不差再多喂一个人,但眼镜妹的崩溃可以理解。   甚至是顾彩,也慌了,放弃刷分,要将奋力挣扎着的幸存者装回麻袋里。   这时,一根粗壮的舌头突然伸了过来,灵活至极,一瞬间就将幸存者卷了起来。   捆绑幸存者的绳子另一头连着顾彩,她当时为了方便,把绳子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如今整个人也被带飞,根本来不及解开绳子,眼看着就要落到巷子鬼口中。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夙飞身上前,再一次亮出袖中的钢针。   细小的银光闪过,钢针割断绳子,顾彩落地,惨叫着的变异幸存者则被巷子鬼囫囵吃了下去。   满足的咀嚼声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顾彩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见白夙已经一溜烟跑远,生怕距离巷子鬼太近,被它吧嗒嘴时蹦出的口水溅到,随后从口袋中掏出纸巾,仔仔细细擦拭手里的银针。   仿佛不光嫌弃鬼魂,也嫌弃她的绳子似的。   一句“谢谢”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白夙救人纯粹是脑子一热,救完拉倒,根本没想被感谢。如今只是后悔用了她最顺手的兵刃,这东西看似是针,实际上构造特殊,是边缘锐利的,非常细薄的三棱锥。   平日里跟袖箭一样贴着手臂放,就算江湖救急用了,也一定要迅速清理好,毕竟这是必要的时候,要刺入自己体内的东西。   虽然白夙并不是很想刺,太疼了。   转头再看巷子鬼,它这一次连渣子都不吐了,只是咀嚼一阵之后,用舌头卷起一些骨头棒子抛来抛去。   玩的还挺开心。   同时又长大了一圈。   眼镜妹已经哭的没力气了,就颓坐在地上,目光涣散。   铁门两侧,至少二十多米的路面全变成巷子鬼的嘴,根本不可能过得去。   旁边倒是有建筑物,爬墙走房顶可以将直线距离缩小到七八米,可接下来呢?且不说跳下去根本无处落脚,开门之前就会被吃掉,光是站在房顶边缘,都距离巷子鬼太近太近了。   只要它愿意,一伸舌头就能将人卷进去。   这条路走不通了。   其他等在周围的旅行者过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绝望的氛围迅速蔓延,失去了色彩,颓废彷徨。   倒是还有几个人,自发的去能投喂巷子鬼的另外两个路口,阻拦还不知真相,试图继续刷分的旅行者。   但就算是这几个人,表情也很麻木,机械的行动。   他们也明白,就算阻拦也已经晚了不是吗?   白夙倒是不慌,等格亚回来让他去探路就行了,他有翅膀,强行突破没问题。   至于她自己……   披上羽衣也没问题,但她不想去。   她宁可死!也不会去恶心吧啦的嘴里走上一步的!   正在这时,因为一起进游戏的同伴全死了,而一蹶不振,恨不得化为墙角一颗石头的黄毛小混混突然跳起来,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   “没事,不要紧!出口不止一个!”   他邀功一样,喜滋滋的举起手机。   屏幕上,搜索栏里仍旧是换乘站三个字,但导航标记的路线,却跟眼镜妹手机上的完全不同。   明亮的黄线延伸出很远,他划屏划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目的地是在城市另一端,接近地图边界的一座中学里,距离这里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旅行者们心内都燃起了希望。   “对啊,一般一个城市里,车站会有好多个,换乘站点,也不该只有一个嘛!”   “所以这边的进不去了,别的应该还可以!”   “就是就是,说不定咱们每个人都能搜出不同的站点呢?”   大部分人都欢欣雀跃起来,抄起手机开始搜索。   其他旅行者陆续被从别的路口叫回来,也都纷纷开始戳手机。   果然,每个人搜索相同的三个字,地图上指出来的目的地却各不相同。   白夙粗略看了一眼,心内涌起不祥的预感。   而发现问题的不光是她,季远对着手机上的光点迟疑片刻,脸色骤变,他拍着手喊:“大家,冷静点!”   他人生的壮嗓门也大,旅行者们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黄毛小混混还没享受多一会儿众星捧月的快乐,就被剥夺了地位,心内不平不忿,但刚一张嘴,莫名挨了白夙一记眼刀子。   他闭嘴了,想起自己那帮可怜的兄弟们,这些得罪过她的人,就没一个走运,除了自己这个下跪求饶的,都死了。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敢说话。   这个少女,似乎不光是强,还很可怕。   这段小插曲,被众人注视着的季远没察觉到,他面色凝重的开口:“咱们最好先互相沟通一下换乘站的位置……”   他刚说了半句,其他人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那不行,万一这一个换乘站只能进一个旅行者,位置被别人抢了怎么办?”   “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找自己的不就行了?如果……如果自己的碰巧在鬼魂扩张的地盘里,再去试别人走过的站呗?”   搞任务不咋地,防队友第一名,令人无语。   被这么一说,很多原本乐于分享交流的旅行者,也都下意识藏好了手机。   黄毛混混也跟着把手机往兜里塞,越塞越是悔不当初,恨不得抽几分钟前的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的换乘点位置可是已经暴露了!   季远一脸吃了翔似的表情,这七嘴八舌的,他嗓门再大也插不进去话,强行又吼了一嗓子让人闭嘴,这才有气无力的道:“你们现在藏着掖着,根本没有必要,我怀疑这些换乘点,不是早就固定,而是在搜索的时候才生成的,而且它们,很可能全部,都在鬼魂的能力范围内。”   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再一次凝滞。   白夙方才等着格亚回来,也是想要验证这一点。   反正目前看到过的换乘点,要么是从来没调查验证过的地方,要么就是在鬼魂的领域旁——   当时经过的时候还是旁边,可鬼魂如果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捕食膨胀了呢?   这时,陆续被找回来的其他旅行者们,也都得知了这一信息。   人群逐渐分散成几个小团体,低声交流着。   季远抓了抓后脑勺,转头又问白夙:“你说,我的推断应该没错吧?”   白夙点头:“我猜你猜的对。”   得到了大佬斩钉截铁的很定,季远松了口气。   而白夙的根据,是好到她自己都烦的观察力。   她记得很清楚,如今写着一串数字的门牌,至少在她第一次经过这条巷子,还能随意出入那扇门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   不是鬼魂被喂大了之后,吞没了原本可以轻松进入的换乘点,而是在旅行者开始搜索的时候,换乘点才正式在鬼魂的领域内出现。   系统的恶意昭然若揭。   原本颓坐在白夙身后的眼镜妹,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好,挺好,这样大家就都是一样的了,谁都跑不了,嘻嘻嘻……”   她原本声音就很细,如今这样阴森森的语气,就和被鬼附身了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在阴恻恻的笑声中,周小福支撑着残腿站起身:“你们爱颓着就颓着,我还是要去试试的,万一……万一就算是鬼魂的领域,但如果那鬼魂跟咱们最早下车时候那个女鬼似的,挺好说话呢?”   说完,他还给白夙投去一个眼神,大概是想和季远一样,得到大佬的肯定。   白夙一阵无语。   她明明已经尽量低调了,怎么还是被这么关注,简直气死个人!   而且,傻孩子,你倒一倒脑子里的水行不行?你当那鬼魂真的好说话?她只是留咱们一群只能玩儿不能吃的东西没用,干脆放一条生路,让咱们带食物回去好吗!   “我觉着鬼魂没那么好说话,你们最好小心,但是我嘛……打算去试试!”   格拉西亚还没回来,但白夙也不想在狂舞的舌头边上,以及颓废之中,莫名将她当成了主心骨的人群中待着了。   双重夹击,令人坐立不安。   趁着还没人开口求她组队,白夙迅速溜了,转身悄无声息的走进另一边的小巷子。   她在迎着格拉西亚回来的方向走。   契约者和使魔之间,这点感应还是有的。   然而才走出去两个拐角,白夙就听到,有脚步声微妙的跟她的脚步重合在了一起。   这脚步声有点重,但是刻意跟白夙的每一步同时落下,所以在很接近之后,才被她察觉。   白夙不动声色的绕过一个拐角,直奔先前孟君寻经历过战斗的库房方向,随后,从开到一半的卷帘门下矮身钻进去,悄无声息的躲到了机器后头。   不多时,跟踪者也钻了进来。   这一次白夙有时间准备,就不用袖子里的钢针了。   白夙缓缓从脖子上拽出一根项链,项链底端是类似战术笔一样的吊坠,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她的拇指接触到钝边时,尖端凭空凝结出了近乎透明的蜂刺。   不是正统借用空气中的灵气,而是本身就带着力量的法器,哪怕在游戏场里也能用。   这东西在灵气稀薄的近代,已经是凤毛麟角,如果拿到玄门的拍卖会上,换帝都一套房不成问题。   但在白夙的宅子里,类似的东西多的要专门搞仓库堆。   人影露头的瞬间,白夙骤然发难,蜂刺对准了男人的咽喉。   她留手留的不算早,蜂刺割破皮肤,在本就布满血痂的脖颈上,流下一串新的血珠。   “别紧张,我没恶意,就是……想试着跟在你身后,捡捡漏,绝对不会影响你的。”   是简硕。   白夙从他身上没察觉出危险的气息,却又觉着好没道理。   不是吧?因为她运气好,所以就狗皮膏药一样非要贴上来?   亏着白夙最早还当这人会在本局游戏里充当个小反派,结果竟然沦落成了这样的可怜虫。   虽然很能理解,受了伤,工具又都在顾彩手里,之前不合群又干了缺德事,所以没人照顾。   但白夙还是很难对他抱有同情。   她收回手,冷冷的后退。   “跟着我捡不到漏,换乘点大概是每个人要单独过的试炼,谁也替代不了谁。”   简硕不动了,只是抹着脖子上的血珠。   白夙转身,没走出几步,就又听到脚步声。   “但我还是想跟着你,我真的没坏心,只是观摩学习而已,你看我都已经这样了,没有余力自己去试错。”   白来已经俯身钻过了卷帘门,听简硕这么说,隔着破洞看白痴一样看他:“你是说,要让我在前头蹚雷,你跟在后边捡现成的?”   简硕没说话,算是默认。   白夙更气了:“你看我像有圣母病?”   简硕在她手底下吃过亏,不至于那么天真……   不对,天真?   白夙微微侧身,让微弱的光线可以透过门上的大洞照进去,就见简硕一脸茫然无措,说不出的呆滞。   在被鬼魂“净化”过之后,人也变傻了?   不应该啊,简硕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很警觉的,关于跟顾彩之间的矛盾说的避重就轻,后来发现墙裂了时反应也特别快,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而就好似要主动印证白夙说的话一样,简硕又凑近了两步,整张脸都怼在了卷帘门的大洞上。   这次白夙终于看清了他身上的变化。   仍旧是长多了鼓胀的肌肉,但没先前那么猛烈,到了连自己的气管都挤住,差点没憋死的夸张状态。   这一次,他脸颊,脖颈上的肌肉是均匀的生长,就如同一个人在系统的健身,从而逐渐将脂肪替换成了肌肉一样。   这种变异很轻微,暂且没脱离人类的生物属性。   非要说的话,就跟白夙进入游戏后最初见到的,那个养蘑菇的胖子一样,外表和行为都还有逻辑可寻。   内在就不清楚了。   “你身上的异变,又开始发作了?”她问。   简硕迷茫的低头:“啊……好像是的,所以我才着急,想要快一点离开,等回归现实,就能恢复了。”   白夙明白了,鬼魂在吞食变异因子时,大概吃不太干净,总会剩下那么一点。   所以只是饮鸩止渴,很快就会迎来第二次变异。   随着变异,理智会迅速退化,本能逐渐占上风,简硕之前凭着他能辨别运势高低的异能,也是挣扎着来找她救命的。如今也是一样,他思考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只是表现出慕强心理亦或是雏鸟情节,只跟着自认为运气好的人来求生。   别说,他变弱智之后,比精于算计的样子还显得可爱了点。   但白夙仍然没有照顾弱智的兴趣,转身就走。   简硕则仍旧是跟在白夙身后。   这么单纯无害的一个类人生物,让白夙也不好先动手打他一顿。   好在她自己下不去的手,有别人替她下。   格拉西亚回来时,于半空中刚好看到,契约者身后有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上去就是一个手刀打在他后颈,干净利落的将简硕打晕了。   壮汉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表情还挺祥和。   白夙不置可否:“你这跟直接杀了他没区别吧,等他再醒过来,估计异变程度又加深到不能自理了。”   格拉西亚满不在乎:“区别可太大了,杀了他溅一身血,你是会嫌弃的。而且,之前那个脑筋不好使的圣父不是说过吗,完成不了任务也不会死,只是回不去,那他就入乡随俗,继续活在这儿好了。”   虽然残酷,但也只能如此。   每个人的换乘点都不同,谁也帮不了谁。   白夙从格亚那儿要回了手机,搜索属于自己的换乘点。   好巧不巧,这地方距离她所在的位置非常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了。   白夙这功夫已经饥肠辘辘,连路边探头的野草都觉着鲜嫩无比,但看到这个位置,她还是一阵头疼。   说好的天赐强运呢?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就不走运了!   她的换乘点,就在先前那栋充满了影子怪的商场里。   那些鬼魂只在镜面中看得到,除此之外,它们碰得到人,人却碰不到它们,白夙的格斗术对此毫无办法。   隐遁术也不行,鬼魂跟罐头那么密集,挤进去就碰到了,欲盖弥彰。   白夙一边走,一边思考对策。   摸黑进商场可行,她的夜视能力虽然不算完美,还需要借助一点微光,但格亚在全然黑暗之中也能视物,正好充当导盲犬。   找到换乘点的门之后,先确认里头的情况,在进去之前,让格拉西亚把收集的变异者一股脑喂给它们。   反正它们在没光线的时候就是菜狗,等消化完毕,她早就进入换乘点。   别管换乘站是通往现实还是游戏的下一阶段,它们都追不上来。   计划堪称完美。   格拉西亚这一次,换了个更大的皮箱,安静的跟在脚步难得轻快起来的小姑娘身后。   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再来到商场门前,里头的气氛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   玻璃门还是开着的,因为灯全都关着,几乎不存在光亮,自然也没法从倒影中看到鬼魂的存在。   但白夙敏锐的直觉,让她能确定,无数充满恶意的窥视就挤在门口,就等着人进去,被生吞活剥似的。   既然如此,要不要为了保险起见,披上羽衣呢?   这时,地震再一次出现。   在旅行者们拼命投喂鬼魂的时候,每一次地震都很轻微,无关痛痒,整座城市大半被笼罩在夜色之中,昏暗才是常态。   而如今的地震来的汹涌剧烈,等再度平静下来,商场门口已经天光大亮。   暖融融的阳光落在白夙身上,在地上投下窈窕的影子。   同样,光线也照进了商场内。   虽然大厅内一眼望过去,似乎还是空旷安静,但在光可照人的金属货架与门框上,映照出一张张惨白的脸。   各有不同,男女老幼俱全,只是挂着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有的嘴唇都裂出伤口,浓稠的黑血缓慢流淌下来。   就跟流了黑色的口水似的。   这种联想让白夙觉着有点恶心。   随后她意识到,这好像真的是口水,它们都觊觎着格亚手里的皮箱。   光线充足的副作用很强,正面影响也有一个。   整个商场这一整片墙都是玻璃橱窗,先前天黑着没觉着,如今笼罩在白昼之中,就见里头光影分明。   所以白夙已经可以看的更深一些了。   在货架更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员工用房间的小门,门上挂着个小门派,上头的字虽然看不清,但白夙记得很清楚,先前经过时,那扇门上可没挂牌子,只在门上用油漆写着“员工室”三个字。   这是一个给人感觉,强行突破也不困难的距离。   但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记得,先前在车站里的时候,只要进入了永昼状态,不管有没有光线,鬼魂都不会出现吧?”   虽然是提问,但并不需要回答,白夙心里清楚答案。   随着游戏进入新的阶段,哪怕是没被投喂过的鬼魂,也进化了。   “我们可以实验一下别的。”   格拉西亚这样说着,拎着皮箱缓慢越过白夙,站在自动门开外大约一步的位置。   白夙不眨眼的盯着商场内,从倒影中能看出,随着格亚将皮箱放在门前,鬼魂们动了。   和黄金周里景区挤得犹成鱼罐头的人一样,几乎以同样的速度,往门的方向移动。   下一秒,皮箱也突然动了一下。 第20章 不要乱吃东西(20) 幻觉与回忆……   皮箱的晃动很轻微, 就好像原本放的不很平整,底下的小石头被压的滚动了半圈似的。   但再下一秒,它就被无形的手抓住往里拖, 速度之快叫人难以反应。   格拉西亚的动作更快,已经迅速抓住皮箱把手,硬生生的将箱子拖了回来。   他脚步很稳,一步步的后退, 但白夙在一旁能看到,无形的力量越来越强,以至于他的每一步, 都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才没被强行拖进去。   而箱子上,已经出现了无数划痕,尖锐的指甲如同钢锥,已经快将箱体都划烂了。   白夙刚想叫他放手,就见被抓的最狠的箱子一角终于被挠漏,里头掉出一坨坨黏答答的脓液。   鼻涕一样,正是先前一路从医院追人追到殡仪馆的黏菌, 只是这些黏菌虽然不成人形, 但能看出其中有丝丝缕缕的东西,大约是很多幼体。   抓在箱子上的力道顿时松了,地上的粘液被连带着泥土一起被凭空抓起来, 被无形的手掌捏着,揉成了满是脏污的饭团。   饭团刚成型,就立刻缺了一角,是被看不见的嘴啃了一口。   几口下去,饭团们消失不见, 唯有一些血液凭空滴落,又延伸回了商场内。   格拉西亚将破箱子往旁边一丢,转头就见白夙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真豁得出去,竟然是去医院掏了黏菌孢子……”   最难得的是竟然没搞的一身脏,也是很有能耐。   格拉西亚扶额:“所以你现在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契约者有洁癖,甚至还在他的娇纵下越发严重,但眼前最紧要的问题难道不是,这些本来只有一小片地方能够活动,而且在白昼之中就会蛰伏的鬼怪,已经可以将两个限制都突破,从而肆无忌惮了吗?   哪怕它们之前,并没被任何人投喂过。   “哦对,我应该关心点别的!”白夙抽出了手机,只见上头的积分,已经变成了360。   她不失遗憾的表示,看来那一箱子粘液里,能算数的幸存者不太多。   “看来完全处于孢子状态的幸存者,净化了也不给积分……好了好了,别用那种要杀人一样的眼神盯着我嘛,我知道应该防范危险,可我这个位置,还是挺安全的嘛?”   有光就有影,如果说这些反套路的,依托光影而生的鬼魂,同时突破了夜晚和商场大门两个束缚,简直是防不胜防。   如今彻底笼罩在日光下的白夙,影子只有往侧面眼神的一条,影子的形状早已扭曲变形,但不管变成什么断胳膊短腿的可怖形状,都没法逾越白夙放在脚边的箱子伤害到她本身。   它们本能的不敢逾越羽衣所构建的屏障。   “大不了就是用羽衣嘛。”白夙一拍箱子。   虽然有副作用,但只是穿个一分钟,冲到换乘站门内,应当不会有问题。   “我不推荐你这么做,不然,我把商场的房顶拆了吧?”格拉西亚摩挲着下颚给出建议。   “不不不,万一换乘点的门也被毁了怎么办?”   听了这句话,格拉西亚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很简单,抢别人的入口就行了。   比如眼镜妹,她的出路在巷子鬼嘴里,反正凭她自己也进不去,不如将机会让给别人。   白夙瞪了他一眼,还是打开了箱子,从里头将看不到,只能感受到的轻薄羽衣披在身上,一个箭步冲进了商场。   她身形轻盈的犹如一只雨燕。   羽衣加身,白夙整个人的气质瞬息之间产生了变化,清冷冷,整个人就算存在于此,都显得虚无缥缈,连通她周身的方寸空间,都仿佛被割裂到了另一个时空那样。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白夙,都会觉着她不是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人,是只会出现在梦境或臆想之中的,仙女。   而此刻,仙女的身形已经冲进了看不见具体形态的群鬼之中。她全程都在穿过冷飕飕的阴气,那些阴气在撞上的瞬间,就逃命一般的散开了,也不知道是哪些鬼魂倒霉,没能提前躲开她。   活人从鬼魂身体中穿过,就会很不好过,一物降一物,这滋味它们如今自己也感受到了。   但白夙越冲越觉着不对头。   当她直到换乘站的门前时,她意识到这不对头是从哪儿来的了。面前门还是门,只是上头“员工室”三个大字一清二楚,而先前明显写了一串数字的小门牌却消失了。   “淦!!!”白夙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她先前陷入了误区,并不是说这些换乘点的门,都会故意开在鬼魂的领域内,而是它们本身,就是鬼魂的一部分!   所以她用羽衣隔绝了鬼魂的气息,将自己身边清出一片净土之后,这门也就随之消失了!   她立刻回头,就见这次,在距离正门不远的电梯门上,突兀的出现了牌子。   而没被牌子遮住的,镜面一样反光的电梯门上,仍旧挤满了鬼魂,它们当中有一些残破的凑不出完整的脸,可仍旧露出嘲讽的笑意。   果然如此,没有鬼魂在的地方,换乘点的门根本不出现,羽衣也不能用了。   需要想想办法。   白夙立刻冲出了商场,而格拉西亚非常默契的将她抱起来,立刻展翅,在不远处一座写字楼的天台上落脚。   这是正好能观测到商场大门的位置。   落地之后,白夙立刻将羽衣脱了下来,摆脱瘟神一样将其丢回箱子里,再转头往下看的时候,就见先前还安静的街道上,不时有些垃圾滚动,仿佛有风吹过似的。   但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地震时会有些气流之外,根本没有风。   是商场里的鬼魂们,已经涌到了街上,与此同时,商场旁衣鹅一扇安全门上,出现了一个小门牌。   光明正大的放诱饵。   白夙抱着手臂,倚在天台护栏上,脸色非常不好看。   她这运气,到底哪里好了!   “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这局游戏的所有引导和条件,都是一步步提供的,想要跳过某个步骤去下一个行不通,因为一切都要依赖app的提示,这提示全都是线性的。首先就是从车站离开,那时候系统应当也给鬼魂施加了很多束缚,所以相对来说它们很‘亲切’,攻击欲望不强,而等到旅行者们停止投喂,鬼魂身上的两道禁锢就随之消失,开始主动袭击旅行者。”   “不要害怕,不要着急,放松一点。”旁边的格拉西亚将手搭在白夙肩上。   白夙瘦小的身体抖了一下,这一次格拉西亚没说错,她确实在害怕。   不是害怕鬼怪,但刚才一转身,她的余光里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消瘦的身影。   那人如同生存在这个荒诞末世中唯一幸存的正常人一样,她缓缓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自昏暗的楼道中探出头。   这身影高而瘦,皮包骨头,却穿着宽大的长裙,就如同在风中飘摇的稻草人,枯黄的头发散乱的垂在脸颊旁,只露出半寸皮肤,叫人看不清容貌。   偏偏白夙的视力好到,能看清在长发间隙,那片皮肤白而细腻,完美的白瓷一样,不似活人。   她眨了眨眼睛,强装自己没有看到,口中的复盘没停,仍旧自说自话:“我是开了‘作弊器’想要直接冲进鬼魂聚集的换乘点,可根本不奏效,系统就是用商城里那些诱饵,来引导旅行者进入末日,之后想尽办法把人留下。”   这样的复盘没有意义,只是复述,并不能从中找到突破口,但这时候的白夙,其实早就没有余力去思考了。   她明知自己如今身在开阔的,不断有被阳光晒热的风吹过的天台,但只觉阴冷。   眼前光线昏暗,耳畔有雨后屋檐不断滴落残水的滴答声。   那个毛发干枯的脑袋,缓缓扭转,捕捉到白夙的位置,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正面看,她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美人,如果不是过于瘦削,瘦的已经脱了相,那一定是个有书卷气的温婉女子,就如同民国旧上海画报里穿丝绒旗袍,笑颜嫣然的女郎。   但如今,她整张脸上,铺满了病态的苍白和神经质,一步一晃悠的走向白夙,同时缓缓抬起手。   白夙嗅到了下意识的抱紧了手臂。   按着经验,这分明只是幻觉,却又格外真实的母亲,就会过来用枯枝一样的手,强行抬起她的脸,让她跟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对视,然后给她讲,她幼年在枕边听了无数次的故事。   但这一次,令人窒息的声音并没想起,取而代之的是——   落在耳垂上,一点灼热的刺痛。   “冷静,放轻松。”   格拉西亚的语气深沉温柔,并非往常总是略带戏谑和恶意的音调。   他尖锐的指甲,在少女几近半透明的耳垂上,刺出了一个细小的伤口,伤口中流出的血甚至少到无法汇聚成血珠,只顺着皮肤上极浅的纹路,扩散成粉色的一小片霜花。   格拉西亚将白夙过分瘦弱的肩膀拉过去靠在自己胸膛上,一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在地狱恶犬怀中,滚烫的温度让白夙一个激灵。   在视线被遮挡之后,母亲病态的目光,形成视觉残留,在黑暗中固执的弥留了几秒,让她的呼吸越发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绝望的眼睛也终于隐去,白夙才发出强作镇定的声音:“我没事。”   格拉西亚立刻松了手。   他也知道自己的契约者不会有事,这样的幻觉,在他缔结契约之前,小姑娘至少看过几百次了。   最近的十年里,也偶尔会有,累计起来,几十次总也是有的。   白夙身上的诅咒,跟她的祖辈们相同,是这样的表现:有一个无形的进度条,平日进度蛰伏不动,可一旦被悲伤、惭愧、焦虑之类负面情绪所困扰,就会缓慢增长。   除此之外,如果动用了羽衣,进度条就会随着使用羽衣的时长而爆涨。   毕竟这是和祖先血脉的共鸣。   等到进度条涨满了,就会爆发一波幻觉,然后进度条内积蓄的压力清零重来。   而轻灵之后,新进度条的总长度,会比先前的短那么一丝丝。   进度条的缩短不可逆。   有朝一日,进度条短到了随便一个负面情绪就会满溢,那每天都要炸上那么十几二十次,人也就该疯了。疯到会去随便找人生个孩子,好把诅咒转移给下一个人,好结束自己的生命。   白家的每一代家主,在生命的前90%都风光无限,而结局却无一不凄惨。   少数冷血又敏锐,会在陷入疯狂之前,就安排后事,生个孩子,之后体面的老死。   白夙对这两条殊途同归的路都敬谢不敏,她就是为了打破这一循环,才不论如何都要成仙的。   格拉西亚不理解白夙的选择。   明明她有更轻松的方式:把一切都交给他,再也不碰那件羽衣,只任性骄纵的活着就好了。   这样别说是几十上百年,就算是继续在人间徘徊千年都能维得了现状。   反正世界总有毁灭的一天,得过且过又有什么不好? 第21章 不要乱吃东西(21) “他已经没救了……   当然, 格拉西亚的心情,这个情境下是不会对白夙说的。   之前倒是半开玩笑的说过,但都被白夙冷嘲热讽怼了回来, 认为他不怀好意。   很明显,就是不信任他。   但格拉西亚并不生气。   诞生于地狱,连最贤明的王者都认为该被封印的魔神柱,于人类而言, 确实毫无信用。   白夙的思路很是简单粗暴,别管有没有信用,她都不信。   她的血脉一半是人类, 另一半是憎恨人类的仙人,连人类她都不信,那些因着人类的幻想和憧憬,逐渐诞生于黑暗的魔鬼,她更不可能去相信或依赖了。   虽然她如今正依赖在格拉西亚怀里。   灼热的不正常的温度,有别于母亲的坚实怀抱,刚好可以让她以最快的速度从不安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反正全都是套路。”   白夙重新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个词:总站   这一次,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圈圈不断转动。   加载不出来可还行……   白夙气愤的将手机摔了出去, 圆润的手机壳边角撞在天台护栏上,又弹了回来,被格拉西亚一把捞了起来。   他点开屏幕:“回退了, 没搜出来。”   白夙这次不怒反笑。   原本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简单尝试,如果搜不到也就可以不做考虑了,但系统的欲盖弥彰,让白夙可以确定:总站存在,只是系统不想在这个时刻就推进到下一步。   如果不把系统当做无感情的机器, 而是最恶劣的人,那么进入换乘站,就不是最后一个步骤,接下来还要倒车。   那有没有方法可以直接去最后一个站点呢?   “走吧,回咱们的出发点,那座轻轨站看看。”   “如你所愿。”   格拉西亚将眼角还带着哭泣残痕,但却又一次兴致高昂的少女抱起来,自空中绕过群魔乱舞的荒凉城市,往阳光更耀眼的方向飞去。   期间,浮光掠影的看到不少有形体的鬼魂,已经光明正大的出来游荡。   旅行者们多半无力与之匹敌,只能四下逃亡,也有逐渐适应了节奏,伺机反击的。   白夙没打算提醒他们总站的事。   没到这一阶段,恐怕硬闯总站是很困难的。   她决定自己去闯一闯,如果最初的那座轻轨站,确实是答案,她就转头在门外留下提示。   回到车站前,整座建筑看起来跟她离开前并无不同,但才一落地,迎接他们的是便是一阵剧烈的地震。   等再次平静下来,白夙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车站,迟迟没踏进去。   非要说哪里不对劲的话,就是其他地方的鬼魂,在限制解除之后,都会争相恐后的从那块方寸之地中出来,只有这间车站还是老样子,没有黑发长出来,也没多出诱人进入的饵,一如既往的阴森安静。   而先前半空中那块旅行者们开凿出来的缺口,如今被修补回了原样,先前挂在栏杆上的绳子已经断掉,堆在地面上。   没有强行突破的必要,按着标牌,这一边是出站口,进站口则是在车站的另一头。   白夙很老实的在车站下绕了半圈,来到了进站口门前。   这一路上,就好似回溯了时间一样。   出站口那边一看就跟这座城市其他地方同等破旧,但越往入站口,就显得越新,墙壁没有斑驳裂开,也没有覆满灰尘,甚至就连紧贴墙壁的花坛里,也不是一片枯黄,逐渐盈满了新绿。   只是这绿意中夹杂着异香,莫名让人想起柠檬小麦草的酸甜清冽。   望梅止渴在很饥饿的状态下,快要尽快成饮鸩止渴了。   入站口门外安安静静,正门对着的是服务台,服务台两侧各有延伸出去,不知通往哪里的走廊。   格拉西亚刚去将门拉开,白夙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嘈杂,明显不止一个人。   紧接着,有两个人从走廊拐角一路狂奔出来。   一个是孟君寻,另一个则是周小福。   周小福一瘸一拐,但也没被落下,是孟君寻在死命拖着他的袖子,以免他掉队。   在二人冲过拐角之后,嘈杂的脚步声更近,就见追赶着他们俩的,是一群各色各样,没有头的人。   不对,没有头肯定不是人了,也不知道是鬼还是活尸。   入站口的闸机无法逆行,好在围栏不高,孟君寻一手撑在检票机上,翻身过来,回头要将周小福也拖过来。   周小福的腿伤大概是又严重了,单脚迈起来的时候撞在围栏上,一吃痛脚滑了下,再迈第二次,就被后边的无头人们抓住了。   活像是丧尸片,却又很没道理——   这头没了,自然也没有嘴,吃也吃不了,还抓人做什么?   白夙刚想叫格亚去搭把手,就见孟君寻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凭空多出一把枪来。   他近距离扣动扳机,瞬间就将距离最近的无头人胸口轰开了一个大洞。   鲜血和脏器碎片飞溅到了后边的无头人身上。   原本白夙以为,明显已经死透的无头人对此不会有什么反应,哪知无头人们竟然齐齐松开了手,退却了。   它们踉跄着后退,随后转身就跑。   而那个被轰开膛的无头人,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仿佛没有头这件事无关紧要,真正杀了他的,是孟君寻一样。   白夙眼看着孟君寻手里的枪又消失,心下了然。   就说这么个圣父型选手,怎么可能会非法持有枪支,感情是他已经觉醒了能力啊!   都说觉醒什么样的能力,不看天资根骨,全看个人心性,孟君寻这么梦想着行侠仗义,或许小时候入门之前更憧憬的是人民警察,能力是枪支,倒也不奇怪。   有惊无险的摆脱了无头人们的追逐后。   周小福踮着脚蹦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入站口室外台阶上,呼哧带喘。   “真吓死我了,孟哥,咱们这是找错地方了吧,这里根本走不通啊!”   “不,有比别处更不合常理的东西存在,才说明咱们走对了。”   孟君寻先前,意识到完成主线任务≈杀人,便只完成一次,就去寻找出口了。   换乘站这个词也不是很难想得到,孟君寻是最早找到独属于他那扇门的,而后他想当然的,跟鬼魂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当然是他赢了,门没了。   之后孟君寻就意识到不对劲。一个C级游戏,不该让人走错一步,掉进坑里就万劫不复,于是也想该回最初的车站看一眼。   路上,他遇到正拖着瘸腿的周小福。周小福正根据导航跋涉,前往那个距离超远的换乘点。   周小福被鬼魂吓破胆了,而且他如今行动不便,如果不能将鬼魂解决掉或者引开进门,去换乘站也是死路一条,听说也许有第二条路,就打算跟着孟君寻混。   结果就是,二人进车站之后,走廊里没遇到什么异状,可去了售票大厅,就见到那里挤着很多无头人。   这些无头人原本或站或坐,就如同一群普通乘客,突然被割掉了头颅,之后画面就定格住一样。   在他们踏入大厅之后,这些无头人动了起来。   “怎么说呢……”孟君寻皱眉,似乎觉着那画面荒唐的难以形容,“就好像我们才是鬼一样。一开始,离我们最近的那些无头人都是后退的,特别是穿着女人衣服和矮小的孩子,都在躲我们,但接下来,就是一些高大壮硕的,估计生前是男人的无头人,一股脑的扑上来。”   孟君寻带着的那些符篆一类,早就确认过在这个世界里不能用。而他的能力,也有一定的限制,不能无限使用,对付一整群无头人捉襟见肘,只能逃跑。   周小福此刻,已经撕了上半身硕果仅存的T恤,重新包扎了残腿,一脸绝望的看天:“没救了,你们两个大佬还是试试,我就还是去吃点草,在这地方改头换面活下去算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真的去吃草。   之后,三人各自沉默着思考对策。   这里的一切,必然是先前盘踞在楼梯墙壁后的女鬼搞出来的。   它的长发里裹了无数头颅,但要说那些无头乘客们的头,就是被她摘去的,未免太多了些。   “不然我进去看看?”格拉西亚在白夙耳畔低声建议。   倒也不失为个好主意。   白夙刚要答应,就听到门内,另外一边走廊也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就见这一次,冲出来的同样是两个人。   都是旅行者,一个是始终存在感不强,看起来还算壮实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曾经在商场里跟白夙搭过话的小赵。   小赵原本散开的一头长发就用筷子挽成了发髻,赤着脚,埋头拼命往前跑。   中年男人也不甘示弱,但大概还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跟长发姑娘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他们两人身后,依旧追着一群无头人。   只是这些无头人,并非男女老幼俱全,而是齐齐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   走廊的这一边没有闸机,长发姑娘率先冲出了门,中年男人则在距离门口两三米距离时,被身后的无头人拽住了西装下摆。   顷刻中年男人就被按在了地上。   孟君寻早就准备好了枪,可中年男人此刻慌了神,挣扎的幅度很剧烈,他根本瞄不准。   他觉醒能力所具现化的枪威力很大,若是打偏了,中年人也一样没救。   “格亚,救人!”白夙直接喊出声。   格拉西亚却没动。   不等白夙问他,他就给出了答案:“他已经没救了。”   接下来,就见那些无头人固定住中年男人之后,其中一个双手抵在了他的耳边,向上一拔,中年人的头就被轻而易举的拔了下来。   没有血肉模糊,也没带出断裂的脊柱,脖子断面平整光滑,略微泛黄,血液早就干涸凝固,就跟那些无头人脖颈上的断面一模一样。   而被无头人捧着的那颗头颅上,男人皮肤发青,表情在扭曲惊恐中凝住,同样显露出不知已经死去多久的僵硬。 第22章 不要乱吃东西(22) 修缮中,禁止通……   坐在台阶上的周小福眼见这一幕, 弹簧一样蹦了起来,下意识就躲到了……   白夙的身后。   好吧,比起同舟共济过的队友孟君寻, 还是虽然看起来娇弱,但不惧鬼怪的这位大佬更能给人安全感。   但是周小福的躲藏没成功,在往白夙身后窜时,他好像撞上了什么透明的东西。   他面色一下变得煞白。   随后他想起来, 先前嗯……自己就是被这位养的小鬼拎起来越过很多障碍的。   但他还是面色僵硬:“是……是你养的小鬼?这么大啊,呵呵。”   孟君寻则是很好奇的看着白夙身后那一块空地。   格拉西亚身上没有鬼魂那种藏也藏不住的阴冷死气,这是藏不住的, 为了防止那个锦尚观好学生的孟君寻,突然来了求知欲,白夙简明扼要的解释:“是使魔。”   使魔这种很西方的词汇,对亚洲人来说,天然就没有小鬼那么恐怖。   果然听白夙这么说,周小福就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车站内那些无头人已经拎着中年男人的头回到了走廊深处,只留下一具趴在地上, 姿态扭曲的无头尸体。   而刚刚喘匀了气的小赵, 下意识要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怎么回事,我们进去之后,除了走到尽头之后, 被一群无头人追出来之外,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没人回答她,当事人都不清楚,门外的人怎么会知道。   “我不会也像他一样吧?”   头早就断了,只是还摆在脖子上而已。   她的手抬在半空中, 在距离脖子一寸的位置颤抖着,想摸却又不敢真的去摸,生怕摸到一圈伤口。   “别紧张……”孟君寻安慰她,“是有伤口,但是你越激动,越容易触动它。”   好么,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小赵的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也不敢擦,生怕自己一擦眼泪把头也擦掉。   白夙也看到了,在小赵的脖子上。有非常细的一整圈红痕。   果然是在自己都不知情时被割了头,只是还没被摘下来,姑且留在了脖子上。   小赵哭了一会儿之后,颤声问:“所以我现在,是已经死了?”   “还不会,在你被外力碰掉头之前能回去车上,就能恢复。”   生怕没什么依据似的,孟君寻还补了一句:“之前有过前辈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他是断了胳膊。”   虽然胳膊跟头区别还是挺大的,但她还是有被安慰到。   她是个很明显的行动派,会挣扎到最后一秒那种,立刻将外套脱下来,撕成布条,将脖子缠了个严严实实。   别管被拔一下会不会掉,至少不至于一低头就滑下去。   而这样的伤痕,在周小福跟孟君寻脖子上都没有。   “你们肯定是触发了什么才会遭遇这种事。”   孟君寻丰富的玄门理论知识,如今终于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这与其说是有鬼魂偷袭,莫不如说,在它的范围内,这是诅咒,是规则。”   长发姑娘下意识就要摇头,随后想起来如今自己这头可不能摇,才表情僵硬的道:“可我真的想不到,我跟王叔是几分钟前碰巧在门口遇到的,就打算结伴进去探路,找直接回去的方法。那条走廊很长,我们走了很久之后,迎面遇到了一群无头鬼,然后转身就跑,这就是全部经过了。”   一时沉默。   周小福举手:“我觉着,会不会是里头的鬼魂,把他们经历过的事情,记忆抹掉了?”   白夙表示这不可能,当时不管王叔还是小赵,他们都在巷子鬼那儿花费了很多时间,没道理之后比孟君寻来的还要早。   只会是在孟君寻二人之后,而在白夙到来之前,那一小段时间里。   周小福不屈不挠:“那会不会是鬼魂操作了时间,所以他们虽然在里边,实际上只过了一小会儿,其实在异空间过了很久?”   孟君寻表示,这回不是没可能了,只是可能性极小。   鬼魂也要遵循基本法,如果能同时具有如此多的能力,还不泄露出鬼气,那她一己之力屠城都不在话下,旅行者们不会有一点翻盘的机会。   最终,白夙一锤定音:“还是简单的诅咒,就方才小赵说的经历之中,就触犯了禁忌。”   “难道车站里鬼魂设下的规则就是必须按照正规乘车流程来走,否则就会被割掉头?”   周小福不屈不挠的第三次说出猜测。   “你们看,我跟孟哥从入站口去,到了售票厅被追出来,谁都没事,但是你们两个直接走了反方向,所以违反规则了。”   小赵面色很难看,不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承认,如今已经扼住她咽喉的死神,是自己去主动投怀送抱的。   她咬了下嘴唇反驳:“不对吧,这边就是入站口,我们当时也是不敢从出站口进去,才绕到这边来的!而且,如果说必须从入口进,从出口出,那咱们当时凿开玻璃墙出去,就全员违规了吧?”   孟君寻也道:“确实说不通,而且当时正常通道都被堵死,也根本走不了。”   所以如果真是这样的规则,那就根本没生路。   小周懊恼的搓着大腿:“也对,我跟孟哥去了售票大厅,也还是被无头人追出来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觉着自己的脑子,基本就是用来给别人排除错误选项的。   白夙听着周小福的自言自语,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   她没能很清晰的抓住,只是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你们那边有售票机,那另一边,也有吗?”   小赵回忆片刻,倒吸一口冷气:“没有,那边没有售票机,只有一条长廊,中间也有房间,但门都是锁着的。”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那条通往死亡的拐角。   “看那儿。”白夙指着拐角处的地板。   那是一块牌子,之前似乎是挂在墙上的,后来绳子松动,就倒扣着落到了地上。偏偏这块牌子的背面,跟大理石地面一样都是灰白色,在尘埃之下很难辨认得出。   “知道牌子上写的什么吗?”白夙问。   小赵表示不知道。   事实上,当时她跟王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防备身前身后的走廊里是否有鬼怪等着偷袭了,谁都没注意那块牌子。   末世的废墟城市中,掉落在地的垃圾随处可见,有什么奇怪的?   “两个可能,牌子上写了那里禁止通行,是员工专用通道或者正在修缮之类的,又或者是因为……你们看到有垃圾掉在地上却没捡,所以才惹鬼魂生气了。”   小赵和周小福异口同声:“这也太冤了!”   白夙立刻不说话了,不自主的露出了“你们竟然吼我”的表情。   周小福见状,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不爱说话的大佬都给他们这么认真分析了,怎么能反驳呢!   白夙不气别人反驳她,只是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社恐后知后觉的发作,尴尬的恨不得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最终,三人都认为白夙说的很有道理。   白夙派格亚进去将牌子捡了起来,果然,上头写着:二号通道修缮中,乘客禁止通行。   “所以二号通道前才没有围栏,因为根本就不让走!”周小福看着一号通道,神色纠结,“可我们走一号通道,也走不通啊!”   去了就被人山人海追出来。   虽然他们的头没被女鬼割断,不至于被一下子就拔掉,可想要不惊动无头人去买票,进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孟君寻看着白夙欲言又止。   白夙对人的目光很敏感,她倒是想假装看不懂孟君寻的心思,哪知他却直接说出来了。   “白宗主,能不能麻烦您……用您的隐遁术,不惊动那些无头鬼的,去售票大厅看看,该怎么买票?”   他误会了白夙的能力就是隐遁之术。   这种误会是白夙一直以来刻意为之的结果,但此刻,就让她很骑虎难下了。   要说孟君寻的要求不算很过分,道德绑架更是谈不上。   毕竟一直到售票厅为止,他都已经蹚过雷了,除了无头人之外,没有其他危险。   真的就是买几张票而已。   白夙原本是打算让格拉西亚先去探探路的,可如今觉着,自己直接去一趟也挺好。   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了,折腾到现在,她更饿了。   也许是在门口站了太久,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已经不觉着那些青草的香味多么难以抵御,只有一丝清冽的气味。   就仿佛它们真的只是人畜无害,可以勉强充饥的草而已。   但理智告诉她,这地方早就寸草不生了,凡是能长出来的作物,别管看起来多无害,都是那种吃下就会被污染同化的东西。   她是如此,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周小福的肚子早就“咕噜噜”的响过好几次了。   “那你们在这等我,我尽快回来。”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就瞬间变得透明。   “真的好厉害啊!”周小福赞叹不已,转头又觉着厚此薄彼不太好,解释道,“虽然孟哥你的也厉害,实战上其实更好用,我就是觉着就怎么说……太现实,太唯物主义了,没有白宗主这么玄幻!” 第23章 不要乱吃东西(23) 脚步声……   周小福如今很是兴奋, 甚至连话都变多了。   进了游戏鬼魂怪事见了不少,但这些在他看来,跟游戏设定差不多, 一直以来都是绝望,都是疲于奔命,让他无比后悔自己脑子一热就冲进来。   见识到其他旅行者,能使用各种超出常识的力量, 有余力反杀,让他心内隐隐生出些兴奋。   这正是他进入末日游戏的初衷之一。   他现实里过的太憋屈了,想要改变命运, 让谁都不会瞧不起他。   “大佬养的小鬼……不对,养的使魔,也能带进现实是吗?”   孟君寻见他误会颇深,忍不住泼冷水:“白宗主家传渊源深不可测,使魔是她在现实中签订,这是非常危险的,普通人万万不可去冒这种险。”   说罢,关于恶魔的狡诈, 会多迅速的诱惑人类放弃自我, 他如数家珍的讲述一通。   不得不说,也只有身为优等生,才能将早就失传的东西, 讲的如数家珍。   眼见着周小福情绪低落下去,孟君寻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这么打消人的积极性。   求生欲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面前两个伤病来说,这很可能左右他们的命运。   他立刻改口:“豢养使魔是不推荐, 但如果只是激发与生俱来的潜能,倒是可以尝试,比如我的枪,和白宗主的隐遁术。在app里的新手体验礼包就是用来激发潜能的,需要500积分就能兑换。”   周小福面色纠结:“我还想先给我妈换个延年益寿丸呢,那也要500积分!看来我还是先靠普通人的力量混几场游戏吧……”   他如今也刷了一点分数,可只有100多,想要攒够500再500,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等得及吗?   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小赵,这功夫面色已经缓和了些,她拍了拍周小福的肩膀:“如果你光救了你妈妈,转头自己却死在游戏里,她下半辈子谁来照顾?不管目的是什么,最终都得攒够一万多分赎身才能离开游戏,用最低的分数武装自己,才能在接下来的游戏里尽快刷分不是吗!”   门口的几人,为了不崩溃放弃不断催眠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而这时的白夙,却在担忧一些更加日常接地气的困难。   隐遁身形,从无头人中穿行而过,简单。   来到售票机前,读懂上头的文字,也简单。   可是她没有钱!   原本以为买票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所有的幸存者和鬼魂都能沟通,所以白夙想当然的认为,直接用她随身携带的,现实里的零钱就行了。   然而不行,货币投进去之后屏幕上蹦出红色大×,表示钞票不识别。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白夙这辈子第一次因为钱犯愁。   她刚要回去,让大家各处搜寻搞点钱过来,突然刹住脚步。   对啊,反正出去之后也是去各处抢幸存者的钱,那不如,就抢这些无头鬼的?   这些没长头,不知道是被谁驱使,还是自有一套行动逻辑的无头人,在白夙眼中,俨然已经是提款机的化身。   格拉西亚道:“所以你要在这儿动手吗?外头的人听到里头有动静,会进来的吧?”   他的隐遁术不是没有限制的,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别说施加给白夙的,就连他自己身上的都不能继续维持。   若是外头的旅行者们闻声进来,可就要看到他了。   白夙不是很明白格拉西亚在担心什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不会以为,我很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你的存在吧?”   格拉西亚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白夙没想到堂堂大恶魔竟然会计较这种小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快上,别浪费时间!”   她不太希望别人看到她的使魔是这样一位,这是实话。   要说为什么的话,只能怪西方的契约体系里,几乎没有趋势亡灵之类的项目,低阶些的小精灵和魔怪基本都不长人形,只有格外强大的,甚至在神话传说中都赫赫有名的危险份子,才能完全幻化为人类模样。   她只是希望自己不那么吸引目光,才时刻提醒格拉西亚藏匿身形的。   并没有沽名钓誉,隐藏自己和恶魔沆瀣一气这种事实的意思。   而如今……她都要单枪匹马从无头群鬼兜里抢钱了,哪里还低调的起来。   格拉西亚与她对视一秒,俨然理解了契约者的意思,冲了出去。   压抑已久的杀意蔓延开。   虽然这些无头人实在不能算得上生命,但反应还算真实,当个纾解心情的玩具,勉强及格。   格拉西亚的动作很快,犹如黑色的子弹穿梭在大厅内,经过之处,那些来不及反应的无头人纷纷倒地。   血花飞溅,每一个无头人的心脏都被剖了出来。地面上的鲜血逐渐汇聚成河,蜿蜒的流淌到了白夙脚边。   白夙退了一步,现在整个大厅内除了她身后的一小片空地之外,已经没有不沾血的地方了。   她自暴自弃的想,要不然就闭眼踩一脚算了,现在先适应一下,省着待会儿跟别人一起走的时候,忍不住哭出来,怪丢人的。   这时,已经结束了杀戮的格拉西亚,抬手整理了下根本就没散乱的衣襟,尖锐的指甲在最后处理掉的无头人怀中一划,将他的皮包划开,从中钳出一个钱夹。   里头有钞票有卡,再怎么样也够买票的了。   而果然,就和预测的那样,随着血腥味和响动传出去,外头的三人都跟了进来。   孟君寻是快步冲进来的,面对一地血海,愣了一下。   剩下的二人谨慎小心跟过来,他们来的时候,白夙已经坐在格拉西亚的肩头了。   格拉西亚正点着屏幕上也溅了血的售票机,买了四张票出来。   车票和找回来的零钱,落在下方的出票口里。   白夙喊他们过来拿:“正好,你们一人拿一张。”   说罢,她让格拉西亚把钱夹就放在售票机旁边,算是给后来可能直接找过来的旅行者一点提示。   小赵的目光落在格拉西亚身上之后,有些移不开了。   不是她在小命不保的情况下还要犯花痴,实在是这个男人,完美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格拉西亚用只有坐在肩头的白夙才能听到的声音低笑了一声,笑意中充满了嘲讽。   白夙拍了拍他的后背——   忍耐吧,知道你很看不上人类不知死活觊觎你的容貌,可谁让你就长这样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总不能让别人违背天性不是?   也许是格拉西亚笑容中的嘲讽太含蓄,小赵面颊一红,竟是在得知自己命在旦夕之后,第一次有了点鲜活的表情。   她问白夙道:“要跟使魔签订契约,是不是很困难啊?”   先前还跟孟君寻一起劝周小福别作死,如今看到了脸,瞬间将警告都抛诸脑后,也想自己搞一个了。   白夙忍笑:“困难倒是也不很困难,毕竟跟他同一批次的,还有七十一个。只不过剩下那些,擅长的领域,我也不太清楚。”   包括长得好不好看也是一样。   那些千年前的典籍上,就算有画像也很抽象,反正白夙在挖出格拉西亚之前,是没对颜值抱什么希望就是了。   小赵却是没听出弦外之音,还想问的详细点,格拉西亚却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下意识就要回答:“赵……”   白夙冷冷打断她:“没必要说。”   姑娘急忙闭嘴了,之后周小福拍了拍她肩膀,将她的那张车票递过去,同时很疑惑的提醒她:“别被恶魔迷惑了,我看你刚才,表情都不太对劲。”   小赵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接过车票,跟着往前走。   周小福看着她的背影,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他转身看向孟君寻,孟君寻叹了口气:“走吧,别想太多。”   等走过售票大厅,地面上不再有血迹,格拉西亚将白夙放下来,又很自觉的隐遁了身形。   那种强烈的吸引人目光的存在感才终于消失,几人攥紧各自的车票,根据地面上贴的箭头,往检票口方向走。   白夙走在最前,跟后边的人隔了几步距离。   她目不斜视,开口轻声道:“别想着套出名字之后,跟第二人签订契约。”   格拉西亚低笑:“你误会了,方才……只是临终关怀而已。”   白夙回头瞥了一眼小赵。   倒是瞧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反而很淡定。   当然可以理解成:反正已经违规一次,不会被割第二次了,也就无所畏惧。   但再看周小福,一踏上陌生的地板,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每经过可以充当镜子的光滑面,都要看一眼自己的脖子,确定上头没有红线才安心。   确实,相比而言,小赵的淡定,或许理解成麻木更恰当。   而恶魔总是比人类嗅觉更灵敏,能更早嗅到死亡的味道。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眼见着就要走到安检通道,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哪儿来的声音?”周小福紧张的左顾右盼。   不怪他紧张,这条长廊不存在岔路,前后都没有人影。   再仔细去辨认,就见孟君寻突然附耳凑到墙边。   “声音是从墙里传来的?”他一脸不可思议。 第24章 不要乱吃东西(24) 遵守规则……   脚步声“咚咚咚”的从墙的另一侧传来, 忽远忽近。   几人紧张了一会儿,可什么危险都没发生,谁也不知道这跑动的声音意味着什么。   “快点走吧, 安检台就在前边了。”小赵哑着嗓子道。   这场游戏虽然在app上没给时间限制,但通过饥饿来催促旅行者的行动,才更加令人煎熬,没人再理会这脚步声, 继续前进。   可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明明都看得到安检台了,可怎么走距离都不见缩短, 不论如何都走不到尽头。   “该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不然咱们转头回去试试?”周小福问。   白夙看向孟君寻:“你是专业的,你说,这是鬼打墙吗?”   因为平常用不上,玄学方面的知识,白夙素来没认真学习过,偶尔需要都是现去翻典籍,而如今家中那一库藏书也没随身带, 就不去绞尽脑汁回忆了。   孟君寻思索片刻后摇头。   鬼打墙是迷惑人的感知, 让你以为自己一直在前进,实际上则在原地打转,是无意识的走一个闭环, 比如说你从三楼往上爬,爬过一个折角之后发现前头还是三楼,往回走一层,又是三楼。   但并不会让你跟走在传送带上一样,看着前头的三楼标牌, 却不论如何都上不去。   周小福的脚踝本就有伤,如今跋涉了这么久,又饿又累又疼又怕,见别人都一筹莫展,自己也放弃了思考:“不然咱们回去售票大厅?这儿走不通,那线索还是在大厅里吧。”   他转身就要迈步,突然一个踉跄,是被孟君寻抓住了肩膀。   孟君寻的力气不小,周小福本就站不稳,被这一下子带倒,摔在地上,眼看着脚踝厚厚的包扎上又渗出红色。   周小福疼的面目扭曲,但也就几秒钟功夫,他神情骤变,颤抖着抬手摸上了脖颈。   他的脖子上,出现了细细的一条红痕。   不过这条红痕没跟小赵一样,绕着脖颈一圈,而是只在喉结上下。   约莫是已经割到了气管的位置,但也只是痕迹,并未被撕扯开,未影响呼吸。如果当时他再多走一步,就会变的和小赵一样了。   甚至可能还不如她,会直接掉头也说不定。   周小福脚软的根本站不起来,面色煞白。   只要做错了事就会被割头,买了票却想要原路返回不行,什么都不做要去安检口也不行。   “到底该怎么办啊!”他带着哭腔喊。   只能用墙壁里的脚步声做文章了。   “不管了,把墙凿开看看吧。”白夙破罐子破摔。   她说话的同时,已经后退了几步。   孟君寻以为是在让他用枪试试,刚要发动能力,就听“轰隆”一声,烟尘飞散。   格拉西亚已经一拳打穿了墙壁。   这一拳快而狠,根本无人看清动作,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男人的风衣下摆在微微晃动,缓慢的从墙壁另一侧抽回手。   仿佛他只是去壁橱里取了个东西。   墙壁被打穿之后,并未彻底碎裂,只有足球大小的一个孔洞,周围全是呈放射状的裂痕。   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吓到的小赵下意识后退之后,后脑勺抵上了走廊另一侧的墙壁,随后又立刻跳开,不敢倚在墙壁上,只面无人色的喃喃自语:“疯了,都疯了,搞这么大动静都不提前说一声……”   她的表情僵硬而扭曲,眼球仿佛已经不会转了,只僵硬的随着转身,而停留在面前正前方的一点上。   看来,随着头身分离,天平在迅速往死亡方向倾斜。   白夙叹了口气,恶魔敏锐的感知,让他比别人更早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他说没救,排除诅咒谩骂的可能性,那就是真的没救了。   小赵才走到这儿就已经是半鬼半人的状态,接下来过了安检站还要去站台等车,又不知道列车各多久来一趟,九成九挺不过去。   孟君寻和周小福也都看出了小赵的状态不对,可没人说什么。   如今谁也分不出多余的经历来照看无法挽救的同伴了,透过墙壁上的洞,对面的东西还亟待解决。   那是超出常理,让人大气都不敢喘的东西。   孟君寻好歹是玄门弟子,别管现世里见过几个鬼魂,至少门派里传下来的典籍看过不少。进入末日游戏到现在,遇见的鬼魂都没超出他的常识。   而墙壁里的东西例外。   那是一大坨的腿。   刺猬一样,看不见头和其他部分,只有腿。   而这一团活着的腿,就在墙另一侧的房间内不停的跑来跑去,发出时远时近的奔跑声。   “卧槽,这什么玩意!”周小福壮着胆子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嫌恶的远离了洞口。   白夙和孟君寻对视一眼,都不明所以。   如果这是葡萄似的一大串人头,她还能理解。车站女鬼有收集人头的癖好,而先前售票大厅里那么多无头人的头颅,总要有个安放之所。   可这个腿精算怎么回事儿?   孟君寻不说话,原本打算用来打穿墙壁的能力具现化手枪始终紧握在掌心,格拉西亚指尖锐利的指甲也没收起来。   不是说它棘手到恶魔都自认搞不定,而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才算是遵守车站内的规则。   不对,车站规则?   白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顺着墙壁上的洞往内照。   有了灯光,从腿精的缝隙内,就能隐约看到房间另一面是什么了。   是门,而且还是开着的门,只是这坨腿精太过庞大,会卡住出不去。   “试着把洞凿大,让这坨东西出来试试吧。”   周小福摇头道:“别吧,这么个东西,出来之后你们怎么对付?”   前进是前进不了,后退又有被割头的危险,肉搏战可不是个好选项。   “我觉着,放出来之后,应当不用打。”白夙这样道。   原因没说,因为也不是很确定。   但她已经暗自捏住了袖中的机关,如果最后结果没和她预测的那样,那她动用自己的潜在能力也可以搞定。   这功夫就要抱怨一下格拉西亚了,他现原形秒杀这玩意肯定不难,可问题是他的原型颇大,翅膀扫起来更是没法顾及旁人——   他以前数不清的战斗中,大概从没顾及过,一时片刻想改也难。   所以还是别强魔所难,她自己来负责好了。   格拉西亚见白夙做了决定,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不是很乐意。   可白夙作为契约者,她有主导权,她的命令使魔无法违抗。   孟君寻则是无条件相信白氏宗主的判断。   一分钟之后,整面墙都被他们给拆了,而那坨腿精也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滚了出来。   外头的人或者恶魔,无不严阵以待。   结果腿精果然一如白夙所预料的那样,六七不认,谁都不爱,从墙里笨拙的滚动出来之后。没袭击任何人,反而转了个圈,直奔安检口。   在马上就要撞上安检台时,巨大的球形散开了,从一坨只能露出腿的球体,散成一个个无头人。   他们依次在安检台旁边站好,排着队进站。   后边不远处的旅行者们大气都不敢喘。至于小赵,她本就已经不剩多少生气,此刻更是僵直犹如尸体,连自言自语都停下了。   但是无头人们只是依次过了安检口之后,分散开去,各自往自己要去的站台走。   白夙往前踏出一步。   虽然这一步很小,但她感觉,自己是切切实实的距离安检口更近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周小福脑子都不会转了,喃喃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白夙正在和格拉西亚小声交谈,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问她。   他没敢大声问,担心打扰大佬的思路。   倒是孟君寻好心的给他解释:“墙后边是特殊人群休息室,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扭作一团无法通过门,不然应该排在咱们前边。按顺序排队过安检是规矩,如果再严苛一些,让老弱病残先行也有可能是,所以他们没走,咱们就不能走。”   作为后来人的旅行者,不能插队,这才被一直困在回廊里。   往前不能走,回头则是死。   周小福无言以对,这怎么可能想得到?   而白夙其实……只是突发奇想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反正猜错了也打得过,就无所谓了。   此刻她正在跟格拉西亚探讨的,不是什么严肃到不该打扰的事。   虽然也生死攸关。   但只关乎一个人,那就是:按着这状态,若是小赵彻底沦落为残念控制的一尊躯壳,以这个状态回到现世,她到底还能不能活。   格拉西亚表示,这是他的知识盲区。   “地狱和人间是两个不同规则的时空,比游戏世界与现实位面差距更大,而且凡进入地狱的,都是死透的幽魂,半死不活的家伙,我在地狱可没见过。”   白夙不接受这个解释:“难道说,《神曲》是骗人的?”   她怎么记得,但丁下过地狱游历呢?   虽然广义上大家都认为,这是大诗人借由神话题材来暗喻现实,但格拉西亚之前不知有意无意的卖弄学识时,曾说过,其中有真实的部分。   如今自打自己脸可不太好。   “我说过的话,你竟然记的这么清楚。”   格拉西亚眼底闪过一抹难懂的,金黄色的笑意。   他不会记错,关于《神曲》的对话,可是发生在七年前的。 第25章 不要乱吃东西(25) 被卡住的头……   在格拉西亚的印象里, 人类多半记性很差,按寿命来换算,约等于金鱼。   白夙则是很纳闷的瞥了他一眼, 认为他大惊小怪:“跟我说话的人又不多,记得不是很正常吗?”   这十年来,她95%以上的社交,都是跟自己这位使魔进行的, 还不很频繁。   这些对话里有别于“今天晚饭吃什么”一类,稍微有点营养的,根本没多少。   她如今的岁数是不小了, 可身体跟外表一样,正是接近成年,换做其他人,就是正冲刺高三的状态,哪可能什么都忘。   格拉西亚则没把白夙的解释当回事,他自顾自的心情愉悦。   “《神曲》里真实的部分是一些描述,而但丁亲身去过,甚至与其中诸多的经历是虚构, 这只是一种短暂而特殊的状态, 就跟东方的观落阴差不多。”   白夙对此不作过多纠结:“总之,按你的经验,她是没救了对吧?”   格拉西亚思忖片刻:“想要救回人类状态不可能, 但要把她炮制成活尸或者食尸鬼,我倒是有办法。”   “打住,当我没问。”   活尸约等于尸体这件死物成精了,跟从前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想要救她。”格拉西亚不想让话题就此结束, 继续逗她说话。   白夙叹了口气:“万一,我是说万一,她是被我牵连的呢?”   虽然没什么根据,可她隐隐担心,那个被称为王叔,她都没什么印象的中年人,也是因为曾经对她有点什么恶意,所以才运势奇差,在大厅简单的二选一中鬼迷心窍走错了路,那么跟他搭伴的小赵,就是间接因此而死。   白夙自认不是圣母,对大部分人都敬而远之,只怕潜意识里生出个毒瘤,一个不留神就长大破裂,让她的压力值上涨。   所以她想做点事,来让自己可以问心无愧,面对死亡都能没心没肺。   天赐强运在别人身上,也许是宝物,可对于她这样需要和古墓派似的维持心理状态稳定的人来说,根本就是debuff!   白夙越想越是委屈,抬头看到灰扑扑的天花板,低头则是脏了的,鞋尖被削掉了一块的皮鞋,手指一动碰到口袋里的手机,想起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一共才得了300多分,不禁悲从中来。   还好她走在最前头,说话时无人打扰,不说话也只当她是在凝神警戒,谁都猜不到,此刻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眼圈儿都红了。   就这样沉默着来到安检口。   孟君寻的登山包早就在某次遭遇战里丢了,一行人里头,只有白夙拎着皮箱,她觉着如果一切都要恪守规则,那安检流程也不能例外。   她将皮箱放在传送带上,原本静止不动的传送带发出嗡鸣,转动起来。   箱子进去之后,没触发警报铃声之类,只是在取物口等了很半天箱子才出来,这跟履带转动的速度不符,箱子在安检机内部,好像被什么卡住了。   所以白夙虽然拎了箱子,却没立刻就走。   饿归饿,急归急,可疑的地方还是要多加注意。   虽说一般情况下,之前停在机器之中的东西,会在皮箱前出来。但之前卡在角落里,被皮箱碰到之后才能跟着出来,这样的可能性也存在。   不负众望,从安检机中送出来的,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因为不断滚动着,始终没法顶开帘子出来。   格拉西亚过去撩起皮质帘子,才让那东西顺利出来。   是一颗人头。   女性长发在脑后盘的很利落,神态颇为安详,也没有脏污血迹。   比起这一天里见过的那些血腥诡异的玩意儿,这颗人头已经吓不到人了,只是那张脸白夙觉着熟悉极了。   肯定在哪里见过。   她刚要问问看另外几人有无印象,就见他们都一脸懵逼。   “你们对这张脸没印象?”她问。   其他人纷纷摇头。   甚至包括小赵。   她如今俨然是行尸走肉,眼神空洞极了,似乎就连恐惧这种跟生存最密切相关的情绪都已经散去。   白夙想了想,突然蹲在地上,从仰视的视角去看那颗人头。   这回就跟记忆力完全吻合了,这不就是那个车站女鬼吗!   “把这颗头带上,之后说不准有用。”   也难怪别人没印象,之前车站女鬼在安全通道,她第一个下去之后,转头上来分享过情报,应该就没人再去了——   除非是那些信不过她,又自己去找女鬼谈过心的。   至于带上女鬼的头究竟会有什么用,谁也不清楚,但既然有格拉西亚这个跟班在,那就没必要让他两手空空,拎颗头也累不着魔。   接下来,便是一个三岔路口。   左拐是下楼梯,标着1号线,前方直行则是2号线,右方有电梯间可以上楼,标着3号线。   哪一个都不是最开始换乘站门牌上所标着的24号。   “我们不会,从头到尾都是被车站里的鬼给耍了,其实出路根本不在这儿吧?”周小福的声音里,透漏着掩不住的绝望和疲惫。   白夙心内叹息,这人转变也真是快,先前有多乐观积极,如今被吓破胆之后就有多悲观,负能量多的都要爆炸了。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饿的。   正常人一天不吃饭,不至于受不了,可如果一天一夜,始终处在美味的甜香之中,却一口也不能吃,还要不断消耗体能,确实也会消磨人的意志。   白夙心态180°大转弯,她觉着自己太幸运了,有格亚这个带翅膀的使魔,让她少走许多路,否则她此刻怕是比周小福还绝望。   但就算如此,她的耐性也要消耗殆尽。   她·真·的·快·要·饿·死·啦!   白夙耐着性子,很粗略的四周看了看,就决定上楼。   她刚要走,身后的孟君寻就喊:“等等!”   一边喊着,还伸手要拉住她。   白夙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滑步没让孟君寻碰到自己,转头看他。   本来只是寻常的动作,可被她这双澄明的眼睛一盯,孟君寻莫名有种自己好像做错了事的心虚感,他连忙解释:“我是觉着,咱们是不是该谨慎点,这答案太过显而易见,会不会是鬼魂在作弄我们?她可以在一定规则下操纵空间的……”   他说到一半,就见白夙一脸不耐烦,转身往安检机方向走。   孟君寻脸都白了。   然后就见白夙走了一圈回来,没触发任何危险,脖子上也没有红痕。   她一摊手:“你看,这里后退也无所谓。”   所以走错了大概也不会被惩罚,只是踏足不该去的地方,会引来什么后果,就要到时候才知道了。   孟君寻被说服了。   三岔路口做选择的地方没有什么限制,只是上行只有箱式电梯跟步行用的安全通道,并没有扶梯。   “试试看电梯吧。”白夙这样说着,按下按钮。   电梯不知道多久没使用过,绞索互相摩擦,声音干涩,轿厢肉眼可见的在透明的电梯井里摇晃。   白夙听到,有人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她能理解这种紧张。   只有近乎超重的电梯才会这样摇晃。   当时旅行者们全都从墙壁上的破洞出去了,又有谁会从那儿下来呢?   电梯很快降到一楼,打开门之后,轿厢里是满的。   全是人头。   好家伙,之前白夙还在思考,这个收集癖女鬼会把她要盘的人头存放在哪儿,如今就得到答案了。   每个人头都由一缕黑发贯穿太阳穴挂着,堆叠起来,好似被强行塞进垃圾桶里的一串风铃。   门打开之后,最边上的几颗从人头山上滚落,卡在电梯门边,每一次电梯门要自动合上,都会卡在人头两侧,将已经僵硬的脸挤出扭曲的表情,再一次打开,周而复始。   如果想用电梯,非要将这些人头都清理干净不可。   但光是人头也就算了,这只是个有点脏的活计,相信会有人愿意代劳,可勾着人头的黑发没人敢动。   天知道如果人进去轿厢将门关上,那些现在看起来死物一般的头发会不会突然暴起,将无处可躲的旅行者们穿成糖葫芦。   孟君寻:不行。   周小福:走楼梯吧!   白夙:清理人头太……   太脏了。   于是众人瞬间达成共识,留下死不瞑目的人头们,转而去了安全通道。   跟先前白夙进去侦察过的楼梯一样,灯光闪烁,忽明忽暗,将所有人的面色都映照的非常差。   走到一半,孟君寻喊住前面的人。   白夙当然也感受到了不对。   又来了。   就跟最初在楼道里看到女鬼一样,这一次,仍旧有非常重的戾气先涌了出来,随后便是苍白的举巨型骷髅,随后是女鬼的长发……   不是这一次,女鬼换了身衣服。   不是那种一看就道行很深,以鬼气凝结的裙袍,而是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制服,干练整齐,跟脑后长长的头发非常不匹配。   带着微妙割裂感的女鬼居高临下的看着旅行者们。   “想要通过这儿,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女鬼面上露出一个狞笑,白皙的脖子上突然涌出许多鲜血。   人头滚落,掉落在地面的女鬼还在笑着。   “将我真正的头找……回……来……”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让本就不算暖和的楼梯间温度骤降,每个人都冷进了骨子里,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可这是纯然的生理反应,实际上没人害怕。   “人头是吧,格亚,给她。”   白夙一脸淡然的下了命令。 第26章 不要乱吃东西(26) 此起彼伏的,是……   格拉西亚解除了原本施加在人头上的隐匿术, 女人安详的人头出现在她手上。   地上原本狞笑着的人头陡然没了表情,桀桀怪笑也卡顿了。   它面目带着狰狞和不甘,咬牙切齿的瞪着格拉西亚。   到这儿, 白夙算是明白了,支撑这女鬼越来越强大的,就是她丢失了头颅的怨气,如今头颅找回来了, 自然也就泄气了。   虽然这个找回来的过程,可说毫无尊严。   换谁都要气啊,好不容易设的谜题, 别人顺手把答案提前预备好了,就很尴尬,很没有逼格。   那颗充满怨念的,五孔流血的人头在地上逐渐变的透明,它上头连着的黑发也随之消失。原本拴在黑发上的人头收藏品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格拉西亚越过这些滚动的人头,将手中独属于女鬼的那一颗,安在了她呆立原地的尸身上。   在断面相接的瞬间,人头睁眼, 目中一片赤红, 眼光落在格拉西亚上,这位恶魔没反应,可其他人……   好吧, 白夙在被黑暗笼罩的前一秒,看到孟君寻毫无预兆的晕倒。   随后,在彻底的黑暗之中,白夙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哭喊声, 还有一个女人透过喇叭,略微失真的声音:“大家一定要注意秩序,不要跑动,谨防踩踏!”   白夙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不自觉的往前迈。   什么都看不到,而且四周有人挤在她身边,让她犹如海浪中的小船一样,左摆右晃找不到方向。   汗味,烟味,香水味,布料摩擦的声音,这种和别人距离过近的状态让白夙近乎窒息,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   身高步伐穿着都不一样,动作也根本不由她自己掌控。   她立刻明白了,自己恐怕如今,是附身在别人身上的意识,经历这个人蹭经历过的事。   “别挤别挤!让残疾人先走!”   随着这句话,她身边的拥挤程度略微减小了。   但她也听到有人骂了一句抱怨道:“一个瞎子上了车能逃到哪儿去?浪费资源!”   随机分配,结果给她随机到了个小瞎子身上?白夙怀疑是她的强运buff又起了作用,以免她接下来看到恶心吧啦的画面。   一旦冷静下来,黑暗就不让人慌张了,反而透着让人安心的平静。   白夙能分辨出,那个用扩音器不断维持秩序的声音,跟车站女鬼有几分相似,只是大概已经过度疲劳,所以嗓音很哑。   白夙所“附身”的盲人,用导盲杖小心翼翼的前进着。期间,有撞过人,更多的是被被人撞到,好不容易到了安检台附近,刚要将挎包递过去,突然听到一阵尖叫。   “啊——”   “停电了!”   “卧槽怎么这个时候停电?”   “大家不要惊慌,请在原地等待,备用电源很快就会启动!”又是那个女鬼的声音在安抚受惊的人群。   人群并没有安静下来,而是从惊声尖叫转为低声啜泣。   末日来临,不是一瞬之间就毫无痛苦的终结,而是充斥着混乱和渺茫的希望,一点一点的崩溃下去。   盲人在停电的黑暗之中,反而成了最行动自如的那个人,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没能挤上车。   列车根本就没来。   末日来临肯定不光一个城市遭殃,其他城市也沦陷了,根本不存在逃到哪儿就能得救这样的好事。   不过小瞎子的运气好算好,他在车站第一次被变异者攻击时,成功的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但躲藏也不过是暂时的,白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食物太多了带不走,不然就光割头吧。”   下一秒,便是刺痛划过脖颈。   疼痛让白夙哪怕只是意识,都泪眼模糊,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抹眼泪,冰凉的指尖让红肿的眼睛好过不少。   幻觉结束了。   从全然黑暗之中缓过来,哪怕只有不甚明亮的灯光,还是很刺目。   片刻之后,白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正靠在格拉西亚怀里,所以还能站在台阶上,而在面前的,不再是挡路的巨大骷髅和女鬼,而是楼梯口的大门。   推开就是二楼大厅了。   格拉西亚不受幻觉影响,所以可以立刻接住她,剩下的人运气没那么好,在楼梯上晕倒之后,都摔到了转角。   孟君寻和周小福都很勉强的才爬起来,没伤筋动骨也算运气好。   至于小赵,她的头已经随着这次摔倒而滚落在地。   太惨了。   孟君寻爬起来之后,要将她的头带回去,万一之后看到她家人的寻人启事什么的,还能有个交代。   白夙觉着没必要,这样不就让人家身首异处了嘛,还是分隔两个位面之远。   而且如果小赵真有那么多牵挂,也不至于绝望的主动进入《末日游戏》里,还不后悔的。   但她也没力气说这么多,闷声往上走。   方才的虽然是幻觉,可太真实的幻觉,会潜意识影响身体,白夙觉着自己小腿酸软,走路都费劲。   推开门之后,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一次的站台显示,是24号,终于能确定,这是最后一步了。   指示牌上显示,下一辆列车要在三小时后到达,白夙看了一眼手机。   进入游戏之后,正常页面上的始终已经不再工作,但app内置的秒表计时功能可以开,她从下车的瞬间打开了计时功能,到现在正好是23小时。   经历了这么多,其实也才不过一日夜而已。   白夙抬头看向泛着绿光的指示牌。   最后三小时,真的能平静度过吗?   三个小时的时间不算长,可无事可做,就会将饥饿和恐惧无限量的加剧。   起先,几人都默不作声,只是坐下休息保持体力。   后来就被过度安静破防了,又累又饿,干等着只会睡着,而睡了之后,鬼知道会不会被什么玩意儿偷袭。   勉强凑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白夙这才知道,每个人经历的幻觉大相径庭。   她果然是运气好,可以说是风雨无波,只最后疼了一下子就回来了。   周小福则惨上很多。   按他的说法,白夙庆幸她没直接看到,不然一定会吐出来。   当时的安检口有很多人都被拦下了,他们或多或少已经被污染,只是摄入量少,异变尚且不明显。   异变一旦开始,只有快慢问题,绝不会停止或逆转,所以这些人彻底沦为非人之物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谓的停电也是这些异变了的人偷偷搞出来的,就是为了扣下更多的“食物”。   然后就是漫长的躲避和杀戮。   周小福意识所跟随的人,跟变异人斗智斗勇了两天,最后还是被活捉回去喂了蘑菇。   提起蘑菇两个字的时候,他还是拼命咽口水。   没办法,香,太香了。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声响。   “啊对了!我其实是第二波被活捉的,先前还有一帮变异者,他们嫌抓人效率太低,选择割头!而且似乎是杀了太多人,连头都没法一次性拿完,我说到有人说,要把人头先找个地方存放,分两拨拿走,估计安检机就是他们藏人头的地方,那个女鬼的头就是被挤在最中间卡住的!”   安检员的头颅被卡在她生前用过的机器缝隙里,变异者第二次取的时候漏下了,怨气凝聚,化为厉鬼。   恐怕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厉鬼都是这么来的。   他们怨恨自甘堕落,残忍杀戮的刽子手。   有怨恨,所以迁怒所有活人,这种心情白夙太能理解了。   她自己在诅咒爆发时情绪失控,也经常怨恨自己的一半人类血脉,恨不得人类这个族群灭绝才好。   但这种情绪她能控制并消化掉,不会真的发展出反社会行为,而鬼魂可不在乎这些。   而孟君寻只是听着,怔怔的看着地面,始终没说话,沉默的不像他。   过了好半天,意识到另外二人的视线,他1强打精神开口:“我的视角,是异变了的幸存者,我……杀了很多人,砍了很多人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觉着,人的脑浆是至高无上的美食。”   说到这儿,他也咽了下口水,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影响的太深,面色发青,慌忙忙跑远。   随后就是呕吐声。   白夙胃里也不舒服,她转头靠近格拉西亚怀里。   “不管了,我睡一会儿,你帮我警戒……嗯,不光帮我,也照看一下另外两个。”   “好,你不需要……”   还没把担心两个字说完,怀中人的呼吸就平稳下去了。   格拉西亚将她险些要垂落到地上的手握在掌心里,下一秒,就将两个人的身形都隐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列车进站声响起。   白夙睁开眼,就如同没睡过似的,一秒就跳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告示牌,进站的列车速度飞快,勉强能看清车头上闪烁的指示灯,写着3号线。   车上几乎就是空的,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不同车厢里,车门开了之后,他们才疑神疑鬼的蹒跚下来。   一共六人,全是旅行者。 第27章 不要乱吃东西(27) 人数只剩了一半……   进站列车停下来后, 车上原本写着的3号线指示牌熄灭,并未再亮起来。   看来在两个小时之后,它就会开走给24号线让路, 或者直接亮起24号线的牌子被二次利用。   但它就停在这儿占位置,不会有下一辆车开过来,也就说明不会再有其余的旅行者从换乘站过来了。   门宛若被焊死,就连格拉西亚都无法撬动。   “这是规则的限制。”   就跟刚来时一样, 再将几个旅行者赶下车之后,车内就是另一个时空了。   游戏还未结束,人数只剩了一半, 不容乐观。   眼镜妹还活着,但是脸上全是溃烂的水疱,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开水煮过,她下车之后看着站牌上显示还要将近两个小时才能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泪水流过创面,又疼的面目扭曲,在地上直打滚。   其他人情况似乎比她略好, 也都一身狼狈, 没人说话,只刻意远离彼此找角落歇息,只有季远一脸疲惫的来跟白夙打了个招呼。   周小福很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从鬼魂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换乘点的?”   之前听孟君寻讲了, 引走鬼魂是不行的,换乘点只在鬼气浸润之地才存在。   这正常人能做到吗?   终点站的任务自然也难到不科学,光是他自己肯定完成不了。   多亏他运气好,来终点站的旅行者有五个之多,其中四人一起走到最后, 其中还有两个是大佬级别的,而大佬之中还有一位运气好的惊人!   原本季远就是来打个招呼,他摆了摆手不想多提,但一沉默下来,饥饿和安静也确实要命,这才认命的打开了话匣子。   “别人的我不知道,我要去找的门,是在学校里,那儿的鬼魂是个老师,吊死的,舌头伸出来老长。那所学校很偏僻,所以应该没谁去喂过她,也就不是非常强。当时这死鬼老师,用幻觉来勾引我上吊,被我发现了破绽没成功,就开始暴力拉扯我,不过被我挣脱了。”   他说到这儿,下意识扭了下脖子,随后疼的表情都扭曲了。   白夙扭头,看到他后颈上就缺了一大块肉,往下的衣服全都被血浸透了,沾了很多粉尘结成了块。   “亏着我进站前还抓了一盒粉笔,碾碎了洒在背上糊住,否则止不住血,估计在车上就凉了。”   他叹了口气:“当时顾彩一直偷偷跟着我,在我被幻觉迷住的时候,想要摸走我的手机,趁我拖住鬼魂时抢我的名额进站,只不过我先一步挣脱鬼魂之后,她就替我遭殃了。”   每一扇门只能对应的旅行者进去,手机就是通行证。拉开门就是刷卡的闸机,只要一个人进去,门牌就会消失,剩下的人就算再打开那扇门,里头也不是车站了。   白夙的目光落在几个下意识跟其他人保持距离的旅行者面上,心说也不知道他们有几人是自己的换乘点位置太难进,而抢了别人的名额过来。   至于被抢走生路的?或许都直接被灭口了也说不定。   否则也该换一条路,直接来总站,不会这么久一个后来者都未见。   白夙本来一直懒洋洋的靠在格拉西亚怀里——恶魔隐遁了身形,显得她并不是没正形的靠着,而是正襟危坐一般。   听到这儿,白夙掌心被勾了勾。   白夙很不客气的掐了回去。   她知道格亚什么意思,无外乎就是感受到,季远在最后这段说谎了!   季远这段经历里存在太多巧合,比如顾彩明知他最强壮却偏要挑他下手,又比如他刚好在顾彩来偷手机的一瞬间清醒过来……   但也没有深究的意义,《末日游戏》内,就是无法之地。   周小福倒是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只是心内唏嘘,孤军奋战甚至勾心斗角,也太可怕了。   还是终点站好,不限人数,可以让大佬带。   “这就是C级末日吗,除非是实力和运气兼备的高玩,否则非要牺牲别人,踩着尸体才能爬到终点……”   他本意是想诚心实意的赞美大佬,哪知说到一半,背后突然扑过来一个人影。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自己一步步,从墙上搭了□□爬过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周小福身后偷听的眼镜妹这样喊了一句。   她面上过敏引起的水疱更严重了,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就算没起水泡的皮肤也红的惊人,汗水蜿蜒的往下流,沾湿了一大片领口。   “发烧了,这怕是要完。”   这姑娘,看着也太可怜了。   不管是她还是格亚,都没预备医药。   毕竟她自己根本用不到。   这就需要寻求专业援助了,白夙看向不远处的孟君寻:“你身上还有药么?有的话给她喂点,不然怕是撑不过去。”   孟君寻的包早丢了,但他穿的是休闲款的衣服,身上不少大口袋都鼓鼓的,一看就是还有存货。   他被人呼唤,墙皮一样的脸色又活泛了点,跑过来翻口袋,从瓶瓶罐罐里挑出一个,钳住眼镜妹就喂了一整瓶,眼镜妹哼唧几声,晕了过去,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肤色也正常了些许。   如果真就这样睡到回去,也算是她幸运。   而孟君寻从助人上真的找回了点活着的乐趣一样,收拾完东西也没再刻意远离其他人,看来是从那种一看到活人就觉着美味的惯性中恢复过来。   但就算这几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剩下旅行者仍旧满脸戒备。   不是坑死了别人,就是在被坑死之前极限反杀,对同类的信任早就一滴不剩。   这就带来了新的问题,他们四散的很均衡,就让整个候车大厅均匀的飘散开血腥味,不甚浓郁,却也令人不爽。   白夙去开窗户,窗户一丝风都没有。她心烦意乱,低声嘟囔了一句:“光是C级副本,就搞这么狼狈,若是再难的游戏,怕不是就要死光了!”   真不明白这种生还率,怎么还能流传出诱人的都市传说。   格拉西亚冷笑,开启嘲讽模式:“当然是因为贪欲了,你们人类里,有个难得长了脑子的家伙,写过一本叫《资本论》的书,写的很明白。”   白夙打断他:“为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她瞥了一眼格亚,不留情面的嘲讽回去:“但这指的是资本这种存在本身,而不是特指人类,况且这句话也不是马克思他老人家说的,是他引用的,你在地狱里的日子不是很无聊吗,怎么读书连注脚都不看完。”   格拉西亚轻笑一声,刚要说什么,面色突然凝重下来。   “有东西过来了。”   “感受到了。”白夙脸色也不好看。   果然最后这段时间,可不是让人休息的。   格拉西亚身为恶魔感知能力强于人类,有契约存在,不需要言语,白夙就能感受到他的感受。   有很多人正在围过来。   严格来说不是人,而是变异幸存者。   他们和末世刚来临是那样,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有难得的给养要逃离这座城市,蜂拥而至,来参加最后的狂欢。   长久以来,完全异化之后,更喜爱活人血肉的幸存者们,只能陷入互相掠夺的死循环。   不小心被鬼魂“净化”还侥幸活下来的,就躲起来继续疯狂吞吃诱变因子,从而加速变异,试图变的更强。   最基础的兽性不过食欲和性【】欲,受伤的旅行者们聚集时,散发出的温度,汗水和血液的气息,让他们空前团结,潮涌一般聚拢。   之前车站是安全的,怨恨变异者的女鬼是天然屏障。   如今,车站内的女鬼已经不在了。   要怎样撑过最后一小时,是个天大的难题。   他们需要再一次经历了一次末世来临时的绝望无助。 第28章 不要乱吃东西(完) 她的能力,很疼……   一开始, 困顿交加的旅行者们还没察觉到问题,但很快,那股危险的气息就弥漫开来。   但并没人积极想对策, 反而都往各自藏身的角落里缩。白夙仿佛看到在危险来了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还是重新振作的孟君寻拍手喊道:“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时候,一旦被幸存者们包围,想挤上车都是不可能的事!只有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才有可能在最后杀出一条血路!在车来之前就是要积蓄力量!”   不得不说,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聪明人。虽然还是彼此戒备着,但有人领头, 指出一条还可能开拓出点生机的路,一定会跟着走的。   幸存者太多了,杀都杀不尽,列车来之前,以躲藏为主。   这个避难所,就是电梯轿厢。   孟君寻选择电梯的理由很充分,透明轿厢距离可以方便观测四周,而且在必要时可以通过上下楼来引开或者避开那些脑子基本也被异化为低等生物的幸存者们。   顺便, 还能占用电梯井, 减少一条变异者们攻上二楼来的路。   唯有一个人不愿意去。   白夙。   基本上,在场除了她只是略微风尘仆仆之外,其他人都得用狼狈不堪, 血肉模糊来形容。   跟他们挤在电梯轿厢里长达一个小时,开什么玩笑,不如杀了她!   这一个小时过去,够她的压力条涨满两圈了。   格拉西亚感受到了契约者的僵硬,将她护在灼热的怀抱中, 用近乎哄小孩的语气:“我不隐遁身形,直接给你在角落支出一块空地,如何?”   这样她看不见,最多只能嗅到气味。   他当然是反对白夙来参加游戏的,甚至还在有意无意的,放缓她刷分的速度。但这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白夙短时间内多次触发血脉带来的诅咒。   对于大恶魔来讲,放任契约者承受这样的伤害,也实在有损他的威严。   白夙点了点头,虽然密闭空间里气味不论如何也是避免不了的,但如今也没法讲究那么多。   只是格拉西亚一踏进电梯,刺耳的滴滴声响了起来。   格拉西亚:……不好意思忘了我的本体太重。   原本可以装十人刚刚好的电梯,如今9+1就承受不住。   也是旅行者们随身携带的东西太多,就连孟君寻,也还有执著的想要带回现世安葬的人头……   这样杂七杂八下来,再多一只恶魔就遭不住了。   就这么一折腾,听力好的旅行者,已经能听到窸窸窣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由远及近。   “快一点,要关门了!”周小福催促,“大佬!您的使魔单独留外边应该不要紧吧?让他出去?”   白夙一脸沉痛:“好。”   格拉西亚退了出去,而下一秒,白夙也跟着出去了。   少女和她高大使魔的身影瞬间消失。   周小福的提醒很是时候,她差点忘了,直接隐匿身形,不就没必要一起进去躲着了吗?   话是这么说,实操起来也挺麻烦。   隐遁术不是彻底消失,一旦被撞到还是会暴露行迹,必须找个让变异者们碰不到的地方。   没有搜索的时间了。   格拉西亚扫视一眼,立刻带着白夙轻跃,跳上了电梯井旁边的咨询厅屋顶。   为了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他维持着半魔化状态。   恶魔的本体很庞大,就算是半魔化只露出双翼,也不适合舒展开。黑色的羽翼半拢在白夙身边,犹如巨龙看守着他心爱的宝珠。   旁边的电梯门已经关死,旅行者们的呼吸声和气息,都被隔离在一方轿厢里。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离远了的时候只觉着是各式脚步声,近了才能分辨出,其中更多的是一些黏答答的,或者刮擦着耳膜的金属音。   仔细辨别,翅膀扇动声移动的速度最快,近在咫尺了。   旅行者们只堪堪在这里度过了一天,整座城市里有幸存者的地方,最多也就浮光掠影的看过十分之一,大把大把变异成了非人形态的怪物,他们还没见过。   不敢看,可又怕死的不明不白,都屏息凝神的从透明轿厢脏兮兮的玻璃壁上,找可视物的缝隙观察着。   果然,速度最快的,是那些不需要互相推搡着爬楼梯的,会飞的玩意儿。   白夙第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的蚊子。   先前曾经吸干过某个小混混的,估计就是它们的同类。   白夙心内默默祈祷,这些家伙别想不开非要从咨询厅上头飞,一头撞到人身上。   她倒吸一口冷气,往格拉西亚怀里缩了缩。   孟君寻刻意ko钻头怪,钻头怪刻意ko蚊子怪,它们战斗力肯定弱。   但太恶心人了,白夙一点儿也不想打。   先前光听人描述,还以为不过是大一些的昆虫,如今只恨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那群玩意大体上,看起来是蚊子不错,可小腹却还保留了人类的某些特征,比如说粉色的柔软皮肤,以及凹陷进去的肚脐。   而这样的肚子,在一次次吸饱了液体又消化干净的过程中,将皮肤撑的宛若接连不断,生过十几次多胞胎之后的肚子,遍布比西瓜皮更夸张的妊娠纹。   而它的头,也并不是昆虫的模样。   没有大的吓人的复眼,只有一层厚厚的结痂,毛发从结痂缝隙中滋长出来,围绕着正中突兀探出的口器。   这玩意飞的高,虽然没撞到白夙,却也几乎是从她面前冲过去的,距离最近的一瞬间,白夙甚至能看清清它半米长的口器尖端,挂着消化液的锯齿,以及口器根部,因为从不清理,而挂着孢子的一丛丛霉菌,霉菌上沾着血,红的黑的,随风飘摇。   白夙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错了,她单想到在电梯里会受罪,没想到在外头更难熬。   白夙吸了一下鼻子,眼圈儿红了。   格拉西亚微微欠身,蒙住了少女的眼睛:“好奇心可不是好东西,别看,别睁眼,有危险我会说的。”   契约者就是这么不让恶魔省心,明明该一开始就闭眼的,偏偏跟怕鬼还一定要看恐怖片的小孩子一般,非得别人蒙着她眼睛,否则忍不住。   视觉暂时被封闭之后,白夙好受了很多。   四周翅膀扇过的气流,大多都被恶魔的羽翼遮挡,血之契约让白夙能感受到,格拉西亚并不紧张,甚至悠然自得。   他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世界里大约没有恶魔,就算有,这些变异的幸存者,也不可能对恶魔的血肉感兴趣,所以哪怕不小心触碰,知道这儿盘踞着什么东西,但并不在意。   更何况凭它们的感知力,绝不可能从隐匿之魔神的屏障中,分辨出活人的气息。   白夙很安逸,可电梯里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通风口是不能封的,不然一个多小时下来,那么小的密闭空间,非憋死不可。   所以他们的气味,自然被最先飞进来的大蚊子们注意到了。   翅膀和口器不断撞击在玻璃壁上,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声响。   还好它们体型太大,没法从缝隙钻进电梯井,力量也不过比普通人略强,不足以突破屏障,只能给旅行者们带来心里压迫。   但就算如此,所有的视线都被恶心吧啦的巨型蚊子占据,也不是很好过。   里头挤着的旅行者们,此刻都开始后悔,觉着透明电梯不是个躲藏的好地方了。   说是视野开阔,如今毛也看不见啊!   他们都暗自下定决心,等下一次再进游戏,不仅要带足食物和水,还要带氧气瓶!   不过这次倒是没人指责孟君寻了,他们谁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而且这电梯井确实隔绝了很多潜在的风险,光华的玻璃壁让疯狂的变异者们,尖牙利爪都要打滑,减轻不少力道。   若是寻常房间,一小时那么长,墙都给你挖穿。   聚在一起也确实很明智,如果是独自一人面对这种场景,非疯了不可。   在飞虫之后,便是蠕动着生长过来的黏菌和藤蔓。   它们的数量倒是不多,但是更加无孔不入,在意识到人类躲在电梯里之后,就沿着电梯井的外壁伸长,明显是要从通风口侵入。   这让旅行者们胆战心惊,白夙听到了哭声。   不过也许是因为已经距离它们最初的巢穴太远,又或者是在往电梯井上攀爬时反重力太困难,所以生长的速度并没有先前在平地追人那样快。   也许在列车赶到之前,爬不到目的地。   白夙第二次睁开眼偷瞄的时候,整个电梯井都已经被裹住了。   而它们甚至很精明的,将门口空了出来——   受不了?那就开门出来,会很快结束的。   很快,第三批变异者来了。   落在最后的,自然是没有异化完全,仍旧生着人形的幸存者。   他们还有人类的四肢,有的吃成了肥硕的肉山,速度很慢,看似没威胁,却是最麻烦的。   他们随身携带了很多食物。   或者说是诱惑力极强的变异因子更确切一些。   多种馥郁的香气重叠在一起,混上咀嚼声,杀伤力比什么都大。   白夙离着电梯井好几米远,都听到他们肚子叫的此起彼伏。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饿的两眼冒金星,疯狂吞咽着口水。   她虽然打一生下来就命运艰难,可物质上没缺过什么,哪里有过饿肚子的情况?这次来参加游戏,觉着无外乎就是打鬼打怪物,谁能想到会忍饥挨饿,还要被不正常的香气环绕?   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流。   反正也没别人看到。   至于格拉西亚无所谓,反正他不是人,而且她哭泣的场景,这个坏心眼的恶魔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格拉西亚能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只感觉到睫毛在掌心刮擦,泪珠儿留到指缝边缘。   他从上衣口袋中扯出一条赤色手帕,给白夙擦眼泪。   “如果难受,不然喝我的血?”   白夙咬紧下唇,摇头。   只有这一点万万不行。   虽然是签订了契约,但她跟格亚的关系,并没有许多传说里描写的那样亲近,没有什么灵肉交融的情况,最多就是同居的损友罢了。   但如果她喝下恶魔的血液,那么她和格拉西亚就有有更进一步的情绪感染。   那种身临其境的感染,是很要命的,甚至会左右她的决定。   这都是书上看来的。   其实依着白夙的猜测,真喝了也不会就立刻沦陷,跟现在相比,大约就是2D电影和3D环绕电影的区别。   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想成为坏心眼恶魔的傀儡。   于是她不吭声,忍耐着,实在忍不住,就隔着衣服咬格亚的手臂。   反正小心一点,别咬破了就行!   就这样,在度日如年的磨牙抹眼泪中,一小时终于过去了。   随着显示牌上倒计时只剩一分半的时候,突然有风吹过,随后便是机械运行的响声。   一直停在站台上的那辆空车开走了。   广播响起甜美的女声:“列车即将进站,请旅客们准备好上车,返程列车只此一班,过时不候。”   话音落下的同时,发车倒计时60秒。   如今整个候车大厅里,挤满了数以千计的变异者。   它们很清楚,就这几个幸存者,哪怕真的束手就擒,他们平均分下来能有一汤勺肉都算多的!   列车到来的骚动更激发了它们的凶性,如今旅行者还没抓到,已经开始为了争抢猎物而大打出手。   顷刻之间血花飞溅。   这给了旅行者们一线生机,接下来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快速从这些互相争抢的变异者中穿过去,冲进列车。   格拉西亚会飞这件事,让白夙做到这一点可说是无比容易——   很显然,拥有飞行能力的变异者并不多,而那些大蚊子没什么智商,还都围在电梯井旁边撞击。   “走吧。”   远处出现了列车模糊的身影,格拉西亚满不在乎的张开了双翅。   “等等。”   白夙没让他立刻飞到半空中去。   她能走的容易,可其他旅行者怕是没这么轻松。   格拉西亚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你没有救他们的义务,他们无法通关回去,是自己能力不够。”   白夙不说话。   列车进站的同时,电梯门开了。   旅行者们已经尽其所能的武装起来,打算奋力一拼。   格拉西亚再次张开双翼,打算等白夙松口,就越过这片混乱的战场。   旅行者中,两个冲在最前边的是季远和周小福,他们被藤蔓捆缚,按在了地上的肉泥中,无数幸存者围了上去,都为抢占第一口新鲜的血肉互相厮杀。   孟君寻连开三枪,两枪解救了前头两人,一枪打爆了口器已经戳中他额头的蚊子怪。   旅行者们整体往前挪动了半米。   五秒之后,列车进站停稳,车门打开,暖黄色的顶灯看上去竟然无比温馨。   “要来不及了,或者……你先上车,我能带上去几个,就带上去几个。”格拉西亚心底弥散出几分焦躁,他用温柔的音调跟白夙商量。   他也就能做到这么多了。   身为虐杀者之王,他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的利爪长尾,想毁了这车站都不难,可杀光变异怪物的同时,还能精准的保留下旅行者的命,可就做不到了。   也不是没想过成全契约者的好心,提前将场地清理出来,可是行不通。   车站外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提前杀了多少,都会有新一批涌进来,根本杀不完。   命定如此。   “不行,如果救不了他们,我会很愧疚的,后遗症不知道要爆多少个压力条。”白夙比平时更加执拗。   人群中的孟君寻又开了两枪,但也只勉强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他手中的枪已经消失,大概是能力用到了极限。   眼镜妹原本一直晕着,被背小混混背出来的,如今突然醒了,大叫着从他背上挣扎下来,趴在地上,疯狂的吞吃幸存者们的血肉。   大概是眼看着走不了了,就想试试看,能否干脆也转化成变异者留在这个世界。   “快走!总不能全军覆没!”   孟君寻对白夙所在的方向喊。   他其实不知道白夙走了没有。   “至少把我们的死讯带出去!”   白夙从格拉西亚怀中挣脱了出去。   格亚在骗她,她却没法骗自己。   这一批旅行者太孱弱了,几乎都是毫无能力的新人,哪怕是孟君寻,他在现实中也许是佼佼者,可脱离了玄门道术,光凭着局限性很强的潜在能力,也不过是勉强自保的程度,蹒跚到最后一道门前,最后一道坎就说什么都迈不过去了。   说好的按综合实力分配,这样一群人被丢进C级副本,就很没道理。   除非是因为,有一个人所占权重太高了!   而这个人,很显然,只可能是她白夙。   少女没有丝毫迟疑,从岗亭顶端一跃而下,即将落入绞肉机似的战场,于半空中,她袖中的银针弹出,刺入了动脉。   时空仿若暂停了一瞬。   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反应过来时,只有无尽的火焰自虚空降临,瞬间将大厅内的幸存者都烧成了灰。   然而灼热只持续了数秒钟,火焰就熄灭了——   因为已经失去了燃料。   旅行者们在烟雾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管是变异的怪物们,还是他们的血肉,亦或他们带来迷惑人心的作物,都成了灰烬。   空气中浓烟滚滚,呛得人一张口说话就咳嗽连连。   他们互相呼唤,彼此搀扶,似乎在这一刻,先前的嫌隙和警惕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活下去三个字。   一片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在滚滚浓烟之后,少女一边啜泣,一边近乎发泄似的用鞋跟碾着被烧成骨灰渣的怪物肋骨。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逼我用能力,这样又痛又脏,都到最后一分钟了放我们一条生路不好吗?”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虽然失去了方向,但列车开着的门内,昏黄的光线仍旧是强有力的指引,只要还有一丝神智,三十秒的时间,爬也爬进去了。   最后一人进入车厢后,车门关闭,不知由谁驾驶的列车开动。   车旁的浓烟变为铁锈色的浓雾,这一次的雾气,好似能够穿墙一样,透进车厢,叫人伸手不见五指。   白夙听到在烟雾中有人绝望的喊叫:“难道走错路,进圈套了?”   但还没等有人回答他,就有光线刺破了浓雾,叫人一瞬间睁不开眼。 第29章 不要乱生孩子(01) 荒郊野岭,夜黑……   白夙是被格拉西亚抱上车的, 对那些变幻着仿佛有生命一样的浓雾,她倒是有心探查,可根本没来得及, 就听到了喧闹的人声。   京华市的商业街,到了白日,展现出了自己应有的样子,车水马龙, 数不清的游客在白夙身边经过。   白夙一阵头皮发麻,生怕被人当怪异似的围观。   还好,作为半个旅游区, 放飞自我的人数不胜数,哪怕白夙如今看上去,犹如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新娘子,也没人觉着有什么奇怪。   行为艺术或者cosplay而已。   没有人来围观,将白夙从社恐发作的边缘拉了回来,她迅速冲进一条小巷子里。下一秒,格拉西亚就默契的隐遁了她的身形。   之所以没在刚回来时就这样搞,是怕在在街上大变活人, 明天就会作为灵异事件上热搜。   冷静下来之后, 白夙看了一眼手机,上头的时间显示,现在竟然才是清晨5点钟。   天刚亮, 方才熙熙攘攘的,多半是刚去看完了日出回来的游人。   果然,那一拨大部队涌过去之后,街道逐渐安静下来。   这样就可以一直隐匿着身形,也不用担心撞到谁了。   离开的时候, 经过废弃的地铁站,那儿分明有护栏挡在门前,不许任何人出入。   眼镜妹跟季远两个人,隔着老远,都站在废弃的车站前发呆。偶有人经过,都迅速绕开。   这二人身上又脏又臭,活像是流浪汉。   旅行者们的伤都会在回归现实之后痊愈,但丢了的东西就是丢了,肮脏恶臭的衣服也没法恢复。   白夙没去跟他们搭话,迅速从他们身后溜走,去了停车场。   她还有很要紧的事去做!   钻进后座之后,她长舒一口气,迅速将身上带着焦味的裙子剥掉,同时催促格拉西亚快点开车。   “我要一个小时之内到家!吃饭!洗澡!换衣服!”   这真是为难人了,白夙在京华市买的房子,位置非常好,二环以内。   但就是因为位置太好了,所以跟市郊的旅游区之间,隔了相当远的一定距离的,这时间还正好迎来早高峰,能两个小时抵达就算不错。   但格拉西亚没一句抱怨,任劳任怨的踩了油门。   他才不担心,以白夙的运气,她不会遭遇堵车的。   白夙想换衣服,可打开皮箱才意识到,自己半点准备没做。   别说没带备用衣服去游戏,连车里都没预备。   更准确点说,是她先前知道格亚不愿意她去,所以赌气没让格亚帮她准备。   问就是后悔。   那一身被烧掉了至少五成布料的裙子,白夙不论如何也没法再抓起来披回身上,只好破罐破摔的窝在后座上自怨自艾。   “费了这么大力气,才360分……”   格拉西亚这次不泼冷水了:“一天就有360分,一年下来就是131400分,不仅足够兑换飞升礼包,甚至还能富裕很多。”   白夙扁着嘴,委屈巴巴:“可是又不能天天进游戏。”   别说游戏内置cd就不允许,就算行,她也受不了。   她不是铁打的猛汉,她需要睡觉需要吃甜食,还要好好的泡个澡,把身上烟熏火燎的气味弄掉。   “对了,虽然你的战斗风格跟我很类似,但好歹是个恶魔,火焰之类的会用吧?”   她将格亚挖出来,就不是为了当打手的,所以关于他究竟都能使用什么法术,整整十年都没问过。   格拉西亚简明扼要的回答:“不会。”   眼见着后视镜里,白夙一脸不可置信,似乎分分钟就要扑上来咬人,他又补充了一句:“地狱的业火是燃烧不尽的,我可以强行扯开一条通往地狱的裂缝,就会有业火涌出。”   白夙也不过多纠结:“好,就这么办,如果接下来的游戏里,不小心遇到熟人,你就露一手给他们看。”   格拉西亚爽快答应下来。   他很清楚白夙是想将那一场大火救世的风头,都推到他身上来。   白夙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能力。   她要低调,这能力能不用就不用,如果别人知道她能力挽狂澜,就此只打算靠她通关,那对谁都不是好事。   这能力体验很不好,又并不能主观控制,这一次是赌赢了,下一次万一全盘皆输呢?   毕竟她的运气,可只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身边其他人可不好说。   白夙本就已经疲劳到了极限,车内温暖,机械嗡鸣声规律而乏味,她强打精神叮嘱完格拉西亚这一句之后,就趴在座位上睡着了。   直到彻底熟睡,掌心才从脖颈上滑落下来。   那儿已经没有红痕了。   但实际上,先前银针是真的洞穿了她的大动脉。   白夙有天赐强运,在听说过每个人都有潜能这码事之后,很快就觉醒了。   她的能力是降神术。   不是神棍骗钱的那种请神,是触发条件极为严苛,只有在濒临死亡时被动触发的,真正的神明附体。   这是早已经远离人间的众神,对流落在外的仙女血脉,特殊的眷顾。   当然,会降下来短暂附体的神明是谁,会造成什么后果,白夙完全不能预测。   这一次她是死马当活马医,附身的碰巧是东方火神祝融。   火焰瞬间燃尽了所有的污秽之物,而尚且没被污染的旅行者们则安然无恙,侥幸偷生。   格拉西亚见过太多濒死之人,他们因为疼痛和恐惧,抛弃所有骄傲和矜持。   而他的契约者,没用一次能力,就要体验一次。   她仅仅只是崩溃痛哭,简直坚强的让格拉西亚都心生怜爱。   如今,少女已经睡熟了,睫毛也微微颤抖着,眼角有晶莹汇聚。   格拉西亚从后视镜看到少女的模样,按着他的性格,这时候本该愉悦的嘲讽人类就是这般喜爱自讨苦吃。如果她不参加这该死的末日游戏,根本不用受这种苦。   但他此刻根本就没有那种心情。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带他的契约者回家去。   两周之后——   白夙在躺平。   去往末日游戏的方式,从来不是只有乘车一个途径,只是并不提前通知,神出鬼没的,非要到游戏前夕,才会将确切位置以导航的形式,发送到被选中旅行者们的手机上。   一般来讲,范围不会跨省,提前一天可以有很充足的时间过去。   甚至也可以坐在家中不去,等着到了时间,系统将你扔到入口旁。   总而言之,就是到点必须打卡,加不加班全遂老板的心情,搞得旅行者们非常社畜化。   大部分人对此很习惯,毕竟这就像生活,既然反抗不了,不如躺平享受。   所以,白夙也躺平了,在她柔软的,带着薰衣草香气的奶蓝色床单上躺平。   对《末日游戏》的最后一点敬意,是她姑且换了整套外衣之后,才又回去躺的。   上次游戏结束之后,白夙的社恐几乎要加重,在家里窝了半个月,下一局游戏的提示来了之后,她打起精神,但搜索过集合地点之后,眼神立刻就死了。   目的地是一座小山村,虽然在行政区划分上,奇妙的也属于京华市,可非常偏僻,需要火车倒汽车,汽车倒拖拉机,拖拉机倒驴车——   如果运气不好,驴车也没得做,只能自己爬山。   正巧最近京华附近在闹沙尘暴,白夙不想在风沙中爬山,遂决定等着被强行拉过去。   上次受过了罪,这次格拉西亚她准备好了更适合出行,或者说更适合长期待在室外的衣服,白夙没拒绝。   怎么说呢,确实实用,是细麻布和软皮材质的户外服套装。   确实是适合户外的衣服,但更常见于十九世纪,那些猎狐的英国绅士们身上。   不过白夙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反正脏活累活她都不用干。   这两周时间内,白夙没去搜寻任何关于《末日游戏》的情报,甚至还赌气的将相关的旅行者交流论坛删了。   上头写的那些知识,学来也没用。   就比如说,她先前知道,有人给末日分成了几个类型:鬼魂系,生化系,自然系,降临系。   上一局游戏,就是看似鬼魂系的生化系,那些诱人食用并借此同化人类的怪玩意,既是罪魁祸首,也是最终boss,如果在那里停留时间够长,深挖设定,搞不好还会得出这些东西都是作死的公司做生化实验搞出来的。   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白夙一想起鞋底黏腻腻的触感,还有那种食物异香和腥臭混合而成的,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气味,就会气不打一处来。   她觉着自己的记忆脏了,洗不干净了。   重金求一个没经历过上局游戏的脑子。   心情不好,仿佛来了一次长达两周的大姨妈。   为了不迁怒,她决定,上一局游戏队友的好友申请,一律不通过。   孟君寻大概是通过锦尚观的师长问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其他人或许是通过孟君寻知道的。   一律没同意。   格拉西亚也表示:对他发火也就够了,反正他是使魔,平息契约者的怒火也是分内的工作,其他人没必要被牵扯进来。   白夙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被骂的那么开心。   可能魔鬼活的太久,有点不正常的嗜好吧。   眼见着格拉西亚刚端着切好的苹果回来,突然间,白夙察觉到,背后支撑着身体的柔软床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糙的树干。   白夙迅速扫了一眼周围。   荒山的半山腰上,天色逐黑,最近的建筑物是在山谷洼地中依山势而建的狭长村落,此刻炊烟渺渺,一派原始气息。   往山下去的路基本可以说是兽径,很多野草都还在努力伸直,都是刚被旅行者们踩倒的。   果然是硬核登山,没提前来就对了。   然后白夙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比起别人正经八百冲锋衣加野战裤的配置,自己这上世纪英伦风的户外装还是太显眼了些。   白夙想若无其事的找个掩体顺便隐遁身形,就见人群另一侧,有个身影迅速扑了过来。   “白宗主!”周小福一脸兴奋,那眼神就跟找到了主人的狗一样。   一看就是跟孟君寻学的,也开始叫她宗主!   “哦哦,是你啊……”白夙很明显的敷衍。   虽然没离开京华市,就能料到会在下一局游戏预见熟人,可没想到是这么熟的。   “是我是我,能遇见白宗主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挺忐忑的呢。”   潜台词就是终于遇上了大佬,可以放心了。   白夙干笑两声,她真是不习惯被这么热情对待。   周小福并没察觉出白夙的不快,他这段日子联络上了孟君寻,学到了不少玄门相关的知识——更准确来说是八卦。   他觉着,一个厉害的门派宗主,个性奇葩些也正常。   而白夙的奇葩在他看来,表现为:一边乐于助人,一边态度冷漠,故意疏远别人,别别扭扭的。   周小福愿将其称之为傲娇,所以他继续跟白夙聊天。   白夙一阵头疼,她原本以为,孟君寻已经是自来熟的代言人。   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年轻。   听烦了周小福的絮絮叨叨,她借口要打电话,绕到一棵树后,再出来时,身形已经被格拉西亚遮掩起来。   这样就舒服多了。   被强行拖过来的旅行者只有她一个,所以没多久,通往末日世界的门就打开了。   这种环境,明显没有交通工具作为载体,进入游戏的方式变的玄幻了许多:一片雾气突然萦绕在半山腰,能隐约可见,这片雾的下方,是一条原本并不存在的山路。   旅行者们心照不宣的依次走了上去。   路很窄,容不下人并排,那些早就组好队的人,恨不得以叠罗汉的模式去,生怕进游戏时被强行拆伙。   白夙这次没走在最后,只是很心机的跟周小福保持了一定距离。   跟人类的缘分,能浅就浅。   走入雾中之后,脚下依旧崎岖,而越发浓厚,原本奶白色的雾气,颜色逐渐变深,好似被滴进了墨水的牛奶。   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潮湿之中,隐隐能听到女人和婴孩的哭泣声。声音幽怨凄凉,忽远忽近,令人胆寒。   已经有些旅行者倒抽着冷气抱紧手臂,生怕自己走出了山路,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整体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白夙走的也很慢。   “已经来到另一个位面了?”她问。   “是,而且很安全,不是山路,不用担心会失足滑落,别人也不会摔倒之后来拉扯你。”   白夙:我真没担心这个,我洁癖没那么严重……大概……   雾气散去之后,果然是踩在一条很宽阔的公路。   脚下凹凸不平,是因为这段路正在修葺,如今刚洒了碎石,还没铺沥青。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掏出手机。   【末日导航系统诚挚为您服务,No65731号末日为C级末日,不存在主线任务,体验结束后便可自动返回出发地,祝大家旅途愉快。】   依旧是骂声不断。   有主线任务,不仅刷分很容易,还意味着任务中蕴含了危险预警。   没任务,就是无头苍蝇,全靠自己碰。   12个旅行者在这片空旷的马路上,下意识的靠近了些。   这一次人数很少,多半都有队友,都是老手。   地图上显示,旅行者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在两座大城市的最中段,这条操场一样宽的国道,是两座城市之间唯一的陆运通道,而这样一条路被毁坏的很彻底,又在修整进行到一半时停了下来。   不远处有沥青车停着,借着云层缝隙偶尔投下来的月光,能看到车上落满尘埃,没有活人在活动的迹象。   不过也同样没有鬼。   白夙没察觉到任何鬼气,至少现在还没有。   然而方才那些呜呜咽咽的哭声,还残留在脑海中,没人敢掉以轻心。 第30章 不要乱生孩子(02) 龙头村……   这条公路修建在平原上, 两头延伸出去,直到和地平线相接,左右两侧的视线就不很开阔。   一侧是人工修建的矮墙, 从楼梯上去,有人行道和土路,楼梯边的墙近乎成了告示版,贴满了小广告, 有不堪入目的那一种,更多的,则是指向附近一间名为龙头村的小村落, 斑驳的油漆涂出:修车、借宿、简餐。   夜黑风高,荒村借宿,光这八个字就够脑补出无数恐怖场景,旅行者们沉默着,没人踏出第一步,反而转头看向另一侧。   另一侧则是一片荒地。   隐约看着,先前应该也是开垦过农田的,但如今除了倒在路旁的稻草人和栅栏之外, 已经看不出半点耕耘过的痕迹, 长草茂密,长到了齐腰高,还有许多带刺的藤蔓在蜿蜒着。   更远处黑漆漆一片, 是不知边际,随着夜风晃动的树林。   华国耕地资源紧俏,这么大片的平原肯定都会开发成耕地,就这么荒废着的景象可不多见。   白夙刚想探究一下,就听到有个人嘟囔了句:“怕不是放射性物质掩埋场吧?”   很有道理, 所以大家默契的退后了几步。   另一人道:“别瞎说,万一是因为人都死光了荒废的呢!生化系的末日最难搞了!”   众人深以为然。   恐惧来源于未知,现实里许多人表示,宁可去生化血浆片里正面硬拼,也不愿意在灵异片场死的不明不白。   到了《末日游戏》里就不一样了,鬼魂还可能瞬间将人杀掉,至少死的没痛苦,可辐射病才不会怜香惜玉。   所以反而是鬼魂系的副本最受欢迎。   白夙目力好,她看了一圈,道路两旁都没有放射性物质的警示牌,想来不是辐射物之类的东西。   但还是有一点怕。   “你说,按我这个死不了的体质,如果真的得了辐射病,会怎么样?”   格拉西亚安慰她:“放心,不会得的,你的强运不会让你沦落到那个地步,就算真的进入遍地辐射的地方……嗯,你肯定会在发病之前通关痊愈。”   而就在白夙还在个格拉西亚闲聊的时候,其余旅行者们已经出现了分歧。   有人想要按着地图上的标记,沿着高速公路一直走,去大城市。   另一些人则认为,应该按着指示牌上的提示,去上坡的龙头村。   “望山跑死马,咱们都刚爬了一天山,再走一天一夜去城里,要是城里或者路上有危险,打都没力气打!”一个浑身腱子肉的络腮胡大汉这样说了一句。   有道理,这跨省公路的正中间,两侧算得上城市的地方,到此的距离都超出步行可到的范围,在场的人也没谁会开沥青车。   哪怕真有人从进入《末日游戏》讨生活开始,就学起了十八般武艺,可人生有涯学海无涯,怕是不会去将建筑业特种车当做首要项目。   至于上坡龙头村……   太过明显的指引,充满了阴谋味儿。   有个刺猬头说:“要不然咱们先在这儿露营两天试试?搞不好睡上几天,就能回去了呢?”   说完,就被络腮胡子的大汉,不仅锤,还骂他不争气。   谁进游戏不是为了攒积分的,就算露营最安全,可一点积分得不到,那距离脱离游戏就没法更进一步。   苟着多活过一两周,没准下局游戏更难,有什么用?   骂完之后,络腮胡转头看向别人,露出个跟他凶恶气质不符的憨厚笑容来:“抱歉了,我弟弟总犯傻,大家别当回事。”   刺猬头则小声嘀咕了一句:“只是堂弟。”   然后就又被络腮胡子打了一掌。   这样的插曲,显然让旅行者们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一点。   有个戴眼镜,看着约莫三十来岁,气质很严肃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夜越深就越危险,咱们还是去龙头村吧,我觉着那儿应该还有一些残存的原住民,不管是规避危险还是刷分,都应该找他们交流。”   而他这样确认的方式,是地上干泥地里的脚印,根据各种追踪之类的警用知识,能确定这是半月之内留下的痕迹。   刺猬头一脸崇拜:“你是老师?”   眼镜男摇头:“我是当老师的,这是我进游戏之后积累的经验。”   有口吻坚定,经验老到的人来做推手,旅行者们不再瞻前顾后,一致决定往村庄方向移动。   行进的速度非常慢。   已经过度疲劳是一方面,另一个要命的原因是负重。   有经验的旅行者会携带一些食水,白夙也不例外,但比起她有力大无穷的跟班,别人要面临更多麻烦。   除了武器药品工具之外,还能携带两日分量的口粮,已经要很大一背包,更何况还得带至少够2日的饮用水。   不是每局游戏都和上一次那样,一天就结束战斗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旅行者们开始边走边聊天。   除了白夙之外,剩下的11人是5:3:2:1这样的四组人。   络腮胡子和刺猬头那对堂兄弟都姓王,随口就说喊他们王大王二就行,是那种看似随意,实际精明,不想将游戏和现实身份联系在一起的人。   三人组则都是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领头的正是当老师的眼镜男周慕远,另外两个据说现实里分别是从香港台湾来大陆做生意的,一个叫赵君豪,一个叫李浩民,这二人普通话都不大好,所以基本只有周慕远自己说话。   这三人都是参加过好几场游戏的老手了,现实里不熟,是在游戏里结识并组建固定队伍的。   而另外的五人组则是大学室友,一同选择进入游戏,他们直接按床号分成一到五号做名字,十分随意。   轮到白夙,她原本只想报个名字,但想了想,为了省去可能会多次介绍格拉西亚的麻烦,补了一句:“我养了小鬼,帮我干点杂活。”   都是老手,对于这事儿见怪不怪,没人细问。   除了白夙之外,另一个独自成队的,是个名为穆子茜女性,她皮肤状态很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但浑身又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以白夙常年离群索居的经验,实在分辨不出她的年纪。偷偷问了格拉西亚,才知道她大约已经三十多岁了。   穆子茜说,她原本是有固定队友的,运气不好被游戏强行分开,希望大家能多照顾着她点儿。   几个大男人都觉着义不容辞,拍胸脯表示一定会照顾好两个姑娘。   白夙认为她不太需要被照顾。   但拒绝起一群被挑起了英雄主义的男人,对白夙来说太难了。   最终,两个姑娘并排走在了最中间。   龙头村坐落在山脚下,要穿过一片农田才能到达,路很窄,虽然比先前进入游戏的时候略好一点,也只能勉强容两人并肩。   路两旁都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和高粱,格拉西亚一派悠闲的模样,扇着翅膀,在浓密的农田上空缓慢飞过。   自我介绍过后,又安静下来,穆子茜突然问了一句:“你们都是为什么来参加末日游戏的?”   一时冷场。   走在姑娘们前头的是大学生组中的三号,他接下了话茬表示,他们哥五个,是想要复活一年前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室友。   朝夕相对的朋友突然死了,每个人都对没能及时发现死者的不对劲而愧疚,身边老师同学也有很多没有宣之于口的猜测。   压力太大,令人窒息,后来无意听说这游戏可以实现一切愿望,就一头扎了进来。   穆子茜听了之后,不失惋惜的表示:“那你们可真是亏了呀,复活道具要一万积分,赎身券也要一万,积分还不能转移的,也就是说你们这五个人,每个人都要肝至少一万分,而分数最多的要攒到两万呢!”   言下之意,还不如就一个人来,不然多余的积分,换什么,钱?运势?这些都没有命重要。   三号苦笑:“穆姐,我们也是进了游戏之后才弄清楚规则的,如今后悔也晚了,就算想退出,那也得先攒够一万分啊。而且吧,我觉着五个人一起,生还率肯定要比一个人高,要不然我们几个从前只会傻读书的,哪可能过五关斩六将的活到C级游戏啊?”   周慕远安静的听到这儿,突然插嘴:“难道你们是第一次进C级游戏?”   见男学生点头,他眼底闪过喜色:“看来这局游戏不会太难。”   白夙:……话可别说太满啊周老师。   这时,走在最前头的学生一号,声音很激动的喊道:“前头的村子里,真的还有人居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头的村落上。   白夙踮起脚尖,勉强看到村庄的影子。   有些窗口明显透出昏黄的灯光,甚至还有人影晃动。   白夙立刻往半空中使了个眼色,让格拉西亚先去侦察一下。   末日中,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平静祥和的村落,肯定有蹊跷!   白夙的紧张被穆子茜看在眼里,她笑眯眯的:“小妹妹,你是不是经历过的游戏还少,都是没什么土著居民的那种?等你经历的游戏多了就知道了,人类残存的末日世界还是占大多数,只不过整体的社会秩序已经散了,在退化或者灭绝的边缘而已。”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白夙想,她上一局游戏碰巧进入了一个已经没有正常土著人类的世界,这样想来,说不定这局游戏,会比上一次简单呢?   而因为村庄有灯光而紧张的,还有刺猬头:“哥,你说村里……里边,不会都是鬼吧?”   络腮胡子又给了他后背一掌:“村里里边不知道,反正村里肯定得有点活人,不然这些地都是鬼种的?”   别人是警惕,刺猬头是怂,也不知道这么怂的一个人,怎么就跑末日游戏里来了。   很快,格拉西亚飞了回来。   这时的路已经很宽了,他可以轻松的落在白夙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村子大体看上去没有问题,人类都是很鲜活的,只不过相对于寻常的村子,人口构成有些奇怪。”   白夙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让他继续说。   自己如今没隐遁身形,就在人群中,不想一直自言自语。   格拉西亚就是认准了白夙能低调就低调的作风,知道此刻她是不会发脾气的,于是更加刻意的慢条斯理,咬文嚼字:“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这个村庄的夜晚,太过安静祥和了,嗯……少了一些你一定不会喜欢的东西。”   眼见着白夙脸颊已经因为怒气略微泛红,他停止了戏谑。   “没有婴孩的哭闹声。”   别管是什么时代,只要是人类,在刚入夜的时候哄孩子吃饭睡觉都不是件容易事,格拉西亚在这事上没必要危言耸听。   要么是村庄里干脆就没有孩子,要么就是这些孩子都天赋异禀,过于乖巧了。   前者更现实。   就当是末世里生存环境恶劣,所以没人愿意孕育后代好了。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龙头村村口,白夙扫了一眼周围,觉着跟她印象里的乡村没什么区别,倒是刺猬头又嘟囔了一句:“这也太破了,跟90年代那时候一样。”   络腮胡子手已经累了,懒得锤他:“90年代那功夫你几岁?能记得?”   但是并没否认刺猬头的评价。   村口龙头村的龙字锈蚀掉了大半,看着像“一头村”,边上停着量拖拉机,但是只有一辆,上头挂了牌子,仍旧是给高速路上来的人看的指引,上头粗略写了个门牌号,意思是需要租车将人送到最近的县城,那可以雇这个拖拉机,也可以雇驴车,都去找正街xx号住着的村长,由他来安排。   住宿同理。   看来这村子就算在末世之前,也没有旅店,住宿都是村长安排到农家去暂住。   牌子和拖拉机上都积满了灰尘,不知多久没人去仔细看过了。   村子从地图上看就很小,依山而建,是狭长的鱼型,只中间一条大道修的平整,村长家就在这条道路的中段。   一路都没有灯火,月光也随着阴天指望不上,只能轮流用手电筒照明。   从看到灯光到进村,也就二十来分钟,先前还有零星的灯火,如今都关了。也不知道是为了省电还是全村都有着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   虽然没灯,不过白夙对眼神敏感,她能确定,有许多双眼睛,在窗帘后头窥视着旅行者一行人。   大学生里不知几号,突然“卧槽”骂了一声。   众人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扇窗子。   窗帘微微晃动,随后,旁边的门突然被开了。   吱吱呀呀的,只开到半尺来宽,一双浑浊的眼睛从门缝内露出来,露骨的盯着旅行者们打量。   学生组里得一号,也就是寝室长手里正打着手电,光圈正打在门缝上,照亮了一双枯树皮一般的手。   那双手属于一个老太太,肆无忌惮的浑浊双眼自然也是。她稀疏的头发尽数背到脑后,露出布满了老年斑的额头。看起来病态又呆滞,但似乎不危险?   格拉西亚早说过这村子里除了没有孩童之外,并无可疑之处,这老太太也只是个人类。   如今白夙也没从她身上感受到敌意。   就算有敌意,就这样的,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撂倒仨,也没什么好怕的。   寝室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镇定下来之后,凑近几步去搭话:“老人家,我们是外地来的,方便在村子里借宿吗?”   老太太推开了门。   “你们都进来吧,村里没有招待所,借宿就是,住在我们家里头。”   寝室长回头跟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又道:“不用去跟村长打声招呼吗?”   老太太眼皮一掀:“村长啊,呵呵,他们家没人喽,去了也问不到。”   破风箱一样干枯苍老的声音,笑起来都像在哭。   白夙瞥了一眼路的前方,按着地图的指示,那座院子挺大,中间还有间修的气派楼房的,估计就是村长家。   “里头有人吗?”   “没有。”格拉西亚漫不经心的回答。   别人看样子似乎不是很想接待外来人,在一个活人家中住一夜,等天亮再考虑其他事,对疲惫的旅行者们来说,很有诱惑力。   在周慕远问过,知道不用付钱,也不用付别的代价,单纯就是招待之后,众人很快放弃挣扎,都跟着老太太进了院子。   这户农家意外的很宽敞,围着小院子的口字型房间,一共6扇门,老太太自己住在最靠院门的房间,剩下的都是空屋,她表示,可以全都借给旅行者们住。   “你们这样年轻的小娃娃,少见,少见喽,随便住,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她笑的很开怀,脸上的褶子都随之扭曲。 第31章 不要乱生孩子(03) 哪有一上来就这……   一共五间房, 但挨着老太太的那一间很小,几乎就是个单人房,没人愿意落单。   剩下四间, 大小不一,都按着各自的队伍来分了。   白夙和穆子茜拼一间,其实她不太乐意。   毕竟她身边还有个大恶魔呢,她只想自己住。   不过一看那个小房间, 明显是临时隔出来,里头摆着的是张婴儿床,白夙分分钟改了主意。   跟穆子茜拼房就拼吧, 便宜格亚这个老家伙了。   格拉西亚隐约能猜到为何契约者突然不高兴,他觉着很冤枉。作为恶魔,从前不知有过多少个女性契约者,该看的早就看腻了。   实际上,他也从来没表现出对于美女有特别的喜好或欲望,对美丽女性的身体,实在让他去评价,他也只好表示:“越光洁的皮肤撕裂时爪子下的触感越平滑”。   他对人类的品评, 从来都只以灵魂为依据。   除了让室友惨遭恶魔窥视这一无妄之灾之外, 另一个原因,是白夙不习惯跟别人同住。   她想好了,如果只有一张床, 她就不睡了,等穆子茜睡着,她就偷溜出去找别的地方落脚。   这么多年来,除了格拉西亚这个因为不是人类,体温都跟人类有区别, 反而能让她安心之外,跟其他人类同塌而眠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会让她不可控制的回忆起当年,哪怕已经是上小学的年纪,同龄人早就独居一个房间,却仍旧被迫和母亲睡在同一张床上,听她讲“睡前故事”的日子了。   不过运气很好,虽然这房间的窗户上,依稀还有贴过红喜字的痕迹,但竟然摆了两张单人床。   很奇怪,但值得让白夙高兴一会儿了。   分配好了房间之后,老太太非常热情殷切,虽然不停咳嗽,却还是亲力亲为的,去给旅行者们铺床。   不过也只铺了一半,就被旅行者们强行拦下了。   别说是不是尊老爱老,这么劳动一个诡异干瘪的原住民,实在太瘆得慌。   老太太被劝住之后,两个姑娘的这一间房她没亲自来打理,穆子茜很不见外的将所有柜子抽屉都打开了一遍。   当然,什么都没发现。   白夙倒是坐的很安稳,如果房间里有可疑的东西,格拉西亚早就会嗅到了。   电灯打不开,只好继续用手电筒照明,抽屉里倒是有备用蜡烛和打火机,但烛火在很多民俗传说中都有其特殊的用处和禁忌,没人张罗着点蜡烛照明。   其他箱子抽屉都是空的,只柜子里有几床被褥,很旧了,但都还干净。   穆子茜轻叹一口气,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白找了,倒也不抱怨,只将被褥丢了一套给白夙,白夙抬手就接住。   白夙不知道,她这面无表情抱着被褥的模样,活像一个抱了大捧花束的洋娃娃。   她刚要转身放去床上,就意识到,穆子茜跟格亚,都在用饶有兴味的眼光打量着她。   格拉西亚是个恶魔,看人的眼神奇怪,这件事并不奇怪,白夙早就习以为常。   可穆子茜这怎么回事?   “你不是在发呆啊?”穆子茜笑着问。   见穆子茜这么问,白夙才反应过来,感情她丢被子过来,不是好心,而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思。   小瞧她?哼!她可警觉着呢!   就算她不够警觉,使魔够就行了呗!   她懒得理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将被子丢给了格拉西亚。   一个使魔,在不用来战斗的时候,当然就是贴身助理,工作内容不限于拎行李,系鞋带,整理裙摆以及铺被子。   穆子茜看到,被褥自己动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随后掩唇而笑:“这就是你养的小鬼?”   “嗯。”白夙态度倨傲的点头。   穆子茜转身自己去铺床:“哎,这么好用的小鬼,我也想养一个……对了,你别生气,我就是觉着你总好似不在状态,之前路上还自言自语的,就想着好心提心你,演出来的弱小无助没用,那些男人啊,没危险的时候一个个把保护你挂在嘴边上,真出事跑的比谁都快,根本靠不住。”   她笑眯眯的:“但我现在知道了,你是有本事的,是我先前想差了,对不起呀。”   穆子茜语调柔软,带着点妩媚。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夙也气不起来了。   而且还怪安心的。   她在路上几次跟格亚的对话和眼神交流,几乎都是在穆子茜跟别人说话时发生的,本以为已经够低调了,却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看着懒散,其实心细如发。   这样的队友,总比上一局游戏那些只知道跟在别人身后求庇护的雏鸟好多了。   穆子茜说话妥帖,做事也是一样,床铺的和会有教官来检查似的,床单平整不见褶皱,垂下来的部分刚好将堆放了些空盒子的床底挡的严严实实。   白夙这边,格拉西亚的手艺当然也没的说。   铺完床之后,穆子茜熟练的自口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看向白夙:“你介意吗?或者说,要不要也来一根?”   “谢谢,不用了,我很介意。”   白夙真的受不了烟味,也受不了长期吸烟的人,身上洗不掉的那股烟臭味。   很奇怪,穆子茜身上,本来没有这种味道的。   穆子茜把玩着打火机:“有好处的,一些鬼怪会追寻活人气息,烟草气味浓重,能起到一定迷惑性。”   白夙下意识反驳:“但带着热度的烟气,对嗅觉视觉都有影响,鬼怪来了却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才是最危险的。”   穆子茜笑笑:“也对,看来还是你更专业。”   白夙:……总觉着好像被套了话。   不过穆子茜也不白套话,她接着道:“我觉着咱们今夜应该挺安全的,毕竟那个老婆婆,那双眼睛,始终盯着那几个孩子看,所以就算今夜要出点什么事,应当也轮不到咱们。”   穆子茜说的那几个孩子,自然是指那几个大学生。   “只对年轻男性感兴趣?”   白夙瞬间想到了很多诡异的民间风俗,以及□□祭祀。   B级片里的□□组织最爱少女鲜血,但现实里年轻男性更受青睐。   她恶趣味的想,该不会这个末日其实是邪【】教泛滥,人类自己作死把青年人都献祭没了,所以才断子绝孙,步入灭亡。   穆子茜见这个室友又开始放空,不再跟她搭话,转头拉开背包换衣服。   她原本也是穿着一身登山装,但此刻要睡觉,就换成了一件很宽松的裙子,偏希腊风,领口开的很大,露出一片白皙并有沟壑的肌肤。   白夙和格拉西亚对视一眼,立刻跟触了电一样各自错开。   带着股欲盖弥彰的气味。   穆子茜没注意到这尴尬的气氛,她刚要将换下来的旧衣服塞进包里,动作突然一顿,随后一个后空翻,站定时手中就多了两柄短刀,死死盯着窗户,跟见了鬼似的。   而在被灰尘蒙着的窗子后边,确实有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那人影从窗前经过之后,响起了敲门声。   老妪干枯的声音响起:“出来吃饭吧。”   穆子茜看了白夙一眼,白夙摇头。   穆子茜便道:“谢谢啦,但是我们走了很多路已经很累了,就在房间里随便吃上一口干粮就行,不用麻烦了。”   老妪却不走:“不行,饭是一定要按时吃的,一定要,其他人都去了,就等你们两个呢。”   见里头没声音,老妪继续敲门:“快一点,没多少时间了。”   不去还不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不能这么僵持一晚上,穆子茜动作很僵硬,全神戒备着去开了门。   然而,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老妪已经转身走了。   穆子茜:……好像也没有很坚持?   除了老太太自己,其他人的房门都是对着院内开,一推开门就瞧见厨房没关门,另外那些旅行者们,确实都坐过去了。   还都活着。   她转身叫白夙一起。   圆桌很大,十二个人围坐都不拥挤,上头还有饭店常用的转盘。   但菜色实在配不上这么大的排场,老妪给他们准备的晚饭只有白粥和咸菜。   那几个学生表面上,看不过去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家还去给他们挨个盛饭,主动接过了这活儿。   实际上,也是找借口可以近距离观察厨具和食材。   饭盛回来之后,他们给其他人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老人家自己也在吃,白粥热气腾腾,氤氲水雾里蕴含着粮食朴实的香气,一切温馨平静。   她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坐在厨房门口摇扇子,眼光仍旧是盯在学生五人组那儿。   仔细分辨,着重被盯的是刚才主动帮她盛饭的两个。   “我啊年纪大了,田也种的少了,只种了一点来腌咸菜,所以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啦,春天勉强叫了乡亲们帮忙,把几亩田给播了种,可之后的活儿,就不好麻烦人家了,哎……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用阴谋论了,就是在明示。   白夙突然觉着,她跟穆子茜可能都想多了,老太太专门盯着学生组,是觊觎人家年轻强装的身体,想要骗点劳动力。   那几个学生被老太太盯的不好意思,都埋头喝粥。   老太太见没人答话,唉声叹气:“十里八乡的,大部分村子都荒了,也就剩下咱们龙头村还有好地,你们若不是在城里都讨不到饭吃,也不会到这儿来,只要愿意出力气,就少不了你们的,至少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言下之意,不出力就别想吃饱了。   寝室长被她盯的头皮发麻,只好应付了一句:“我们肯定不会白吃您的饭,只是农活我们也实在不会,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能帮得上再说?”   不敢不全盘答应,谁知道这老太太是何方神圣,他生怕随口承诺,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化为诅咒。   老太太见状,倒也没继续逼迫他们,转而催促他们快点吃完好去睡觉。   末了,也不刷碗,只说活儿都等天亮在干,回屋之前,阴森森的补了一句:“你们啊,看着什么都不懂,往后就知道,咳咳,就知道住在咱家有多好喽。”   是想把他们留下?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着先去同一个屋子交流一下,不约而同打算去男学生们的房间。   没别的意思,毕竟五人组住的是最大的那一间,而他们也是老太太的重点关注对象,需要群策群力,商量看看明天怎么应对。   在路上,刺猬头就忍不住小声嘀咕:“老太太是软磨硬泡,真想留人啊!难不成这个末世,是疫病流行,所以人口锐减,不补充劳动力就要青黄不接?”   周老师冷冷瞥他一眼,并不赞同:“我看不像,外人哪有亲戚让人放心,没血缘关系,鸠占鹊巢的事不会少,还不如多生育有血缘关系的后代,农耕时代的人不都是至少要生两个儿子么?”   这典型的大宗族思想,白夙听着就烦,她冷哼一声没说话。   格拉西亚轻笑:“别气,他早晚会倒霉的。”   惹了他家契约者不高兴,能不倒霉么?   白氏一族在外的恶名,就是这么来的。   所谓的招惹和恶意,未必是有意为之。   白夙叹了口气。   观念这玩意儿很可能都是别人灌输的,自己听不惯周慕远的话,但他单因为惹她想起祖上那点糟心事就倒霉,也是挺冤的。   这功夫,穆子茜刚撩起裙子要往门里迈,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刚要反唇相讥,突然就听到一声怒吼:“不行!”   陡然拔高的声音中带着恐惧。   白夙转头就见,那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一直行动迟缓的老人,健步如飞的冲过来抓住穆子茜的手腕。   “不能进去!”   已经在屋里头的旅行者们都面色骤变。   果然大学生们住的屋子有问题,所以老太太不让别人进?   他们争先恐后的涌到门边要挤出来,可偏偏老太太半边身子都抵在门口,跟穆子茜僵持不下,挡的死死的。   “不行,如果要在我家乱搞,就滚出去!”   众人:……感情是误会了,要扫黄?   穆子茜笑的嘲讽:“您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就算要搞,也得挑挑人不是,哪有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又补了一句:“再说,您难道整夜都不睡觉?真要是有人半夜偷偷搞在一起,您也拦不住啊。”   这句话的直接结果就是,老太太发了疯一样,转头冲到了两个姑娘的房间,将她们的行李都扔到了院子外。   “滚出去,滚出我家!”   白夙看着自己的皮箱在路上打了个滚,觉着这真是无妄之灾。   两个姑娘被突然发疯的老太婆扫地出门。   男人们谁也不好上手去拉扯她,谁都不敢,在情况未明时,跟村里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主动示好并收留他们的人交恶。   他们只能给白夙和穆子茜投来爱莫能助的眼神。   怂是真的,靠不上也是真的。   白夙不愿意被老太太冲上来拉扯,另外,这是无妄之灾没错,但她还挺好奇,这么大动静,会不会引来别人。   所以她很主动的出了门。   果然,老妪疯狗一样的狂叫,引来了一些邻居围观,大部分都只是开门开窗远远探头看。只左边隔壁的两户,穿着宽松睡衣的大妈,和一个打赤膊,挺着啤酒肚的老大爷直接出来看热闹。   围观了一阵之后,他们似乎从老妪的嚎叫中听懂发生了什么,大爷跟旁边的大妈低声商量了几句,大妈就对二人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要不要收拾行李到我家来住?”   穆子茜很痛快的答应了,白夙也没异议,至少这俩人看起来衣服还算干净,而且比隔壁老太太亲切些,兴许能套出点儿话来。   于是她也捡起皮箱,跟着穆子茜去了隔壁。   没了热闹看,围观的村民纷纷关了门窗,老太太的骂声也停了,她喘着粗气,用超乎年龄的力气将门摔上。   村落立刻恢复了安静,仿佛方才的闹剧根本没发生过。   隔壁的院子要比老妪的院子小很多,正中还很粗糙的隔了一道栅栏,中间有门,但门上挂着锁。   二人跟着大妈进了一侧,大爷则是去了另一侧,他在栅栏另一边,只看了这头一眼,就自顾自-回房去了。   大妈过来说:“你们别怕,那是我家老头,他过不来!”   夫妻竟然要这么严防死守,都不住在一块儿?   白夙跟穆子茜对视一眼,都觉着这习惯诡异过头了。   大妈却好似不知道她们在纳闷什么:“你们就叫我李婶就行,别在意王阿婆,她原本家大业大的,后来就剩一个人,脑子不太好使,受了刺激就不管不顾了。”   她抿嘴笑着摇头:“要我说,你们也不至于搞出人命来,这么多人,还大张旗鼓的,怎么可能呢,都不要命啦?”   原来重点不在乱搞不乱搞,而是不能搞出孩子。若说是因为资源紧俏所以自发计划生育,那必然不是,毕竟老太太家里的地都没人收了。   明显是生了孩子,就会招致严重的灾祸。   格亚也说过,这村里根本没有孩子。   村民都知道原因,只有旅行者们不知道。   白夙还在思考该不该直接问李婶,担心自己表现的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会被怀疑,毕竟他们这些人,在原住民看来,并非异界访客,而是真正的旅行者。   可她旁边的穆子茜明显没考虑那么多,再一次打了直球:“搞出孩子会出什么问题?”   李婶听了这话,原本还算和善的面色陡然狰狞:“可别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穆子茜只是笑:“确实不知道,哦不……别人可能知道,我是真不清楚,我之前脑袋受伤,在医院躺了十来年,万事不知。”   她这么说着,真的撩起长发,露出好长一条狰狞伤疤来。 第32章 不要乱生孩子(04) 心气不顺,想找……   穆子茜撩开披散的浓密头发, 露出的伤疤蜿蜒,几乎有整个头颅的一半那么长,像一条丑陋的爬虫附生在她脑后。   格拉西亚发出一声赞叹。   白夙不可思议的投去一个鄙夷且疑惑的眼神。   难道他从来不对任何美女(或者美男)动心, 不是因为跨物种让他提不起兴致,而是这人恋丑?   “真是完美。”格拉西亚难得的夸奖,送给了一道伤疤。   白夙下意识的往旁边蹭了两步。   使魔突然变态怎么办,退货换一个还来得及吗?   格拉西亚转头看到白夙鄙夷的眼光, 俯身和她眼神齐平,用无限近乎学者的语气解释:“那道伤如今也没完全愈合,也就是说, 她的颅骨那一部分仍旧有裂口,只有一层没有骨骼支撑的皮肤。用一根筷子,不,一根粉笔都能轻而易举的插进去,能在她头上留下这道伤口,却没让她因此而死或者疯傻,不管这是不是人类的手笔,技术水平都是非常高的。”   疯批不可怕, 就怕疯批有文化。   在七十二魔神柱里, 格拉西亚杀名在外,同样也是知识渊博,且乐于传授给别人的。   只是他主动挑起的话题从来都狠奇怪, 白夙不乐意学而已。   白夙刚想让格拉西亚收敛点,至少学的像个人,注意力就被旁边的对话吸引过去了。   穆子茜发量很大,之前头发散下来谁也看不出有这么一道伤疤,如今露出来, 不光是让魔神赞叹,更是成功震慑住了李婶。   李婶的表情尴尬,她道了个歉,同时又抱怨了一句,说这本来是顶重要的事,她身边的同伴,该给她讲明白的。   这是抱怨白夙,但白夙一声不吭。   她只好主动提起这晦气事来:“要不是因为现在不能再生孩子了,哪至于地都荒了,国家也没了……”   李婶是要说的,但这功夫夜都深了,她就要进屋去说。   白夙本身没穆子茜那样好的借口,在村民眼中,该是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才对的,没道理非去跟着听:李婶家虽然不大,可空屋子也有好几间,是给二人分别安排了住处的。   白夙表现的兴致缺缺,在院子里看月亮看星星顺便偷听。   天空只有一片乌云压顶,黑漆漆的让人只觉着自己被扣进了帷幕之中。   李婶转头看到她在院子里:“你咋不回房休息呢?这么晚了,很危险的。”   谁稀罕啊!   白夙躲回房间,只没好气的让格亚去替自己听。   便宜他了,让他可以尽情欣赏那条鬼斧神工的伤疤,哼!   但是没过几分钟,格拉西亚就回来了。   “这么快?”   “不然呢,她们一共也就聊了五分钟,似乎是过了午夜,就有很多禁忌,你先躺下,我慢慢跟你说。”   夜已深,哪怕白夙可以省略最早长途跋涉登山的环节,如今也很累了。   这房间的朝向不是很好,略微泛着霉味儿。被褥摸上去,冰冷冷的包裹着潮气,墙角也有没收拾的霉斑。   白夙对着床铺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也没法就这么躺下去。   有困难,找使魔,白夙瞪了格拉西亚一眼:这怎么躺!   格拉西亚变戏法一样给她铺了一张披风上去,披风带着热度,隔绝了潮湿阴冷,是格拉西亚身上独属于恶魔的气息。   白夙这才很勉强的爬上了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两下,又扭头瞪着在床头等她安顿下来的。   “你说你的,不是后半夜危险吗,别浪费时间。”   她今天就是心气不顺,就想找格亚的麻烦。   格拉西亚歪头。   他到这会儿,终于感觉出契约者是真的在生他的气了。   平时也骄纵,也经常对他的正统恶魔行径嗤之以鼻,但不会这么暴躁。   他一心二用,脑子里开始寻找原因,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复述起偷听结果:“这个世界真的是很有意思,是从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没有任何预兆的,所有人类的新生儿都变成了吃人的鬼怪,第一餐就是接生的人,就跟报复他们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似的。”   白夙曾经在社交平台上,看过很多“孩子被生出来不是自愿的,他们不需要感激父母”,“如果有的选,我宁可自己不出生”之类的言论。   当时她还没摆脱母亲带来的阴影,深以为然,给每一篇这样的文章都点了赞。   但天生不幸的人总是占少数,如果有的选,该有一半的人,还是愿意再一世为人的。   所以原因肯定没那么简单。   李婶其实也没亲眼见过,所以描述不是很具体,只说鬼影大概都长得差不多:通体黑红,大体能看出来是个婴儿的形状,但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口。口中是数层锯齿状的獠牙,可以轻松咧到耳根,一口就能咬断成年人的手脚。   这些鬼影不能见光,来去无踪。它们会在暗夜游荡,哭喊,偶尔会表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爬到床上睡到亲人们怀里,索要玩具和睡前故事,但大部分时候,就是让人无法摆脱的魔鬼——   只要它的父母,有一点点让它不如意的行为,它就要杀人。   九成以上的父母在这样的折磨下,一周都熬不过去。   抛弃孩子逃走会让死亡来的晚一些,但也只是把死缓期的折磨延长几日。   大量适龄夫妻死在自己的孩子手中之后,剩下的年轻人当然就不敢生了。   而失去了父母的婴灵,并不会就此消失,它们会在出生地附近,或者是其他血亲家里游荡,直到这些人因为伺候不周被吃掉。   “这件事之后的一两年里,还有政府派人下乡来宣传,让民众只是暂时不要生育,但也别恐慌,已经在找对策,或许人造子宫之类的方式会有用,又过了一二年,宣传组也没了,有人大着胆子进城去看,发现城市几乎全都荒废。”   再然后就没了,李婶跑回自己房间,让穆子茜赶紧睡觉。   格拉西亚一摊手:“愚蠢至极,诞生于机器就不会找人麻烦?鬼魂从来都不是那么通情达理的玩意儿。”   那可是彻底堕落的污秽灵魂。   白夙这功夫把那没来由的怒气抛到脑后了:“城市人口太密集,出事的时候就算要及时控制,已经怀孕八九个月的孕妇,也没法把孩子变没,引产那些手段能弄死普通胎儿,但肯定弄不死鬼婴,足够让城市秩序崩盘了。”   越是现代化,越是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是复杂精密机械中的小零件,看着不起眼,但只要小零件突然消失十分之一,就会让整个机械瘫痪。   而且,就凭鬼婴难伺候的程度,死的人只会更多。   地广人稀的乡村,比较容易幸免于难。   先前收留旅行者们的王婆婆,原本家中那么多房间,应该是人丁兴旺,估计是生过孩子,都被鬼婴杀了,才只剩了她独自一人,疯疯癫癫。   看李婶急于在前半夜去睡下的焦急,鬼婴该是后半夜才会出来行凶,也许还涉及了其他的禁忌,只是她没来得及解释。   绝不可能是一觉睡到天亮就行的,否则……那些修路的工人,谁不是大白天干活,晚上闷头大睡?怎么沥青车都丢一边,人却死绝了?   如今不知禁忌为何,休息一夜明儿白天找村民打听比较靠谱,白夙转头面壁想睡觉。   床铺动了动。   “你干嘛?”她问。   “当然是守夜。”格拉西亚答的很自然。   “守夜不用离这么近。”   “还是要近一点,将咱们的身形都藏匿起来。万一咱们无意中触犯了很多禁忌,夜晚有猫叫春一样哭着的婴儿过来爬你的床怎么办?”   是个很成功的借口,白夙轻哼一声没再理他,面壁入睡。   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有光线从破帘子的缝隙透进来,打破沉寂的是一声尖叫,随后是穆子茜的脚步声从门前飞奔而过。   “隔壁出事了,快去看看!” 第33章 不要乱生孩子(05) 死亡的气息……   白夙这一夜外套都脱了, 立刻就冲了出去。   格拉西亚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白夙扭头抱怨:“出事了你怎么不叫我?”   哪怕在飞奔仍旧显得气定神闲的恶魔,仍旧是那副让人看了就很不爽的无辜脸:“你跟他们不过碰巧同路, 又算不上队友,他们出事,与你何干?”   在上局游戏内,白夙也确实不太关心队友, 同路就帮一把,不同路就随缘。   可这两局游戏性质不一样!   在明显任务目标有上限的情况下,旅行者之间有潜在的竞争关系, 而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游戏,万一是线索很分散,需要人多广撒网才能破局的游戏呢?   等白夙冲到隔壁的时候,就见所有人都围在三人组的房间门口。   她挤不进去,只好拽了拽比她先来一步的穆子茜的裙子:“发生什么了?”   “李浩民死了,而且死的悄无声息的,今早他两个室友起来才发现。”   说着,穆子茜侧身让了让, 白夙这才从夹缝中看到了李浩民的惨状。   他半个身子趴在床上, 似乎努力的想要爬上去,可两条腿膝盖以下的部分不见了,血肉模糊, 骨头断面也是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咬合力极强的野兽生生咬断。   他的两个室友里头,赵君豪明显有了应激反应,此刻把自己怼在另一个角落狂吐不止,周慕远叫上了一行人中看起来最靠谱的络腮胡子, 二人正在检查尸体。   围在最前头的是那几个大学生,他们好奇却又不敢进屋,堆在门口,把后人的路也堵死了。   当然,后边的人也不是很想进去。   屋里的气味散逸出来,血腥夹杂着酸腐味,人群当中的刺猬头干呕一声退到空地里,拍着胸口嘟囔:“不管看多少次,也适应不了啊。”   里头两人检查过之后,将人搬起来,平放在床上,姑且用被子遮住了狰狞的死相。   他们出来之后,周慕远用院子里搭着的干毛巾擦手,擦得皮肤都泛红渗出血点也没停。   “李浩民的舌头也断了,跟腿伤差不多,是被参差的利齿咬断的,脖子上也有伤,都不致命,最终的死因应当是失血过多。”   周慕远这点医学知识,跟追踪学同样,都是半路出家,游戏里历练出来的,结论需要大家一起来参详。   络腮胡子龇牙咧嘴的跟出来:“我觉着也像失血过多,那脸色墙皮一样,可屋里明显没那么多血,血腥味也不太浓。”   其实已经很浓了,可比起一个成年人体内的血液量比,还是少。   周慕远终于停止了擦手,脸色仍旧很差,他点点头:“是,我跟赵君豪都没察觉到血腥味,实际上也没听到声音,老李他虽然舌头断了,可这么挣扎,却没弄出惊动我们的声音,就很奇怪。”   穆子茜听后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有人把他在别处杀了,再偷偷搬回来的?”   一听到这话,刚吐完扶墙走出来的赵君豪脚步一踉跄,拽住了门框才没摔。   “什什什么?有别人进来?不可能!门口和窗口牵的线还在呢!”   这种破旧的农家小院子,房门都没有锁。   经验丰富的旅行者,担心夜里遇险,会在门和窗边都放上一碰就会弄出响声的机关,来防止睡熟之后被人或者非人的玩意儿摸进来袭击。   今早的时候,那些一头拴着茶杯的丝线都还原封不动,说明没外人进来过。   更不可能是李浩民自己解开机关出去,回来之后再重新安放,末日世界危机四伏,没道理一人偷溜出去。   更何况,他也没理由刻意将机关恢复成没人动过的模样。   穆子茜见他吓的冷汗直流,好心的递过去一张纸巾,幽幽叹息:“这样就排除其他可能了,只能是鬼魂作祟嘛。”   她的声音轻而妩媚,聊天时很是悦耳,说到鬼魂仍旧平静,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觉着头皮发麻。   没人应和,穆子茜转头看白夙:“你说对吧?”   白夙下意识点头,这太显而易见了。   鬼魂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人,但谁都没去找,偏偏只祸害了李浩民,总得有点原因。   难道是他触犯了什么禁忌?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只听“吱——呀——”一声,这么大动静都没引开的那扇门开了。   王老太太出来了。   她穿着粗布衣裳,手里还端着牙缸,一脸麻木的走到院子边上,拧开水龙头刷牙,甚至连半夜强行赶出去的两个姑娘又回来了,也熟视无睹。   就仿佛还在梦游似的。   旅行者们面面相觑,跟老妪聊得最多,也最受“喜爱”的寝室长被后边的人推搡着,凑过去搭话:“老人家,您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老太太听到有人说话,怔了好一会儿,这才扭过头。   她往地上吐了口水,白沫子都蹦到寝室长的裤脚上,那双浑浊的眼睛中,突然带了点诡谲莫测的笑意。   “我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我要是知道,我能不救我的儿子,我的老头吗?但是啊,我自己就是,活下来啦。”   说罢,她把牙缸里的水往地上一泼,也不擦脸,只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你们这不是都要走么,那就走呗,我又拦不住你们。”   屋内死了人,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把行李也搬出来,随时准备跑路,如今大包小裹的,是被看出来了。   这话题他进行不下去,换人上。   但谁都不敢。   虽然从老太太口中套出如何避免被鬼魂猎杀的禁忌,是活下去的前提,可万一答应她留下,之后会被老太太扣住,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呢?   无数的末日,衍生出无数不知真假的传说。他们都听说过那种,每个字都具有契约效力的世界了。   白夙不在乎,而且她也很清楚,这世界里远没有那么浓郁的灵气。   非要说的话,跟道法微末的现实区别不大。   格拉西亚也是轻嗤一声,这些旅行者,越是有经验,越是瞻前顾后,磨蹭的让人不爽。   不过白夙也没上。   她一个昨夜就被赶出去的人,才不上去讨嫌呢。   穆子茜倒是满不在乎,她凑上前笑道:“我倒是愿意留下,不然您换换,让我跟白夙留下住,把那些臭男人赶出去?”   老太太用鼻孔出气:“丫头片子干不了活,我留着有什么用?”   得,还重男轻女。   最终,还是刺猬头不顾他表哥的拦阻,上前说不管会留多久,至少住一天,就会帮老妪干一天的农活,还请老人家多照顾着他们点。   老妪脸上才终于有了点昨晚上的和善模样。   “那就带上家伙事,跟我去田里吧。”   络腮胡子自然没法丢下自己堂弟不管,骂骂咧咧的跟他一起去了,学生五人组觉着本该是自己的责任,就这么推卸出去不太好,也打算跟着去。   等他们都带好了农具出门,老太太在门边喊:“你们两个臭丫头别想大白天在我家里勾引男人,滚出去!”   好么,原来不是将昨天那一茬揭过去了,而是先前有她两只眼睛盯着,没直接赶人而已,如今还是不客气。   二人只好跟着出来,只是没走远。   穆子茜倚在门边,点燃了一支烟。   白夙也没急着走。   她估摸着,这些农家谁收留旅行者们,都不是白招待的,她们如今要是回到李婶子家里,怕是也要被拖去干活。   虽然干活的过程中,没准也能套到点线索。   但白夙选择自己调查。   农活什么的,又脏又累,她才不去!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老太太不让她们进去,但人明显有些糊涂,她看不住的时候,院里还有别人,不就能给开门吗?   就算开不了,这院墙也没多高,翻过去也容易。   周慕远打算去王老太太屋子里搜索。   “她再傻也不至于连死人了都不知道,她不在乎,明显是有恃无恐,反正我们几个,不符合她留人的‘要求’,甚至我们死了才好,才能杀鸡儆猴。”   精明又恶毒。   赵君豪此刻还惊魂未定,一点不想进那老太太的屋子,只打算在门口望风。   而穆子茜则表示,她身上烟味和香水味太重,如果进了王老太太屋子,搞不好留下气味,老太太回来之后会发现,闹起来就不好了。   于是穆子茜就叼着烟,转身去村里其他地方转悠。   十分我行我素。   白夙其实也不很想进去,但她莫名不太信任周慕远,只好也跟着进去看一圈儿,以免漏下重要的线索。   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陈腐味道,说臭还远远够不上,但也绝不会让人喜欢。   王老太太的房间很窄小,跟很多老人一样,硬板床垫的很厚实,一层层都是旧衣服拼裁成的床单,这些床单下头还压了很多票据和塑料袋一类。   很多物件都边缘泛黑,带着可疑的油光。   格拉西亚轻声道:“有很浓厚的,死亡的气息。”   他这样说,白夙就明白了,这间小屋子里,要么见证过很多场死亡,要么就是,藏了很多具尸体。 第34章 不要乱生孩子(06) 牛皮纸一样堆叠……   屋子很小, 暂且看不出哪儿可以放尸体。   床是一层层垫子褥子垒起来的,柜子和柜子,柜子和墙壁之间, 也都塞得满满的,只有一条窄小的通道。   看样子连骨灰盒都没地方放。   前头周老师走的很慢,生怕漏掉线索,也怕遇到危险。   白夙这边, 虽然预知会见到令人不愉快的玩意儿,但早就排除了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不耐烦周慕远的畏首畏尾。   她个子矮, 跟在这人身后被挡住视线就看不到什么。   “格亚。”她轻唤一声。   一双大手自身后将她举了起来。   坐在格亚的肩头之后,视野就好多了,整个小屋子一览无余。   桌子上除了干粮和咸菜之外,只有很多的旧报纸跟照片。   社会已经崩了,广播电视都不存在了,那些徒增伤感的电器在屋里找不到,旧报纸应该是老人家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娱乐。   至于照片,依稀可见里头有全家福, 老太太坐在当中, 笑容很灿烂。   一家子十几口,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了,也笑不出来了。   可怜归可怜, 独独剩下她一个,到底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不行了,什么都没发现……你怎么回事?”   周老师一回头,被坐在半空中的白夙吓了一跳。   “都说了我养小鬼。”白夙对他的大惊小怪皱起眉头。   说好的老手呢,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白夙这居高临下的姿势和态度, 似乎让周慕远很不爽,他想要说什么,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吓得他瞬间跳了起来。   他一边用方言低声骂了两句一边往天花板上看。   也不过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天花板掉渣而已。   但房梁上,似乎有东西。   白夙往房梁方向随意扫了一眼,目光也凝重起来。   王老太太的整间院子,都秉持着九十年代华国大部分乡村中常见的风貌,一切以实用为主,美观和传统从来不在工程图纸的范畴内。   但似乎是为了省事,这间屋子是由老宅直接改建的,甚至还存在老旧的木质房梁。   民间传统里,房梁上头的东西很有讲究,但没有说往上头晾纸的。   而如今这梁上,厚厚的灰尘下,明显铺着一叠干巴巴的,黄褐色的东西,牛皮纸一样堆叠成一层。   白夙有了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抓了抓手臂。   “放我下来,你再去拿东西。”   格拉西亚绕了一圈,将白夙放在了自己身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不会碰到王老太太屋子里这些油亮泛黑的物件。   他自己则只是踮脚轻跃,就够到了房梁上的东西。   扯下来的时候,他没很小心,只拽着最上头的一张过来。剩下的就如同被风吹散的卷子飘下来,其中一张正落在昂头看房梁的周慕远头上。   周慕远将那玩意拽下来,手指触到的是皮革一样柔软的质感,仔细一看,手上拿的不是人皮还能是什么?   好巧不巧,还正是一张脸,孔洞的五官正对着他。   饶是心理素质过硬,他还是迅速将那玩意甩了出去。   那张马上要落到被他甩到王老太太的咸菜坛里,被一只白净而骨节分明的手拎了起来。   格拉西亚戏谑的看着他:“不要乱丢,让那老人家回来之后,发现被动过就不好了。”   周慕远看到凭空出现的高大男人,一阵窒息。   他张口想抱怨——   就不能说话说的明白一点,让人有个心理准备吗?谁家养的小鬼是这样的?   可他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这个所谓的小鬼,身上压迫感太强了。   而被格拉西亚宽阔肩膀挡住的,则分明是另外一幅画面。   白夙在个她的使魔甩眼刀子,责怪他又又又坏心眼的吓唬人了!   他明明可以不把那张人皮扬到周慕远脸上的!   格亚只是一耸肩。   谁让那个人类矫情的,一点事都大呼小叫,甚至敢抱怨他的契约者呢?   既然都被抱怨过了,那还不如就将恶名坐实。   白夙倒是也看不顺眼周慕远这种自以为是的模样,没揪着这件事不放,转而看向格亚手里的两张人皮。   它们的边缘都比较散碎,不是完整的人形,缺胳膊少腿的,断口参差不齐。   “被鬼婴杀掉的,她的家人?”   若是李浩民的尸体被剥了皮,就该跟这些残缺不全的人皮样子差不多。   普通人再怎么怀念家人,放个骨灰罐在床头就够渗人了,哪有将皮剥掉,日日放在房梁上的道理?   “难道这些人皮,就是防鬼婴的方法?”   白夙歪头,绕过格拉西亚看他身后。   周慕远此刻已经冲惊慌中恢复过来,他一推眼镜,“同样都是鬼,如果被鬼婴杀掉之后,这些人的魂魄不散,也许就能保护生者?”   白夙对这种过于过于符合逻辑的因果论……不予置评。   一般来讲,被鬼杀死的人,是变不成鬼的,真的变那也是受控于刽子手的伥。   她不是好为人师的性格,倒不会把这个道理拿出来讲,毕竟这可是末世,如果一切都很符合基本法,也就不会末了。   但她很确定,这屋子里如今干干净净,短时间内没有鬼魂存在过,必然不是什么魂魄守护活着的家人,这么老土的设定。   再说了,真的有人会守护将自己的皮,硬生生剥下来的人么?   光这两张人皮里就有男有女,依着看到的全家福,这里头的女性八成是嫁进来的儿媳妇。   设身处地的想,死了就够惨的,还被老婆婆扒了皮挂房梁,不伙同自己生出来的鬼婴一起弄死这老太太,都算心胸宽大。   周慕远虽然没得到白夙的认可,轻哼一声,默默从地上捡起一张人皮。   他还是坚定自己的看法,认为那些被青睐的学生们屋子里,虽然没房梁,但没准哪个角落,或者柜子后头,就夹着一张呢!   他今夜要实验一下。   白夙则让格亚将人皮都丢回房梁上。   如果这能好用,那与其偷偷摸摸的藏人皮,还不如直接去村子的坟地过夜。   不过……   坟地?   白夙眼睛一亮,既然这局游戏看起来是归属于灵异类的,那就不好错过这个地方。   “这屋里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去坟地转一圈。”   门口的赵君豪在门口蹲着戳手机,一抬眼就见先前一个人进去,如今两个人出来,吓的话都说不出。   “我养的小鬼。”白夙仍旧是那句不走心的解释。   赵君豪僵硬的点头,转脸看到周慕远没什么事,松了口气,在背后用蹩脚的普通话提醒白夙:“别让村民看到你身后那个……小鬼吧?不然他们误会了,可能对你不利!”   白夙“嗯”了一声,但是也并没有让格亚隐藏身形。   她是故意的,就很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还会像王老太太那么极端。   一路走过村落,对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的人,有反应的并不多。   或者说基本上就没遇到过几个人。   倒是快走到村尾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仍旧穿着雪纺长裙的穆子茜。   穆子茜叼着烟,踩着高跟鞋,整个人带着点怀旧又艳丽的成熟女人魅力。这样的人在每个人都透着股灰头土脸劲儿的乡下,理应十分惹眼,但偶有经过的男性,都低着头快步略过,根本不敢看。   见到白夙之后,她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抱怨:“都是群胆小鬼。”   白夙:……为色丧命,真不至于的。   “所以你是要去坟地?”   村子只正中一条大道贯穿头尾,其余全是些车都开不进去的小路。而从村尾一路出去,就是往山上走,按着导航的显示,路就到坟场为止。   山地其实土葬很艰难,放在山坳里,雨水大了会泡成泥潭不行,放半山腰则容易把坟圈子的土随着雨水冲到田地里去,不论如何都犯忌讳。   在现实里,这个生活水平时,火葬已经很流行了,就算要埋也是埋骨灰坛,可末世里,没准哪个习惯就跟现实里不一样,该看还是要看的。   见白夙点头,穆子茜叹了口气:“我劝你别去,那路可不好走,本来我也是想过去的,但一瞧见泡的跟沼泽一样的路就犯愁,还是让糙老爷们去吧,反正他们也就能干这个了。”   泥泞?   “昨晚上可没下雨,而且男人的话……我这有一个,可以将就用。”白夙很谦虚的一扬下巴。   虽然格拉西亚并不糙,可脏活累活从来没少干。   穆子茜瞥了一眼格亚,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倒是没跟其他旅行者那么大惊小怪:“也行,那我去村长家瞧瞧。”   就这么交换了一下情报之后,二人分道扬镳。   走出几步之后,白夙慢回娇眼:“她对你,似乎也很感兴趣嘛。”   格拉西亚不说话。   这个“也”字就很有欲加之罪的味道。   白夙这句不是个疑问,只是陈述句,并不需要使魔来回答,她只是很难得的,仔细端详起格拉西亚的这张脸来。   果然,这张脸还是太惹眼了一些,最初甚至还以为,这是格拉西亚故意幻化出来迷惑人心的。   当时她要求格亚幻化个低调一点的样子,老头也行,就那种中世纪老管家的款式。   然后就被格拉西亚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第35章 不要乱生孩子(07) 弃婴塔   格拉西亚说他可以低调, 比如保持隐身状态,但是样子不能变。   他如果要保持人类形态,就只能长这样。   “魔鬼也不是万能的, 你该庆幸我本来还有人类的样子,我的大部分同族,可只能以地狱里行走的样貌示人。”   那时二人签订契约的时间还不长,白夙并不很信任这个心怀不轨的使魔, 她转头将介绍了魔神柱事迹的典籍找出来翻看。   调查结果是,她的使魔并没说谎,魔神柱里, 擅长幻化的凤毛麟角,有人形的,样貌都固定。   “可是所有的记载里,都没有写出你也有人类的容貌呀。”她提出质疑,觉着也许连典籍都是骗人的。   毕竟都是人,搞不好还是魔鬼自己写的。   格拉西亚对这咄咄逼人的质问,只是无奈的一耸肩:“因为几乎见过我人类模样的人,都死的很快。”   不论是敌人, 还是跟他签下了短暂契约的召唤者。   作为虐杀者之王, 特意召唤格拉西亚的人,愿望往往是不计一切代价的复仇,在得偿所愿之后, 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愿望,会很快自愿像恶魔献出灵魂。   因为被召唤的平凡,而人间也荒凉无趣,所以格拉西亚乐于享受“快餐”,直到被那个名为所罗门的男人, 封死了进出地狱的大门,从此在一成不变的地狱中待了上千年,才意识到人间的珍贵。   白夙想让他变的低调这件事做不到,之后也就很少端详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同时下命令,能保持隐身状态就保持隐身状态,没给过他勾引别人的机会。   她很清楚,这个世界是看脸的。   万万没料到,进了游戏场之后,藏不住他了。   格拉西亚素来对人类垂涎美色这种事嗤之以鼻,但这一次,他很反常的并没有调侃这种愚蠢行径。   当然,也没解释他对穆子茜究竟是否感兴趣这件事,他只是略带试探的看向白夙:“那个女人的注意力,可不光在我身上。”   白夙思考了一下,觉着这句话来的很莫名。穆子茜确实很自来熟没错,可没察觉到她有所图,也没察觉到有恶意。   “难道她也是玄门中人,听过我的名号?”   可如果是这样,那穆子茜就该害怕,跟她保持距离才对。   不怕倒霉吗?   白夙皱着眉,一边走一边思索,格拉西亚跟在她身后。   明明是很浅显的问题,但他的契约者,竟然没意识到吗?   白夙确实没想明白,实际上,那一条贯穿村落的街道并没有很长,走到头,思考也随之中断。   在她面前,是往荒山上去的,只有零星嵌了台阶的土路。   这样的路平常白夙就很拒绝,如今被大雨淋过,全程都挂着稀溜泥汤,更是令人头疼。   不光是脏的问题,没有护栏,这么湿滑的斜坡路,安全都难保证。   还好她的使魔虽然有百般毛病,但好歹会飞。   “上去看看,昨夜没下雨,山上总不会有湖水河道堵塞泛滥了吧?”   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坟地修在湖旁边,修了之后还不去清理水道。   祖坟年年发水,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而等格拉西亚抱着白夙飞到半山腰,白夙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   这何止是祖坟发水,根本就已经水淹金山,连墓碑头都找不到了。   半山腰上那座池塘黄澄澄的,浑浊而毫无生机,连片水藻都不长。能看出是先前有山顶的泉水流淌下来,突然改了道,积蓄在本该是坟地的地方,又满溢出来。   没形成小溪河道,说明这种情况刚出现没多久。   山中原本风就很大,半山腰的高度,没有遮挡,白夙有点儿迎风流泪。   格拉西亚抬一只手遮在她睫毛上方,遮挡住了大部分山风。   白夙此刻,在百米高空,只被恶魔用一只手臂抱着,裙摆猎猎作响。   这场景其实相当惊悚,但白夙一点儿也不怕。   如果真的能一摔下去人就没了,反倒是个解脱。   但根本不行。   不再迎风流泪之后,白夙从指缝里找到了更多线索。   之所以山泉改道,是因为比坟地更高一点的地方,曾经有过一座塔,而这座塔如今塌了,正将原本会流往山涧去的溪流全部堵死。   白夙很清楚的记得,在app的地图上,可没有这座塔。   《末日游戏》的导航可以说是旅行者们唯一的道标,它不是任何一个国家或者政府考察出来,从来不会有错漏。   但会故意对旅行者有所隐瞒,一定要你先搜,它才给你答案。   毋庸置疑,这座塔的名字,需要旅行者自行探索。   格拉西亚带着白夙往塔方向飞。   白夙适应了高空之后,看向其他方向。   原野一望无际,更远处的村子里,几乎看不到炊烟,可见龙头村之外,几乎没什么人活下来。   至于城市么,这儿太荒凉了,就算已经飞的很高,肉眼也看不到。   “你说,这一次系统没规定活动范围,咱们调查完那座塔,转头找城市看看怎么样?”   格亚的声音在风中显得略有些缥缈:“我的速度再快,你就容易承受不住了,所以一来一回要很久。”   “那就算了。”   谁知道任务的时限是多久。   她当然可以让万能的格拉西亚去偷个遗弃在路边的车,一路开到城市去,但万一游戏时限很短,路上就被传回现实,那就白折腾了。   另外,大部分旅行者是做不到搞定交通工具的,哪怕这次地图没给范围,也不该将积分点设置在过于远的地方,这不合理。   很快来到了断塔附近,格拉西亚找了个干爽的地方落脚。   白夙站在高大的岩石上,低头就能看到潺潺流水撞在断裂的塔身上,被迫改道,裹挟了泥沙直奔墓地而去。   在砖石缝隙中,露出一些花花绿绿的布片,这些包裹早就虽时间破败腐烂,原本被包裹着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白花花的,其中一部分散落在水里,更多的则压在断壁残垣之下。   以她的经验,那种色泽很像白骨,但似乎尺寸都小了点儿?   凑近一些,发现果然不是正常成年人,那一整个塔里,掉出来的都是些婴孩尸体。   几乎全部都已经白骨化,皮肉不存,看起来倒是干干净净的,半点不吓人,在泉水的冲刷下,更像是晶莹的鹅卵石。   果然是一座弃婴塔。   白夙嫌恶的皱眉:“这玩意儿在改革开放之后,不是就应该都被推平了吗?”   谁也不会把它当成是纪念性建筑保留吧,义庄都比它吉利。   “如果这个世界里,抛弃婴儿还是等闲寻常的事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哦,谁说这个看起来格外九十年代画风,接地气到令人亲切的地方,历史进程和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就会跟现实一模一样呢?   白夙在心内默默给格亚点了个赞,面上却是吝啬的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   先前那句……也不是问他,是自言自语!   之前的事儿可没翻篇呢!   她掏出手机,搜索“弃婴塔”。   对应这个名称的建筑虽然不很密集,但也可说是在每个村落旁边必定有一个。   将地图比例尺缩小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现,在城镇旁边也有,大城市周围更多,大多分布在郊区,许多个,卫星一样环绕着城池。 第36章 不要乱生孩子(08) 真就去干农活了……   白夙看着满屏幕的光点, 突然觉着山风有点冷。   可恨导航app并不会贴心的提供搜索引擎,只能旅行者自己调查。   白夙想起了先前王老太太屋里的旧报纸。   “走,回去看看。”   她直觉上, 这弃婴塔应该算是条能继续走下去的支线,但她并不介意多折腾格拉西亚几圈。   这就跟遛狗一样,多遛一遛,省着他精力过剩。   回到王老太太家的时候, 里头没人,只有一卷透着斑斑血迹的棉被卷放在院子角落里。   三人组中还活着的两个都出门了,院门倒是没关, 却在自己的房门上挂了把锁头。   这是担心有人把他们弄过去的人皮偷走。   白夙心说何必如此,王老太太屋里人皮不是有的是么!   她抬脚就迈回了王老太屋里,将她桌上那一叠旧报纸抽了出来。   上头基本是些过了时效就毫无意义的东西,最近的日期是十五年前,最老的则能延伸到二十多年前。   泛黄发脆的纸页太多,白夙自己看不完,将一大半都丢给了格亚。   这时,身后门吱吱呀呀的响了, 一个形状诡异, 仿佛浑身长满瘤子的身影投在地上。   白夙回头的同时已经抓起裙摆,预备先一脚将这怪物踢出去再说。   却见是学生组里的三号来了,堪堪止住了动作, 仿佛只是要拽着裙摆转个圈而已。   三号灰头土脸的,身上挂着的都是老式水壶,他莫名觉着,自己好像在鬼门关上漂移了一圈。   然后一抬头,对上格拉西亚那看谁都好似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自觉找到了危机感的来源,差一点儿就要把挎着的水壶都当手【】雷丢出去。   白夙:“小鬼,我养的,早就跟你们说过了。”   三号消化了好半天白夙的小鬼竟然这么大的事实,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回来干嘛。   “你也太大胆了!眼看着要到中午,王老太太差一点就要自己回来拿干粮重新打水,要不是我自告奋勇说要替她跑这一趟,你不就被堵到屋里了?”   白夙倒是一脸淡定。   她被穆子茜牵连,早就把老太太得罪了个透,反正这年头也不能报警抓她了,她才不怕。   “我信任你们,知道你们拖得住她,不然你们总不能真就去帮忙干了一上午农活吧?”   她随口这么一说,就见三号一脸尴尬。   好么,还真就是去干活体验生活去了。   她觉着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   “刷好感也有用,那你们从她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没?”   保命是一方面,刷分也是至关重要的。   上一局游戏24个小时,就干……不太干净但是很利落的结束战斗,如今眼看着十二小时过去,进展还是零。   三号收拾干粮的同时,简略说了两句。   从王老太太口中套话不是一般的难,去的路上她明显还生着气,一个字不说,到了田里,就将人都分散着安排去了不同的田里。   这是山地,田都是梯田,一人一块,彼此都不好聊,更别说跟王老太太搭话了。   “她要耕的田,是真的多,一眼望不到头那种!”三号不断诉苦。   农活非常不好干,就算有机械,可如今谁也买不到油了,最终只能回归最原始的劳动。   三号的指根都磨起好几个水疱,拿东西都疼的龇牙咧嘴。   “田里还有水蛭,太难搞了,你说这是逮着我们当劳工用,那之前她自己,怎么照看那么多地的?”   白夙听到这儿,打断三号问他:“她说为什么自己要种那么多田了吗?”   三号一愣:“没有,不过你这么一说,确实挺奇怪啊!”   王老太太对于种田的狂热很不寻常。   她如今孤家寡人,能吃多少口粮?末日之下,再多出产也没法卖给别人换钱,一把年纪种这么多,除了受累之外看不出用处。   只是老太太整个人都透着股神经质,所以这点小小的不寻常,之前没人注意到。   三号被提醒,说等到下午,一定要想办法打听一下。   说完,他背着一大包干粮和水,飞快的跑走了。   转头再看小黑屋里,格拉西亚已经将报纸原封不动的摞回去了。   “这就看完了?”   格拉西亚转身:“看完了,毕竟有用的内容不多。”   副业是可以传授人知识的恶魔,他的阅读速度远超扫描仪,提取效率也很高。   报纸截止的日期,还没有关于鬼婴的大肆报道,可见政府最初是不希望事态扩大化的。   不过在这之前,倒是有几个闹的很欢的提案。   比如堕胎合法化,或者取缔弃婴塔,改为更环保的火葬。   果然,其他方面跟现实世界的十几年前没区别,唯有一点差别迥异:不允许堕胎。   就这一点全世界都约定俗成的偏差,直接导致了这个世界,走上了跟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路。   一边得以继续延续,另一边则迎来了毁灭。   而除此之外,两个世界里,普通人的烦恼还是大致相同的。   格拉西亚说,在报纸的民生板块里经常会提及一系列问题:房子贵,打工难,双职工家庭小孩子没人看,离婚了之后的孩子没人要。   不被期待降生的孩子就是负担,父母不想要,福利院也负荷不了那么多,弃婴塔的传统就保存了下来。   每一次说要取缔,每一次最终都留了下来。   不光是女婴,多余的男孩也是一样的待遇。   弃婴塔多半修的很高,只有一个小窗户,根本不容人出入的塔楼,丢进去就是死路一条,运气好的直接被摔死,运气不好的,要哭上好几夜被活活饿死。   婴儿的怨气从来都为人所恐惧,所以在这个世界衍生出来的:关于水陆道场,关于慰藉亡魂,这些东西都没销声匿迹,仍然大行其道。   能否镇压怨气的反噬不好说,至少能慰藉心灵,减少负罪感。   “报纸上隔三差五就宣传,如果遇到收费高达四位数的所谓大师,一定要举报到物价局。人类还是太贵了,还是雇佣魔鬼更划算,至少是终身制,永不涨价。”   白夙认为,这个魔鬼式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但她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这个世界里,那种根本没实际效果的所谓“超度”,收费都是合理的,既然如此,那旅行者去超度亡魂的话,是不是也能从系统那儿得到报酬?   “走,咱们还是回弃婴塔,超度一下那些孩子的亡魂好了。”   格拉西亚对这意料之内的跑腿没什么抱怨,只说了一句:在他们那里,亡魂不该被超度,直接吃掉,或者送进地狱。   白夙怼他:“难道弃婴塔那些骸骨周围,真的有亡魂?”   格拉西亚:“没有。”   他对食物的气息还是很敏锐的,哪怕是不好吃的食物。   “那不就得了,这个世界也差不多进入末法时代了,我去做道场超度,也只是做做样子……不对,慰藉心灵。”   格拉西亚没话说了,他就是个辅助刷分的工具魔。   再一次来到半山腰,白夙没直接去超度,反而从行李里掏出了一台超薄笔记本。   这两周虽然她自己毫无准备,却给格拉西亚安排了个活:将白氏一族的藏书中,偏实用的那部分,都整理归档,录入成电子版,好带去游戏场里。   学是不可能学的,作为一个现代玄门人,有什么知识需要用,现搜就行了。   比如说,如何做水陆道场。   白氏一族从来不需要靠这种活计来赚钱,但相关知识还是有,白夙装模作样的摆了祭品,点了香,念了一段往生咒,就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   打开一看,她立刻眉开眼笑。   屏幕上跳出来一行提示:【触发支线,告慰亡魂,获得积分162点。】   不过高兴了没多一会儿,白夙就有点难受了。   就算她的告慰其实很不走心,至少程序都是对的,这么算下来,等于一个死去的婴儿,才对应1分?   她也没去细看塔里究竟有多少尸骨,搞不好其实是是对应0.1。   就很难受。这刷分效率,未免过于低了。   弃婴塔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规模小的村落,很可能三四座村子共用一个,地图上分布的多,但其实离的都相当远。   望山跑死马,要通过这个来高效刷分是不可能的。   格拉西亚少不得一边抱着白夙往回飞,一边安慰着:“也许这只是一个小分支,真正的积分还是要从村里,或者别的地方拿。”   白夙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她这边仰赖着格亚,能畅通无阻走航空路线,可其他旅行者不行啊。   光是这后山被泉水泡酥了,随时可能滑坡的状态,普通人根本上不来。   这一定只是额外的支线。   格拉西亚这两天,再没讽刺过谁,格外任劳任怨,白夙心头的怒气,也快要被山风吹拂干净。   只是好巧不巧,她再度回村之后,走在清冷的长街上,正遇到穆子茜从村长家院墙翻出来。   四目相对,穆子茜一个媚眼,同时对白夙这边招手。   白夙总觉着,穆子茜在叫的不是她。   但她还是亲自去了,同时命令格亚隐身。   到了隐蔽的墙角,穆子茜倒是没对白夙这个“只身前来”的状态提出质疑,她低声道:“村长家,应当是被鬼婴给杀光了。”   白夙挑眉:“这不奇怪啊。”   这种村子,如果有外人来借宿,但凡村长还有一口气,那必然是会来看一眼的。   而且在昨夜,她也看到了,村长所住的大院子里,一盏灯都没亮。   “没人住不奇怪,奇怪的是,我看过之后,总觉着里头是有人住的!所有屋子我都看了个遍,大部分都积满灰尘,只有一个房间,虽然也很脏乱吧,但没有灰网,地上的尘土也不均匀,看起来至少两周之内,是有活物进去过的。”   这个世界上没多少活人了,就算在旅行者们之前,有真正的旅客到龙头村,也会跟他们一样,被村民招待。   除非是流浪汉,□□去荒宅寄居。   那人很显然没留下证明身份的痕迹,也许跟村民打听一下,会有些线索。   说是打听,可如今天还没黑,本就稀稀落落的农户多半都去种地了,二人又从村尾走到靠近村头,也没遇到人。   李婶儿没去田里,正开着院门,坐在里头洗衣服。她见到白夙她们,就笑眯眯的问:“回来了?感觉怎么样,打算在咱们村里长住不?”   白夙跟穆子茜对视一眼,都听懂了潜台词。   借住几天是客人,当然是可以养尊处优的,但如果长住,那就得干活啦!   白夙飞速回答:“我们住几天就走……啊当然,别人我不太清楚,我们碰巧顺路而已,他们的打算我也不清楚。”   套话这种事,她很不在行,相比较而言,虽然经常语出惊人,但至少能言善辩的穆子茜更合适。   李婶儿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这神色一闪即逝。   白夙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是能干动多少活的样子,走就走了。   她殷切的目光落在穆子茜身上,比王老太盯大学生们时,还要病态几分。   太露骨了。   穆子茜适应很良好,飞速想好了套话的说辞:“我想留,但是我这人吧,哎李婶儿你也知道,受过伤,现在脑子还是一堆毛病!”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我有时候会犯疯病,为了不打扰别人,我想找个空房子住下不知道行不行。哎对了,我刚才在外头走,看着村长家的院子,那里头应该没人住了吧,能不能分给我一间?”   李婶子面上的肌肉一瞬间扭曲了一下,她僵硬着“呵呵”干笑两声:“住空房子可以,村长家就算了吧,他家是没人在了,可他连襟还在村里住呢,别人哪能做主把他们的屋子给别人住啊!”   穆子茜不依不饶:“那能给我引荐一下能做主的人吗?我就算搬出去了,您这段时间给我的帮助,我也不会忘,会报答您的。”   她几乎是开始撒娇了,就好似李婶不是个末世之中,算计旅行者的原住民,而是疼爱她的长辈似的。   李婶面露纠结。   白夙则是心内赞叹:这就是社会人啊!   格拉西亚轻哼一声:“你很喜欢这种巧舌如簧的辩论家?”   白夙不明所以,人各有所长,她欣赏一下怎么了?   总比你这个xp奇怪的魔鬼,称赞人家伤口强吧?   一人一魔正在互瞪,就见刚种地回来的李大叔,从村口回来。   他一声爆喝:“不行!”   说完,人就冲了进来。   格拉西亚后退一步,才没作为空气墙被李大叔撞个满怀。   李大叔杀气腾腾的瞪着穆子茜:“你什么目的,就算要一个人住,村里那么多空屋,非要去村长家?”   倒是很警觉。   “要走那就赶快走,别在这儿给我们招晦气,收拾行李走人!”   李大叔这样说着,又去拽着李婶,说早知道这些外乡人就是这么卑鄙心眼又坏,昨夜就不该让她收留她们。   李婶却好似有些舍不得,只低声说再看看。   白夙和穆子茜对视一眼,她们倒是不怕被赶出去,反正村子这么多人,挨家借住呗,大不了□□住空屋。   现在至少能确定,村长家有问题。   至于村长家的连襟是谁,再回去细细搜索,也该能找到线索。   虽然如今是再没有电话网络,但当年留下的电话本,书信或者照片。   穆子茜似乎是想到了这一点,又或者是不想面对李大叔的怒火,在他跟李婶还在争执时,就已经溜了。   白夙没走,她累了。   之前说跟别人不过同路,此刻作用凸显出来了:“别人我管不太着,反正我只再寄宿这一晚,明儿白天就走了,这一晚上就麻烦李婶儿啦。”   她这样说着,回屋从格拉西亚随身携带的,真正的行李箱里摸出一盒小饼干,递给李婶当谢礼。   李婶看着那东西,眼睛直发光,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旁边的李叔也咽了下口水,但又抹不开面子,气哼哼地转头走了。   李婶嘴上说着:“哎,这怎么好意思,哎呀……”   然后还是收了。   白夙佩服的是穆子茜的能力和脸皮,但她自己么,没必要,还是收买更方便。   当然,之所以收买成功,也多亏了格拉西亚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嫌沉的连零食都带了不少。   其中一部分,自然是进了白夙的肚子——   这地方的食物,至少是村民们几乎不放调料做出来的粗糙食物,她实在是吃不惯。   也是运气好,在这种已经倒退回几近原始的农耕社会环境里,精致的点心太拿得出手了。   等到了晚上,隔壁去当了一天苦力的苦力们回来了。   就算在游戏里经历过生死磨难,可体能并不是一朝一夕练得起来的,更何况是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们灰头土脸,累的表情都麻木了。   三号晚饭后,找了个空当溜出来,隔着篱笆园给白夙打眼色。   看样子是不负嘱托,问出点结果了。 第37章 不要乱生孩子(09) 沾染了污秽的鬼……   三号告诉白夙, 吃午饭的时候,他算是强行跟王老太太混熟了一点,也敢问些问题了。   据王老太太说, 要种那么多地是因为,这不光是自己吃,大部分是要在每个节气的时候用来祭祖。   人都只剩最后一茬,很快灭绝了, 还要浪费精力去把大部分收成拿去祭祖?就很离谱。   白夙回到自己院子,见李婶已经开始做饭了,她靠在厨房门边, 随口闲聊一般,打听祭祖到底是怎么个流程。   锅碗瓢盆碰的叮当作响,李婶假装没听到。   套近乎失败,白夙还是决定打直球。她问,如过愿意多交一点“房租”,能不能等到祭祖这一天看看热闹。   李婶咽了下口水。   饼干这种新鲜玩意儿,她都已经十几年没碰过了,这种甜香如果一直不接触也就算了, 一旦碰到了点, 就跟上瘾似的,让人很难控制得住。   但她还是摆手:“那不行,是村里的人才能参加, 外人必须回避的,这是规矩。”   也就是说,必须答应从此住下来,才能围观。   白夙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她可不会把自己套在这个身份里。   反正隔壁那些男生已经是王家人了, 让他们明天去田里干活的时候继续打听吧。   这一夜,穆子茜回来的很晚,就当先前的矛盾没发生过,绝口不提要搬出去住的事儿。   白夙在自己房间内,隔墙隐约能听到,先前李婶还气的不愿意理她,但很快就被哄的态度回转,眉开眼笑,要将穆子茜留下当干女儿了。   白夙自言自语了一句:“早知道挑个弗内乌斯那样的辩论家签订契约,也许能省不少麻烦。”   身后没声音,她下意识回头,谁都没看到。   白夙这才想起来,她在天黑之后,就将格拉西亚丢到隔壁院子去了。   她不认为,人皮能起到隔绝鬼婴的决定性作用。   一切眼见为实,她的使魔可以充当眼睛,去看看这个传说中的鬼婴,到底是怎么选择猎物,吞噬活人的。   白夙当然不后悔这个决定,但此刻一个人在黑暗的小屋子里,就很无聊。   夜很快深了。   村子里有几个沼气池,晚间还是有电灯用的,但一过了饭点,电闸就都被关了,家家户户都沉寂在黑暗当中。   没了夫妻同床,孩童调皮,就连窃窃私语都成了奢侈。   昨夜有旅行者到来的骚动,今夜则什么都没有,龙头村被笼罩在病入膏肓的沉寂之中。   白夙有种预感,这一夜不会真如感觉上的那么平静。   她将羽衣放在枕头边,防止格亚不在的时候,有鬼魂不讲武德来偷袭她。   很快,无聊就让人昏昏欲睡。   昏沉睡梦之中,白夙的呼吸逐渐平稳,浑然不觉,床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这颤动很轻微,就跟闹耗子一样,拖到近乎及地的床单偶尔被碰到,摆动也仅限于床沿之下的部分,影响不到上头睡觉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小手撩开床单摸了上来。   这只手黝黑肿胀,仿佛皮肤只是一层袋子,里头装着的都是脓血,只是指尖上,指甲格外尖锐,在床单上摸索过几下,就留下一道道白痕。   正摸到立在枕头边的皮箱,那手僵硬了片刻,又逐渐往下摸过去。   这时候,白夙翻了个身,手臂一挥,将原本放在枕边的箱子,也碰到了大概胸口的位置。   那只手又摸到了无法逾越的阻碍,缩回了床下。   白夙对此浑然不知,拽了下被子继续睡。   直到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   白夙猛然起身,拽起皮箱就冲出了门,正跟穆子茜撞上,二人几乎是同时冲向了隔壁。   穆子茜问:“你身边那个小鬼呢?”   白夙恨恨地回答:“不知道哪儿去啦!”   确实如此。   她也十分纳闷,这老魔鬼可不该连一个院子都照看不过来,如今明显是出问题了,可他根本就没回来喊她!   等冲到隔壁王老太太房间的时候,白夙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血腥味蔓延的同时,白夙看到,三人组的门早就被踹碎了,而格拉西亚一手拖着两个人的领子,将周慕远和赵君豪拖了出来。   周慕远神情有些呆滞,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哪怕他如今胸前的一整片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一路被拖出来,如同饱蘸了墨水的毛笔,留下一路鲜红。   赵正永也是一脸呆滞,他整个人都吓傻了,裤子上有一片可疑的深色,身上散发出血腥味都没能掩盖住的腥臊气味。   白夙立刻掏出一个口罩带在脸上,随后才抬脚往前蹭了两步,看向房间内。   黑洞洞的房间内,有个隐约能看出轮廓的人形影子,可并不是婴儿模样,反而手长脚长,倒像是个少年人的体型。   只是那个黑漆漆的影子,是壁虎一样趴在地上的,转头看门的时候,也是整颗头都以诡异的角度扭曲。   然后,它突然窜进了床底,消失不见。   原本浓郁的鬼气,也随之丧失了源头。   “不用进去,就是从床底突然出现的。”格拉西亚将那两个惊魂未定的人丢开之后,拍了一下白夙的肩膀。   她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好似有一瞬间的,呆滞?   白夙显然没察觉到她身上的不对劲,转头问格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格亚说,他一直是守在院子里的,任何一个房间都来得及去救援。   不过第一次有鬼气涌现,是在王老太太的屋里。   就算是他揣摩白夙的心思,知道她的命令读作观察写作援救,但要救的也只该是旅行者们,绝不包括那个老太太。   王老太太的屋子里,自始至终也没有惨叫,只有濒临死亡的那种,格拉西亚已经听惯了的喘息和撕裂之声。   他虽然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却也只看到那只鬼怪半具身子还在床下,而上半身则贪婪的扒在床上,啃食老人的内脏。   王老太太彻底断气之后之后,鬼魂钻回了床下消失不见,屋子里的鬼气消散,格拉西亚刚要去欣赏一下她的死相,顺便找线索,就感受到,同样的鬼气又从三人组的房间里涌了出来。   他立刻破门而入,将差一点被掏了心的周慕远,以及睡的死猪一样,被踹门声惊醒,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赵君豪救了出来。   之后白夙就赶了过来,亲眼看到鬼魂缩回床底之后彻底消失。   那床底就是普通的床底,没有奇怪的脏东西,也没有传送阵,能从那儿突然出现,是鬼魂自身的能力。   这一场袭击之后,所有旅行者都围在院子里。   而这一次,其他村民听到了也和没听到似的,无一人来围观。   他们很清楚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这可是在后半夜,天塌了都不能让他们起来。   周慕远胸前的几道爪痕都深可见骨,如果再来一下,或者任由那只鬼怪一爪子直接抓到腹部,他现在就要肠穿肚烂而死了。   周老师作为老手的自信轰然崩塌。   他颠来倒去的重复着:“不可能,怎么会呢,那张人皮怎么会没效果呢?”   白夙也不明所以。   王老太太虽然精神状态不大好,可在其他家人都死去之后,自己可以平安独居许多年,必然有安稳活下去的方法。   而这种方法,之前白夙之前就猜测与人皮无关,可不得不承认,除了人皮之外,她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搜索之后原样归位了。   然后这一夜,先是她被袭击,随后又是周慕远,就仿佛症结真的在人皮上一样。   就很奇怪。   旅行者们此刻,谁都不敢睡了,瑟瑟发抖的聚在院子里。   干了一天农活,如今还是腰酸背痛,可谁都不敢睡了。   “要不然,咱们后半夜就别睡了,就白天,或者前半夜睡呢?”寝室长这样建议。   “不行!”刺猬头跳起来,恨不得过去摇他肩膀一样,但又被他堂哥一巴掌拍回了原地,这才又欲盖弥彰的压低声音,“咱们肯定要跟着村民学,他们能活十五年,都要在后半夜强行睡,不睡觉肯定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可到底怎么睡才能规避死亡,他也说不出来。   白夙坐在人群外围,安安静静的,乍一看,就仿佛这些血腥可怖的事,跟她毫无关系。   她不是故意置身事外,只是有点困。   今天并不疲劳,前半夜睡的也还算好,只可惜她素来是很能睡懒觉的,才两个多小时实在不解乏。   被惊醒后,短暂清醒了那么一会儿,如今坐在院子里,夜风不仅不冷,还带着些许余温,就开始打瞌睡了。   当然,她困的没那么明显,别人只会以为是思考。   就在即将陷入昏睡之时,一丝冰凉凉的东西,缠上了白夙的后脖颈。   白夙瞬间清醒,下意识就往背后拍了一巴掌。   如果这一巴掌拍到什么东西上,肯定会是一声脆响,但实际上白夙什么都没拍到,她身后的格拉西亚侧身避开。   他手里拿着雪白的毛巾,一脸淡定。   毛巾是湿的,就是它在挨上白夙后颈的前一刻,引发了她的警觉。   “想给你擦擦,可能你自己没察觉,你头发上沾染了一点污秽的鬼魂气息。”   在魔鬼的标准里,灵魂的好坏不取决于秉性善恶,只看是否纯粹不含杂质,白夙属于人类的这一半灵魂,可谓千年难得一遇的珍品,璀璨如琉璃般炫目。   这养的灵魂却只有一半,不会显得丑陋,反而如同断臂维纳斯一样,更令魔鬼为之着迷。   但如今,她的发丝上,沾染了一点令他不喜欢的气味,所以哪怕洁癖如白夙都没意识到自己被什么脏东西碰过,他也主动来帮忙清理。   白夙是真的没意识到,刚想说难道是刚才在房门口跟那鬼影四目相对时沾染的,却又觉着不对劲,那一会儿她可没回过头。   “难道是我睡觉的时候?”   既然有疑点,那就要立刻求证。白夙迅速跑昨夜住过的房间。   不是刚惊醒而焦急往外冲,会忽略细节的时候,白夙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终于从床底下感受到了一丝丝阴森腐败的气味。   太淡了,如果说房里曾经跑过一只老鼠,都会比这更臭点。若不是格亚提醒,她真意识不到。   “床下有问题?”   她让格亚将床板翻了过来,没发现任何奇怪的痕迹,但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进来之后,你帮我重新铺过床单!”   格拉西亚眼神锐利起来。   对了,床单。   白夙立刻冲到隔壁穆子茜的房间——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的更谨慎,大概根本没在床上睡过,床单根本没有躺过的痕迹,一丝不皱,而垂下去的那边,则严丝合缝的扣住了床下那一块空间。   如果她根本没动过床铺,那这就是李婶来铺好的样子。   冲回院子的时候,那几个旅行者不知怎么的,又吵了起来。   白夙几乎是用尽全力来提高声音,才让他们勉强安静下来。   但对上这么多双眼睛,白夙又说不出来话了。   不行,她得冷静一下,或者再多求证几次,别搞出乌龙,那太灾难了。   于是,这些被强行打断了争论的旅行者,就见小姑娘憋红了脸,转身就跑,身影宛若一只雨燕一样来回巡视了几间屋子之后,又一次走了回来。   格拉西亚始终跟在她身后,此刻语气很温柔的建议:“不然,我来替你说?”   “不了。”   她还是自己来说吧,社恐是病,得治,白夙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面对众人疑问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嗯……是这样,我觉着我弄明白,鬼魂是袭击什么样的人了……”   “是什么,你快说呀!”已经从呆滞中缓会神来的赵君豪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他本以为,自己这支队伍是实力最强的,结果两天过去,一死一重伤,他觉着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白夙被他一瞪,下意识就瑟缩了一下。   不好意思,她对这种凶巴巴的中年人,就是有点儿犯怵。   毕竟当年母亲临终之前,瘦骨嶙峋,唯有眼睛又大又精光四溢……   得亏赵君豪是个男人,否则她怕是要忍不住鼻头发酸,压力条暴涨了。   还好格拉西亚适时的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没就此尬住。   白夙受到安慰,长舒一口气。   “是床单,床单可以隔绝从床底钻出来的鬼怪,你们都可以去看看,两天所有遭受过袭击的人,床单都是又被动过,遮的不够严实的。”   众人表情精彩纷呈。   几个大学生,还有刺猬头都坐不住了,也四散着去各个房间内来回看。   果然,一如白夙所说,光是这座院子里被袭击过的人,都动过床铺,床单不是很严实的紧贴地面。   昨晚就死了的李浩民,他的床头挨着门,预警的机关,就是用绳子绑在他床头,床单也是被绳子带的不再平整。   过分谨慎,反而在无意中触犯了禁忌。   其他人也有重新铺过床的,想到或许是因为还没轮到自己,这才逃过一劫,都后怕的腿软。   重伤之后气若游丝的周慕远,此刻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双目死鱼一般,不可置信的低喃:“所以说,我昨天没事,今天被袭击,是因为把从王老太太那儿拿来的人皮,塞到床板下,没能将床单铺平整?”   其他人看着他的目光很复杂。   人皮的事儿,大多数人原本都不知道的。   他的室友倒是清楚,但是并没拦着,也没主动告诉别人。   毕竟王老太太那儿是放在房顶上,料来只要在同个屋子里就行,所以如果人皮有效,他也可以跟着高枕无忧。   可如果告诉别人,都要去老太太那儿偷人皮,闹开之后被老太太发现,就不好了。   为了自己轻省,不顾别人死活。   络腮胡子啐了一口:“想自己吃独食?遭报应了吧!”   被戳着脊梁骨骂,但周慕远和赵君豪都自知理亏,谁也没还嘴。   “还好老子人品好,就算触发了禁忌,也是排在最后一个!”   他睡觉不老实,床单早就蹭歪了,如今也是后怕。   大学生们倒是还好。   宿舍窄床睡惯了,要是动作太大,可是会从二层床翻下来的,所以他们老实得很,并没搞乱床单。   三号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王老太太那仍旧弥散出腥臭的房门:“所以你们当时搜老太太屋子的时候,弄乱了床单!所以她也倒了霉,可是……她晚上怎么不将床单铺回去呢?”   穆子茜对于这老人的死,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口吻嘲讽:“老眼昏花,又因为带人去田里干了一天的活,累的没注意到吧,她的床上压着那么些东西,其他的都被归回原位,不像是被动过的样子,只有床单有问题,黑漆麻乌看不起也不奇怪啊。”   王老太一开始不安好心,只给大学生们铺了床。其他人那儿,只是假惺惺的走了个过场,看到问题也没开口提醒过一句。   现世报来的可够快的。 第38章 不要乱生孩子(10) “他的手机一直……   有的人死是因为倒霉, 有的人死是因为因果。   王老太太一个人过惯了,她体力有限,不管是用在哪儿的燃料, 都异常节约。   在院子门口,是有个发电机,但这两天来,她都只舍得在做饭时开着, 离睡觉时间还早,只要不用再干活了,她就会去将发电机关死, 摸黑回去睡觉。   老眼昏花了,再摸黑,自然是看不到床单那点微小的变化。   房东没了,一院子令人上头的血腥味,但旅行者们神情却轻松不少。   不管怎么说,只死了一个人就找出禁忌,很是值得欣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大概不用担惊受怕, 可以安心去睡觉了。   白夙跟穆子茜一起回隔壁, 刚推开们就看到李婶儿在听墙角,原本是听到二人回来的脚步声就要回房去的,只可惜脚程不够快, 被抓了个正着。   这倒是证明了,后半夜在院子里晃悠,其实不算禁忌。   穆子茜直接叫住她:“婶子,这怎么防备鬼婴,你怎么也不提醒着我们点儿呢, 别管是客人还是从此要当一家人,死在你家院子或者隔壁,也很晦气不是吗?”   李婶子一脚都踏进屋里了,被这么直白的叫破,身子一僵,转过头来时,面色很是尴尬。   旋即,她又硬气起来:“这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能说,你们两个的床铺,那都是我铺的,可没故意害你们吧!”   白夙和穆子茜对视一眼,穆子茜急忙又问:“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是一说,就不灵了?”   总不至于,那鬼影时时刻刻都在旁边听着,一旦有人将上一个禁忌说出口,就会立即作废换一个新禁忌。   这在以往的游戏里,也是发生过的。   李婶搓了搓手臂:“你这丫头,怎么净想那么可怕的事儿!不是那样的,是规矩!”   她似乎真的很难拒绝穆子茜,一咬牙,低声道:“这些禁忌啊,都是每一次祭祖的时候,老祖宗直接显灵跟咱们说的。谁心更诚,谁听到的多,老祖宗还说,不许告诉外人!”   人总是自私的,祖宗这么灵,为了显得心诚,必然不会告诉其他人。   若是这些禁忌能流传出去,其他村子的人也都能懂得如何防范,也就不至于都被屠村了。   说完这句,李婶子立刻窜回了屋子,将门自里头闩上。   白夙也会去又在床上躺了。   这一次,她故意没把之前略有凌乱的床单铺平整。   羽衣还是有效的,而且这次格亚也在身边,她挺想直接会一会那个鬼婴。   说是鬼婴,但先前看到的那玩意儿,站起来都得跟她差不多高了。   “祖宗是鬼,那些鬼婴也是鬼,搞不好所谓的祭祖,就是沆瀣一气……”   白夙翻了个身,直觉这个祭祖仪式肯定有大问题。   就怕说是外人不让看,就会把旅行者都赶走。   白夙自己倒是不担心,她反正可以隐身。   另外就是穆子茜,她一早就说要留下,李婶会带她参加仪式的,其中的猫腻她不仅能看,甚至能亲身体会了。   隔壁那几位,原本可以跟着王老太太祭祖,如今老太太死了……   算了,管他们呢,先睡觉。   一夜睡的很好,不仅没被鬼婴骚扰,甚至还格外舒服,白夙隐约梦到,自己陷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   第二天,先是鸡叫将人叫醒,随后又是惨叫。   白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往隔壁冲,整个人都已经不受控制的麻木了。   这一次,死的是学生组中的五号。   剩下几人抱头哭作一团,连收拾残破的尸体都做不到,仍旧是络腮胡子去帮忙。   他将尸体卷好拖出来之后,见这几人还是哭作一团,大吼一声,随后一人扇了一个耳刮子。   物理手段效果拔群,他们果然很快冷静了。   学生们捂着被打肿的脸,你一言我一语,将昨夜的事说了。   原来他们几个回去之后,都想睡又不敢睡。   累是很累的,可对于一个C级末日来说,绝不可能只有一个禁忌。   于是他们决定轮流守夜。   反正晚上的时候醒着,不睡觉肯定是不会招鬼的。   按着床号依次守夜,前几个人都没事,可临到天亮,五号守夜守到一半的时候,二号迷迷糊糊自然醒,隐约嗅到了臭味,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绝望而扭曲的脸。   这时的五号已经死了,他就坐在自己的床上,脸皮紫胀,脖子上两个小而深的手印,舌头垂出唇边,竟是活生生被掐死的。   人死之后,排泄物流到床上,屋里臭气熏天。   络腮胡子是独自收拾尸体的,听到这儿,又点了一根烟。   他的烟盒来时还是满的,如今两夜一日过去,已经是最后一根,他将废纸盒团成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我知道了,后半夜醒着不睡,估计也他妈是禁忌!就跟床单一样,之前是运气好,所以还没轮到!”   白夙讨厌烟味,原先就不愿意离他太近,如今在这么近的距离燃起烟,她更是火速拉开距离。   一下子跑太远,接下来络腮胡子又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也没有听的必要,他的思路方向错了。   谁还没个睡不着的时候了,失眠的人就该死,那龙头村这些个村民,可撑不过十五年。   而且李婶都敢起来偷听,这绝不是禁忌。   白夙思考片刻,远远招手表示反对,同时将李婶也敢起来的事说了,又补充一句:“之前床单遮不住床底的人,却没都被杀掉,是因为鬼婴先去袭击了别人。”   它不会大慈大悲的放过触犯禁忌的人,但也许村子里一共只有一个鬼婴,它想杀人的时候也是分身乏术,只能一个个来。   络腮胡子被说服了,他回转目光,落在那几个学生身上:“你们好好回忆一下,五号守夜的时候,有什么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   学生们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寝室长勉强站起来,一脸要舍身取义的模样:“万一,禁忌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呢?不然,我去检查一遍吧?”   话是这么说,人却没动。   去自己死状惨烈的室友身上仔细摸索一遍,实在需要勇气。   这时候,白夙灵光一闪:“对了,之前是二号吧……你说你醒过来,就看清五号已经死了?”   当时天还没亮,他们的房间里也有窗帘,如果只是看到一个人影靠墙坐着,这么就能认定是死了呢?   “我怎么能看清……对了,他的手机亮着!”   络腮胡子一听,也反应过来了:“人都死了,手机还亮着?”   寝室长机械的回答:“应该是调成常亮模式了吧,可能光是守夜觉着浪费时间,想要借由app上的导航功能……”   说到这儿,他瞳孔蓦地震了下,连滚带爬的冲进屋里,从床边将先前收尸体时,被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捧了出来。   哪怕是在阳光下根本看不清屏幕的夜间模式,但无疑是亮着的。   “难道说,他是因为在夜晚弄出光亮,所以才被盯上的!?”   其实很浅显,村里入夜都拉电闸,也不见谁家点蜡烛,并非全是为了节约,而是不敢触犯禁忌。   白夙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旅行者们都是一阵后怕,却又格外庆幸。   这种环境下,因为紧张而睡不着,或者感受到风吹草动,就是会下意识的去照明,好一探究竟。   这个雷人人都可能踩,别人先踩了,自己今后就能有所防范,生还率又提高了。   “你看,他们都高兴着呢,真是够肮脏的心思。”   白夙懒得理格亚的恶语,庆幸又如何,至少没强行推别人出去蹚雷,在这种见鬼的游戏里,谁又能挤出多少怜悯之心来?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   如果是平时,她大概会不厌其烦的,纠正一下格拉西亚这种逮着点事,就一定要贬损人类一通的臭毛病。   但此刻,她并不想跟这老魔鬼多废话。   似乎从进入这局游戏开始,跟格拉西亚说话就是会让人心情燥郁。   格拉西亚没等来白夙一如既往的反驳,那种没有太大意义的拌嘴,多半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   低垂目光,就见白夙神情略有些呆滞。   “在想什么。”他问。   见白夙只是机械性的摇头,格拉西亚眸光一暗,面上的笑容也淡去了。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扰乱了契约者的步调。   旅行者们还在交谈着,但说了什么,不管是白夙,还是格拉西亚都没在听。   直到二号将背包重重砸在墙上:“真是受够了!积分毫无头绪,反倒先死了两个人,什么时候能返程也不知道,这局游戏怎么这么邪门!”   白夙这才回过神来,嘟囔了一句:“这局游戏,比起其他的C级游戏,难的多吗?”   “难啊,当然难!”听到了白夙的自言自语,就站在她前头的刺猬头,很自来熟的回头。   他一开始对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少女,只有一种源自天然的保护欲,如今意识到她是隐藏大佬+智囊担当,更是不会错过她的任何一句话。   刺猬头跟白夙解释,说他跟堂哥两个人运气很差,第一局游戏就因为遇到了好些大佬,所以被强行拖进了C级游戏,那一局游戏可谓是九死一生,但最后侥幸活下来,得到的积分还算可观,他们将这些积分都用来武装自己,迅速脱离了新手水平,所以之后并没回落到D级,始终都在C级末日里讨生活。   “但是就没有一个,跟这儿一样,系统给的提示,近乎就是0!哎,这都两天了,死了两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刷积分呢……”   白夙听到这儿,张了张嘴。   对哦,怎么能健忘到了这个地步,连刷分的线索都忘了分享。   “咳咳,其实刷积分的支线,我找到了一个,就是效率有点低。”   这话跟蚊子哼哼一样,但还是被其他人都听到了。   一时之间,哀悼的,愤怒的,无所适从的,自怨自艾的,全都瞬间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来听。   还好刺猬头听的最认真,挡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才让白夙没又一次社恐爆发。   “就是,去超度那些弃婴塔的亡魂。不过我是没感受到那些塔里还有鬼魂的存在啦,所以也不用害怕被缠上。没真的鬼魂,这超度也不用很专业,走个形式就可以,只是分数不太多,我炒股了一个塔,才一百多分。”   这话一说完,就见旅行者们纷纷低头,戳起了手机。   毫无风险的一百多分还嫌少?别凡尔赛了好吗!   在村里打听不到线索,又不用被押着干农活,旅行者们都决定,去附近其他村子的弃婴塔赚积分。   除了周慕远无法长途跋涉之外,其余人都四散离开了龙头村。   他被开膛破肚,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伤口竟然没发炎,脸色反而比半夜时还好了些。   白夙好奇,过去问了一嘴。   周慕远原本正从背包里掏消炎药,听到这问题,动作一顿:“就这么打听别人的能力?”   白夙无语:“不想说就算了。”   谁稀罕啊,你的命都是我家使魔救的,问问怎么了?   周慕远见她转身要走,咳了两声,还是将他的能力说了:快速愈合。   “不光对我自己的伤口有效,别人的也行,只要将我的血液涂上,所以,如果你受了伤,可以回来找我,就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白夙点了点头。   还算有点良心吧,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受伤,根本用不上。   从王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就见隔壁的穆子茜,将李婶儿哄的服服帖帖,已经开始喊“干妈”了。   这是既要长住下,当村里人蹭个祭祖仪式,又找了个不干粗活的理由。   而穆子茜离开时,仍旧是那件轻薄的长裙配凉拖,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离开龙头村,去远处找弃婴塔的样子。   她浑身充斥着“我有村里线索,就是不跟别人分享”的气场,白夙下意识就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却被李婶给拖住了。   李婶也是要跟白夙打听,想知道昨夜王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死的。   王老太天平时爱发疯,不着邻里待见,可村里一共就这么些人了,真说谁突然死了,也是够唏嘘的。   白夙纳闷:“昨夜你不是听到了吗,她被鬼婴掏空了内脏。”   李婶“嗐”了一声:“可好端端的,床单怎么被碰乱了呢?”   听李婶这意思,大约是觉着谁故意谋害了王老太太。   白夙心说,首当其冲你就该怀疑你的干闺女呀,她前天夜里可是跟王老太太针锋相对吵过架呢!   可话到嘴边就拐了弯,似乎是觉着挑拨人家的母慈女孝没意思,最终也只是淡淡道:“孤寡太久突然有了家人,忙里忙外的,出入房间那么多次,碰歪了床单没注意吧?这有什么奇怪的?”   在李婶探究的目光中,她去将自己的皮箱拎出来:“再说,谋害她对谁都没好处。我就是暂住几天,接下来就离开,又不会鸠占鹊巢,至于隔壁,他们几个里头出了个伤员,估计要再歇几天,歇完是走是留我就不清楚了。”   随后,白夙真就一鼓作气出了村子。   早就找不到穆子茜去了哪儿,白夙也不想找,能拿到的线索无外乎就在村长家里,大不了她再去搜一遍。   而且,因为鬼婴奈何不了她,所以可以晚上再去。   至于这个白日,白夙打算去最近的县城。   说是最近,其实也相当远,不能全程都靠飞的。否则一天过去,脸颊就会吹的跟从青藏高原回来一个德行。 第39章 不要乱生孩子(11) 首先,要找个干……   格拉西亚当然不可能带着皮肤娇弱, 一碰就红的契约者吹一天冷风。   他的解决方法是,在高速公路上,征用一辆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车。   白夙一眼就看中了一辆路虎。   车好不好她也不在乎, 主要是干净。   也不知道这辆车的前主人,是怎么得罪了鬼婴,被吃的渣都不剩,甚至都不见血迹。   但麻烦就麻烦在, 这车太完好了。   偷车之类,白夙必然不在行,她久违的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使魔。   格拉西亚对这种现代化防盗锁, 必然也是不精通的。   但他并不需要精通,只要用他尖锐的指甲割开车窗玻璃,钥匙就在座位上放着呢。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没窗户了?”白夙皱眉。   那一路开过去,灰尘多大呀。   “我倒是觉着,就算有窗户,你也会一直开着的。”   格拉西亚所料不差,等车开出一段时间之后, 白夙就要求他将另一边车窗也摇下去。   太热了, 偏偏这两十五年前的车,本身还能照常发动,但冷气早就跑没了。   县城远得很, 被阳光晒的暖融融的阳光不断吹过白夙的鬓发,降温效果聊胜于无。   少女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脸颊略微泛红,在光线下,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皮肤柔软的近乎半透明的羊羹。   格拉西亚难得觉着一个人类的皮相可以用美来形容。这是一种带着生命力的美感,鲜活极了。   可白夙对自己如今的状态,可说是相当不满意。   她都不想看后视镜里被风吹乱,又因为挂着汗珠而粘了些许灰尘的头发,全都粗暴的用一个发圈拢到脑后去:“到了县城,首先,要找个干净的地方洗澡。”   “忍耐一下,虽然路上难捱,可如果不趁着现在去,你会更难受的。”格拉西亚祭出哄孩子的语气。   这两天在村子里没法洗头洗澡,白夙已经难以忍受,她今早起来,就有种自己的头发已经一缕一缕,开始互相粘连的错觉。   那真的是错觉,毕竟她的体质,其实头发很不容易出油,但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也没想憋屈着。   这也是她决定去县城的目的之一。   格拉西亚最乐于满足契约者的小任性,所以到了县城之后,他直奔城里最好的酒店。   在十五年前的发展水平下,小县城里称得上是酒店的地方,充其量就是个普通旅馆的规模,大堂装修夸张而艳俗,地上散乱扔着不少垃圾。   为了预防供电不稳定,服务行业多半自备着发电机,格拉西亚很容易就将整个酒店的电力恢复,然后踹开了顶楼一间房门。   门窗关了十几年,带着股子霉味儿,但整体还算干净。   比龙头村的农家乐客房强多了。   水烧热之后,白夙的心情达到了进副本之后的最高点,她哼着歌冲进浴室,随后便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毛玻璃上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格拉西亚抱着手臂,赤红的眸子贪婪的看着那抹身影。   其实如果想要看更直接的,他也能悄无声息的凑近,就算有着共享一定情绪共鸣的契约关系,但这点微小的区别,白夙不会注意到的。   十年了,她早就习惯了这位魔鬼的如影随形,粗心得很。   但是格拉西亚没这样做,朦胧的窥视,在过分没有边界感的主仆生活中,反而显得很美妙且难得。   况且,他如果进去了,就没有办法充当那扇被他踢坏的门了。   这座酒店可不光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在。格拉西亚能感受到一些不怎么美妙的气息。   无外乎就是在十五年前,鬼婴大潮之后活下来的漏网之鱼。   白夙没下命令,格拉西亚自然不会主动将这些人抓过来。   十五年的拾荒者,想必气味不怎么好闻,白夙未必会想见。   实际上,并没等到白夙做这个决定。   那些比他们更早造访的人,似乎因为酒店突然通电,收到了惊吓,都迅速离开了。   白夙开开心心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整个人好似从重病中痊愈一样,荣光华发。   她全然没察觉到这栋建筑物里出现过其他人,听格拉西亚提了一句,也提不起兴趣。   搞不好还是龙头村来拾荒的呢,见了也没用。   特意来县城一趟,洗澡之外的另一个目的是看日期。   龙头村里没有日历,她也没找村民去问,毕竟问了人家也未必说。   到了旅店之后通了电,一些沉寂已久的电器又开始履行职责,白夙打开前台的电脑,确定了今天的日期。   具体是几号不重要,农历上,距离小暑还有三天。   每个节气日都要祭祖,那么就是三天之后。   听说在A级之下的游戏,时常一般不会超过一周,毕竟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之中,精神耗费极大,是挺不了太久的。   所以白夙猜测,等到最近一次祭祖结束,玩家们就该被丢回现实世界了。   除此之外,来县城的其他目的,都没能实现。   这里没有可交流的人,先前酒店里的几个,估计真的都是拾荒者,逃走之后没了踪影,也没有可打听的东西。   关于十五年前鬼婴的记载也没找着,电脑多半报废了,报纸是有点记载,但跟王老太太屋里的没区别。   可见系统给旅行者们找的落脚点,其实很亲切。   不能白跑一趟,白夙立刻拟订了新的计划。   大不了这一天不调查了,也去刷分。   在一个个村落之间奔波寻找弃婴塔,效率太低,但是县城里还好。   人口聚集,弃婴塔有四座之多,分别位于县城郊区的四方角落。   开车绕上一整圈,一个白天就能全部搞定。   积少成多,四个塔超度下来,能混个六七百分就很赚了。   反正这地方挺远,其他旅行者没有交通工具也过不来,她一人独占四个,良心也不会痛。   她贴心的用手机打开导航,省着格拉西亚走弯路。   格拉西亚开着车扫了一眼,轻笑道:“都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这几座弃婴塔分别挨着:殡仪馆,监狱,神志病院,以及养老院。   白夙抿了抿唇,住在这些地方的人,别管死了还是活着,日夜听这弃婴的啼哭,再转过头来抱怨,长此以往,也不知道会在土地上积累多少怨气。   白夙担心会遇到阻碍行程的鬼怪,实际上,这担心多余了。   这些地方虽然都不吉利,但很干净,干净的她都要疑惑,是不是早先已经有人来超度过一回了。   阻碍她行程的,是更加现实的问题:路况不好。   十五年没修整过,路况真的很糟。更令人绝望的是,《末日游戏》app的导航,明显只提供了步行线路,好几次按着上头的指引,却发现前头的路上满是追尾的车辆,或者被飓风吹倒的树。人能钻过空隙,车是无论如何开不过去的。   没办法,只好走外圈的环城公路。   路上耽误的时间久,折腾到了下午,也才勉强做完第三个道场。   白夙面无表情的摸出一袋饼干。   她的舌头吃甜食吃的有点麻木了。   “都怪你,怎么准备的食物都是甜的?”她抱怨着。   “因为不甜的东西,我随时可以给你做。”格拉西亚应对自如。   说做就做,他还真的找了个看起来有几分露营区影子的地方停车,挽起袖子,在郊外给白夙支起了烧烤摊。   经过十五年的颓败之后,就连塑封食品都没法入口了,但作为矿物质的食盐还没问题。   白夙最开始还对格拉西亚搞烧烤的画面充满了兴趣。   之前的十年里,虽然这位任劳任怨的使魔,偶尔也会给她下厨,但那都是逢年过节,宅邸里的厨师放假回家时的权宜之计,用的也是家里的厨房,白夙从来不关心这些食物是怎么变出来的。   而野外烧烤么……   她倒是想看看,这种状况,一直以来逼格很高的大魔鬼,是否还优雅得起来。   格拉西亚在她面前,到底是一丝破绽都没漏。他随手掰了一根树枝当鱼叉,在斜照的阳光下,手气叉落,将河道里的鳝鱼刺上来。   接下来,他带上手套,用简直可以去出观赏性厨艺视频的手法剥了皮,穿起来架在火上烤。   夹杂着鲜美气息的轻烟涌起的同时,他已经将一次性手套褪下去,丢在草丛里。   从始至终,他身上一丁点鱼腥味也没沾染,指尖上也没有血,除了乱扔垃圾不太环保之外,没有一丝可挑剔的地方。   净肉直径至少一寸长的鳝鱼肉质紧实,被火舌燎过,瞬间油香四溢。   白夙咽了下口水。   好吧,她果然低估这位虐杀者之王了,虐杀嘛,不光只人类,估计鱼类也要算在内。   再延伸一下,从前召唤过格拉西亚,并且跟他共度一段时光的契约者们,可不一定都像她一样养尊处优又很宅。   白夙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个小疑问:“你从前,经常帮人做这样的活吗?”   格拉西亚转了一下竹签。   “从前?一千多年以前吗,那时候召唤我的人,一半是毕恭毕敬的索求知识,另一半则被仇恨填满,只需要我帮他杀人。”   前者是阴差阳错,召唤出了比想象中更凶残的对象,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哪可能去命令他做饭。   后者则一心只想见到血与死亡。   总而言之,根本没人有这个需要。   白夙眯起眼睛轻笑:“这么说来你还是怀才不遇了?”   格拉西亚定睛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洗过了澡,心情非常好的原因,这一会儿的白夙,似乎恢复了以往,那种笼罩在她身上,那种黏腻而暧昧不明,令魔鬼赶到不快,也令她态度怪异的东西消失了。   他语气轻快:“你对千年之前的过去,感兴趣吗?”   白夙眨了眨眼睛,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不感兴趣,毕竟考古什么的,在我解决完自己身上的麻烦之前,是太奢侈的爱好了。”   “等你成仙之后,再想去发展什么爱好,不是更奢侈?”   白夙一听这话,陷入了沉默。   他说的有道理,在各路传说里,东方这边的仙人,都是那种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形象。   而格拉西亚早就准备好了甜蜜的陷阱:“所以也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放弃成仙不好吗?相比于十万分,一万分的赎身券是很容易弄到的,等离开游戏,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去消磨。”   白夙叹了口气。   千年王八万年龟,千年老魔诱惑起人来真是要命。   “你总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身上的诅咒哪怕到时间尽头,也不会发作的很严重,可你怎么知道,时间尽头是哪一天?”   白夙站起身,举目四望。   原本该是被规划整齐的城市边缘,如今荒草丛生,蛮荒已经入侵了钢筋水泥的驻地,鲸吞蚕食。   “我知道我所在的世界,最终也会迎来末日,可末日究竟哪一天来,以什么方式来,谁也不知道,所罗门王被誉为最富智慧的先知,连他对此都缄默不言,不就说明这件事难以预测吗?”   这个问题,格拉西亚也回答不了。   他只是魔鬼而已,又不是创世神,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世界何时会终结。   反正人间终结,也会重新诞生,地狱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狗德行。   但他不在乎,白夙却很在乎。   “如果到时候人间的末日,跟这个世界一样,是荒凉寂寥无聊,说是终结,却又不是干净利落的消失,就这么突然停摆,到时候我跟你,就这么跟着一起,在无聊荒凉没有终点的末日里苟延残喘下去?”   她难得一次性说这么一大段,看似冷静,但格拉西亚知道,自己这一次旧事重提,让契约者又生气了。   还气的很严重。   这一次算他错,他确实没有白夙想得远。   看来,为了让未来更长久,他确实不该这么懒散下去了。   但那都不是此时此刻,在遥远的另一个位面该考虑的事。   沉默之中,格拉西亚打了个响指,本来安静低调的篝火瞬间烧的极为旺盛,没几分钟,鳝鱼就烤好了。   “咱们还是在天黑之前就回村子比较好,所以接下来加快点行程,午饭就在车上吃?”   非常生硬的转了话题。   白夙习惯了魔鬼的厚脸皮,她冷着脸不说话,倒不是生气,而是在担心另一件事。   直到格亚给她掏出了一条围裙,确保在车上颠簸也不会弄脏衣服她才勉为其难的点头了。   县城周围的四座弃婴塔都没遭到破坏,古老的砖石泛着青黑色,让人能想象到,当年被使用时,塔的四周必然会日夜不散的飘着腐尸臭味。   天色逐渐变暗之后,风卷落叶,偶有鸦鸣传来,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这样的环境,让人很难全神贯注。   对白夙来说,还有额外的疲劳debuff,所以这最后一场超度仪式,她做的很是心不在焉。   完事之后,打开手机一看,好么,先前三场都还有一百分上下,这一次只有可怜兮兮的三十多分。   看来这玩意儿,还真是按态度算分的?   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现在获得的积分总量,已经远超前一局游戏了。   夏日的夜来的晚,速度却很快,阴沉沉的天幕下,一辆车在返程路上开的飞快。   白夙这次不愿意再被风糊一脸,窝去了后座。   她看着手机上,仍旧不足1000的积分叹了口气。   这局游戏最恶心人的地方在于,安全和积分,几乎不可兼得。   想要自保,就要留在龙头村,留神模仿村民的做法,还能从同伴的死亡经验中摸清一些禁忌。但这样一来,就没法分头直奔城市这样弃婴塔密集的地方赚积分了。   毕竟,一旦分散开,每个人,每一夜,都要在毫无提示的状态下熬过去。   果然还是那个用心险恶的伪善系统,而且这次,做的还都是无用功。   上一局游戏好歹还是有点成效的,至少是将幸存者净化了嘛,就算不够彻底,之后还会复发,好歹是一瞬间将怪物变回了人。   如今这,超度不存在的亡魂,算怎么回事儿啊……   正胡思乱想着,白夙在树林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很矮小,很瘦弱,如果不是特殊残疾造成的,那这个身材,只会出现在十一二岁的少年人身上。   “停车!”她喊。   如果十五年以内没有孩子出生,不该有这样的人存在!   格拉西亚一个急刹车之后,离弦的箭似的开门冲了出去。   饶是如此,他也没抓住人。   白夙跟在他身后,看到被劲风带断的枝条,确认了格拉西亚并没故意拖延速度——   他这个副本没拖过后腿,积极的让人不适应。   白夙也追过来之后,就见格拉西亚看着潺潺溪水,他一耸肩:“那个人影本来就在水边,我眼看着他直接倒在水中,就消失了。”   水流不快,但下游并没有人影。   其实这溪水很浅,就算真有人掉进去,也根本就冲不走。   “那就不是人。”   “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或许是有特殊能力的人,比如说溶于水之类的。”格拉西亚补充道。   白夙瞪了他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今天刚去了县城里洗完澡,用的水就是酒店抽的地下水,这里是县城的上游,如果说有一种可以随意溶于水的,不知底细的类人生物存在,那她洗澡的水里,可不一定有什么玩意呢!   见白夙生气了,格亚又笑着表示,酒店里用的水他检查过,而且凭着她身上的天赐强运,就不可能会沾染奇怪的东西。   可不是鬼,又会是什么呢?   白夙总觉着,这身量,跟昨夜看到的那个,拿了三杀的鬼婴,有几分相似。   都是少年人一样,黑黑瘦瘦的。   只不过这个站着,那个则壁虎一样扭曲的趴在地上。   这个没有鬼气,那个鬼气浓郁的呛人。   这个白日也能出现,那个只有子夜过后才现身害人。   好像除了体型,没一个共同点,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把这俩东西联系到一块儿去了。   劳累一整日,白夙有些乏了,这样掰着手指头算计一阵,控制不住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格拉西亚已经把车停在了最初进入游戏的地方。   前面的那段路没修好,车开上去也颠簸,现在下车正好走一段路,吹吹夜风,驱散睡意。   天色将黑未黑,白夙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大学生四人组。   他们白日是分别行动的,一人去了一座村子赚了点积分,集合之后再回来。   乡间泥巴路不好走,十几年没修葺过,他们这一天下来全都灰头土脸,看到白夙优雅的自车上下来,都目瞪口呆。   他们跟她,怎么好像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呢? 第40章 不要乱生孩子(12) 野人   忙碌是冲淡悲伤最好的良药, 学生们已经从同伴身亡的哀痛之中,勉强走了出来。   本来复活道具只能一人购买,如果几人一起走到最后, 肯定有人的积分是超额的,既然如此,多复活一个室友,也是有希望的。   白夙能听出他们强打精神的语气, 但这种时候,她还不至于情商低到去泼冷水,于是保持微笑, 当一个好听众。   寝室长表示,第二天就往另一边走。   另一边就是今天白夙曾经去过的方向,不过白夙是坐车直奔县城,中间路过的村镇她都没停。   毕竟很分散,去了也拿不了几分。   比起超度的繁琐,跋山涉水会让她更加焦躁,心诚则灵的玩意儿,在那样的状态下, 效果不会好。   姑且问了一下学生们有没有驾照。   答案是都没有, 那白夙就放心了,他们肯定不会跟自己一样坐车直奔县城,路上的村子够他们用了。   然后她友情提示了一下, 那边的树林里,有诡异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影。   寝室长突然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件事,我去的那个村子, 路难走又远,弃婴塔还在另一侧,我中间就寻思着,在村里休息一会儿,随便开了扇门,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瞟了一眼周围。   之前阳光普照的大中午,倒也不觉如何可怕,如今到了夜里,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被鬼听去,记恨着,酝酿成毒液,叫他死的不知不觉。   “我都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你还要继续扮演听众么?”格拉西亚忍不住说了一句。   白夙手指动了一下。   她听到了,但是没回嘴,假装没听到。   就好像这种没营养的话,根本不配她去在意一样。   格拉西亚眯起眼睛。   果然,一靠近龙头村,那种蒙在契约者身上,那种令人不快的氛围,就又来了。   只听寝室长压低了声音:“我觉着那个房间里,明显还有人近期生活过的痕迹。不是其他人去闯空门拾荒,单纯踩出脚印,而是实实在在的,有人住过!”   白夙明白那种感觉,是有人气,东西的摆放也随意,是先被洗劫之后,又有人打扫收拾过的氛围。   “那房间规整吗,附近有种植农田吗?”她追问。   寝室长摇头。   这就很符合穆子茜说过的,村长家的状况。   白夙沉默下来,寝室长不敢打扰他思考,只眨着眼睛等,想让大佬再给出点意见。   但最终,白夙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走到了村口,白夙自然不跟别人同路了,她头都没回的走上一条岔路,还很潇洒的挥了挥手。   她说过要离开的,至少今晚,不会在村民跟前露面。   从村子外围,直接翻后墙进村长老宅,今夜就住那儿了。   走在村子外沿废弃的田埂上,不时有蟋蟀和蝗虫跳过,一派平静安逸的乡村景象。   白夙还是沉默。   格拉西亚想逗她说话。   “你说之前县城里那些活人,会不会也是所谓的野人?”   白夙跺脚,踩的脚底松软枯枝沙沙作响。   “你怎么不早说?”   格拉西亚失笑:“我当时说了。”   白夙哑然。   也对,格拉西亚确实说了,只是她自己都认为不过是普通的拾荒者,没有当回事罢了。   都被这样点明了,白夙也意识到,她这两天确实毛躁的反常。   可偏偏自己也找不出缘由。   难道是被格亚气的?   她歪头看了一眼高大的使魔,他此刻一脸关心,幽深的双目在夜色下,竟然显出几分深情来。   这只老魔鬼大概是魔生的前几千年霸道惯了,从来不玩阴谋,计划都摆在明面上。他只是不希望白夙飞升成仙的愿望达成,但前一万分可以换赎身券离开游戏,他还是很尽心尽力的。   想不通。   不过白夙对自己,从来都是能放任就放任,想不出来,就当自己是叛逆期的孩子,被魔鬼老妈妈念叨烦了,才非常暴躁好了。   操碎了心的老妈妈,就是心内虽然无奈,但仍旧看不得孩子受委屈,会一边唠叨,一边照顾的格外周到。   格拉西亚也是一样。   在进入村长家院墙之后,他让白夙稍等,自己先去探路,顺便扫除。   是真的扫除,至少得先把挂在墙角的蛛网处理掉,否则突然落在白夙头上,她肯定要哭的。   十分钟之后,清扫完毕。   龙头村虽然依山而建,是狭长的形状,但也不是说只有一条街的宽度,之前李婶和王老太院子虽然也很大,但院墙后,还是挨着其他人家的。   只有村长这一家,生前应当也是很昌盛的大户,房屋别管修的好不好看,反正院子里三层外三层,至少能住百十来人,纵深也是从正街一直延到了村子边缘,所以从外围翻过一道墙就进来了。   “大宗族啊,啧啧啧。”   大概是联想到了自己祖上那位“贤明”的村长,白夙对这里,打一开始就带着有色眼镜挑剔。   格拉西亚夜视能力卓越,牵着她的手:“这里也有一个房间,看上去是有人近期生活过的,但目前为止……”   他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了。   握着白夙的手掌也微微收紧。   白夙抬头,就见格拉西亚也正好回头,二人目光相接,恶魔狭长的眸子里,燃着凝滞的火焰。   这是他全神警戒时会有的样子。   不用说话,白夙就明白了,看来那间先前格亚进来时,还空无一人,只有痕迹的房间,住户已经回来了。   悄无声息的,连魔鬼都没能提前发觉。   想要在格拉西亚眼皮子底下潜入进来,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人类可没法在恶魔眼皮子底下,掩藏自己的灵魂。   白夙放轻了脚步声,往那间屋子方向走。   隔着窗子,她看到了幽幽火光。   这老宅子早不通电了,应该是点了蜡烛,光本就不明亮,只在蒙了塑料布的破窗户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格拉西亚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对着窗户丢了过去。   看似飞的多快,甚至都没带起风声,却是稳稳的刺破了塑料布,留下一个口子。   与此同时,里头传出一声怪叫,投在窗子上的人影,迅速往门边跑。   白夙冲过去的动作更快,她一脚踹开被闩上的门,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还光着身子的女孩,正要低头钻进床底下去。   格拉西亚是在白夙身后的,他抱起白夙冲进窄门,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   女孩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跟哪种野兽学来的。   如果换了是现实里,白夙一准儿会认为这是个病入膏肓的狂犬病患者,但此刻,她却稍微靠近了几步。   少女目光很清澈,虽然看起来更像是未经过教化的野兽,可白夙知道,这个小野人,其实懂很多东西。   比如先去将门闩上来阻碍敌人。   只可惜她不太聪明,这种徒劳的阻碍反而拖慢了自己逃跑的速度。   否则真不一定会被抓。   “会说话吗?”她问。   少女乱咬乱蹬了一会儿,最后发现除了让自己的头发被薅掉非常多,头皮血淋淋的疼,挣扎幅度小了。   “会……会说。”   会说话就好办了。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我……?”少女歪头,好像对这个问题不是很能理解,“我就是……我,我家就在……这。” 第41章 不要乱生孩子(13) “你你你!怎么……   少女同野兽一般, 会说的话很少,词不达意,颠三倒四, 连不成句子。   就如同一个被放养从而流浪了多年的孤儿,连说话都是偶然间听别人对话才学会的。   而且还格外不配合,不松手就只疼的哼哼,松了手就只想逃跑。   逃就是要往床底下钻。   白夙没问到想要的信息之前, 是不敢实验她是否真的撒手没,只好想别的主意。   对于野兽,打一棍子给一块糖的奖惩方式格外有效。   所以, 在白夙从格亚的巷子里掏出肉干给她之后,就算松开少女,少女也不走了,只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始终落在格亚的左胳膊上。   她知道,那只手里其实是拿着食物的,就是不知道变了什么戏法,所以那东西她看不到而已!   “你回答问题, 我给你吃的。”   少女点头:“给我, 吃的。”   智商还挺高,知道占便宜。   循循善诱之下,少女表示, 自她有印象起,就是住在这间宅子里,最少经历过一轮寒暑,但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轮。   她对数字就没概念。   白夙猜测,不会大于两年。   她是个智商不太低下的人类, 若是冬天总挨冻,就该知道找衣服蔽体了。   想到这儿,白夙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立刻从行李箱里抓了条披肩丢给少女,省着就这么赤身裸体的在格拉西亚眼皮子底下晃。   虽然这精排骨一样的身体,又脏兮兮的,实在没什么好看,而且格拉西亚作为千岁老魔,看过不知道多少了,但她还是觉着不舒服。   哪知,格拉西亚却一抬手,将那条披肩捞了起来,转而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兔绒线织成的卡其色披肩薄而宽大,叠起来却没有多宽,格拉西亚将披肩对折再对折,当做围巾挂在衣领下就刚刚好。   在白夙对他发难之前,他一抬手,将糊在房间电视墙后的墙布拽了下来,作为替代品丢在少女身上。   十几年的墙布,硬的跟防雨棚一样,少女被砸的哇哇乱叫,手脚并用的从墙布里钻了出去,下意识就要扑咬格拉西亚。   但是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不敢再张牙舞爪了,转身躲在了墙布堆成的小山后边。   这布她是穿不上的,但躲在后头,不用全身都暴露在天敌的目光下,也算是个掩体,让她安心不少。   白夙觉着这出闹剧简直莫名其妙,但她很担心过了零点之后又出变故,遂丢给少女一块巧克力,继续问话。   少女抓过来就吃的眉开眼笑,露出糊满了巧克力,黑乎乎的牙缝。   白夙嫌恶的后退了一步。   还好她听力也不错,不然离得太远,少女说什么她都要听不清了。   野孩子单纯的要命,越投喂,她就跟白夙越亲近。   据她说:她没有同伴,也没人照顾,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的,反正意识到就在了。   而且,她很单纯的认为,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去采果子抓老鼠抓鱼,不需要谁养。   她知道村里有人,但是从来没见过。说不上为什么,她很讨厌那些人,一想到就觉着恶心,所以只爱晚上出来,因为村里人晚上却是不出门的。   过着和流浪猫一样的生活。   除此之外,一问三不知。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晚上她出去活动,从来没被鬼婴袭击过。   “那你白天的时候,躲在哪儿?”   白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床底。”   少女回答之后,“嗖”地跑开,整个人都钻进了柜子后的窄缝里,见没人阻拦,又一下子钻到了床底下。   一开始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和呼吸声,随后声音就没了,也没了生命的气息。   格拉西亚直接把蜡烛往床底一照,白夙就看到,在床板上,糊着一张画,正是野人女孩的模样,看到白夙发现她,眼睛滴溜转,露出一口脏兮兮的牙。   原来是觉醒了能力。   别说,这能力倒是挺好用的,就算真有鬼婴想吃她,难不成还去吃一张画?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有着明显诞生于鬼婴大潮之后,在一两年前,突然毫无记忆的出现,还固执的认为这房子就是她的家。   白夙虽然觉着这结论太过匪夷所思,可似乎,也只有一个可能:“她就是那一批鬼婴中的一个,但是从鬼婴转化成人类了。”   毕竟,如果真有婴儿出生后还正常,一定会被当成宝贝养大,如果家人中途被其他鬼婴或者意外牵连死亡,愿意收留她的人家会排成长队,怎么都不会沦落成野人的样子。   至于是不是村长家的孩子,还待定。   转化条件是什么,仍然待定。   毕竟这小野人,没有从前做小野鬼时的记忆。   折腾了这么久,屋子里一直点着烛火,那吃人的鬼婴却没现身,白夙熬着夜等,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有点撑不住,打了个哈欠,打算睡一会儿。   格拉西亚去清扫出了一间卧室。   白夙也没多想,倒头就睡。   又是一夜好梦,只是在天亮之后,她闭着眼睛伸懒腰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东西,不算柔软,却也不是墙壁。   再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灼热怀抱之中。   白夙瞬间就精神了。   “你你你!怎么也躺到床上来了?”   格拉西亚原本眯着眼睛假寐,听到质问,立刻摆出理由:“省着你靠到墙上去,这些墙壁不知道多少人临死之前曾经紧贴过,我想你不会喜欢蹭到的。”   除非把墙皮都刮掉,不然渗进去的血液,汗水,以及更恶心的玩意儿,多少会有点残留。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白夙面色就有点不好看。   她偷看了一眼自己睡了一夜的床单,还好,是格拉西亚自己带来的。   而等她意识到,明明可以将床搬开,根本不需要贴墙壁的时候,都已经是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   再旧事重提,未免显得太过小气。   奇怪了,之前被抱着飞来飞去也不觉如何,今天怎么就这么不自在呢!   白夙的心情,在表情上几乎没有任何体现,不过哪怕只是一眨眼一垂眸,格拉西亚都能读得懂。   他莫名松了口气。   契约者一进入龙头村就有些不对劲,但还没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无所谓了。   使魔就是听从命令的存在,除非被问到,不然绝不会主动点破什么。   毕竟看契约者走钢丝,也是一大乐趣。   早餐还是饼干,吃的没滋没味,白夙去隔壁屋子看了一眼野人小姑娘。   她还维持着一张画的形状,团成一张饼。   “这能力的维持时间真够长的。”   反正在现实里,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   格拉西亚表示,在所罗门那个年代,偶尔觉醒能力的人,也是这样。   “科学越薄弱,人类越崇敬神秘,神秘的力量就越强。”   白夙若有所思。   这在玄门内也是常识,现代道法微末,就跟科技进步,无神论者越来越多脱不开关系。   而这个末日,如果前一代人类都死光,只有很少量从鬼婴转变为人类的孩子,白纸一样,开启新的蛮荒时代,似乎也算是个好结局?   不过这个世界的发展走向,白夙作为旁观者,并不是很关心,她更关心的是积分。   根据昨天的经验,一个人的精力,想要高效率超度弃婴塔,一天最多就是三个。   如果车马劳顿,三个都够呛。   最近的县城去过了,更远的不方便,将时间耗费在路上,得不偿失。   “还是得想点办法,从村子里赚积分啊。”   运气和直觉相辅相成,一旦没了头绪,白夙就选择随心所欲。   而格拉西亚觉着,他的契约者还不够随心所欲,应当更娇纵一些才好。   “点心吃腻了?那不如就回王老太太家,我下厨给你做饭吧。”他这么建议。   白夙总觉着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来体验农家乐的!   可她莫名就回忆起昨天烤鱼的香气,意犹未尽的咽了下口水,同意了。   整整两天没吃过正经饭菜,点心虽然可口,但身为一个华国人,对热腾腾的饭菜,总是有点执念的。   二人隐遁身形,往王老太太家走去。   路过李婶院子,穆子茜不知道又去哪儿了,院门开着,李婶和她丈夫一个坐着筛豆子,一个正爬在树上修剪枝叶。   但两个人都没正经干活,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老头子,你说咱留下那个姑娘,到底该不该啊?她哄人的时候,是真是能哄到人心坎里,总让我想起咱闺女……可我总觉着,她是憋着坏心眼儿呢!他们这帮人来的太蹊跷了,莫名其妙的。”   李叔靠着树干喘粗气:“再坏能咋地,咱也没啥可图的,能哄你开心就行!”   李婶儿怔了下:“你说的也对,可能就是因为咱们祭祖的时候特别心诚,所以祖宗显灵,安排了这么个人来给咱养老送终。”   白夙停下脚步,偷听可比强行逼问省事多了,而且不算主动说出去,他们老两口也不至于被祖先惩罚吧?   可十分气人,他们明明都把话题聊到祭祖上去了,却又避讳似的不愿多谈,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了几句之后,李叔从树上爬了下来,伸手去搂李婶儿肩膀,说要跟她去屋里歇一会儿。   李婶儿将他的手拍下去:“别碰我!还要不要命了!”   李叔不松手:“怕什么,咱们都这把岁数了,搞不出孩子的……”   白夙:……我特么在这儿站这么久,不是为了看限制级乡村爱情的! 第42章 不要乱生孩子(14) 流浪猫之后是流……   白夙有被气到, 她转头大踏步就去了隔壁。   在推门的时候故意弄出了点动静,将隔壁二人吓得噤若寒蝉。   随后,李叔就被李婶赶出了院子。   他兴致都被搅合了, 骂骂咧咧,却没回自己那一半房子,反而要去村外田里,路过王老太太屋子的时候, 往里头偷瞄一眼,什么都没见到,似乎觉着很晦气, 嘟囔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在他走了之后,格拉西亚才解除了隐遁术,去厨房给白夙做饭。   白夙则又去了王老太太屋里。   旅行者们多半都继续刷分了,只有周慕远还在床上躺着。   他的伤比昨日又好了些,可还是没法走动,昨天开始就住在王老太太的房间里了。   床铺上全是干涸的血迹,房梁上还叠着许多人皮,十分渗人, 但至少这房间, 将床单铺好之后,触犯禁忌的概率要更低一些,所以是周慕远主动要求睡在这儿的。   一夜都很安全。   白夙本来不是很喜欢和周慕远搭话, 但如今就剩他了,例行公事的去问了下前一日的收获。   周慕远说没收获,除了他这个不能动的之外,所有人都去弃婴塔刷那点可怜的积分。   果然是白问。   白夙转头就走,就听身后周慕远又喊她:“倒是穆子茜, 今天早晨也来打过招呼,她估计是认为,去周边超度弃婴塔效率太低,所以还是想在龙头村挖点更值钱的。”   他眼窝深陷,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白夙。   白夙能猜到,周慕远以己度人,肯定在怀疑自己昨日将超度弃婴塔有积分这件事“大公无私”的告诉大家,就是为了将他们都支开,好独吞村内的大额分数。   在他的脑内,大概已经想象到白夙和穆子茜针锋相对的画面了。   白夙懒得理他,只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你猜的不错,老太太将人皮放在房梁,是在震慑某些东西,或者某些人。”   她语气幽幽的,周慕远莫名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王老太太半疯不疯,她一个人守着位置好地方又大的院落,占的田地也比别人多,除了提防鬼婴之外,可还得放着其他人来吃绝户呢。   周慕远那么“传统”的人,肯定能理解的。   所以白夙也没过多解释,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替周慕远关了房门。   她多善良啊,省着在院里吃饭的香味飘进去馋他。   食材和调料都有限,但胜在新鲜,格拉西亚炒了几颗小青菜,又煮了腊肉粥,院子里弥漫着幸福的气味。   胃舒服了,白夙打算去村里各处转转。   龙头村依山而建,是狭长的鱼型,但宽度也远不止一条街加上两排房子。白夙昨夜绕过了才注意到,主街后边那些蜿蜒曲折的小路,里头还是有人在住着的。   只是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他们任何人出入,毫无声响,也从不电灯。   安静的过头了。   在后巷走了一阵,白夙觉着,她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也太低估活人居住环境的下限了。   路就没修过,高低错落,石板路频繁松动的,仿佛在排查陷阱。   两侧的院落门口,生活垃圾一筐一筐随便丢在门口,堆成了山。   脏水被直接倒在院子里,一层一层流出来,浮动着五彩斑斓的油花。   再往前走,终于见到了个活人。他的院门跟房门都坏了也懒得修,就坐在门口,摇着蒲扇,两眼无神,一半脸在阳光下晒着,另一半脸则在阴影中,身边围着蚊虫盘旋,就等他死了,好一拥而上。   不像末日,倒像是印度贫民窟。   颓废的很离谱,就跟主街上那些人,还积极向上,恨不得一个人也要种出十个人口粮的劲头,对比过分鲜明。   精气神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   想找人问两句,可根本就没人理,这些人看得到她,在听到问话时,眼珠儿也会转一转,可根本就不回答。   半死不活,除了最低线的生存,其他都没力气做。   白夙也试着将刀架到脖子上。   没用,对方依然是转了转眼珠,似乎是认为,死了反而是解脱。   白夙就这样转了好大一圈,已经快被这种贫民窟的气味熏晕,也没找出头绪。   她认为,这不是她能胜任的艰巨工作。   “我先回去喘口气,你试着在后巷找个能沟通的带回去,或者……试着治好一个也行。”   格拉西亚不是擅长医疗的魔神柱,他如果要治疗,多半是物理+恐吓的中世纪疗法。   君子远庖厨,白夙不想看过程。   刚一转身,白夙就嗅到了一阵香味。   不是香水或食物,只是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   可后巷根本没人会这么清洁自己,旅行者们如今也是疲于奔命,都灰头土脸的,唯一一个跟白夙一样游刃有余的,只能是穆子茜了。   她又想起了周慕远的话。   穆子茜这几天都是在村子里找线索,弃婴塔现成的积分都没去赚,一定有所发现。   白夙下意识就循着气味追了过去。   格拉西亚跟在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肩头,隐匿了身形。   找到穆子茜的时候,她拎着一个很破的保温饭盒,走进了一户看起来就很破败,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房子里。   “别躲啦,出来吃饭吧,不吃可要凉了哦。”   语气足够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格拉西亚品评:“果然演技不错,可惜这儿没有幼儿园让她潜入。”   白夙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放在肩头的手,让格亚别在这时候打扰她。   高大男人的唇角微微下沉。   他似乎,找到让契约者反常的源头了。   穆子茜的饭盒里,放了粥和火腿肠,火腿肠这稀罕玩意儿是她从游戏外带进来的,没在村民前露,但只是放在热粥里闷了一会儿,如今也是香气扑鼻。   白夙刚吃了更好的,倒是不馋,但她得承认,垃圾食品那近乎讨好人的香气,就是能让人欲罢不能。   果然,在穆子茜将饭盒放在地上之后,一个人影从屋内的床底下爬了出来。   是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他光着身子,瘦骨嶙峋的,低垂着头,手脚并用爬到了门口。   这让白夙瞬间联想到了昨夜那个野人小姑娘。   他爬过来之后,喉咙里低声怪叫了两下,见吓不走穆子茜,也就不再管她,狗一样唏哩呼噜的吃起粥来。   流浪猫之后是流浪狗……吗?   穆子茜就抱着手臂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这个野孩子说话。   都是些比查户口还基本的问题,类似昨晚上白夙问村长家那个女孩子的问题。   不过这少年没半点搭理她的意思,只埋头苦吃,偶尔吃的太极,被烫到,就会抬头甩甩舌头,露出一张似人非人的脸。   白夙蹲下身,就见这男孩的整个眼眶里只有一片漆黑,不见一丁点儿白色。   “还没完全从鬼魂变成人?你来看看,他跟昨天晚上那孩子,有什么区别没有。”   格拉西亚得到了说话的权力,他目光都没往那孩子身上投哪怕一秒钟,就得出了结论:“昨晚的那个拥有纯正人类的灵魂,眼前这个就是鬼,没半点人类的气息。”   只是看起来有个人样而已。   白夙觉着很讽刺,昨晚的人类小姑娘,昼伏夜出,从不见人。而这个更鬼一些的,反而大喇喇的不怕人,甚至白天出现吃饭。   白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她没有能通过气息去分辨鬼魂的经验,不过看体型跟动作,八成就是袭击并杀死好几个旅行者的那个鬼婴。   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婴儿。   这个世界里的鬼婴只有在晚间才会杀人,白天销声匿迹,白夙先入为主的认为,它们白日受制约,无法出现。   现在才知道,只是人家不愿意,如今有饭吃就愿意了。   白夙大胆假设,也许这个世界里,真正的主线,是帮助鬼婴进化成人。   毕竟已经有了那个小姑娘做例子。   只是她还当鬼时候的记忆全没了,无从打听。   眼前的小鬼显然也不配合,他吃完了粥,就扭身迅速回到了黑暗中。   婴儿是不会有“感谢”和“报答”这样复杂的情感的,它们以自我为中心,穆子茜这次投喂,等于肉包子打狗。   穆子茜白费了一通力气,走出院子之后习惯性点了根烟,并不抽,只是拿在手里,烟味遮掩了身上的气味。   也许是现实里跟某些玄门中人有瓜葛,学了这种老派的坏毛病。   但真就是只学了个皮毛,玄门里有些大叔愿意装逼,一点烟就蔽鬼怪,那也是因为烟草里调了药材和香灰,可不是随便一根烟就行的。   而穆子茜手里的,就是根中华。   “里头放了别人的血。”格拉西亚主动解说。   竟然是祸水东引。   白夙低估了队友的坏心眼,却也不在乎,反正又不是她的血。   穆子茜离开之后,白夙授意格拉西亚解除了隐遁之术,去屋子里试图挑衅那小鬼。   鬼气浓郁与否,她还是可以分辨得出的,这小鬼白天能现身,可力量不够强,这功夫如果能引他主动出手,或许可以抓起来审一审。 第43章 不要乱生孩子(15) 隐藏房间……   可惜的是, 白夙的钓鱼执法没成功。   房间内看起来废弃已久,而先前小鬼爬来爬去,并没在地面厚厚的灰尘上留下痕迹, 如今只有她和格亚留下的脚印。   唯一的收获,是在已经被塌角的墙壁埋了半边的后门旁,发现了不少垃圾。这些垃圾都很新鲜,全是方便食品的包装袋。   粗略看去都是熟悉的牌子。   看来穆子茜来投喂这小鬼, 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格拉西亚看到白夙纠结的神情,提了个旁观者清的小建议:“既然这么好奇,可以去直接问问她, 我觉着,她会实言相告的?”   毕竟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让人开口。   白夙却是咬牙拒绝了。   总觉着如果开口问了,就被人比下去了。   这种感觉令人不爽。   格拉西亚不置可否,他找到契约者不对劲的来源了。   如果不是白夙早就命令过,不许他擅自伤害队友,他大可以悄无声息的将这个来源掐灭。   白夙对此无知无觉。   她觉着自己一定是漏下了村长家的线索,决定先回去一趟。   回去之后,又觉着格拉西亚这么强存在感的玩意在身边, 十分影响思考。   “你去, 把咱们没去过的后巷其他地方,地毯式搜索一圈,看还有没有其他鬼婴了。”   “如果遭遇其他旅行者呢?”   “隐身。”   格拉西亚一耸肩, 白夙从他眼中看到了不明缘由的遗憾。   但白夙并不关心这个,她现在一心想要找线索。   是指引了穆子茜,却被她给漏下了的线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看到穆子茜从村长家翻【】墙出去,那轻薄的裙子随风飘扬, 身上并没有可以藏东西的空间。   刚要开始搜索,突然觉着脚下不舒服,一低头,鞋带开了。   看着走了很多路,已经沾满了灰尘的鞋子,白夙忍不住蹙眉。   系完鞋带之后,手套立刻也被污染。   “好烦……”   平日都是格拉西亚给她系的,习惯了这种照顾,等需要自己动手才觉着麻烦。   不过,她鞋带是什么时候开的?   虽然复古到了看起来有些拿腔作调的程度,但这也是标准的户外装备,鞋带是磨毛且柔软的,没有大力拉扯根本不会开。   而她今天也没上山下河。   在狗窝里被那只小鬼暗搓搓的解开了?   啧,还挺记仇。   但如果是这样,那格拉西亚一定早就注意到了,却这样默不作声离开,总觉着是故意惹她不快。   白夙心情很不美丽,“噔噔蹬”跑去了二层小楼,发泄似的重重踩着地砖。   荒废了十五年,除了小野人跟她睡了一夜的两个小屋子,其他一楼的房间,窗户都碎没了,昨夜粗略看过,没找到值得注意的东西。   只剩下二楼。   这栋小二楼,明显是在末世来临时刚修完的,里头格局糟糕的很,装饰也毫无审美可言,一楼有些陈年的生活痕迹,十分凌乱。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血沫泡泡干掉之后,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形,让人眨眼间恍惚能看到它们还灼热时的样子。   上楼之后,终于叫白夙发现了些问题。   二楼有两个看似相邻的房间,之间的墙壁过于厚了。叩两下,声音很闷,果然里头是空腔。   不过屋子里根本没装修,两侧都是普通的水泥墙,根本没有修建机关暗门的条件。   实际上,一个乡村小楼罢了,又不是解密游戏,哪可能搞些精巧的机关给人解。   就算真有,十五年没人打理,也早就废掉了。   白夙来到窗边,探身出去看,果然能看到,在两个房间的窗户之间,有一个小气窗。   气窗开着,上头有很新鲜鞋印。   找到了。   白夙完全没犹豫,就从窗外翻了过去。   结果刚一进那间密室,白夙就觉着她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倒不是有多恐怖的东西,就是很脏乱差,同时写满了绝望。   是真的写满。   一张床,一张矮桌,除此之外再没了别的家具。   不管是床单,桌面,地板墙面天花板,窗台窗棂床柱,都写满了字。   有的是用来计数,靠最简单的正字来写日期,其余大部分都是类似日记的内容:说她有多后悔,说她已经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第二个肯定是老天补偿来的,一定不会变成鬼。   她就该在怀孕的时候跑掉,找个地方偷偷将孩子生下来,娘家人一定会帮她的。   结果被花言巧语给骗了,好好的,已经成型的儿子不知道哪儿去了,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被囚禁在二楼,想死,又不甘心死,想去找孩子。   孩子孩子孩子……   白夙捋了一下,猜出了前因后果。   这村长家的媳妇,第一个孩子快出生的时候,卡在鬼婴爆发的时间节点上,全家不遗余力也要在出生之前打掉。   这孩子多半就是住在楼下的那个女婴。   后来也许是有祖宗庇佑,摸清了禁忌,所以没被鬼婴赶尽杀绝,只是这个做母亲的接受不了,有点发疯。   之后也许是擦枪走火,她又怀了第二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没出生就流产了,母亲并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变没变鬼婴,疯疯癫癫的被关在这里。   一般来说,鬼婴最先纠缠的都是跟它血脉相连的亲人,还能给疯女人留下这么久写日记的时间,那估计就是先去祸害她的娘家人了。   也就是村长的老丈人家。   八成就是穆子茜去试图交流的鬼婴,所在的地方。   可还是想不通,这些日记里并未写地址,一楼也没有。   难道是被她忽略掉了?   白夙刚要从窗子翻出去回到一楼,余光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破衣烂衫的男人,背光站在窗下不远处的树林里,整张脸都在阴影下,空洞的眼窝直直对着这扇窗子。   饶是白夙向来不怕鬼神,也被这突然出现的活尸体吓的脚下一软,从窗台滑了下去。   还好,二楼也没有很高,她在空中调整姿势,平稳落地。   再抬头,那人不见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了很淡的腐败气味。   介于尸臭和活人长久不搭理自己的臭味之间,类似于老人臭,但更浓郁,以至于人都走了,气味还在。   白夙嫌恶的一捏鼻子。   就凭这气味,她就不是很想追上去。   要呼唤身在远处的使魔,需要付出一点代价。还好龙头村四周山清水秀,空气清新,这点代价比起追着臭气源头满街跑要舒服多了。   于是白夙没犹豫,立刻抖出袖中三棱针,刺破了手指。   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地,瞬息之间,土地张开贪婪的无形巨口,将这微小的甜蜜迅速吞食,下一秒,耳旁有劲风吹过。   瞬间,格拉西亚就已经接受到了契约者在意识中给他下达的命令,追了出去。   并不是第一时间将对方捉住,而是如影随形,将他的底细都掀开,再抓回来慢慢拷问。   这个过程并不是很长,二十分钟之后,格拉西亚就回来了。   他知道白夙肯定很嫌弃这个人身上的气味,所以距离白夙至少五米远就停了下来。   白夙示意他将人绑在空屋子里,她准备隔着房门问话。   格拉西亚其实也很嫌弃这玩意,他将人关起来之后,自己也闪身出来:“我觉着你问不出来什么,他就跟那些后巷居民一样,魂魄都死了。”   死的很彻底,近乎于腐烂发臭。   白夙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如果根本问不出什么,还抓回来不是多此一举么?”   虽然是她的命令没错,但也不是这点自由度都没给。   格拉西亚掏出了一个防毒面具。   “虽然问不出来,但其实很值得一看,你可带上这个,臭气就都闻不见了。”   “所以说,连这你都能想到准备,真是很贴心……”然而语气里并没有夸奖的意思,“所以先前在后巷里怎么不拿出来?”   格拉西亚的好脾气似乎没有底线:“当时你又不光嫌臭,地上的污水用这个可挡不了。”   好吧,很有道理。   白夙找茬失败,她带上防毒面具,推开门进去,就见那个男人窝在墙角里。   他眼神空洞,并不害怕格拉西亚支棱着翅膀,明显不在常识范畴内的半魔鬼形态,反而对白夙的靠近,很是不适应,下意识的往后瑟缩。   白夙知道他在怕什么。   她身形矮小,很像个半大孩子。   白夙继续靠近,发现这男人身上同样有很多字。都是刻上去的,如今成了伤疤,挂着污垢,跟干枯的褶皱挤在一起。   又是刻字,白夙立刻想到了被禁锢在二楼的疯女人。   这些字不是日记了,多半是“别跑”,“还给我”之类的词语。   胸前唯一完整的一句是:“终于找到了,你把他照顾的很好,谢谢。”   俨然就是那段日记的后续。   但能追着个大男人,在他身上刻字,对活人来说难度挺大,估计是变鬼之后的操作。   都化身厉鬼了,竟然还只刻字,没杀人,真是个讲道理的和平主义者。   白夙默然走出房间,摘了防毒面具之后才问格拉西亚:“你是从哪儿抓到他的?”   “狗窝旁边。”   哦,就是下午是穆子茜喂的小鬼所住的地方。 第44章 不要乱生孩子(16) 手抓饼……   一切都合乎逻辑了。   被关在隐藏房间里的女人, 最后肯定离开了。毕竟房间内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若是被鬼婴吃了,一定会有痕迹。   就凭楼梯上都全是血沫, 也知道当年的鬼婴跟现在别无二致,才没有餐桌礼仪可言。   不过二楼的高度,活人跳下去也该死不了才对,唯一的疑点, 是不知道她被谁所杀。   被鬼杀死之人,变也只会是凶手鬼手下控制的伥鬼傀儡。   这个现实中的规律,在这个世界应当也是通用的。   至少经过这么多天, 白夙都没见过一个成年鬼。   因为疯疯癫癫,在林子里迷路饿死了,还是跳下来之后,被家人发现,一不做二不休打死了?   白夙抬头看着二楼那个小窗口。   “其实现在纠结她的经历,于这个副本,根本没用吧。”格拉西亚在不远处,低声这样说了一句。   声音很轻。   白夙回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格拉西亚走过来, 也跟着观察了一下四周。   不过他的注意力明显在一层。   “应当是先前就有人担心她跳窗, 底下放了防贼的铁丝网。”   树干上有经年的划痕,哪怕已经默默生长了许多年也没完全遮掩住。   白夙点了点头。   破案了,那女人是死于意外。   防盗的铁丝网, 一般来说不致命,可密集尖锐的铁丝划破血管也不奇怪,再“科学”一点,得了破伤风,缺医少药还是会死得很快。   但不是被人亲手杀死, 所以她的怨气不算重,目的只有找孩子,并没杀人。   最终就找到了她的娘家人那儿。   她的娘家亲戚,大概是帮村长家处理掉了那个引产下来的男婴,结果男婴已经是杀不死的鬼怪,就赖在她娘家不走了。   而女鬼找到了孩子,心愿已了,大概就心满意足的灰飞烟灭了。   毕竟连个人都不杀的鬼魂,大概没有足够的执念,能让她逗留人世足足十五年。   一切都理顺了,白夙心内一瞬间涌上了成就感。   就仿佛她好不容易读完了一本侦探小说,或者通关了解密游戏似的。   但一般来讲,追完一本作品,总是会有空虚感随之而来。   这一次也不例外,而且白夙一斟酌,自己也意识到。   她只是复盘了一次,穆子茜的心路历程而已。   她又不是来做阅读理解的,这有什么用?   越想越不对劲,总觉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一层窗户纸遮住了,只差一点就能搞明白,可就是勘不破。   这时,她的肩上一暖,是被格拉西亚拍了拍。   “我想,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   白夙没来由的就怒了:“我看你才是被迷住了!之前就夸赞她的伤疤,之后每次见面,都瞧着她一脸回味!别人看不到,我还看不到你那状态,有多……”   正骂到一半,她突然瞥见,格拉西亚的眸子里,没了一如既往的笑意。   赤红的眸色,如同燃烧的冰焰,格外具有压迫感。   白夙是不怵格拉西亚的,好歹是她的使魔,位格再高也受她制约。   怎么?那点小动作都被她揭穿,所以生气了?   白夙抱着手臂冷笑:“你现在想换个契约者?晚了。除非你能迅速给我刷个十万分,等我飞升之后,你重新回归自由身,你爱跟谁签就跟谁签!签十个八个都随意!”   格拉西亚莫名觉着,自己仿佛置身于剧情狗血无聊,只靠颜值支撑的偶像剧里。   面前的白夙是个哪怕生气,不择言时,都在闪闪发光的小爱豆。   他自己则是一个说错了话,惹人误会的经纪人。   其实这样无聊的玩意,在他千年来的漫长记忆中,不该留下什么痕迹才对。   但似乎,跟白夙在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过的东西,就算内容无聊,也仍旧印象深刻。   “我不可能跟她签订契约,我赞叹一下留下伤疤的手艺,与她本人何干?你从前还说过,我对于杀戮,与其说是喜爱或狂热,更像是在体现匠人精神,你都忘了么?”   白夙愣了一下。   是有这么一回事。   格拉西亚刚被挖出来的时候,和个古穿今的老古董一般,恶补了很多纪录片。   白夙连着两星期,在路过客厅时都会听到有关于刑具的解说,就说格拉西亚像个老木匠,手艺人。   她比谁都清楚,别人觊觎格亚的皮相还有点可能,他才不会特别珍惜某个人类。   对他来说,都是原材料,都是食材,是田里的萝卜。   白夙深呼吸,她抬手,在自己额头虚画了一个图案。   图案一气呵成,完成之后仿佛干涸前的墨水,闪了一下光泽。   白夙闭上双目,片刻之后再睁开,目光中已然没了怒火。   然而在看到格拉西亚之后,原本因为气愤而略微泛红的脸颊,彻底变成了饱满的番茄。   她转身,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掌心,喉咙里呜咽一声。   想死,想找个棺材躺进去,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被迷了神智,傻兮兮的样子都被格拉西亚看在眼里。这个坏心眼的老东西,能用这件事嘲讽她一百年!   格拉西亚没说话,其实他此刻是想称赞两句。   不是反讽,是真心的。   虽然晚了些,但白夙能自己勘破迷障,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如果艳鬼对人的影响,能那么容易被破解。那么典籍里,就不会一再叮嘱玄门修士们,一经发现艳鬼,别管其本心是善是恶,一定要将其收服,送入轮回。   艳鬼的这种能力,是被动的,就跟白夙的天赐强运一般,主观上无法控制。   道行高深的艳鬼,一颦一笑都勾人,多半表现是,让人沉迷于她的色相无法自拔,进而言听计从。   白夙性取向直的犹如窜天杨,所以这种着迷,就有了另一种体现:追随,向往,潜意识不想被她比下去,却又忍不住跟着她的脚步走。   这才有了几日以来,别别扭扭,又走了很多弯路的状态。   白夙此刻,仍旧处在欲哭无泪的羞愤状态。   她倒是还想发脾气,质问格拉西亚为什么不早说。   可她也知道,这样的指责没道理。   方才是因为,她自己先意识到,这几天的行动是在走弯路,这才能点破。   换了几天前,根本说不通,这叫当局者迷。   除此之外,也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将羽衣给她披上。   隔绝一切鬼魂的攻击和影响的法宝,自然能瞬间接触着迷的状态。   不过羽衣有副作用,格拉西亚为了延缓她的诅咒发作,恨不得将羽衣没收,才不会动用。   第二,釜底抽薪杀了穆子茜。   不过她下过命令,不允许格拉西亚擅自杀队友,所以不可能。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白夙背对格拉西亚,一人一魔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院墙外的荒草老树中不时有雀鸟落在枝头,歪头啼鸣,也没法把这尴尬的场景翻页过去。   格拉西亚很无奈。   他该怎么哄心态崩溃的契约者高兴呢?   这项工作太生疏了。   毕竟从前,他都拿捏的很稳,就算偶尔会试探白夙的底线,也从来会在真正触怒她之前就鸣金收兵。   所以整整十年,也没有这么棘手的情况。   发誓,在她之外,绝不去和下一位人类签订契约,这样会有用吗?   恐怕不行。   白夙红透了的耳朵尖落在他眼里,短时间内不能再提任何一个,会让她想起这件事的词语。   过渡尴尬会增加压力条,加深诅咒的。   干脆转移一下话题好了。   白夙一动不动,站的腿都有点发麻,突然听到背后,平静又随意的嗓音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白夙的肩膀抖了抖,指缝里露出闷声闷气的回答:“手抓饼。”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吃这玩意。   只是现在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在接到app通知进游戏的时候,原本是刚要点个垃圾食品外卖,所以就它了。   “好。”   格拉西亚没被这个很有毛病的要求难倒,他让白夙先回房间去等晚饭。   确实很麻烦,在龙头村里只能弄到最基础的原材料。   但好歹用手头的基础食材还做得出。   如果白夙突发奇想要吃个佛跳墙,那他还真就没办法。   白夙坐在窗边等着,却没那么理直气壮。   平常点菜她从没有心理负担。   保姆和外卖员能干的事,还算难为他一个魔神吗?   但如今,她知道,只靠面粉和调料给她弄出这么一盘子玩意儿,就像是故意刁难人。   偏偏被刁难的那个,还一点不生气。   所以,在格拉西亚将今日的晚饭送过来时,白夙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次性餐盒,将还冒着热气与油花的食物分成两份。   “来跟我一起吃吧。”   格拉西亚愣了一下。   “好。”   恶魔不需要吃东西,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味觉,甚至还有很多恶魔因为口腹之欲硬生生将自己吃成个油腻的胖子。   格拉西亚对寻常的人类食物没兴趣,但如果是契约者突然要分享给他的,那它的价值,就已经跟口味没关系了。 第45章 不要乱吃东西(17) 迟来的积分……   一人一魔对坐在窗边, 雾蒙蒙的玻璃,将斜照进来的金色夕阳罩了一层温柔滤镜。   草木幽香,莫名的, 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并不那么荒凉可恶了。   白夙看起来很平静,一口一口吃着东西,脸颊鼓鼓的, 眼角的红色逐渐消退,看起来是彻底平静,从之前的失态中走了出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 根本不是这样!   她紧张的很!   先前脑子一热,不知道该如何道歉,结果想出这么个鬼主意,结果就是要跟这位魔神柱坐在同一张桌前吃饭。   氛围很不对劲。   还好隔壁的小姑娘出现的很早,打破了沉默。   她昨天自白夙这儿得了好处,记吃不记打,这次刚一出现就嗅到了食物的香气,立刻四脚着地跑过来, 狗一样仰着脖子嗅。   白夙不耐烦的对她摆手, 表示已经没什么吃的好给她了。   又没什么好问的,不是很想理她。   理智上,知道她无辜, 毕竟做鬼的时候跟现在物种都不一样,但一想到她曾杀人如麻,生啖亲族血肉,就不是很待见。   少女发现自己的主动“示好”没什么用,气的嚎叫两声, 一步三回头,最终又钻回床底的阴影中,不见了踪影。   “当了十几年的鬼,如今转化成人,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适应在白日出来活动。”   终于有了话题,白夙感慨了一句。   “夜里出门也没什么不好,她如今是猎手,而非猎物。”   虽然在白夙跟他面前,不够看,但在人类层面,她很强。   不管是反应力还是嗅觉,以及那大部分旅行者都望尘莫及的觉醒能力都是这样。   这种鬼婴蜕变而成的新人类,大约会是这个人类社会消亡之后的新主宰。   白夙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小口吃东西。   等快吃完的时候,又突然问了一句:“你说穆子茜一个艳鬼,是怎么进入游戏的?”   如果鬼魂也能进入《末日游戏》,玄门中人肯定早就放出风声让小辈们小心再小心了,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过。   “是个特例,她有身体,身体的形状和灵魂又完全契合,所以连我都没注意到,她竟然不是活人。”   白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继续低头嚼嚼嚼。   没人主动提起,但白夙心内很清楚,有一条完美的,固守着主仆边界的线,已经越过了。   使魔和契约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情绪上的共鸣。   格拉西亚能体会到白夙如今的心情,但他很体贴的没戳破这一点,只悠然自得的享受完美食,又从一个安静的约会对象,无缝转换成了管家的身份,将盘子收走。   他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一阵了。   白夙把他喊过来当靠垫,窝在床上将原本用来当资料库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玩了半宿游戏。   直等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变成了11:40,她才将屏幕扣上。   “再去看看那个狗窝吧。”   白夙这一次的决定很有底气。   如果再遇到穆子茜,不会再莫名觉着理不直气也不壮的躲藏了。   隔壁被抓过来的男人,先前被白夙吓的直接晕了过去,后来没人再理他,他幽幽转醒,就又跑回二楼窗口底下去抬头看。   看了一阵,转头瞧见白夙,又吓的嚎叫两声,转身就跑。   白夙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不是故意跟的,谁让他就住在那个鬼婴隔壁呢?   一路跟到了那个小鬼的房间,这一次,穆子茜仍然在门口,不过并没有跟白日那么嚣张,而是将颀长的身形团成一团,缩在门口原本是菜园子,但无人打理之后,疯长的野草后头。   这次白夙不隐身了。   她本来就没什么可怂的!莫说根本不是跟踪了穆子茜,就算真的跟了,作为隐藏线索试图独吞好处的人,穆子茜也实在没理由去指责队友。   如果白夙先前不是被迷住了,白天就不用顾虑那么多,赌气一样自己回去忙活,直接现身打听就完事了,还能省下半天时间。   穆子茜听到脚步声,谨慎的攥着防身武器回头,见到是白夙,也不意外,只是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叫她别说话。   是怕吸引了小鬼的注意,它就会改目标,不再偷偷去索命,直接先把守在家门口的人给活撕了?   毕竟目前,谁也不知道蹲在被人家门口偷窥算不算一项禁忌。   穆子茜害怕,白夙可不怕。   不就是只鬼而已,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披上羽衣回去往床上一躺,没触犯禁忌,它又能把人怎么样?   她身后的格拉西亚更是没什么可怕的。   鬼魂反噬魔鬼?这种笑话在中世纪就过时了。   见白夙和她的使魔都直接站在门边,穆子茜觉着自己这么躲着,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跟过来,拍拍裙子上的土,主动搭话:“你们也想来试试,晚上跟这小鬼沟通?”   白夙摇头:“白天它弱的时候都不行,晚上跟别想。”   毫不掩饰白日曾经偷窥过的事实,还反问了一句:“你现在来跟我们说话,不怕触犯禁忌了?”   穆子茜尴尬的笑了笑:“没事,夜里说话应当不是被鬼婴索命的禁忌。”   如果是的话,之前旅行者们总是大晚上在院子里开茶话会,早该引出来了。   白夙冷淡的点了点头。   穆子茜觉着,这小姑娘跟前几天不一样了,好似又回到了第一天给人的感觉。   她不再自讨没趣的搭话,只又点了一根烟。   片刻之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仿佛在屋内的黑暗中,本来有一具尸体,它不安详的自行拆解成了骨肉分离的碎块,再度自行组装起来。   随后,一只手伸了出来。   泛着紫黑色,如同是被生生憋死的难产儿那样。   再然后,便是一张同样颜色的狰狞面孔,头发长而稀疏,被血污粘成一缕一缕,垂在瘦削的脸颊上。   这倒是很类似李婶说的鬼婴的模样了,只是长大了很多。   果然,一过了零点,它跟白日那副姑且可说是“无害”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小鬼裂开大嘴,涎水从牙尖上不断滴落,没有眼白的目光,扫视过门前的三个人。   穆子茜没再试着跟他说话了。   白日都没反应,现在更是不行了。   不过它也没动手,只是垂涎欲滴的看着面前的人。   白夙抬眼看格拉西亚:“是不是你吓着他了,所以他才不敢动手?”   格拉西亚摇头:“怎么会,先前我在旅行者们院子中间,也没挡了他去吃人。”   白夙“哦”了一声,“那应该是因为咱们没触发禁忌的原因了。”   说罢,她掏出手机。   屏幕一亮,余光中,小鬼的颜面再次产生变化。   那张嘴迅速扩大,七鳃鳗一样占据了整张脸孔,将其余的五官都挤到了头顶,喉咙里不断发出啼哭声。   哭声十分尖锐,刺的白夙耳膜都在痛。但声波攻击并没让她的反应速度变慢,下一刻,她一个后空翻,精准的躲开了鬼婴的飞扑。   旁边的穆子茜都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在她眼里,白夙的动作甚至比鬼婴更先一步,就好像她能未卜先知一样。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白夙这么大喇喇的挑衅行为,鬼婴如果还不动手,涵养也未免太好了。   而根据从前被吃剩的尸体来看,它的习惯如同鬣狗,都是直掏腹部,扯出内脏来大快朵颐的。   一击不中,鬼婴贴地疾行,壁虎似的摆动身体,迅速往白夙的落脚点去。   他很能吸取经验,知道猎物在着重护着内脏,便改了目标,张开血盆大口,就等白夙落地的一瞬,好咬断她的脚踝。   然而白夙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对自己的定位,是一块香甜的诱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格拉西亚一跃而起,已经出现在了小鬼的正上方。   小鬼陡然被阴影所笼罩,想要后撤,但格拉西亚的动作比它快了太多,一爪就扣进了它后背的血肉里。   鬼婴尖叫一声,向一旁挣脱开。   就见格拉西亚落地之后,手上淅淅沥沥的往下流血,尖锐的指尖上,钳着一节血肉模糊的脊椎骨。   如果是人,被生生掐断了脊骨,就算不死也要瘫痪了。但鬼到底死鬼,它的动作并没有受影响,反而和蛇一样,下半身不受骨骼的限制,动作反而更加敏捷了。   它知道不能硬碰,钻进先前穆子茜曾经藏身的长草丛中,等待着机会。   “沙沙”的声音几乎没有规律的,从各个方向响起。   鬼婴的动作,似乎更快了。   穆子茜面色惨白,她将后背抵在墙壁上。   她还不是鬼婴的目标,仍旧可能被波及。   白夙的手指在袖子内摆弄着三棱针。   当然,并不是真的要动用降神术,只是以此来传递一个信息:她不耐烦了。   格拉西用并没沾血污的那只手拍了拍白夙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点小事,就不需要劳烦神明了。”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在他身边卷起。   穆子茜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只知道身边的烟气全被吹散了。   等风势稍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差一点就跪了。   那个明显不是人类的男性使魔所在的位置,如今只有一团黑色的浓雾,雾中隐约能看到两只鲜红如血的眼眸,另外,则是一对漆黑的羽翼。   那团浓雾将原本白夙站的地方都包裹了进去,而她头顶的瓦片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动静。   穆子茜一抬头,发现白夙已经坐在屋檐上了。   白夙其实也不常见到格拉西亚用本体战斗时的样子,此刻全然进入了观赏模式。   自雾气中露出尖端的翅膀,羽毛并不柔软,反而如同钢刀般尖锐。所到之处,荒草都被割断,很快鬼婴无所遁形,它仓皇逃窜,似乎要躲到隔壁,却又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回身,直接爬上了墙壁,直奔着白夙的方向冲过去。   但下一刻,它就被黑雾之中伸出的一只利爪死死按在了墙上。   这一掌的冲击力太强,整面院墙都塌了。鬼婴的尖叫被砖石碎裂的声音遮掩,显得气若游丝。   墙塔的声音沉寂之后,,很快变成了呜咽声。   如果仔细听,还有近似“咕叽”的水声,有什么东西被碾成了肉泥。   穆子茜面色变的更难看了。   害怕之余,还有点儿恶心。   她警惕的看着那团黑雾收拢,最终重新变回优雅的人类形态。   个来西亚还是那副漠然而优雅的样子,只是先前捏过脊骨的那只手上,沾着黑红白夹杂的玩意儿。   白夙原本已经撑着房檐要跳下来,见状皱着眉又坐了回去。   “那个,你把手洗干净了我再下去。”   格拉西亚转头真的去水渠洗手了。   穆子茜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片惨兮兮的草地上,更加惨兮兮的一团烂肉:“这就,完了?”   “完了吧。”   白夙将手机打开,很好,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隐藏支线:超度怨念遗骸,奖励分数1000。   这500分来的,可比折腾去遥远的其他乡镇,花一整天的时间精力超度一座座弃婴塔来的容易多了。   白夙喜上眉梢,这才是C级副本该有的样子嘛。   高兴之余,她还有些遗憾。   若是先前没走那么多弯路就好了。   她刚才这么闹腾,也触发了禁忌,却始终没引来下一个鬼婴,看来整个龙头村里,也就这么一只。   另一个已经变成人,估计杀了也变不成积分。   事已至此,白夙恨恨地瞪了穆子茜一眼。   不过,被动技能,也不全是她的错,白夙很大度的问了一句:“明天我会去附近的县城,希望那儿鬼婴多一些,你要搭个伴一起去吗?”   后天就是祭祖仪式,大概率在仪式之后,旅行者们就要被丢回现实了,只有最后一晚可以刷分。   她就很敷衍的邀请一下,反正穆子茜多半会拒绝的,她去了也打不过,只能打call。   果然,穆子茜苦笑着摆手:“算了吧,这种积分我是没本事赚,我白日来观察了两整天,想要找到鬼婴的弱点,结果就是白费力气,它白天和晚上根本就是两种东西,晚间的鬼婴我是打不过,就没必要去送菜了。”   这正是白夙想要的答案。   她刚要喊格亚一同回去,又听到穆子茜在身后喊她:“等一下……”   穆子茜吞吞吐吐,但似乎意识到,不说的话结果会更糟。   “明天的祭祖仪式,就在半夜十二点。”   白夙一听这话,好心情立刻没了。   12点开始祭祖,鬼知道多久结束。按她的预料,旅行者们会在祭祖结束就被送回现实,那样一来,她去县城也来不及刷分。   气死了!   格拉西亚轻声道:“我觉着,原则这种东西,该丢弃的时候丢弃会比较好。不允许我杀同伴这件事,你还要坚持吗?”   白夙幽幽的,看着穆子茜的目光,平静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人是不能杀的,但如果不是人,好像也不算破戒。”   她话音未落,就见穆子茜已经翻身跳进了鬼婴的屋子,随后直接撞碎后院的窗玻璃,匆忙逃走了。   这是真的怕白夙拿她泄愤。   白夙一脸无奈。   “我有这么吓人吗?”   格拉西亚面不改色的撒谎:“是她太心虚。”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无事可做,白夙决定回村长家睡觉去。   其实她真没那么生气。   系统都表明是隐藏支线了,可见鬼婴不仅不好杀,也不好找。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狼藉一片的小院子迅速安静下来,只是这安静并未持续很久,不多时,就有窸窸窣窣的细小动静响了起来。   回了村长家,白夙又得到了小野人的“欢迎”,她被烦得要命,只好又丢给她一袋面包干。   小野人喜滋滋的走了之后,白夙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回去之后,养只猫?”   “那要看你的洁癖能不能减轻一点了。”   白夙一撇嘴,跳上了床,不再跟男妈妈多废话。   一睁眼又是天光大亮,没等出门,就听到了热闹。   一直以来都寂静的少了点人味儿的村庄,在这一天活了过来。   晚上如果要祭祖,白日自然该做准备,平日都会早出晚归到田里劳作的村民,如今家家户户都敞着门,从屋里往门口搬东西。   看来这仪式不是集中在一处,而是各家搞各家的。   只有正街住着的人在做,后巷里仍旧安静的好似没有活人一样。   白夙原本以为这将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只是离着老远,就发现在王老太太家的院子门前,又挤了很多人。   不光是有许多旅行者在,还有村民。   白夙猜测,这是临近祭祖,又不想把仪式内容给外人看,所以都去找旅行者们,逼他们做选择。   留下,或者离开?   白夙凑了过去,她自己可以隐身留下看热闹,这个决定与她无关,但她很好奇旅行者们要如何决定。   然而凑近之后,她并没听到村民的逼问。   这些人多半还是在围观,不时窃窃私语几句。   同时,她还嗅到了很浓重而新鲜的血腥味。 第46章 不要乱生孩子(18) 女菩萨   白夙又凑近了几步, 终于听到了那些村民们的嘀嘀咕咕。   大体就是:“灾星”,“害人害己”之类的。   “得把他们赶出去。”   “今天得准备祭祖,你有时间赶?”   “没有, 不过前几天就应该赶啊,也就王老婆子糊涂,收留这么一帮人。”   “别马后炮了,当时也没见你赶!”   然后, 就有个中年人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喊着:“他们啊,不听话, 不知道尊重人!不然的话,怎么会克死了王阿婆呢?现在他们不光害死了咱们相亲,自己也死了那么多个,都是没有祖宗庇佑的灾星!如果把留下来,祭祖仪式却又搞出岔子,惹怒了祖宗,谁担待得起?咱们暂且就把手里的活计都让一让,把他们……”   原本这些村民是各扫门前雪的心态, 虽然嘀咕, 但没人真的会去撞门,可有人动员,那就不一样了。   然而就在最前头的两个村民刚抡起拳头凿了两下门的时候, 白夙就听到身后有“噔噔蹬”的脚步声传来。   这功夫还穿高跟鞋的,只有一个了。   穆子茜看到白夙,脚步顿了顿,但再看她似乎没有动手杀人的势头,又快步冲了过来, 喊了一声:“都让让——”   此刻来围攻说闲话的,多是男人,对穆子茜都是敬而远之的。   被压抑了十五年,对鬼婴和孩子的恐惧,连带着连这种年轻有生命力的女人,都成了潜意识里向往又恐惧的对象。   被这么杀气腾腾的吼了一嗓子,他们真的下意识的让了让。   白夙心说,果然艳鬼的能力是很不错,只要自己别着了道,单纯是做队友,还是很舒服的。   里头的旅行者听到声音,来将门打开了个缝。   白夙跟着穆子茜冲进去,就见两个大学生立刻又将门给闩上,同时推了家具来挡着。   他们的面色都很难看,透着比绝望更绝望的死人白。   “怎么回事?”   白夙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听到格拉西亚在耳畔,已经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回答了这个问题:“又死人了,三个。”   之前几天过去,也一共只死了两人。   结果最后一个整夜,一下子死了三个?   “不可能吧!”   昨天那个鬼婴,叫怨念遗骸的玩意儿,都被格亚一爪子拍成肉泥了!   难道还有第二个?   白夙还陷在震惊中,穆子茜已经开口替她问:“都谁死了?”   那两个学生对视一眼,似乎对她能意识到有人死这件事,意外又不意外。   “周老师跟赵君豪,还有二哥……”   说话的是四号,他声音哽咽。这个二哥,指的就是学生五人组里的二号。   “怎么会呢?他们又做了什么?”   那边四号被问着,话没说几句就崩溃的哭了起来。   白夙则顺着血腥味,进了王老太太的屋子。   她的床铺是一层层的毯子和被褥垒起来的,如今全被拆来裹尸体了。   除了之前的死者之外,还有三具更新鲜的,从破旧的被褥中,透出大片大片被血染出的红色。   学生组里的一号,也就是寝室长,正跪在一具尸体旁边痛哭。   他自己的状态也不好,胳膊断了一条,但因为包扎得当,所以还剩半条命在。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快天亮时,他睡的床莫名其妙就塌了。一号当时没多想,就打算跟旁边的二号挤一挤。   哪知就挤出了人命。   这一次,鬼婴来的很晚,寝室长发现被袭击的时候,窗外天色都雾蒙蒙的已经要亮了。   “它当时,身上全是血,牙齿……牙齿上还挂着肉渣,应该是先在这个屋子,杀了两个人,然后才去的我们那里。”   鬼婴现身之后,先袭击了二号,寝室长在他埋头掏内脏的时候,摸出匕首想试着把二号救下来,就被鬼婴一爪子把整条手臂都撕了下来。   他的叫喊声惊动了别人,除了他的室友们之外,来的只有王家兄弟。   理论上,这鬼婴之强,普通人类来多少都打不过,还好接下来天就亮了,寝室长这才逃过一劫。   转头王家兄弟再去敲周赵二人的房门,里头根本没有声息,强行踹开门进去之后,就发现他们两个,尸体都凉了。   果然是比二号死的还早。   寝室长之所以认为,两个人睡一张床也不会触发禁忌,是因为自从周慕远受伤,并住进了王老太太的卧室之后,赵君豪也跟着住了进去。   两个人同一张床睡了一夜半都无事发生,他自然认为这不是禁忌。   “都怪我,都怪我太自以为是了……”寝室长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色格外阴郁,“如果不是我不想睡那张属于老五的床,也不至于害死了老二。”   白夙无言以对。   事已至此,再抱怨他不够小心,除了增加他的负罪感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他也失去一条手臂了,虽然在回到现实之后,肉【】体上的伤可以痊愈,但这种状态,能不能熬过最后一夜,还是未知数。   再度来到院子里,其他惊魂未定的旅行者们,也已经认定了,双人睡一张床,就是禁忌。   前一夜,也许是小鬼心情好,又或者是村民里,有别人触发了禁忌,所以它没顾上旅行者们。   白夙看向格拉西亚:“你说,会不会是咱们两个,在前天晚上拉了一夜的仇恨啊?”   格拉西亚安抚式的拍着她的后背:“那就是你让他们多活了一天。”   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床突然塌了,怎么想都不像巧合。   同样听到了这一经过的穆子茜,仍旧满脸不可置信:“袭击你们的鬼婴,长什么样子?”   唯一看清了的只有寝室长,他大概描述了下。   手长脚长,通体紫黑,所有的鬼婴都长得差不多,但村子里不该还有第二个鬼婴藏着。   白夙转头给了格亚一个眼神,尽职尽责的使魔会意,抱起她隐遁了身形,展开翅膀,从半空中,一眨眼功夫就来到了昨夜战斗过的地方。   院落还是那么破败,在碎裂的砖石缝隙中,仍能看到干涸的血迹,只是不见了骨肉残渣的踪影。   没了,大概是死而复生。   白夙不太吃惊,在着了艳鬼的道之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突飞猛进。   她再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系统消息记录。   “超度怨念遗骸……我明白了。”   一般来讲,超度过后的灵魂,都会纯净透彻的去转世轮回。   可这个世界,没有人生孩子,它再干净,也无处可去啊!   要么成为一缕游魂,消散于天地,要么沾染了满身戾气,回到他死去的地方。   这需要一段时间,长的话数年都有可能,但很显然,对于这个鬼婴来说,也就一两个小时。   正好是白夙跟穆子茜都以为它死透,离开之后。   又在天亮之前。   刚一复生,它满腹怨气,一切违规的旅行者,都会被它杀掉。   除了它打不过的那个。   白夙没说话,格拉西亚知道,她大概还是挺郁闷的,为了给她出气,抬手就将那狗窝给掀了。   他拆的毫不客气,不光是这一间,左邻右舍的屋子也不免受牵连。   地动山摇之后,就见隔壁住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臭烘烘的男人,突然一反常态,冲过来试图阻挡格拉西亚的暴行。   这螳臂当车的举动,竟然成功了。   毕竟这个人,灵魂都要死透了,风中残烛而已,竟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气和胆量,倒是很让人刮目相看。   白夙也很好奇,捏着鼻子问他:“你清醒了?”   男人转头看她:“清醒?什么清醒?我一直都好好的,倒是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突然过来拆我家的房子?”   这男人是不认识白夙了。   这不太可能,昨天才见过面,除非他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完全没有记忆。   “今天是哪一年?”   “我管你是哪一年,哪年你也不能拆我家房子!”倒是很正常的反应。   白夙又问:“你说这是你家房子,那里头住的是谁?”   “我外孙子!”   “你外孙子是人是鬼?”   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那男人突然就怔住了,他恍惚的看着白夙,再看了看那已经半塌的房子。   里头只有垃圾和早就破败的家具,断壁残垣之间,根本找不出近期生活过的痕迹。   “我……我外孙子呢?对了,我闺女,闺女还被关着,他们家人都死了,我得把她救出来……不对,她也死了……”   他这样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朝着白夙扑过来:“现在是哪一年?”   当然,他挨不到白夙一根头发丝就被格拉西亚一把抓住了衣领。   男人挣扎两下,突然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格拉西亚抬手将他丢了出去,男人干瘦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   “也太粗暴了吧!摔死怎么办?”   格拉西亚一耸肩:“他当时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   本就没有多少生命力,拆房子造成的惊吓,让他回光返照的清醒片刻,然后就死透了。   “他也问今年是哪一年,看来他完整的记忆,几乎就停留在末世刚来的时候,这之后就只剩很模糊的印象了。”   白夙苦恼的双手托腮,蹲在地上看天。   天空蔚蓝,偶有飞鸟经过。   这乡村如果排除掉鬼婴祸患,还有村民奇怪的行为模式,就是很完美的自然风光了。   只可惜排除不掉。   后巷里,方才格拉西亚的拆房举动,并没引发多大骚动,仍旧死寂一片。   远处能传来前街村民的热闹。   区别这么大,难道根源在祭祖么。   再回到旅行者们的据点时,穆子茜已经将昨夜发生过的事简略说了。   刺猬头见到白夙现身,就跟见到神仙下凡一样,就差在她面前跪下求她了。   “那个,最后一晚了,大佬你能不能别走?保佑他们到游戏结束好不好?”   反正最后一天,后半夜怕是刷不到分。   如果可以,他愿意当场就给女菩萨上香。   女菩萨思考了一下,决定留下来。   后半夜不知道会因为祭祖仪式发生什么,而她跟旅行者们等在一起,或许可以堵到那只鬼婴,再杀……不对,超度它一次。   送上门的积分,不要白不要。   有了白夙点头,旅行者们如蒙大赦,都表示,关于祭祖的调查就交给他们,而白夙大佬,就在院子里歇着,等晚上再费神就行。   也挺好,毕竟白夙先前对于龙头村的村民们来说,是个早就离开的人,如今再现身打听什么,都会带来天然的抵触。   至于这些旅行者们,已经用随身携带的现代化物件,去收买了些村民,说因为死伤严重,暂且就留在村里,会老实安稳,不影响其他人的。   所以暂且也摆脱了被围攻的窘境。   当然,这多半是因为,村民都忙着准备祭祖,也实在没有时间对付他们。   旅行者们各自出门,白夙在院子内,觉着让她休息真是客套话。   最早死的人,尸体已经开始隐隐发臭,从王老太太的房间内不断钻出来。   满院子都是这种气味,实在是让人放松不下来。   “不然咱们还是出去走走,晚上再回来?”她这么问格拉西亚,当然不是征求他的意思,是想让他帮忙想想,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没有。   村长家就算了,她怕那个脏兮兮的小野人还来缠着她讨饭。   这时,院门被推开了,跑进来的是穆子茜。   她对着白夙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让我躲躲,我可不想在隔壁帮忙劈柴。”   这是认准了不会被报复,也不再小心翼翼的了。   白夙并没戳穿她,转身回了自己最早被安排过的那个房间。   这间屋子在她跟穆子茜被赶出去之后,一直空着。如今将门关上,只开窗户的话,至少空气还是清新的。   穆子茜锲而不舍的跟了进来。   她这次倒是自觉,进屋之前,将烟头掐了。   “昨晚忘了说了,真是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有意拖你后腿的……”   白夙冷笑。   自己什么体质心里没点ac数么?   “抱歉就免了,但我也不希望跟放射源待在一块儿,你出去,你要是不走,我就走了。”   穆子茜不笑了,她收起了一贯让人难以对她动手的模样,很郑重的又一次道了歉。   白夙抱着手臂,想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我也是真的,很厌恶现在的自己。”   那是,毕竟已经鬼了,哪有鬼觉着自己死着挺好,肯定都还想当人。   “所以,你能帮我个忙吗?”   白夙纳闷:“这什么道理,因为我差点被你坑了,所以要去帮你的忙?”   迷惑逻辑,真当她是济世度人的女菩萨?   穆子茜苦笑:“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玄门中人,都会很乐意救世济人,去积攒功德的。”   别人是这样,白夙不是。   现实里那点功德太少了,积累起来也引发不了质变,她要来没用。   不过,好奇心白夙还是有的。   说起来,她其实还没见过艳鬼呢,只在典章里看过记录。   穆子茜的经历其实很简单。   她还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海王,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高手。   后来,海王翻车了,被一个医院开过证明的精神病绑架囚禁,失手杀了。   脑死亡,跟死透只差拔管。   故事到这儿为止,还属于《法治在线》。   接下来情节急转直下,穆子茜做梦也没想到,她那已经被医院下了最后通牒的身体,被她的另一个爱慕者,重金买走了。   穆子茜的灵魂原本是打算等到葬礼结束,跟曾经的亲友告别再去投胎的,结果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收了钱,眉开眼笑。   而那个西装革履的富二代舔狗,把她还没彻底断气的尸体,放在棺材里,白雪公主一样带回了别墅里。   穆子茜咬牙切齿:“那家伙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比谁都变态!他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巫师,将我的魂魄硬生生炼成了艳鬼,禁锢在身体里,不得解脱。而这个巫师,也不知道是学艺不精还是故意的,让我的魂魄虽然留在身体里,可是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只能忍着那个男人他……”   “打住,他对你都做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想听。”   “总之,我想死都死不了,才在绝望之中进了游戏的。”   白夙对于这个故事,单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听,就是打发时间。   听到最后一句,同理心不受控制的蹦跶了一下。   然后肩膀就被一只灼热的手捏了捏。   力道不重。   白夙很自然的抬起手,回敬了一下,意思是叫格亚放松点。   她如今已经有所防备,断然不可能再次着迷于一个艳鬼的。   她才不可能因为同理心一类的玩意儿,就被人控制利用。   而这为了不让穆子茜太过难堪的含蓄交流,落在外人眼里,其实暧昧无比。   穆子茜张了张嘴,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觉着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实在多余。   明明一开始,她跟白夙就该在这屋子里当室友的,怎么如今觉着哪怕钻到床底下都多余呢……   白夙看到她的神情,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想让我帮你的忙,难道是杀了你,帮你解脱?” 第47章 不要乱生孩子(19) 祭祖   白夙说的很直白, 身后格拉西亚忍俊不禁。   穆子茜神色则是越发尴尬了:“谁会想死,不想活呢?哪怕是以鬼附身,诈尸的形式活下去, 也比就这么死了强呀。”   白夙点头,也对,那些她手动跳过的不可描述,想来是挺糟心的。   “那就直接一点, 提出你的诉求。”   当然,最后要不要帮,决定权还在我手里。   “可如果是植物人一样活在一个变态的卧室里, 那就确实不如死了好,我希望,你回到现实之后,能找到我所在的位置,从那个变态手里将我弄出来。这之后要不要除魔卫道送我去投胎,那就悉听尊便了。”   白夙听完,沉默片刻,她很体贴的绕过了一个问题, 转移了话题:“我很好奇, 你是怎么进入游戏的?”   穆子茜不解的反问:“大家,不都是一样吗,有所求而求不得, 日复一日的绝望之中,才卷入了《末日游戏》。”   “可目前为止,可只有活人能进来。”   穆子茜这次,很直白的说她也不清楚。   反正就是进来了。   白夙没什么好问的了,也没直接答应穆子茜的请求。   她既然也被拉进了京华市的末日入口, 就说明她的身体,长期被安放在京华。   这地方,可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很好搞定的话,那穆子茜之前的游戏里,随便找其他的玄门中人帮忙搞定不就行了?   这早不是随便几个修士露两手,就能让达官贵人都言听计从的时代了。   穆子茜只表示,她运气实在不好,遇人不淑,先前倒是遇到过愿意出头的玄门修士,但要么是水平不够,在别墅外围就放弃了,要么就是被金钱收买,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难受的很,下意识掏出了烟盒,随后看到格拉西亚舔了下唇角,立刻识趣的又将烟盒塞进了胸里。   “那个男人总是会在解决掉那些来营救的修士之后,洋洋得意的在我身边念叨,说他请的人,设置的阵法有多厉害,又赶走了多少我的烂桃花……”   看穆子茜的脸色,省略号之后的话,一定又是不让播的部分。   “看来他应当知道你的情况,也知道你求救了,这根本不是爱慕,而是报复你吧?”   白夙对善意不敏感,可恶意却是如数家珍,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穆子茜的窘境。   穆子茜再度点头。   她如今一心寻求帮助,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但就算是这样,白夙还是没答应,只说要考虑并考察一下。   “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囚禁你的人很强,那我也未必搞得定。”   穆子茜心说,你再普通,你养的魔鬼也不普通。   她心态很好,给白夙留了一张写有详细地址的字条。   在末日游戏内的东西,无法带回现实世界,除非这东西本身就是从外面带进去的。   所以,白夙接过字条之后,下意识嗅了嗅,没感受到任何特异之处,又去问穆子茜。   穆子茜几乎崩溃了:“大佬,好姐妹,您别玩我了,就一行地址,您背一下不行吗?”   白夙一抿唇,还当是她有办法把副本里的东西带回现实呢,看来是想多了。   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将纸条往身后递:“你来背吧。”   穆子茜又一次觉着自己很多余。   她转身,打算去充满血腥味的院子里让自己冷静一下。   穆子茜转身之后,就听到男性低沉富有磁性的……嘲笑声。   “其实最容易的解脱方法,不就是死在游戏里吗?如果你都帮不了她,那她还是趁着在游戏里,能动弹的时候自我了断更好些。”   白夙瞥了一眼自己的使魔。   好么,他将自己刚才想说又没说出来的话给补上了。   她自己刚才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此刻看着穆子茜的背影,似乎能稍微理解她的想法。   “在这种没有未来的游戏里,死了也许就是永世不得超生,而且转世再转世,也无法遇到自己的生前在乎的亲朋好友,连个念想都没了。”   这种事,一般人怕是都接受不了。   害怕死亡,归根到底就是害怕终结。   格拉西亚定睛看着白夙:“可是你就不怕。”   成仙也是抛弃一切,莫不如说,因为全都记得,却都要扔掉,对一般人来说更难接受。   白夙支着下巴,在床边摇晃着两条腿:“我没什么可留恋的呀。”   格拉西亚低笑一声:“以后会有的。”   白夙很纳闷他哪来的信心,然后就听到门“吱吱呀呀”的响了。   穆子茜刚才迈门槛就跟迈过鬼门关一样小心翼翼,她看出来了,自己就是很多余,别说白夙了,就连那位使魔她都不能得罪。   一旦惹得大佬不高兴,那她的自由就没指望了。   只可惜这破屋子的门不给面子,敏感的要命,一碰就出声。   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之后,等白夙再转头,就换了话题:“你说这破游戏怎么回事,连鬼都往里拽。”   她最初,还当穆子茜这个艳鬼,不是从现实世界去的,而是盘踞在游戏内的家伙,混在玩家之中,没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找乐子。   实际上,大部分怨气没强到一定要杀人的鬼怪,还要隔三差五的搞出点都市传说,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结果也是因为绝望被拉进来。   格拉西亚不假思索:“恐怕这个系统的分类,很粗糙,只要是灵长类的魂魄,也有对应的肉【】体,就符合要求。”   而穆子茜正巧就是这样。   “那她随身带进游戏的东西怎么来的?”   确实可以被强制拉入游戏没错,可她在变态男人的卧室里,也就一身睡衣不能更多了。   或许连睡衣都不剩。   “应该是系统商城买的。”   “啧,真是舍得积分啊……”白夙觉着好浪费。   她自己如今就可怜的一千多分,才不舍得去商城里换那些贵得要死的东西。   “也真是挺惨的,就算救了她,她想要从这游戏里解脱,还得一阵子呢。”   格拉西亚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惨也不是当伸手党的理由。”   可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就算真是菩萨下凡,还要供奉,还要心诚呢,那玩意儿虚无缥缈,就是在画大饼。   魔鬼更实际一些,要怎么都行,只要愿意用灵魂做代价。   不过就穆子茜那样的灵魂,成色不大好,怕是很难求来正经魔鬼屈尊纡贵。   格拉西亚对穆子茜的刻薄态度,白夙面上不置可否,心内则很是受用。   如果说之前他还会将那道伤疤当做她不懂欣赏的艺术品,如今则连这点价值都没了——   根本不是技术高超,留下那样的伤却并未致命。而是已经死了,被强行续了一摊,平平无奇。   还是那个一如既往不解风情的使魔,就很好。   她如今不想考虑那么多,在能确认飞升之前,维持现状是最好的。   转眼到了中午,去街头巷尾打探消息的旅行者们回来了。   他们中有一些,已经开始不再考虑言灵之类目前还没迹象的事,主动说自己会留在龙头村,从此之后什么规矩都会守。   但这话术的效果不理想,大部分村民们都处在观望态度,不肯透露太多关于祭祖的事。   不过至少是没再见到就赶人。   毕竟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如果说看到旅行者,就立刻给他们吃闭门羹,那自己的活也没法干了。   村民们这半天里,除了拜访供桌,在上边摆了精致的碗碟和香草之外,都在做饭,不断的做饭。   简单些的,就是米饭,干粮,一大锅一大锅的去做,讲究点的也会炒菜,但也是用大锅,有旅行者亲眼见着某个人口多的家庭,流水线作业,一个切菜一个颠勺一个装盆,但全程就是没记着放调料。   总而言之,就是求量不求质。   刺猬头被油烟味熏的已经吃不下中午饭了。   “好家伙,这怕是他们祖上所有人都要来吃流水席,否则哪用得上那么多!”   众人凑到一起合计了一下,下午还要接着出去打听,这一次的目的,就是去问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饭食了。   当然,这一次不是全员,只分出去一半人,另一半人则要去田里收点粮食蔬菜回来,准备做饭。   万一这是祭祖不可或缺的环节,伺候不好祖宗就得死呢?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他们的祖宗,但不能排除,那些龙头村民的祖宗看谁都像孙子。   等到黄昏再度汇合时,络腮胡子表示,他问出结论了。   他拳头上带了点擦伤,大概是实在受不了这种毫无进展的局面,所以跟踪某个村民,等他落单,就用了强硬手段。   问出的结果是:祭祖整个流程,要从子时之后,持续到天亮。这期间,街上会腾起雾气,只能看到祖先的身影在街上游荡,但看不清真容,必须跪拜迎接。同时要在门口的供桌上摆满食物,祖宗来回巡游时,吃到谁家的贡品,桌子上的东西就会迅速的腐败,那就是这东西的味道被祖宗享用了。   如果吃的高兴,祖宗就会赏下一些言辞。   那些会触发鬼婴杀人的禁忌,都是这么得来的。   长夜漫漫,祖宗的魂灵也很多,一旦桌子空了,正好要赏光来享用贡品的祖宗就会不高兴,所以一定要预备足,确保一整夜,就算被多次光顾,都不至于空了桌子。   至于空了桌子会怎么样,那人就没再说,脸色难看的表示,他说这么多已经很犯忌讳了,再说,那不如打死他。   接下来,他就不停的求络腮胡子饶了他,放他回去准备。   络腮胡子虽然抓了个人盘问,却也不是真的要跟全村村民闹僵,于是,将人给打晕了,堵上嘴绑在角落里。   他说的时候,笑呵呵的,但其他人,都下意识的离他远了点。   只有他堂弟刺猬头又嘀咕一句,说他下手忒狠,不给人留活路,理所应当的又被锤了两下。   这时,踉踉跄跄的寝室长也回来了。   他胳膊上的伤止住了血之后,似乎是不愿意面对同伴的尸体,又或许是负罪感太重,一定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忙起来,所以也出去找线索。   他这副样子,去找村民也没用,索性去了后巷。   光是听白夙描述,可能还没感觉,但亲眼见过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之后,有了思路。   “我感觉,触怒了祖先的严重后果,就会变成后巷里的人那样。”   有人提出质疑:“这不太可能吧,哪能就那么巧,所有住后巷的人,都曾经供奉祖宗不及时,而正街上的人,就没出过差错?”   立刻有别人回答了他的疑问:“因果反了,是只有每一次都没出差错的人,才有资格住正街。”   想必末世之前,正街的房子是村里最富裕的家庭住的地方。房子也大,挨着水泥路,平日出去种田也更方便。   宅基地怎么分,这旅行者们无从得知,但想来挺令人羡慕。   村长家,以及一些隔着门就能看到血迹的屋子,大约是主人都被鬼婴吃光了,其他人嫌晦气,怕一住进去就跟鬼婴朝夕相处,自然不敢去鸠占鹊巢。   但被先祖嫌弃,从而变的痴傻浑噩的人,就没什么好打怵的。   甚至他们还会堂而皇之的认为,这是先祖的授意。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这些村民,几乎都住着根本填不满他们全家人口的大院子。”穆子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阿婆从前家大业大,最后死剩了一人,算是个例外。   李婶子家可是光她这半边,就能腾出两间空房,再算上另一边,就更多了。   她当时没问,还当是她孩子很多,结果都死了,不想提起她的伤心事得罪她,才没问起。   如今想来,这同情心还不如拿去喂狗。   旅行者们理清了这一点,接下来都忙了起来。   要做饭,做很多的饭,来应付晚上祭祀先祖的仪式!   虽然人多力量大,下午时也分出了几个人手做准备,但还不够多,必须要比村民们准备的饭食更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白夙对此,十分同意,并且没有上手帮忙。   做饭什么的,她去就是帮倒忙。   至于格拉西亚……   让他做精致的一人食还行,大锅饭好像也不太拿手,除非是刺身,毕竟他刀工够好。   但明显生食是不太行的,否则光准备食材就行了,没必要做熟。   目前为止,似乎一切都解明了,只是白夙心内仍旧有些不安。   所谓的祭祖,这先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啊?   寻常鬼怪享受供奉,吃过的食物只会失去味道,并不会迅速腐烂,这种进食方式,实在很力气。   包括将好好的人,变成后巷里那不死不活的德行,在现世里,也从未有过类似的记载。   超出常理的东西,她从来都很警惕。   格拉西亚劝她安心,异世界嘛,一切皆有可能,反正再怎么样,也有他能抵挡,他实在抵挡不了,总还有羽衣。   白夙则是叹了口气:“我就是觉着,那东西算不厉害,也一定很恶心。”   王老太太一个人能耕种的田地有限,旅行者们不用考虑今后,将其一扫光。   要不是怕这功夫跟村民大规模冲突不妥,都恨不得去抢别人田里的。   人多力量大,接近零点的时候,旅行者院子里堆起来的食物,已经比起大部分村民预备的量更充足了。   整条正街上,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这一夜村民们过了零点也不回去,其中最年长的两个,跪坐在供桌后边,低着头。   剩下的小辈们,在后头随时准备往供桌上添饭。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显得很紧张,大气都不敢喘,那灯火通明的一条长街,都要有夜市的氛围了。   旅行者们偷瞄着村民们的姿态,有样学样。   本来旅行者们不想跪的,可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也是禁忌,只好拽了王老太太屋里的垫子来垫在膝盖下,也跟着跪。   白夙则不跪,也不去饭锅前等着添饭,她让格亚把她抱到了房顶上,隐遁身形。   这样视野比较好,可以预防突发状况。   房顶很宽敞的,格亚仍旧没放开她,还是将她环在怀里。   白夙一开始还适应良好,之后就不自在了。   在体温相比于人类更高的魔鬼怀里,太热了!   “这么大地方,你可以不用离我这么近吧。”   又不是上一局游戏的最后,只有一个咨询厅顶那巴掌大的地方了,挤什么挤?   格拉西亚却并不退开:“不行,既然很关键,那我总要做好准备,以免你掉链子——万一你的诅咒在这晚上发作了,怎么办?”   白夙不言语了。   她觉着不该这么巧。   之前,还没有过只隔半个多月就要发作的情况。   虽然这局游戏内出了点状况,她没少钻牛角尖发脾气,但并没委屈自己,想来压力条应该没怎么涨。   但这玩意儿毕竟看不见,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就听他的吧。   呼吸间,一轮圆月被逐渐腾起的雾气所遮掩。   祭祖仪式的时间到了。 第48章 不要乱生孩子(20) 亲子互动……   雾气逐渐遮挡了视野, 如同在模具中倾倒下牛奶,只存在于街道上,将房屋院落隔离成一排排矩形。   有脚步声突然从村子中央开始, “哒哒哒”的。   脚步声一开始还很轻微,离得又远,感觉像是一个人在原地踩踏,然后越来越密集, 又分散开,沿着长街往两头走。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村子正中央是黄泉入口, 在这一夜鬼门关大开,里头的鬼魂纷纷爬出来,无穷无尽。   还好,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并没有无限增加,分散开之后,那扇看不见的门就又关上了。   其他人是不敢抬头,白夙则是很努力的去看。   但效果不大, 在浓重的雾气之中, 并不能看到多少人的存在,只在靠近了之后,能勉强瞧见几个单薄的身影。   那些身影很模糊, 也跟雾气一样白花花的,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那是个人的形状。   “需要我帮忙吗?”格拉西亚的声音落在白夙耳畔。   白夙揉了揉不可控制变红的耳垂。   “怎么帮?”   “用我的血。”   恶魔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看透一切有形之物,直视灵魂,看来这雾气遮不住他的眼。   白夙犹豫:“那你直接跟我描述不就行了?”   格拉西亚很听话的在她耳畔低声描述起来:“那是一些女人。大部分穿着白色衣服, 双目无神,身上占满血迹。”   白夙:……这种传统女鬼的打扮,是不是挺没心意的?   她知道这是格拉西亚在故意卖关子。   不就是想要通过更多次的血契来加深联系么?   她抓起格拉西亚的爪子,用三棱针在他指腹上刺了个小口子,将血珠摸在眼皮上。   比别处更细嫩的皮肤,感受到了火一样的灼热,随后视线内,一切都笼罩在了血色之中。   月亮仿佛变成了红色,刺目的红光穿透雾气,让她可以看清街上游走的是些什么了。   狡猾的魔鬼说的没错,都是白衣女人,身上染血。   只不过那些白衣,多半都是病号服。   而她们身上的血迹,则大多集中在下半身。   很明显,都是些产妇。   这些女人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偶尔在一些桌子前停下来,附身去吸食桌子上的食物。   那些食物很快的就腐烂了,而女人们原本近乎透明,雾气一样的身影,也随之更明晰了些。   果然不是什么先祖。   白夙继续留神观察。   如果真的只是来享受供奉的枉死之人,倒是没什么问题,虽然她们在接受供奉时,并没有表现的很高兴。   很快,有问题的事就发生了。   村子周围,远山奈何原野之中,隐隐传来婴儿啼哭之声。   然后,就有更多的脚步声靠近了。   这一次的声音跟女鬼们踩过水泥路发出的声音不同,都是赤脚,频率极高,不像是正常走路,而是四肢着地在地上爬动。   就跟鬼婴一样。   然后就破案了,不是跟鬼婴一样,就是鬼婴们。   最先奔到正街上的,就是之前被格拉西亚拍死,又复活寻仇的熟面孔。   它在街上游走,黑色的身影不时贴着供桌滑过,带动桌布晃动,因得跪在桌后的村民战战兢兢。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随后便是更多的鬼婴,从村外冲了进来。   它们的体型差距迥异,有的看起来相当于人类十几岁的模样,还有的则还类似婴儿。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一个女鬼的身影已经凝实到了近乎人类的程度。   距离她最近的鬼婴如同接收到了信号,径直扑到了女鬼怀里。   女鬼被它扑倒之后,没有挣扎,反而很机械的扯开衣服,开始给鬼婴喂奶。   白夙:……   所以用白雾遮挡着,其实是为了保持隐私?   这种给巨婴喂奶的画面,实在太辣眼睛了。   眼看着那个鬼婴,在喝了奶水之后,身体长大了一点。   吃饱之后,鬼婴松开女鬼,继续在街上迅游。   而被吸干了奶水,重新变的几近透明的女鬼,则拖着已经被撕的破破烂烂的衣衫,继续去吃旁边桌子上的供奉。   其中有一个鬼婴,仗着自己体型更大,速度更快,总是会比其他鬼婴更先抢到奶水,很快身体就长大了许多圈。   它似乎餍足了,沿街缓慢爬了一会儿,钻进了一间空屋子,不再出来。   “那间屋子里,还有鬼气吗?”   她虽然借用了格拉西亚的力量,但也只能看透雾气,并不能连墙壁都透视。   “没了,那里现在只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气息。”   白夙瞥了一眼笼罩在黑暗中的村长家大宅。   住在那儿的小野人,应该也是这么从鬼变成人的。   每一次喝足女鬼的奶水,都会长大“一岁”,岁数到了,就又从怨念遗骸变成人类的样子。   也算是被哺育成人了。   这样的循环不断持续着,女鬼们近乎是梦游一样,偶尔也会随机的,想要往后巷中走,却都被鬼婴拦了回来。   后巷里那些人,早就被吸干了生命力,如今什么都没准备,去了也吃不到什么,没有效率。   白夙突然意识到,旅行者们的错误所在了。   不该留在正街的。   村民贪恋大房子,换到了正街,因为住的过于集中,方便女鬼的采食,所以供桌上,没多一会儿就会被吃空。   但如果住在后巷,因为女鬼很难会游荡过去,那几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旅行者们先入为主,为了可以盯紧村民,留在正街,无形中增添了许多风险。   毕竟,当年满村的人,都会有喂不饱这些“祖宗”,从而被惩罚的事出现,如今只剩一条街,想要维持供给不断,非常勉强。   眼见着不远处,有间院子里头只住了一个男人,他供桌上的饭食腐烂的格外快。他手忙脚乱,添饭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将饭都洒在了身上。被热腾腾的米饭烫的直哆嗦的男人,再去拿下一锅的时候,动作慢了点。   下一秒,男人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样,神情痛苦,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旁边的邻居都听到了异状,却不知发生什么。白夙却能清楚的看到,这是有个女鬼,上一次“喂奶”结束之后,刚好就停留在他家门口,所以一连吃了他家三桌。   那架势,就是暴风吸入。   桌上没有饭之后,她也没停了继续吃,被吸食掉的,除了地上的一点饭粒,就是那个男人本身。   男人痛苦的在地上蜷缩,最终神情从狰狞变为了呆滞,跟后巷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一样。   而这不过是女鬼下意识吃饭顺便吃的,她并没因为吃了个精壮活人而满足。   甚至还很嫌弃,似乎不能消化,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游荡去了别处。   其中一些女鬼,身上扒着小鬼婴,在身形凝实时,会偶尔露出慈爱的神色,轻生哄着,说些什么。   村民大概就是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得到了关于规避鬼婴的线索。   仔细想来,都是小婴儿忌讳的事:   床铺不平整,床底就可能出现吓人的东西,虽然这一次,吓人的是它自己;   夜里不要弄出刺眼的光亮,否则就会吵醒孩子,孩子会不高兴;   大人不能只顾着睡在一起自顾自亲热,从而忽略了孩子的感受之类的……   都是格外溺爱孩子的母亲,才会注意到的。   白夙莫名有些感伤。   其实在母亲不疯的时候,还是照顾她照顾的很好的,不然她看到这些,也想不出其中的关系。   不知不觉,格拉西亚将她拢的更紧了些。   “本能的东西,并不高尚。”   就比如这些女鬼,她们的哺育,可跟母爱不沾边。   这话算是给了白夙一点慰藉。   既然这个养育了鬼婴的所谓祭祖仪式,挖不出什么新东西了,那她就想主动出击,试着跟上次一样,碾死个鬼婴试试。   如果能成功的话,那这仪式就是无限刷分的游乐场了!   她正跃跃欲试,突然感受到充满敌意的目光,刀子一样插在身上。   低头就看到,那个曾经死在格亚手中的本村鬼婴,此刻就在旅行者们的院门口,拦住了一个女鬼。   哪怕她刚喂完奶,身形透明,这鬼婴仍旧死死禁锢着她,不允许她离开门口的供桌。   它很聪明,且充满恶意,虽然看不到隐身状态的白夙,但直到这些旅行者,都跟那个伤害它的女人是一伙的。   院子里的所有旅行者,它要他们全都死在这!   既然如此,那白夙当然不可能客气。   “去,给他多上几课!”   让他知道,小孩子别跟大人记仇,只会自己吃亏的   格拉西亚应声,一跃而下。   这一次街上鬼魂很多,两侧分别有村民和旅行者,他不打算跟上次一样张扬,并未展露原形态,而是要效法上次,先断鬼婴的脊骨。   然而这一次,鬼婴动也不动,只是在裹挟着死亡的风声临近时,扯开嗓子哭喊。   那个浑浑噩噩的女鬼,被哭声刺激,陡然间神色狰狞,犹如一只护崽子的母兽,扑到了鬼婴身上,将他完全保护在自己的怀中。   格拉西亚的爪击,落在了女鬼背上,他神色一变,立刻将手撤了回来。   白夙看的很清楚,那苍白的掌心,皮肤一瞬间变成了老树皮那样干枯粗糙。   这女鬼全身上下,甚至连头发丝都是生命力的转化器,就连魔鬼的力量都可以吸收。虽然这同样不能让她的身形变的凝实,但可以保护鬼婴,这就很棘手。   鬼婴裂开他的嘴,发出“唧唧”的怪笑。   伤害不高,嘲讽性极强。   格拉西亚又换了几种攻击方式,都不奏效。   白夙刚要跳下来,试试羽衣能否抵挡,结果刚落到半空,就被格拉西亚接住了。   结结实实的报了个满怀。   “那雾气里的气息,人类受不了。”   白夙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如果不只是攻击那一瞬,而是只要站在街上就得披着羽衣,她的压力条受不了。   她蹙眉看着院门口鬼婴嚣张欠揍的笑脸,十分难受:“这可怎么搞,难道就真的这样熬到天亮?”   如果女鬼隔一会儿,来吃一次供桌上的食物,那支撑到天亮完全没问题。   运气好的,比如隔壁李叔李婶他们那一桌,如今供桌上摆着的馒头,已经足有半个小时没有女鬼来吃了。   他们甚至都开始闲聊了。   “今天,祖宗挺照顾咱们啊。”   “可能也是咱们子茜,连祖宗都喜欢!”   转头来再看旅行者这边,已经开始手忙脚乱。   原本准备的就不及时,如今女鬼就被绊在桌前,不到五分钟就会吃空一桌,这样下去,别说到天亮了,两个小时都熬不过。   必须想点办法才行。   白夙的手指已经下意识摸上了袖子里的三棱针。   当然,也只是下意识。   她并不欠这些临时队友什么,而且这状况,她也想不到降下的神明能怎么解决。   除非真降下来个观世音菩萨。   一筹莫展之际,隔壁院子的穆子茜,往她这方向打手势。   白夙不想下去,让格亚把人拎了上来。   穆子茜道:“你和你的使魔,是不是可以隐身?”   白夙点头。   但隐身对眼下的状况,好像没什么帮助。   穆子茜却道:“可以隐身去其他村民那偷食物!这样咱们这边的食材,不就够用了?反正最差就是熬到天亮,还有四个多小时而已。”   这点子是真的坑人,不过确实可以尝试。   就算不去坑害活人,还有没救了的,含泪舔包,并不丧良心。   白夙立刻让格亚去先前那个被吸干的男人院里,将他灶台上那好几盆,眼看着就要浪费掉的米饭都搬过来。   格拉西亚很是负责任,不光将米饭带来,连那家的厨房都搜刮一空,几坛子还没开封的腌菜都没放过。   旅行者们没想到,他们中唯一能打的大佬,竟然是用这个方式来解决问题的。   白夙:“我是和平主义者,能不打,尽量不打。”   还是不跟他们说,打了也没用这件事了,他们脆弱的心灵恐怕难以承受。   这确实是解了燃眉之急。   但麻烦并没彻底解决。   才半个多小时,饭锅又见了底。   旅行者们是看不到女鬼的,只能看到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就在院子口没走过,强忍着没哭出声,已经是最后的坚强。   白夙被如此多求助的视线环绕,十分不知所措。   她很生气的用手肘怼了怼格拉西亚的小腹。   怼上了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清晰纹路的腹肌。   胳膊肘瞬间有点疼。   “你不是应该给我排忧解难吗,想想办法?”   格拉西亚一耸肩:“你说怎么办?试着强行撕裂一道缝隙,看以他们的运气,能不能落回原来的世界?”   以魔神柱的权能,是可以做到的,不过除了白夙这么个天赐强运的小仙女,别人怕是都得丢去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死得更快。   “要不然,你再去田里,帮他们去田里采点东西回来吧,玉米高粱,什么都行。”   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旅行者们人手多,就现现喂。   格拉西亚则表示,那太远了,想要跟上这女鬼的速度,最多只能从村头踩点野草。   白夙催促他别浪费时间:“野草就野草!这女鬼连你都能吃,还差吃点草吗!”   条件艰苦的时候,人不是也只能吃树根草皮?今天就让她尝尝,什么叫忆苦思甜!   格拉西亚去安排了采摘的工作,白夙则从女鬼和鬼婴身边侧身,也进了院子,开始给旅行者们加油打气:   “支上锅,烧水!随便扔里两把米,做点米汤应付一下!”   “火别断啊,待会儿野草……菜,拿回来之后烫一下就能喂了!”   “哎呀,不熟也没事,吃不活的。”   她支使起人来格外顺手,旅行者们也下意识的听了她的安排。   他们在今夜的雾气之中看不见女鬼,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但既然大佬这样发话,照着做就对了。   只有刺猬头见缝插针的问了白夙一句:“这样是不是太不尊重祖先了?”   白夙现在分外理解络腮胡子,要不是怕手疼,也想锤他几拳:“又不是你祖宗,你孝敬她,她怜惜你么?”   女鬼的怜惜,都给那些个鬼婴了!   众人热火朝天的继续做着饭,一时仿佛来到了生产队。   当然,端到桌子上的,已经不能用饭来形容了,都是些不走心的清汤寡水,猪都不吃。   但女鬼显然没有那种分辨能力,照单全收。   只不过每一次吸食之后,身体的轮廓都只凝实了一点点,整整半个小时,都没能再喂出来一次奶水。   鬼婴意识到不对劲了,它哼哼唧唧,急的在地上绕着女鬼不停绕圈。   女鬼却无动于衷,嘴唇嗡动着,低声哄了两句。   格拉西亚不客气的带回了野菜之后,又成功给旅行者们续了一小时。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菜汤是很省粮食,可水快不够用了,柴火也要见底!   格拉西亚虽然是可以飞的,可去其他村民家里搬柴火,跟去村后打水,也完全是不同的方向。   他分身乏术。 第49章 不要乱生孩子(21) 下饺子一样噼里……   就连魔鬼都搞不定的事, 旅行者们就更搞不定了。   况且,那雾气浓稠的诡异,谁也不敢往外冲。   不敢就对了, 谁去谁死。   白夙想了想,让人将腌菜罐子打开,直接往桌上摆。   旅行者们总觉着这大概只够他们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等死。   可接下来,就见桌子上的腌菜, 只腐烂了一小碟。   众人:……这是吃太咸,齁着了?   多亏这只是凭本能行事的女鬼,不是真的所谓祖先, 否则被这么毫无敬意的供奉,非被气活过来不可。   而味道重的腌菜,竟然真的很有效,这一次女鬼吃的格外慢,又一次给了旅行者们喘息的机会。   “加把劲啊各位!”寝室长累的牛一样喘气,还是强打精神给其他人加油,“已经三点了,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咱们就能回去了!”   旅行者们无比庆幸, 如今是夏天。   这如果是秋冬,夜长昼短,那他们现在恐怕就只能选择自杀了。   死了也比变成后巷里那些行尸走肉来得好。   因为这几罐子腌菜拖延了很长时间, 格拉西亚在白夙的催促下,又充当了一趟搬运工——没拿食材,主要是隐身从其他村民的厨房里,搜刮了些调料。   虽然旅行者们这边的食材和水都不多,但如果都按着腌菜的计量来狂撒调料, 那按这个速度,差不多能维持到第二天。   白夙长舒一口气,刚在房顶抱膝坐下,就见格拉西亚飞上来,收拢翅膀站在她身边,凝视着远处。   “辛苦你啦。”白夙拽了拽他的衣摆,示意让他也坐下来。   格拉西亚摇了摇头。过去他曾经为了帮契约者送信,一个晚上的时间跨越了三条国境线,如今这点工作,虽然不伦不类,但并不算辛苦。   他维持着警戒,目光落在村口方向。   在被无穷无尽的雾气所笼罩的地方,有一团团黑和白纠缠,蠕动着的东西,正在缓慢往村子里跋涉。   那是个更加可怜的女鬼。   一般来说,被一个鬼婴缠上,还只是会本能的哺育,但如今这个女鬼,则似乎连这种本能都要被消磨殆尽了。   她身上足足挂了两个鬼婴,一大一小不断抢位置,撕扯之下分别占据了一边,死死咬着女鬼的胸前不撒口。   而女鬼也被勒成了诡异的形状。   她艰难跋涉到村里之后,先是于最靠近村口的几户人家门前,只要看到食物,就会停下来,直到将贡品吃空,又将里头村民的生气吸食殆尽,才会继续往前挪动。   村口方向原本还住着人的院子就不多,第三家就是旅行者们的院子。   一般来说,两个女鬼不会去同一个供桌前,因为村民多得是,根本没必要争抢。   但如今,这女鬼扭曲着身体,她每一步都狠艰难,于是蹒跚着,停到了旅行者的院门前。   食物的需求量变成了两倍。   在看到三个大小不同的黑色鬼影时,旅行者们意识到自己要面临什么了。   “我们完了。”刺猬头喃喃低语着,颓然坐到地上。   “不,没完。”白夙这样说了一句。   旅行者们又眼巴巴的看着她。   白夙只是又意识到,她跟旅行者们,再一次陷入了思维误区。   为什么要跟村民学呢?   村民认为这是祭祖,供奉的好了,是会得到好处的,自然会积极响应,不敢逃,也无处可逃。   但旅行者们可不一样!   “先撑一撑,实在撑不过了就翻【】墙。”白夙这样说着,轻轻一指隔壁。   这个院子沦陷了,雾气中也冲不出去,但翻【】墙去隔壁村民家,不就能躲一阵了吗?虽然这样肯定会被村民恨死,可等天亮他们就跑了呀,有什么可在乎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一个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学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助跑着登上院墙。   他身轻如燕,然后被白夙一脚踢了回去。   她恨铁不成钢的插着腰:“让你们撑不住了再翻!不然还有一个半小时,你们翻到头之后还能去哪儿?”   长街两侧,几乎都是墙挨着墙,但再往后巷可不是了。   等一路到头去了村尾,再就真的无处可躲。   旅行者们强打精神,继续做饭。   虽然应付两个女鬼的食量实在困难,可至少有一条后路,眼前的困难只是在争取时间,所以他们又有了力气。   白夙则是仍旧在屋顶上坐镇,仿佛一个督战的将军,随时要给临阵脱逃的士兵来上一枪。   格拉西亚这次倒是放松了,他在白夙身边坐下:“你看,其实你不用你的能力,也有解决的方法,这样不是很好么?”   不用去承受濒死的痛苦,也不用赌降神术到底会请来哪路神仙。   白夙一撇嘴:“我本来也是能不用就不用的。”   说着,她往魔鬼的怀里靠了靠。   格拉西亚并没直接将她抱在怀里,而是先将沾着污迹的手套团成一个球,丢到了雾气中。   雾气被带起一阵涟漪,白夙隐约听到了婴儿嬉笑声,以及布料被撕裂的动静。   不是那些鬼婴,鬼婴们都在地上抢奶吃呢。   看起来,是鬼婴的老前辈们,也就是曾经死在弃婴塔之中的婴儿。   它们在用一个很“低调”的方式去报复。   白夙突然觉着这个世界中的人类,灭亡的其实不是很冤枉,但随便拎出哪个人来,都挺无辜,毕竟他也是遵循了传统和习俗而已。   “要说传统,那就都传统点不好么,孩童在母腹中未成形的时候,还没有魂魄,不算是生命,而出生了之后就是一条人命了。不让拿掉一块没生命的肉,反而允许亲手杀人,就离谱。”   当然,她也只是感慨一下,下一句就是:“所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手套,光我看到你丢的,就有七八副了吧?”   “我知道这一次的副本入口在山地,就觉着一定用得上,所以准备了二十副。”格拉西亚捏了下他苍白的手指。   作为魔鬼,他原本没有洁癖的,还不是为了他的契约者。   白夙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格拉西亚的左手上。   那儿有一枚通体幽黑的戒指,这是格拉西亚作为魔神柱的权能。   鬼使神差的,白夙想到,或许这家伙,其实随时可以撕裂地狱的缝隙,带着自己一跃而下。   所以他才有恃无恐,不害怕如果现世也迎来终结,那他伴着一个小疯子,会多无聊。   不过既然他没说,白夙也就假装没这件事。   短暂的休息之后,白夙就见旅行者们又爬了上来。   “别踢了!这次是真不行了!”   最后一锅盐粒拌菜已经端到桌上,可以抵挡一分钟左右。   除此之外,一滴都没有了。   于是格拉西亚又换上了一双新手套,拽着旅行者的衣领,一个个的把他们丢到隔壁李婶家的院子里去。   大活人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把低着头死都不敢抬的李叔李婶都吓得跳起来。   他们似乎想破口大骂,却又忌惮街上的祖宗,只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要死吗!祭祖的时候,你们闹什么!”   刺猬头也学着他们低声说:“什么祭祖,你们抬头看一眼,雾气里吃贡品的,是鬼婴啊!”   看不清,所以是只凭理解吓唬人,但刺猬头说的话也挺接近事实。   一旦抬头就能看到,在面前的雾气中,确实有几坨黑乎乎的东西,从隔壁往这边爬。   “都怪你们这些外乡人,你们自己得罪了祖先,还引鬼婴来祸害我们!”李婶一下就哭了。   穆子茜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保命要紧!还是快点做饭吧!” 第50章 不要乱生孩子(完) 淦,还带扣分的!……   李婶一边哭一边骂, 但她跟李叔不停往供桌上添饭的动作没停。   停了就是等死。   但接下来,就连骂都不敢骂了。   没那个力气和时间。   况且,不管外头的是祖宗还是鬼婴, 当着它们的面骂街,都可能是找死行为。   而旅行者们,在喘过气来之后,也都很自觉的去不断的找粮食帮着一起做饭。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 很漫长,必须珍惜每一个落脚点。   李叔李婶显然没料到这飞来横祸,也没准备太多的食物, 被外头的女鬼和鬼婴索取无度,只支撑了二十分钟就不行了。   旅行者们见势不妙,纷纷跳墙往下一家逃。   这一户是空屋,越过来之后气都没喘匀,就得飞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这一边的房屋修的比较特别,主屋是直接挨着侧面院墙的,高度凭借一个人过不去,旅行者们丢勾爪, 搭人墙, 速度飞快,倒是不需要别人去组织秩序。   白夙到了这时候,终于看出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了。   之前不是他们太菜, 而是不擅长。如果这是个荒野求生类型的世界,他们应该会活的很不错。   这边人正爬着,身后李叔李婶的院墙又冒出一颗头来。   是李叔在下边垫脚,把李婶给抬了上来。   “你快跑,你跟着他们, 别管得罪不得罪祖宗,好歹活过这一晚!”   “那你怎么办!”李婶哭的脸都花了。   “我还能怎么办,倒霉就受着呗,你是嫁进来的,本来也不该在龙头村受罪,就算跑了,祖宗也不会怪罪的!”   李婶跨在墙头上,还要回身去拽李叔,李叔却是退开了。   “你拽不动我!”   他这样说着,转身看向已经彻底空了的供桌,正要一脸绝望的跪下去,突然领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拎了起来。   他还愣着,就见这只手举重若轻,将他还骑在墙上的老婆也拎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被丢到了隔壁的隔壁,也就是旅行者们好不容易爬到的院子里。   这一户有人居住,是个四口之家,老两口是在前头跪着的,两个儿子都三十好几岁,先前虽然瞧见,却也听到了热闹。如今看到下饺子似的人落进来,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挥舞着拳头要将他们赶回去。   但旅行者们见鬼还会犹豫,可对上(人数比较少的)普通人,却是不会怂,一瞬间就将对方揍的服服帖帖。   然后就是新一轮的忙碌。,耗空了储备粮就翻【】墙去下一家。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旅行者和村民们,犹如滚雪球一样,将这个蝗虫一样的队伍越滚越大。   直到他们面对着村长家院墙边。   “这家,还能……行吗……”刺猬头累的气都喘不匀了。   他有点绝望,现在天边是最浓稠的黑色,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小时。   可面前就是一座大山。   村长家的院子是很大的,从一侧翻过去,光是跑到另一侧,就要不短的时间,也不知道这吸食生命力的攻击范围多大,如果是以院落为单位,那就完了。   “快跑吧,跑了还能赌一把,不跑在这小院子里,就是等死的份。”   说话的是个鼻青脸肿的村民,正说着,他已经翻过了墙壁。   土著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别人自然都有样学样跟着翻。   从众心理让他们每个人都没想太多,一直以来对村长家的畏惧都减轻了。   但他们跳下来之后,仍旧是一阵鬼哭狼嚎。   “别吃我,别吃我啊!”   “快跑,别让他看见!”   白夙原本是让格拉西亚断后,所以她是最后才过去,原本一墙之隔听到喊声,还当村长院子里又出了什么问题,就见先前那个小野人,正直直看着这群侵入自己家里的人。   她原本是站着的,但在懵逼过后,立刻伏地压低了身体,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白夙少不得出面调停:“误会了,她是个人,你们还是赶紧快往对面跑吧!”   于是那些腿软脚软的旅行者和村民们,又忙不迭的往下一个院子翻。   这一次,出现了死伤。   女鬼吸食生命力,大约是定点攻击,她追上来的时候,人群中有两个动作慢了些,跑在最后的,都突然被扼住咽喉一样,倒地不起。   都是村民。   而这一幕发生时,那个小野人见势不妙,早就把自己又变成了壁画,静静看着这一幕。   接下来,那个动作慢一些的女鬼也蠕动了过来,吸食的方向,是还挂在墙上的旅行者们。   白夙下意识想披着羽衣过去挡一挡,却见格拉西亚已经替她完成了这一工作。宽大的风衣在下落时自然飘起,一下子抵挡住了两个女鬼的攻势。   他的衣服都是自身魔力所化,瞬间从浓黑变成了斑驳的灰白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齑粉的墙皮。   “你!快回来!”白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救人不过是为了,至少形式上,不辜负旅行者们也就行了。   哪知格亚他平日里对人命半点不在乎,此刻自作主张竟然这么拼!   格拉西亚在半空中抖落那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衣服碎片,张开羽衣翻身飞到白夙身边,抱着她直接往村尾方向飞。   接下来没有很宽的空屋,也不需要白夙去指挥旅行者们了。   羽翼收拢之后,他幻化出的衣服变了样,衬衫之外,是很短的披肩,下摆被火烧过一样,参差不齐。   白夙在玩抽卡游戏时,很喜欢这种带着战损美感的卡面,可如今她知道,这可不是衣服破了,而是实打实的损耗了力量。   就莫名有些心疼。   格拉西亚则捧着她的脸:“别哭,我说过,有我在,你不使用能力也可以通关,既然之前总是不相信,总得证明一下。”   证明他不是没用到非要契约者亲自去力挽狂澜的废物魔鬼。   白夙本来也没想哭,就是眼眶有点儿酸而已。   被格拉西亚一说,更是哭不出来了。   “证明也得按我的命令来,你是我的使魔,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不能随便浪费。”   她嘟囔了一句,不再说话。   在不远处,新一轮的越野赛,雪球越滚越大。   在冲到最后一间院子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长街上的雾气逐渐散去。   供桌上的食物不再腐烂了。   旅行者们如蒙大赦,就差互相抱着哭一场来庆祝劫后余生。只是他们根本没这个时间,被祸害的村民们怒气冲冲,要来讨个说法。   “就是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让祖宗动怒了!”   “把他们杀了祭祖!”   愤怒的村民在这一场骚乱中损失了几乎所有存粮,还被迫对祖先大不敬。还有几个,甚至因此失去了亲人。   他们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旅行者们乱棍打死。   与之相对,旅行者们的状态很糟糕。   他们还活着的人之中,大部分体能也只比普通人略好,只有络腮胡子一个,不管是本身,还是觉醒能力,都是战斗系。   可就他一人,肯定抵挡不住半村暴民,同时还要护住他已经腿软的走都走不动的堂弟,更是难办。   其他人状况更糟糕,他们先前不断跑障碍赛,身上包裹都为了减轻负重丢掉了,没防身的武器。   就算解释说之前的祭祖仪式,根本就是给鬼婴喂食,可愤怒的村民哪里肯听,只能狼狈逃跑。   还好,这一次他们能看到,在村尾,原本应该通往后山的土路上,弥散着一块突兀的,还没消散的雾气。   虽然那块雾气中,隐约传来可疑的哭声,跟进入副本时走过的那条山路十分相像!   每一次往来副本,都是以雾作为媒介,旅行者都用尽力气,往那块雾气方向跑。   这块雾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大约等阳光直射过来就会消失。   白夙则只是在隐蔽处等待。   格拉西亚被她派出去截杀那些吃饱喝足的鬼婴了。   方才的仇,非报不可!   能顺便收点积分更好。   片刻之后,白夙的手机震了一下,先是到账500积分,随后是1000.   然后格拉西亚就裹挟着狂风回来了。   “走!”   虽然白夙猜测,留在这儿等下一个节气,仍然会有雾门打开,但重复杀死鬼婴积分减半,第三次怕是就不给了,这样的话留下刷分就没有意义。   迅速撤到雾气前方,却见这儿发生了一起交通堵塞。   村民们已经追上了因为失血过多,所以哪怕只伤了胳膊,仍然落在队伍最末尾的寝室长,撕扯不休。   格拉西亚见状,不用谁命令,一爪就将撕扯他的村民甩了出去。   白夙在进入雾气之前,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掏出手机,骂了一句脏话。   “杀人是要扣积分的!”   还是扣整整100分。   还好之前她没仗着武力值而跟村民起冲突,也没杀任何一个人,否则之后交恶,总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的话,辛苦赚来的积分,就都要被扣没了!   万幸,冲突只发生在最后一刻,否则若是一次性弄死十个八个,这局游戏就要白玩了。   因为刷了点积分,白夙几乎是最后冲入雾气的,只有穆子茜比她走的还晚了一步。   莫名的,她有那么一点留恋这个世界。   就算是可怕的末日,但至少还有苟延残喘的人类,她不是只有意识,而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的容器了。   先前魔鬼给她的建议其实颇具诱惑性。   虽然她绝不想死在副本世界,可如果是活在这儿呢?   但这点留恋,在看到就连李叔李婶都凶神恶煞拿着草叉在身后追赶,立刻也消散了。   她转身也跳进了雾气之中。   这一次,旅行者们并没有在雾气中长途跋涉,而是仿佛跳入了悬崖,在令人恶心的失重感之中坠落着。   白夙先前还能听到身边有人因为失重而鬼哭狼嚎,但很快这些声音就远远的到了她身下。   因为格拉西亚抱着她,将下落的速度放缓了。   格拉西亚的手臂收的非常紧,能感受到怀中人强有力的心跳。   而白夙也因为这种灼热的存在感,没被失重折磨的太厉害。   落地之后,感受到了一丝新鲜的泥土味,凉飕飕的。   雾气散开,她惊喜的发现,落脚点是在山下,旁边就是村口的汽车站,不是在半山腰那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身边没人,但是随着晨光,还没彻底散去的雾气之中,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影在互相搀扶。   其他人比白夙落地的位置,要更高一些。   白夙转头看了一眼公交站牌,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次被系统直接拖到入口,虽然是不用长途跋涉过来了……”   格拉西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是魔鬼也无法解决的难题:“是的,咱们没开车来。” 第51章 不要乱拍烂片(01) 只要是公的,都……   面前是两个选择, 要么等上几个小时,跟其他旅行者一起,坐上一整天的长途汽车, 要么就是到旁边的村子里,看能否租用一辆车。   白夙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走近村头之后,白夙面色僵住。   村头大门上,写着“龙头村”三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大字。   “咱们确定是回到现实了对吧?”她有些不放心。   别是什么恐怖游轮系, 又循环到了第一天那种老桥段。   “回来了,这里就是你原本的世界。”   格拉西亚友善的提示她:“你可以看看你的手机。”   白夙点开手机,很好, 这局游戏里刷到的积分仍然躺在那儿,累计起来总共3288分。   她放心了,也舒服了。   现实里的这座龙头村,也是依山而建,狭长呈鱼型。这个名字,来源是村后的山上,有泉水流下来,形成的河流源头孕育了沿途十几个村子。   白夙在等着格拉西亚去租车的时候, 在起早往来的村民中, 看到了几个略有那么点似曾相识的身影。   看来那个末日,跟她所在的现实,分叉点并没有非常早, 至少是在这座村子都建成之后的事了,所以龙头村世世代代的村民,都有差不多的基因。   还好,现实没发展成那个鬼德行。   租好了车之后,白夙仍然钻进了后座。   副驾驶的位子当然不错, 但这一路开回市区,时间相当久,她选择在后座睡觉。   虽然这辆车本身不是特别干净清爽,可她在数天农家乐之后,已然学会了将就。   她钻进去打算倒头就睡,就见格拉西亚敲了敲一侧窗玻璃:“你不去跟你的队友们打个招呼么?”   队友?   “当然不见,开快一点车,别叫他们看到我!”   这辆租来的车窗户不是单向玻璃,她恨不得用衣服把自己的头蒙上。   格拉西亚一脚油门,车很快就开出了旅行者们的视野范围,他轻笑着:“我还以为,你的社恐已经有被治愈的倾向了。”   白夙一开始还不明所以,随后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在刚结束的那个夜晚,很是主动,且居高临下的指挥了旅行者们半天。   那颐指气使的样子,看起来跟社恐不太沾边。   白夙捋着头发,若有所思。   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也许这样下去,她的老毛病真的可能缓解?   若真能少这一项压力源,那诅咒发作的频率,就会更低了。   “你是真的这么认为?”少女的眼光闪亮亮的。   格拉西亚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当然。”   说罢,他移开了目光,似乎在专心开车。   白夙心满意足的摸出耳机倒头就睡。   其实格拉西亚撒了个谎。   在对别人下命令的时候,是不会将对方当做跟自己平等的存在,这样也就没有社恐不社恐的说法了。   再自闭的君主,给臣子下命令的时候,都不会害怕。   与格拉西亚面上平静的神情相反,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焚烧撕扯。   使魔不能欺骗契约者,不能擅作主张违背契约者的命令。   违背契约什么的,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包括几个小时之前,代替白夙去断后,抵挡了一拨女鬼的攻势。   唯一的小麻烦是,在末日世界里,哪怕是违约,施加在他身上的惩戒也不严重。而在现实世界,这种被噬咬心脏的疼痛,让格拉西亚有一种,自己是个脆弱人类的错觉了。   比想象中要麻烦一点,但为了能一点点治愈他的契约者,从而将诅咒稀释到近乎消失,还是值得的。   契约者可以体会到使魔的恶意背叛,但如果不是恶意,那就要等主动去检视血契才能发现。   白夙才懒得做这种麻烦活,所以她本人对此毫不知情。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在末日中,看似只待了一个夜晚,实际上经过了好多天的劳累,外出能量槽空了,一滴不剩。   这需要宅至少两周才能补回来。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在宅到一周半的时候,突然惊觉,自己似乎答应了别人什么事来着……   “格亚,之前穆子茜给你的地址,你还记得吗?”   “记得。”   虽然也可以撒谎说不记得,但他身上上一波反噬还没过去,为了那样一个不值一提的灵魂,犯不上。   反正契约者不会再被她蛊惑了,她是生是死,也不太重要。   白夙很随意的下了个命令:“你就去把穆子茜救出来吧,救完之后不用带来给我看,她爱去哪都行。”   她不太会拒绝人,如果穆子茜因为无家可归,非要借住,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既然如此,那就还是别见了。   救人的过程过于容易,乏善可陈。   格拉西亚喜爱杀戮,但有目的的杀人,代价可是很高昂的。   穆子茜付不起任何他感兴趣的代价,于是格拉西亚才不会帮她复仇,只隐匿了身形,将她的身体,从满是禁锢和符咒的别墅里拎了出来。   果然,成为艳鬼,又被封印在身体之内的女人,是因为这个巫师的手笔。   挺厉害的,甚至有他老熟人的气息,但他不感兴趣,连个招呼也不想打。   离开别墅之后,穆子茜就能行动了。   她在现实中,脸色惨白,不似游戏世界中那么光彩照人,倒是有了真正被鬼附身的尸体该有的样子。   “多谢你。”她咧嘴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   这具身体僵硬太久,哪怕是被鬼气滋养,也还是没那么好用,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你该谢的另有其人。”格拉西亚态度很高傲。   穆子茜就在等这句话:“那么,我可以去当面道谢吗,虽然我只是个艳鬼,但你的契约者,应当不会介意自己多养一只艳鬼吧?”   在某些特定场合,她这么有感染力,会被一个杀神更有用。   格拉西亚面上的笑容十足轻蔑。   “你认为,我会让你再见到她?契约者给我下达的命令,是救你出来,可没说过,不允许我在救你之后,再杀死你。”   穆子茜笑不出来了。   她知道,眼前的魔鬼是认真的。   她感受到了自己心内的恐惧,这感觉让她只想转头逃窜。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有了一丝欣慰:知道害怕,说明她比起鬼,还是更像人一些。   “抱歉抱歉,当我没说过,我会躲开的,以后在游戏里也尽量躲……”   “那就离开京华。”   至于一个没身份的死人怎么离开,他管不着。   穆子茜只有点头的份,她用最快的速度往高速公路方向走去,好一阵之后,身后传来风声呼啸,随后那股令鬼都觉着窒息的压迫感消散,她才转头,盯着方才那一片空地。   半晌之后,穆子茜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看的那么紧,白宗主她又没跟你姓!”   她用僵硬的脚踢飞了一块石头:“只要是公的,都变态!发起情就成公狗了,撒尿划地盘的,什么德行!”   骂着骂着,突然一阵风吹过,穆子茜干枯的发丝在风中晃了晃,她莫名又心生畏惧,闭了嘴,飞速逃往夜色深处。   平白无故被人嚼了舌根的魔鬼,很快回到了契约者身边。   白夙没换睡衣,靠着三个枕头,一个u型枕摞起来的小山,手里还捏着手机,明显是刚睡过去。   窗户没关,反正也不担心有什么人进来。   格拉西亚下意识皱了眉,去将窗帘拽上。   他突然觉着,那个艳鬼的形容,其实也不算夸大了事实。   不过他作为魔鬼,可不像人类那么废物,非要动用伤害对方的手段,反正只稍微用一点手段,契约者就会很主动的远离别人了。   被人说破倒也无所谓,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穆子茜,就算真的见,她也不敢当面说。   而无人说破,那他迟钝的契约者,想要察觉到这件事,想必还要很久很久,久到世界已经迎来终结。   高大的魔鬼悄无声息凑近酣睡中的少女,在她泛红的侧颜上,落下一个轻而灼热的吻。   白夙再醒过来的时候,觉着自己的心情很好,非常好,好到不正常,就是有点热。   她从来是没有起床气的,但一般刚醒来都浑浑噩噩,这种亢奋不太正常,难道是她的使魔昨天难得可以出去放风,所以心情很好,也传递给她了?   哎,是她平日太宅了,忘记狗是需要大量室外运动的。   掐指一算,已经有整整一个月,诅咒都没有再发作过了。   这样安稳又舒服的日子,让白夙恍然间觉着:得过且过也不错。   “怕不是被魔鬼虚假的温柔给温水煮青蛙了。”她腹诽一句,转头撕开一包薯片。   快乐总是短暂的,接下来这个周末,新一轮《末日游戏》又发布了任务地点。   这一次要去京华市中心的一栋烂尾楼。   为了避免离开游戏之后没有交通工具这一惨案再度发生,白夙心不甘情不愿的让格拉西亚开车带她过去了。   京华地方寸土寸金,五环开外的房价都高的吓人。   可这个好地段的烂尾楼,竟然没有开发商接盘。   趁着还没进游戏,白夙搜了一下,才知道竟然是当年的开发商,存心捞一拨就跑,收了拆迁户的钱,却又把给他们留的房子,又作为商品房卖给了下一拨人。   两拨人都有合同,钱却追不回来,谁接手都要赔两家,所以谁也不接,一拖就是五年。   “也就亏着如今灵气稀薄,否则光是活人的怨念,都够这地方变凶宅的。” 第52章 不要乱拍烂片(02) 电影院   这一局游戏的入口, 是在这片废弃楼盘的正中心,烂尾楼商场顶端的电影院里。   这里荒废之后自然是不通电的,必须自己爬楼梯上去。   寻常楼梯也就算了, 高举架商场的七层,在满是灰尘的逃生通道跟其他旅行者们相互打气爬上去,白夙拒绝三连。   于是,她靠在格拉西亚怀里, 就在楼下门口,以隐身状态,看着旅行者们前仆后继的进到大楼里。   好巧不巧, 看到了个熟面孔,正是第一局游戏里算是合作默契的玄门弟子孟君寻。   白夙:大意了,没想到他在京华待这么久都不回锦尚观。   但已经分配完了副本,临时再换是做不到了。白夙默默自闭,到了规定的时限,被系统抓到楼上去,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孟哥, 这次有你可真是太好了!这次我可一定要跟住你, 你是不知道,上一局游戏我遇到了白宗主,本来以为稳了, 结果我运气不好,跟她走散了,没进同一个游戏场,结果那一局游戏结束,一共就活下来两个人!可吓死我了呜呜呜……”   “能活下来, 不就说明你其实还挺幸运的吗?”孟君寻安慰他。   白夙已经能想象到,周小福此刻一定,跟被人抛弃了的宠物犬别无二致。   她板起脸来。   孟君寻说得对,人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幸运也是实力的一种嘛,所以她的良心不会痛的。   在废弃影院前待了一会儿,影院的门就开了,同样是需要排队,只容一人经过的闸门旁边,有个刷手机的检票口。   格拉西亚解除了白夙的隐身状态。   反正按着惯例,过门时也会被强制解除。   白夙自觉走在最后,并不会被前头的人注意到,奈何孟君寻却鬼使神差的回了下头,见到她的瞬间,面露灿烂的微笑跟她打招呼。   二人热烈欢迎白宗主的到来,还很自觉的选择退到队伍末尾,跟白夙同一扇门进入影院。   这一次,被召集来的旅行者并不多,门也很少,只有两扇。   检票机不是很灵光的样子,经常没有信号,需要扫好几次。   过于真实,也不知道这做作的演技有何意义。   慢悠悠进场的过程中,白夙不愿意被别人盘问,遂主动出击,问起周小福上一局游戏的经历。   在同一个地点进的都是同一个末日,只是落脚地点和任务难度会被调整。   按周小福的说法,他上局游戏跟龙头村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连着其他八个人,是被丢进了一家建在山里的度假酒店。   酒店里没有别的活人,只有一个半疯的看门大爷。   少了最后祭祖紧张刺激的障碍赛环节,但因为中途的提示比较隐晦,所以九人最后就活了两个,积分也没刷到多少。   不过加上之前的游戏,周小福也已经换到了新人礼包,觉醒了能力。   周小福说完,转头问孟君寻:“对了孟哥,你上局游戏是什么样的?”   孟君寻只是苦笑:“不值一提。”   看来是不太愉快。   队伍不长,很快轮到白夙进场,她刷了手机,“嘀”的一声之后,瞬间就被黑暗包裹。   这黑暗如同有实体一样,是流动而浓稠的,但并不潮湿,仿若上好的丝绒,轻轻摩挲过她的皮肤。   下一秒,四周亮了起来。   还是在放映厅内。   白夙往前走了两步,给身后进来的让出地方,同时数算着这一次有多少人跟她在同一场游戏内。   越数越多。   等帘子后边不再有人进入之后,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句:“这次怎么这么多人!”   确实多,之前在门外等着的人,别管互相认不认识,至少都看了个脸熟,而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进到了同一个末日里。   两个检票口汇合到一个目的地,这是个容纳了32个旅行者的副本。   不等提示音响起,旅行者们纷纷掏出手机。   【末日导航系统诚挚为您服务,No43344号末日为B级末日,存在主线任务,任务内容请观观众们自行搜索,祝观众朋友们观影愉快。】   瞬间骂声一片。   周小福脸色瞬间垮了,压不住哭腔:“不是吧……怎么我才第三场游戏,就进B级了?这我能活下去吗?”   白夙心情也很不爽。   这难度提高的也太快了。   之前两次C级末日,虽然都没出现真正能伤害她的东西,但任务并不容易完成,每一步都殚精竭虑,积分也没刷到多少   如今直接跳到B级,就不科学!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除了一个不明所以,逮谁跟谁打听基础知识的新人之外,其他人少数如丧考妣,大多一脸深沉。   应该有不少是经历过B级末日的老手了。   没有提示也没有鬼怪,顶灯始终开着,荧幕上没有影片放映,众人互相认识了一下,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人提议,大家先退到放映厅外看看。   这次的任务,必然跟影片脱不了干系,但电影放映时间和内容,都得是在放映厅外的海报上才看得到。   转头出去,先歪头看海报的人就是脚下一软:“草,什么玩意!”   那张海报上,是一团腐烂成近乎凝胶状的人,挤在巨大的粉红色腔体内,令人一瞬间就能联想到山脉那么庞大的巨人,将人类吞吃消化的场景。   虽然海报上人头密密麻麻,可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扭曲的令人悚然。   在海报下方,没有演职表,名字是各国语言组成的乱码。   就这,放在哪国恐怕都没法上映,只可惜这里已经不是正常现实了。   其余景物,倒是跟先前的电影院差不多,只是相对完好干净,仿佛还在使用中。   只是没有人,放眼看去,墙上全是恐怖片的海报。都没写放映时间跟主演,只有很概念化的名称和可怖的场景图,鬼脸和临死前狰狞的受害人在灯箱内,偶尔叠加上旅行者的倒影,十分压抑。   再看窗外,放眼望去是一片火红的夕阳,除此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空旷。   只有影院本身的霓虹灯,以及影院脚下的广场上的路灯,带着人类社会特有的痕迹。   在大楼之间的广场上,零星分布了一些铁皮房子和帐篷,花花绿绿,旁边还支着烧烤架一类的东西。   生活气息很浓。   “我下楼去跟原住民打听一下情况,想一起去也行,想在楼里探索也行,你们随意。”   还是刚才那个西装革履,名叫余睿的男人。   他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看起来游刃有余,始终没和谁亲密交谈过,看起来没队友。   在这么个B级末日里,镇定又很有凝聚力的样子,立刻吸引了很多第一次进入B级的旅行者寸步不离。   白夙没想下去,交涉她不在行,等别人上来直接提供信息就行了。   还没等大部队下去,就已经有人先上来了。   是一对男女,男的颇为健壮,穿着背心短裤,女的额头上也有疤痕,但皮肤还算白皙,只是背带裤中间隆起,明显怀了孕。   他们原本在低声吵架,上来看到这满满一厅的人,都愣住了。   “你们是从其他区域过来的?”   余睿看着他:“从其他世界。”   那男人挤眉弄眼,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   “别故弄玄虚了,就算你们真是从异世界来的,也得懂规矩!进哪部电影,等我们挑完了,才能轮得到你们。”   对方态度很倨傲,余睿似乎也不生气:“所以规矩是什么,进了电影能拿到什么好处,不进后果如何?”   一连三个问题,那黑皮男人彻底怒了。   “别跟我装傻,谁跟你啰嗦这些,滚!”   下一秒,他就被余睿抓住手腕,一下摔在地板上。   大理石发出共振的嗡鸣,就好像要跟承重的钢筋散开一样。   力度之大,让黑皮男人立刻吐了一口血。   “这次可以说了吗?”   旁边的孕妇立刻扑上来:“别打了别打了,我说,你先松开他!”   余睿这才松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摔掉了两颗牙,不断吐血的男人。   走在后边的不少旅行者都发出了赞叹。   包括周小福都一脸神往:“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白夙很无语,强不强不知道,不讲理倒是真的。   去惯了高阶的末日,对待原住民都这么不客气的吗?   她身旁的孟君寻在皱眉,明显很不赞同,但这一次他并没去打抱不平,只是移开了目光。   格拉西亚在她身后,让她可以靠在怀里,而不是靠在冰冷的墙上,同时摆弄着她的发梢。   一边摆弄一边说:“看来这局游戏,有别的领导者了。”   白夙没理他,他现在还处于隐身状态呢,跟他说话在别人看,那就是和空气聊天。   虽然最近他就算隐身,存在感也很强烈。   不知道什么毛病。   但有领导者也挺好,虽然看不惯这个余睿,但有人出头总比最后莫名其妙指望她来得好。   黑皮男人被打的连连抽气,根本说不了囫囵话,那几个问题都是孕妇回答的。   这个世界原本和现世没大区别,只是突然有一天,所有人类都被丢到了恐怖片中。   在鬼怪的追杀下,九死一生演完了整部片子之后,从影片中脱身的幸存者才发现,这个世界上,,一栋栋影院拔地而起。   除了电影院之外,其他所有的功能性建筑都消失了。   影院周边的广场还在,广场外围往下只有一望无际的深渊。   城市之内都是坚实的地砖,偶有花坛存留,那点土地也种不出足够糊口的食物。   一切生存所需的东西,都要去电影世界拿。   听到这儿,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无限流中的无限流?这不套娃么?” 第53章 不要乱拍烂片(03) 四带一……   套娃是必然不可能套娃的, 土著必须去电影里求生,可旅行者们不用,完成主线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黑皮男人的上一部影片, 是去了个类似原始求生的片子,他在里头经历了整整两个月才出来,所以皮肤都被晒的黝黑。   而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一局游戏, 女人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就是求一个同生共死。   而男人则不愿意让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冒险,不愿意。   方才二人就是在吵这个。   如今倒是不用吵了, 男人被余睿打出了内伤,得修养一阵子才能再进影片。   旅行者们短时间内吃喝不愁,但也不能挥霍时间,已经有人在低声合计着该去哪儿找线索了,他们认为,不管是主线任务还是离开的方法,肯定都在影院内。   余睿推了下眼镜:“这次运气不好,咱们遇上的是最难搞的降临系, 各位小心点。”   白夙心内不赞同。   敢说她运气不好的, 事后必被打脸。   但降临系难搞是真的。   所谓的降临系,不是突然有外星人出现,大杀四方那种。   而是只突然降临了某种规则, 甚至包括重力突然消失之类。   当然,那种一瞬间就会毁灭星球一类的规则,大概也不会有倒霉蛋被丢过去——   毕竟人一进去就死了,哪还有任务不任务的。   最常见的就是如今这样,世界突然成了某个未知存在的实验场, 没有原因,无从辩解,只能咬着牙服从。   他接着道:“咱们可以先一同把每个楼层都大体走一遍,遇到喜欢的电影,直接去参演也可以,想现在就直接分头行动也行。”   大部分人都想一起行动,只有白夙不想跟着余睿。   他领导别人就行了,这样白夙可以放心的去当独狼。   跟着领导走固然省心,但势必拿不到高分。   他如果自私自利,分数的大头肯定要自己吃掉,如果是那种大公无私的领导,必然是让跟随者们平分。   怎么都不是白夙喜欢的合作对象。   而她一走,孟君寻立刻跟了上去。   周小福有点纠结,左顾右盼,最后一咬牙,还是追着孟君寻跟白夙跑了。   余睿看着再厉害,到底跟他没交情,出事儿未必就会冒着危险救他,还是已经熟悉了的大佬更靠谱!   白夙默不作声的从安全通道走了半层。   直过了楼梯拐角,上边人的说话声也听不到之后,她才回身,不失抱怨的说了一句:“你们其实跟着他,会比较好吧?”   她对B级末日都没什么信心,层层buff只能保证自己死不了,未必帮得上别人。   那二人都表示,不走,跟定白宗主。   白夙一阵无语。   倒是格拉西亚解除了隐身:“也好,跟着那个男人,很容易死的。”   周小福习惯了被拎来拎去,已经不太畏惧白宗主这个使魔了,他追问:“为什么说跟着余睿,容易死啊?”   难道是他看出什么了?   格亚一耸肩:“如果他在从前的游戏里足够可靠,一定会有人在现实里抱紧他不撒手,强行跟他绑定进游戏的。”   周小福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他就想绑定孟哥,更想绑定白宗主来着。   他越想越是后怕,打了个哆嗦,去问孟君寻今后可不可以去哪儿都叫上他一起。   孟君寻没直接答应,说他得先在现实里请示师门。   白夙走在最前头,和格拉西亚并肩。   她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这孟君寻好像变化有点大?”   虽然之前总吐槽他的圣父病得快点治,不然早晚死在《末日游戏》里确实得治,可这转变是不是来的快了点?   格拉西亚挑眉:“你果然还是很关心他。”   白夙无语的很。   之前还以为格亚的苛刻,源于魔鬼对人类善良一面的不屑,但这么几次三番,还想不通的话,那她的情商可能就有点问题了。   这老家伙就是在吃醋。   白夙从不认为,有生殖隔离的两个物种之间,会产生正常的感情。   但这种随着契约而来的占有欲,她莫名觉着很可以理解。   毕竟上一局游戏里,格亚一表现出对其他人类的浓厚兴趣,她也十分不爽。   “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而已,我跟他师父还算挺熟的。”   熟到躺在对方春节群发祝福的列表里。   这对白夙来说,很难得了。   格拉西亚对这个十分牵强的借口没有深究。   “若不是如今地狱和人间的壁垒太厚了,那此刻我就会见到老朋友了。”   白夙听懂了这个拐弯抹角的说辞。   就是说孟君寻如今有所求,求不得,容易被蛊惑。   因为在这个性情大变?该不会在上一局他不愿提起的游戏内,失去了什么吧?   不过他自己不愿意说,那又什么办法。   大概率是迟来的青春期,她可管不了。   她自己的青春期都没过完呢。   哪怕已经没有发电厂这种设施的存在,影院里电力仍旧充足,走楼梯间出来,在安全通道旁边,贴着一份很详细的员工守则。   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人,都是员工,也就是演员。   这栋影院一共八层,顶楼是小型vip点映场,守则上的介绍,是专门给一到二人参演用的影片,所以先前那对夫妻才会直奔顶楼。   下边的六到七层,是小团体参演厅。   再往下四层和五层,是类似于群像剧的影片。随便几个人去都塞得下。甚至人数根本填不满演员表,会随机分配到他影院的演员。   三层是周边商城。   二层和一层,则是观影的地方,从前拍摄过的,以及如今正在拍摄的影片,都可以看。   其他都很好理解,只有周边商城的存在十分突兀。   活着都难,也不知道那些周边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周小福认为,可能是帮助人在影片中活下去的道具,想下去看看。   白夙也觉着,就算破局的希望真的在那,也不会让旅行者这么快拿到的。   毕竟这可是B级末日,哪能那么容易就通关。   果然,一路往下,来到三楼之后,几人就遭遇了空气墙。   能看到进了门就是货架,上边琳琅满目,摆着许多东西。   只是在门口的led牌子上,“权限不足”四个大红字不断闪烁。   想再往下去一二层,也下不去。   仍旧是权限不足。   孟君寻这时开口了:“之前那两个原住民说过吧,最早这个规则降临时,他们都是先被强制抛进影片,活下来之后才出来,看到的这么多影院代替了原本的世界。”   所以一到三层,要先完成一部影片才能去。   白夙其实很想去顶楼直接单人过一场,可身后跟着一个中二期圣父,一个有被抛弃ptsd的流浪犬,她的脚步在来到六楼之后,越走越慢。   “想带就带一场,心里压力太大,容易触发诅咒。”格拉西亚这样说。   他想了想,补了一句:“或者我去帮你看他们一场?”   有契约者的命令,他倒是不敢在影片内下毒手,弄死那个看不顺眼的“情敌”。   但不代表在程序上不会做手脚。   “我不进影片,你进得去?”   格拉西亚一耸肩:“不试试看,我怎么知道?”   对,就是这个表情,她刚才要是同意了,那结果大概率就是:他这样一脚踢门出来,表示自己没跟进去,丢那俩人在电影里自生自灭。   白夙认命般的叹了口气,退回两步,打量六楼回廊里的海报。   说来也奇怪,先前顶楼那些片子看起来都很大制作,且不明所以,而这小团体片子则十分的“正常”。   常见的低成本惊悚片,看标题知结局的那种。   孟君寻的目光,都在那些东方灵异片上流连,周小福则是觉着《雾夜杀人狂》之类,对手有实体的惊悚片,似乎危险程度更小一些。   白夙给他泼冷水:“你觉着都能成为恐怖片的boss,能是普通人么?”   周小福不好意思的挠头发。   也对,他光顾自己了。   鬼魂好歹还能按基本法来估测行动方式,如果是个疯狂又强大的类人生物,别管白宗主能不能搞的定,至少孟君寻的本事要废一半。   “哎,也就是我的能力太拉胯了,如果也是对鬼魂有效的,那我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白夙下意识问了一句:“你的能力是?”   “伪装……尸体。”   白夙脚步一顿。   没用到这个程度。,他真没想到。   孟君寻强行安慰了一句:“也还好,如果是追寻活人生气的鬼怪,用这个能力可以躲避鬼魂的。”   周小福哭丧着脸:“只是尸体,不是活尸,我自己也动不了,你说如果一群人被鬼追着,我自己躺了,然后别人都跑掉,留我在鬼怪徘徊的路上,动又不敢动,还不如死了呢。”   孟君寻叹了口气:“放心,我们会……尽量回去救你的。”   听到“尽量”二字,周小福哭的好大声。   这时,白夙察觉到,有脚步声从楼梯间方向过来。   她猛地转头,就看到了余睿。   他身边还跟着个漂亮姑娘。   余睿对这边招手:“方便组个队,咱们五人进一个小团体影片吗?”   孟君寻似乎对这人的强硬作风十分看不顺眼,冷冷问他:“为什么不去跟其他人一起?他们很仰仗你的吧?”   余睿笑笑:“我担心,影片的难度也是根据演员的实力来分配的。进了群像剧,很可能大家从始至终都没法汇合,到时候因为我而拉高了别人的难度,降低生存几率,就不太好了。”   周小福弱弱的跟了一句:“那你跟我们一组,不也一样会拉高么?”   余睿身后的女人探头出来:“可是你们的实力也不低啊。”   白夙隐约记得,这个叫闵安娴的女人是有队友的,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抛弃了那些同伴,来跟余睿混在一块儿。   都混到B级末日了,应该不是什么颜控恋爱脑,大概闵安娴觉醒的能力,是评估别人的实力。   她觉着余睿强,值得去抱他大腿。   “明人不说暗话,你是真觉着我们的实力,不会拖你的后腿?”孟君寻说着我们,但只指了自己跟周小福。   白宗主的实力他不敢质疑。   余睿镜片后的眸光笑意深沉:“你和白小姐都不会,另外那个,如果肯听话,四带一还是没问题的。”   周小福受宠若惊。 第54章 不要乱拍烂片(04) 猛鬼出租车……   难度增高是可能项, 四个大佬带一个菜鸡是既定项。怎么也比被丢到各自求生的群像剧中生还率高一些。   凭着他多日来恶补恐怖片的经验,群像剧里向来不吝惜演员,死人特别痛快。   周小福一抹眼泪, 转了阵营。   “孟哥,白宗主,你们考虑考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听到“宗主”两个字的时候, 余睿的目光便落在了白夙身上。   随后,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很强的压迫感。   他看了一眼格拉西亚,没什么表示, 又将目光很快移开。   就是这一眼,让格拉西亚冷哼一声。   白夙勾他手指,丢下一句:“我去个洗手间,回来答复。”   装模作样走到拐角,在一个尚且能听清那几人说话的距离,一隐身,白夙就仰头问他:“怎么,那个男人有什么坏心眼?”   她虽然被人用评估的眼神打量, 也很不舒服, 但目前并没察觉出恶意来。   “太不设防了,他当然有坏心思,而且是一个自我中心的男人, 对异性会起的那种。”   好吧。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大惊小怪,毕竟我……嗯……”   就算是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室友,让她自夸漂亮有魅力,她还是说不出口的。   “毕竟你就是这么容易引人沉迷。”格拉西亚补了一句。   白夙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这话让他来说, 还不如自夸呢!   她气鼓鼓的转身回去,点头同意了余睿的建议。   四带一确实比二带一好一些。   而且,她其实还有一点点私心。   五个人去,还有另一个女性在场,她就可以不用认领女主角的位置了!   一般恐怖片的女主角,可是又累又忙,戏份超多,她一想到,这些很可能在一二层的观影厅,被很多人看在眼里,甚至评头论足,就格外难受。   最好给她一个,特别低调的女二号位置。   计划定下来之后,孟君寻选了一部名为《猛鬼出租车》的片子,海报是在看起来很荒凉的公路上,出现的交通事故,几个人围着一具被撞的七扭八歪的尸体,而在他们身后,悬浮着一个长发遮面的白衣身影。   灵异类,危险有特定触发地点,大家都没有意见。   进入放映厅后,走在最后的周小福战战兢兢将门关上,白夙很贴心的往后退了一步,跟他并肩。   顶灯瞬间熄灭。   光线再次亮起的时候,白夙人已经坐在行驶的出租车上了。   两侧高楼林立,灯火璀璨,是很繁华的大都市。   这种场景,让白夙恍然间以为她被丢回了京华市中心。   面前左下角,仿佛投影一般,有几行字在凭空悬浮。   分配角色:女主角。   拥有主角光环,在配角全部死亡前,不会触发必死情节。   白夙很崩溃,难道是因为她运气太好了,所以强行分配了个不会早死的女主角?   没必要,真没必要啊!   前头的司机歪头问她:“小姑娘,兰悦新城那块正堵车,我给你绕一点路吧?虽然要多出几块钱,但去堵着等时费会更高哦。”   一般思路,会答应。   恐怖片思路,答应了,绕到偏僻的地方,肯定要出事。   白夙虽然不害怕遇到鬼,但是总觉着很麻烦。   “不必了,大可以在到堵车路段之前停下,我下车自己走一回儿……”   话还没说完,就见司机点了点头,直接打了转向灯,拐到了僻静的路段。   躲不掉的默认情节,就别浪费时间问了!   很快,车开到了偏僻的路段,两旁没有行人不说,连路灯都隔三差五的坏掉,将道路映照成一片斑驳。   白夙远远的看到,有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人,站在一盏路灯下伸手拦车。离近了就发现,她赤着脚,衣服近乎湿透,不断往下滴水。   白夙摸出手机,迅速搜索了一下。   没毛病,附近有个公园,公园里有人工湖。   她落水是一定的,现在是死是活不好说。   很显然,被情节推着走的司机,并不知道该提防什么。   “小姑娘,我过去问问她顺不顺路,如果顺的话,拼个车带她一段?”   白夙没说话,反正她拒绝了也没用。   才进来五分钟,她就弄明白了,所谓的影片,就是她只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无法影响其他人的的剧本,发挥空间很小。   眼看着车停了,长发遮脸的女人,跟司机低声说了句什么,司机就让她上车。   女人要来拉后座的门。   惨白的,指甲缝中满是污泥的手刚伸出来,就顿住了。   “我觉着你应该坐前边。”格拉西亚颇为绅士的对她颔首微笑,抬手往副驾驶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很优雅,莫名就让人觉着,他的笑容很轻蔑。   女人愣了几秒,转头去了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则对于自己后座上多了个人这件事,根本没察觉到不对劲。   然后就是很标准的桥段,前方突然有个人影,司机急转弯之后撞到东西,下车发现只是野猫的尸体,再回过头,就发现车上的女人不见了,只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留下一片水渍。   司机当即就犯了心脏病,在路上口吐白沫。   “下车吧……”白夙叹了口气。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么一个地方,如果女主的住处,就在先前司机说的那个小区,步行在天亮前是到不了的。   非常凑巧的是,后边又幽幽开过来一辆款式很老的出租车。   绿色的空车灯在苍茫夜色中,犹如一盏鬼火,十足诡异。   白夙可没打算再上车,她想了想:“你直接带我飞回家吧?我开着手机人工给你导航。”   她就是不想按着片子的套路往后演,万一接下来还有喷一脸血一类的桥段,可是要命。   格拉西亚失笑:“我觉着不按剧情走,有可能会错过线索。”   白夙思考了一下:“错过线索也死不了,还是先走吧。”   她不太确定,到底该怎么演这个影片才能拿到积分。   最大的可能性是:不管怎么演,都无关于积分。   毕竟自从进了影片,白夙就发现,不光是衣服换了,甚至连手机都变了个样子,不再被锁死于《末日游戏》的app页面内,退到了桌面上,而与之相对,app的图标变成了灰色,无法打开。   不愧是公认最难搞的降临系,这些不知是神明还是外星人强行安插在地球上的规则,其权重跟《末日游戏》本身,几乎是平级的。   眼看着可疑的出租车越来越近,格拉西亚不再耽搁,抱起白夙就飞到了夜空中,随后隐匿了身形。   白夙的余光里,始终能看到独属于她自己的提示板。   在她选择飞走的时候,提示板上闪动红色叹号,警告白夙偏离主剧情,将漏掉重要线索。   白夙没理。   等她来到先前出租车的目的地之后,悬浮提词板上毫无变化,也不蹦新提示来告知女主的住处。   白夙想了想,去摸衣服口袋,果然翻出了一把钥匙,上头甚至还栓了门禁卡,门禁卡很新,还有出厂时贴着的小条,上头有个楼号。   这提示不算难找,不过白夙并没急着进楼,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随身物品,除了这个已经被限制的面目全非的手机,都带不进影片,那我的羽衣呢?”   灵异片场里,白夙自身的能力,不足以全方位抵挡无孔不入的鬼魂,格拉西亚也经常会被派出去跑腿,不能24小时跟在身边,所以羽衣还是很重要的。   格拉西亚在白夙面前摊开掌心:“在这儿。”   他手中空无一物,但白夙能感受到气息。   箱子没了,衣服还在,气息带着让白夙不愉快的熟悉感。   看来羽衣的位格,似乎没法被影片方的权限压制。   那就好办了。   电梯需要刷门卡才能去相应的楼层,而这高档公寓,每一个单元都只有一户,更是少了挨家去敲门排除的烦恼。   而白夙刚从电梯间转角走过来,就看到面前唯一的一扇门开了。   开门的男人穿着很骚包的系带浴袍,发梢还在滴水,但脸上还好好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一只手背在身后,明显在掩藏什么东西。   是余睿。   白夙手中的钥匙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晃了晃,上头一个保佑恋情长久的御守摇摆着。   “这样正好,咱们两个都是主角,而且住在一起,可以说这部片子,没什么好怕的了。”余睿从门口让开,请白夙进去。   在看到格拉西亚的时候,余睿镜片后的双眸眯了一下。   “你的使魔,竟然带得进来?”   白夙“嗯”了一声,虽然很纳闷,但是也没细问。   余睿倒是很主动的解释:“我之前曾有一段时间出差去欧洲,在那里下过几个副本,也有幸遇到过,只不过他们的使魔,都要通过一些媒介来召唤,但咱们现在这样,很明显什么媒介都不会有。”   他不带感情的笑了笑:“果然,你的实力很强。”   白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空气中弥散着些许水汽,让人不是很舒服。   “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难道进了影片之后一直在开着门洗桑拿?”   把屋里搞的雾蒙蒙的,又不是鱼人,缺了水会死。   余睿一指浴室方向:“我进入影片就是在洗澡,门是被鬼打开的,我隔着浴帘看到了鬼影,对峙了很久。” 第55章 不要乱拍烂片(05) 这很港片……   两人将经历简单核对了之后, 这部片子的套路呼之欲出。   好似提前回家的女主一样不见外的鬼魂,八成就是先前跟她顺路乘车的那个。   在那时候,她就听到了女主的地址。   可能有过恩怨, 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要找个人取而代之,但目前为止,表现的过于温和,让人紧张不起来。   除此之外, 没了别的信息。   白夙打了个哈欠:“估计今夜没什么危险,先睡觉吧。”   等进入正题之后,夜晚就不会安静了, 头一回在副本内也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要珍惜。   “我去客房?”余睿建议道。   “不,我去。”白夙很强硬。   主卧默认是男女主的房间,一想到那里会充斥着情侣的生活气息,白夙就觉着很窒息。   然后,在她推开客房门的时候,提词板上又显示她在偏离情节,会错过重要线索。   谁在乎!   情侣在各自受过惊吓之后, 按着常理, 应该会互相“安抚”一下,然后鬼魂在窗外偷窥,吓到萎了之类的……   这种情节真的是能直播出去, 给一二层的人不花钱随便看的吗?!   白夙不是很想要接下来的重要线索,她飞快冲到客房,进去之后刚要将门摔上,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余睿就挤在门口。   他对同类的生态很感兴趣:“你的使魔,会跟你睡在一起?”   “魔鬼不需要睡眠, 他会给我守夜。”   白夙坐在床上盯着余睿,怎么,她跟谁睡在一起也要管?对于男主的身份是不是太入戏了?   她倒是想要开口怼余睿几句,奈何一旦跟人对视,白夙的气势就有些许不足,脑子转的都慢了。   天生不会吵架。   还好使魔同她有默契。   格拉西亚握住了门把手,笑的很绅士:“请您退后一点。”   话音未落,余睿就感受到,他抵着的门上传来巨大的压迫力。   这么大的力量,如果他不让开,大概会被门夹断骨头。   他退后一步,眼看着神情淡漠的高大魔鬼将门关上。   说来也怪,明明力气那么大,动作却慢的很,关门的瞬间都没发出声音的。   只一只手就有重型机械一般的力量。   “是战斗系的,看来这个夜晚可以放心了。”   他推了下眼镜,转头回了主卧。   白夙此刻已经在床上躺成了个大字。   “余睿也太烦人了,他最后那句自言自语什么意思?认准了如果夜里真有危险,我会让你去支援他?”   虽然是事实,可好大的脸啊!   格拉西亚轻笑:“所以你要不要收回之前的命令。”   “不让杀队友的命令?算了吧……这片子里,配角死光之前主角不会死,我觉着这条规则的权重很高的。”   换言之,没有规则,她还真的考虑教训一下那个自我中心的家伙。   严格来说,规则是不太能制约魔鬼的,但是能制约白夙。白夙如今又是跟他有一定灵魂相融的契约者,连带着他也不得不服从规则的安排。   格拉西亚无奈的一耸肩,转头去检查柜子里,给白夙找舒适一些的衣服。   就在白夙还在考虑,要不要让格拉西亚去打扫一遍浴室,自己也去洗个澡的时候,眼前画面一转,她已经坐在了咖啡厅里。身边是余睿,面前则是孟君寻和周小福。   ……这转场,真是生硬啊!   面前的两个人原本都神色委顿,瞧见白夙之后,这才算是见着亲人了。   一交流,这两个果然都是标准男配,一个是和本职很贴近的天师,另一个是记者,他们的转场比白夙这边晚一点,都是今天白天,还处理过一个工作之后,才过来跟老同学聚会的。   白夙看了一眼提词板,发现这个场景,算是小型同学会。   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留在本市的,一共只剩了五个人。   她已经能猜到第五个会是谁了。   随着高跟鞋“噔噔蹬”的声音,就见到闵安娴小跑着过来,她面对2v2两组人身边的空位,愣了一下,随后选择挨着余睿坐下。   之后,她对余睿投去一个感情很复杂,其中以讨好居多的眼神。   余睿不置可否的转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转头对白夙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白夙一阵无语,她没有演技,不想跟他们飙戏,转头看咖啡厅的窗外风景。   然后就看到,格拉西亚没隐身,就如同来喝下午茶的客人一样,还招手跟服务生点了单。   之后,他看向白夙,好似偶遇老朋友一样招了招手。   那被他的脸迷的七荤八素的服务生立刻自告奋勇,要去帮格拉西亚跑腿传话。   格拉西亚则说不需要,她身边的人很讨厌我。   连他都这么入戏?   白夙默默将头扭回来看天花板。   “大佬,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鬼了啊?”等服务生点完单走开,周小福急不可耐的问。   他确实着急,电影里转场身不由己,很可能这一秒坐在一起,下一刻就被丢到单人镜头里去了!   “遇见了,应当是我这个身份的一夜情对象。”余睿很是坦然的说。   白夙:“我也遇到了同一个,不过我很纳闷,那辆我没上的出租车肯定有问题,但如今那辆车,跟我们似乎都没直接关系。”   旁边的闵安娴探头过来:“会不会是这样,女鬼被男主始乱终弃之后,上了出租车,然后被司机给害死了,尸体丢到水里成了水鬼,这之后就会去打车,报复所有的出租司机?”   这分析很港片,很对路。   周小福咽了下口水:“那司机被杀之后,会变成鬼么?”   他已经听过科普了,被鬼杀掉的人,一般不会变成鬼,除非是被驱使的伥。   孟君寻拨弄着手里的罗盘:“如果女鬼是为了找出凶手,那或许会将其他司机都化作伥鬼,所以咱们如果打车,每个遇到的司机,都可能是伥鬼。”   周小福攥着热茶杯,一脸苦相。   记者嘛,有时候为了追工作,就是不得不打车的,实惨。   孟君寻接着道:“不过,按着经验,一般为情所困的女鬼,怨气往往会只想抛弃他的人,哪怕这个人跟她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余睿感受到了敌意,他不在意的笑了笑:“那该怎么办,你们住到一起去,然后我独自一个人去钓鬼出来?”   没等人回答,他就自问自答接着道:“反正有主角光环,女鬼在剧情前期未必会对我起杀心,否则昨夜我就应出事了。既然如此,在刺激到她之前,先找到尸体安葬,并且替她追查到凶手,应该能完结影片。”   至于这样突飞猛进的进程,会不会让电影变成毫无逻辑的大烂片,没人在乎,他们只是想混个去影院下层的资格而已。   说到这儿,余睿停了一下,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桌角。   “提词器给了分支选项,看来我的思路没错。”   “什么分支?”闵安娴再度星星眼。   “没有直接等女鬼出来找我的选项,第一就是我去主动找她,从而发现她死了;第二就是我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刺激到她要来杀我。”   “第一个!”   “第二个!”   所有人同时出声。   其中,白夙跟孟君寻都选了第一个,剩下三人都选第二个。   孟君寻瞪着余睿:“你怎么想的?”   明显第二个选项更容易触发危险。   余睿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第二虽然会早遇到凶险,可出现一个女鬼是咱们早就有所防范的事,我可以拖住她,别人在相对安全的状态下去挖掘真相。但如果选第一个,情节会默认将这当成刑事案件,我们反而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似乎很有道理,可白夙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接下来,她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看我干吗?”   “因为,如果说余睿要和女人……咳咳,搞点事,引出女鬼,那只能你去配合着演戏了吧?”周小福吞吞吐吐。   白夙瞪了周小福一眼:“不去。”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闵安娴:“反正这个选项是给男主的,看样子是个很风流的设定,他的床伴说不定能排长队呢,是不是啊,老同学?”   这是她进入电影之后,第一次试图表现出一点演技。   说完之后,她的提词器也随之闪烁了一下。   上头表示:女主提前发现男主在外偷腥,剧情跳转到下一阶段。   好家伙,果然转场转的突飞猛进。   下一个场景里,白夙正站在一座豪华酒店楼下,手机正在跟人通话。   对方的声音是周小福:“啊啊,白宗主,我这儿刚接到余大佬的短信,让我帮他跟你说,他现在正在和我们一起喝酒。”   他似乎听到话筒里街上车水马龙的嘈杂,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他其实在驴你,而你这是要去抓奸了?”   “晚点再抓,万一我比女鬼去的还早,不是很尴尬?”   话筒里沉默片刻。   接下来是孟君寻的声音:“那我们现在过去,应该来得及?”   白夙想了想,让他们也过来了。   主角这边是避免不了的主线,身为配角的他们二人如果各自进入支线,危险系数会很高,不如凑在一起。   找闺蜜一起抓奸,似乎也挺符合逻辑的?   对面二人答应了之后,挂断电话火速赶来。   白夙仰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楼,瞅了下鼻子:“所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如今穿着单薄的家居服,一副被气昏了头,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出来的模样。   上楼直接围观现场,白夙不乐意,也没必要。   但这么等在街上,十分引人侧目,而且还有点冷。   “去隔壁开个房间好了。”格拉西亚建议。   但白夙只是又叹了口气。   主意是好主意,可她没带钱。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第56章 不要乱拍烂片(06) 不是捉奸是仙人……   这种复古港片的基调, 手机支付也还没普及。   总是被迫体验生活的艰辛,白夙叹气。   格拉西亚倒是不慌不忙,他让白夙在此稍等片刻, 不要走动。他隐遁身形离开几分钟,在白夙不耐烦之前就回来了,这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钱夹。   上好的头层牛皮上带着血手印。   “抢劫?”   “嗯, 反正都是这片子里的演员而已,虽然很逼真,但并不是人类吧?”格拉西亚很愉快。   “嗯……”就当是积攒了很久压力的大狗, 去玩了一场全息仿真游戏来过过瘾吧。   毕竟很久很杀人,真是难为他这个凶名在外的老魔鬼了。   就是不知道在影片里,会不会设置额外的警察来抓人。   不过抓也抓不到会隐身的家伙,白夙觉着无所谓。   不过,这个淡定的状态在去开房的时候就荡然无存。   她转场过来,没带钱夹,自然也没有任何证件,只能靠着格拉西亚临时抢来的路人的证件去开房。   格拉西亚的高大俊美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而这些目光都很快落在白夙身上。   带着一个看起来就未成年, 还穿着家居服,不肯提示证件的小姑娘开房。白夙很清楚的听到了那些指指点点和带着玩味恶意的猜测。   “先生,这位……小姐, 她确定已经成年了吗?”前台迟疑着,不肯将房卡递过来。   还是在怀疑格拉西亚犯罪。   白夙的脸立刻红了。   她从手机中调出一些女主之前的毕业照一类,勉强证明了,她是一个能对自己负全责的成年人,前台服务员才带着营业笑容放行。   设定里男主是个有钱人, 他定的房间,高度仅次于总统套房,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一定是很奢华舒服的配置,可以先睡到半夜,让格亚独自警戒,白夙这样想着。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妙。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甜腻的香氛,将门卡放到感应器里之后,亮起粉红色的灯光。   床是圆形的,旁边的开关上标注了可以旋转震动等一系列功能,在床的正上方挂着足够承重的链条。   白夙僵硬的转头,旁边是全透明玻璃墙的浴室,墙壁上挂着一些明显少儿不宜的玩意。   “格亚,刚才服务员肯定跟你说了,这是特色房间吧?”她面无表情的质问。   格拉西亚则是一如既往的坦然:“没办法,这一层只有这样的房间。”   更离谱的就是,在墙壁上,还有调节隔音程度的按钮。   背景不是比较落后有年代感吗,为什么唯独在这玩意上,格外先进啊!   而且真的有人愿意,把自己这样那样的声音公放出去给人听么?   白夙气成了一座活火山。   格拉西亚则带着近似于学术研究的态度,将接收声音的那一栏调高。   果然听到了颇为清晰的直播。   只有一个频道,是从余睿跟闵安娴房间传过来的。   暧昧的喘息,还有闵安娴带着哭腔的请求:“那个……求你,把隔音,隔音功能打开吧?”   回答她的是余睿和先前别无二致的淡定声音:“不行,队友们肯定会开隔壁房间等着支援的,如果他们什么都听不到,怎么可能来得及时。”   格拉西亚看着已经全然呆滞的白夙,轻笑着:“看来是导演的设计,怕情节推动不下去,会死男主。”   白夙面无表情:“这样,那我去浴室静一静,你负责听。”   她刚要去打开水龙头,用流水声遮掩一下,就听到隔壁闵安娴道:“那咱们,去浴室……”   然后隔壁传来流水声,以及激烈玩水声。   白夙默默从浴室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离得太近了,就算开了水龙头,也还是能听到。   格拉西亚看着白夙这手足无措的苦恼模样,笑了笑,他没说什么,可眼神却分明包含了复杂的含义:其实正常人类的话,在你这个年纪,这些应该都习以为常了吧?   白夙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觉着,自己竟然在这种事上被格亚小看了,太憋屈。   这时,如果认真解释“白氏一族本来想苟命就不能搞那么开放”就输了。   她气鼓鼓的往床上一趟。   格拉西亚在床边笑的毫无风度。   笑完了之后,他看着气鼓鼓的少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人类又不是低等生物,至少在享乐方面是这样。享受欢愉和生育后代,早就是泾渭分明的两回事了。”   白夙直接扯了个眼罩带上,懒得看他。   明明是个不近美色的单身老魔,还好些自己很懂的样子。   她可不想去跟这家伙讨论生理和现阶段避孕技术的不完善。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魔鬼的低喃:“你也许可以放心的尝试不同的物种,这样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白夙一下子丢开眼罩坐起来。   然后她发现,格拉西亚根本没靠近她,反而在饶有兴味的研究床头那些只用图标来展现功能的开关。   白夙毫不怀疑这是她的幻听。   “你搞什么鬼?”   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副皮相很勾人,所以开始打歪主意了?   但这就打错算盘了,她白夙绝不会,也绝不能被诱惑,从而交出这份契约中的主导地位。   原本以为格拉西亚是很可靠的,但如今看来,只是之前自己没给他这个机会而已。   她刻意忽略了一个问题——   难道现在自己给他可趁之机了吗?   一人一魔隔着大圆床沉默着,正在这时,白夙的手机响了,倩女幽魂的片尾曲回荡在房间内。   是孟君寻打来的,他跟周小福已经到了,表示要上来。   很明显,这酒店房间他们开不起,决定直接到大佬的房间里挤一挤。   白夙面无表情的同意:“好啊。”   等这两个人进来之后,白夙觉着她是看到了两颗西红柿精。   周小福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打扰……不对,是不是有点惹人误会啊?”   旁边孟君寻强作镇定:“本来就是副本里的副本,你怕什么?”   “怕万一有人在看咱们这个片子的直播啊!”   孟君寻不说话,脸更红了。   白夙则抱着手臂强作镇定:“咱们这边肯定会被剪掉的,镜头都会在隔壁。”   她给了格拉西亚一个眼神:你看,才不是我这个年纪的人类都熟门熟路,这两个不是更废物?   随后,就是从两个人的尴尬,变成了四个人的尴尬。   而打破这局面的,是隔壁的尖叫。   这房间里所有的人类都如蒙大赦,一股脑冲到了隔壁。   扑过去拍门拍了一阵,才有人来开门。   闵安娴裹着浴巾,明显才哭过。   这时候也就没人深究到底是因为什么哭了。   越过她,就看到里头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鬼,正倒挂在天花板上,长发缝隙里露出一张被泡的肿胀发白的脸,她张牙舞爪的要扑过来……   抓闵安娴。   “余睿!救我啊!”闵安娴一个矮身,勉强躲过,但也被女鬼拽掉了好几根头发。   门口几人立刻让开。   女鬼刚要追着闵安娴到走廊,就被身后的余睿用床单当鞭子挡了一下。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男人出轨这件事,搞定男人比搞定小三更重要,转头去跟余睿厮打。   孟君寻立刻加入战局。   白夙则很自觉的退后两步,跟周小福一起在门口看热闹。   抓鬼嘛,还是要抓活的,明显是孟君寻这个锦尚观的青年修士更专业。   惊魂未定的闵安娴则是偷偷看了白夙好几眼。   说是偷偷,其实也很明显。   但白夙就当看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问:“你不上去帮忙吗?”   白夙瞥着她,知道她能力强,就觉着她理应多出力,这样的人实在欠教育。   “不去,这不是捉奸,是仙人跳。现在余睿T的很稳,可我要是进去,引发女鬼的混乱怎么办?是人抓鬼奸,还是鬼抓人奸?她要是突然意识到,她也是插足的那个,小丑竟是她自己,羞愧难当跑了怎么办?”   白夙觉着,也许格亚的激励疗法起效了,她在怼人的时候,社恐真的有所减轻。   闵安娴被这一连串的反问砸懵了,没敢继续说话。   为了拉拢大佬,献身也在所不惜,当然不能三言两语就得罪了另一个大佬。   特别是眼前这个大佬,竟然在一开始还隐藏了实力!   在她看来,白夙本身只是跟余睿的实力不相上下,可她带在身边的使魔,能力强到系统无法评估。   于是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您说得对,确实不该去。”   白夙看着她的神情,怎么都觉着别扭。   就好像是……小三见了正房?   啧,真膈应。   屋内的战斗倒是很快就结束了,孟君寻来到电影里,终于操起了老本行,去买了黄纸朱砂,画了许多符纸。   非常舒坦的全都生效了。   余睿牵制着女鬼的同时,孟君寻绕后,将她的四肢和天灵盖,都贴了符咒,如今这女鬼木偶一样,动弹不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第57章 不要乱拍烂片(07) 演技拉胯……   孟君寻将摔在地上的扶起来, 小心翼翼的将她头上糊了一整张脸的符纸揭开一小半。   “能平心静气的跟我们说说,要怎么完成你的心愿,送你去投胎吗?”   他懒得装模作样的演戏, 去问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来作祟了,直奔主题。   女鬼僵硬的点了点头。   这时周小福插了一句话:“能不能让她变个样子,这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这张泡水馒头一样的脸, 确实很有碍观瞻。   其他人都对此适应良好,只有周小福,看多一眼就觉着要做噩梦。   果然相比于灵异挂, 他还是更能接受怪物那种一看就不是人的东西,至少没有这种多看一眼,都会加深恐怖谷效应的鬼魂,来的回味悠长。   孟君寻见他是真的怕的站不直了,就当真贴心的照着问了女鬼一次,女鬼又点头了。   不过女鬼想要变化容貌,就得把头上的符咒摘了。   孟君寻艺高人胆大,觉着四肢固定了就行, 将头上的符咒一摘, 女鬼果然变脸成了个清秀佳人。   然后就是讲故事环节。   而这个故事,非常电影化,全程是用看的, 估计是觉着这片子已经烂到不能更烂,如果连回忆杀都是长达半个小时的口述,观众们会困得打瞌睡。   回忆杀里头还有余睿友情出镜。   跟一个电影里头已经变了鬼的npc交流,他仍旧很入戏,该亲热的时候亲热, 该渣的时候就很渣。   如果换了是白夙参演,她肯定不配合,但别人要配合,她也管不了。   不出所料,一段暧昧艳情的浮光掠影之后,女人发现自己是个备胎炮友,想不开投水自尽了。   这之后,她被人给救了上来。   救她的人带她去打出租车,当时女子衣服很薄,就算套了恩人的外套,依旧春光外漏,出租车司机起了邪念,先是打死了她的恩人,又把她给先x后杀,再度抛尸到水库里。   水库下游是汪洋大海,尸体肯定是找不到了,孟君寻答应给她做水陆道场超度。   女鬼没什么反应。   她表示自己的尸体无所谓,只他们可以找到恩人的尸体,将他好好安葬,并且给她报仇。   说到这儿,似乎主线任务很清晰了,但白夙却觉着不对。   “那个杀你的,真的是出租司机吗?”   “所以你没杀过出租车司机?”   这是白夙和余睿同时问的。   女鬼迷茫了一瞬,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杀过。   而且还很多,多到以她如今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本不记得有多少个。   周小福到这时才敢说话:“这就对上了!我手头的工作,就是去调查追踪,关于最近出租车司机被劫持杀害的案件,最近想打车都不好打了,好多司机不敢夜里出来工作。”   白夙听了周小福的话,又看向女鬼:“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出租车上,没什么可疑之处吗?那个凶手,真的是司机?”   女鬼还是很迷茫,临死前的记忆就是很模糊的。这倒不能说是导演强行卖关子,一个不够坚强的姑娘,刚为情自杀,被救回来又遭遇危险,哪里会记得太多细节。   但白夙不打算放过她:“还是想死后的事吧,你一共杀了多少个司机?”   女鬼先是迷茫,然后开始查数:“一个,两个……”   然后,她突然面色狰狞,一张脸迅速回到了被泡发的尸体状态,狰狞的流出两行黑泪:“你凭什么管我,就凭你爸更有钱?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一努力回忆过去,就想起了更多不开心的往事,又开始发狂。   这就很强行,很剧情杀,总之就是要藏着,不把真相抖出来。   她四肢上还贴着符咒,可是突然张大了嘴,就好像蜕皮一样,从原本的身体中,钻出来一个新的女鬼。   再打一次就是自取其辱,所以在格外惊悚的挣脱之后,她跑了,跑得干净利落,只是跑之前扬起许多腥臭发黑的水滴。   这些水滴粘在人身上,立刻渗进皮肤,变的干涸,留下一个可疑的,擦不掉的黑色印记。   这大概是一个,会让人不论躲到哪里都会被鬼魂追上的诅咒。   女鬼的意思很明显:我打不过你们一群,我还打不过一个么?你们又不是连体婴,总有落单的时候!   这印记唯独白夙身上没有。   这铺天盖地的水花扬过来,运气再好,也找不到个可以避开的间隙,是格拉西亚抱起她转了个圈,将大部分的污水都挡掉了。   他的体质,当然不会被鬼魂诅咒,扬在他身上的水,都瞬间蒸发,如同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瞬间消失殆尽。   众人:……有使魔了不起咯?   然后,白夙又一次看到提词板上,显示她偏离主线。   她担心又被强行转场,还没从格拉西亚手臂底下钻出来,就匆忙发言:“我怀疑,之前是有连环杀人犯,冒充出租车司机,正好杀了这个女鬼跟她恩人。之后这人一定也在作案,周小福报道里那些死的古怪的司机,不光是死在女鬼手里,还有一大半是这个凶手作的案!”   白星怜所料不差,她话音刚落,画面就再次跳转了。   这一回,是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包臀吊带裙子,走在略显僻静的街上。   偶然经过某个能当镜子用的玻璃门,随便一照,她发现自己此刻才比较像女鬼。   提词板上显示,女主这时候要以身为饵,钓出杀人魔,还死者一个安宁。   白夙:……不是,这不该是警察的活吗!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大腿内,似乎有点东西硌得慌。   有枪。   警察竟是我自己。   这倒是说得通了,之前咄咄逼鬼的要供词,还有拼命把事件往刑事案件上靠拢,感觉是导演根据她之前的表现,强行安插的设定。   这位幕后“导演”,想来对毫不认真的垃圾演员,以及崩坏到极点的剧情,已经失望透顶了。   然后的剧情就很简单了。   白夙在街边钓鱼,时不时抬手打车,但大部分司机不仅不停车,反而一脚油门逃的飞快。   看起来单薄,可独自一人在街边就显得大胆到突兀的姑娘,只会吸引艺高人胆大的变态。   这样的变态,是在快天亮的时候拉白夙上车的,走上了一条,绝对没法到达目的地的路。   白夙听着耳朵里的呼叫说她偏离包围圈,也不言语。   片刻之后,这人的车就坏了,他不得已下去修。   白夙很自然的在副驾驶的储物箱内,看到了沾血的锤子,然后反杀,抓人,一气呵成。   嗯,她的好运果然哪怕到了这影片内,也还是有效的。   找出了所有死者的尸体后,在那个女鬼的葬礼上,以男女主分手为结局。   最后一个镜头,是打到车的女主,在上车收伞时,手臂上露出一个从未有人看过的血色图案。   白夙面无表情的将图案遮住,默默看了一眼马路另一边的,余睿和他的“新情人”闵安娴。   随后,她身边有一个黑色人形凝结,随着一声惨叫,无限放大的后视镜,被带着那个血色图案的胳膊挡住,喷了一镜头的血。   影片到此戛然而止。   众人眼前一黑,一眨眼时间,就回到了放映厅内。   他们自己还是穿着之前的那身衣服,屏幕上,粤语的片尾曲悠远绵长,黑色的演职人员表滚动过去。   周小福眨眨眼。   他觉着,这一场电影,没想象中刺激,甚至能大言不惭的说,他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这是好事,至少不危险。   “结尾那块儿,倒是很常见的,为第二部 做准备,暗示女主角有暗藏身份,已经黑化了。”他语气中甚至还有一丝意犹未尽。   “不过,说是生活物资都只能从电影里拿,可都在哪儿呢?”   白夙也没看到。   她就连衣服都还是进电影之前的那一身,一如格拉西亚的推测,她们大概只是在精神世界中演了一场电影。   除了使魔这种跟她灵魂有交融的bug,还有羽衣那种她想丢都丢不掉的bug,其他东西也带不进去。   如今更是没带出来什么,包括影片最后,她穿着的那一身衣服。   战损倒是都带出来了,她没有,不过孟君寻和余睿在跟女鬼打斗时,多少有些擦伤,此刻就露在手臂脖子上。   片尾曲放完之后,就见屏幕并没暗下去,各项数值滚动跳跃,最终确定下来。   缺点:情节稀碎,结构垃圾,没有高潮,演技拉胯。   优点:颜值养眼,打戏流畅。   综合评定:勉强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B级片,演员获得50%的成就奖励。   接下来,就看到大屏幕下方,伸出了一条传送带。   大概是曾经因为传送带而经历过危险,余光里的闵安娴突然就一个后空翻……   躲到了余睿身后。   余睿露出个微妙的无奈表情,但是没拒绝。   再之后,传送带上出现了几个箱子,分别写着几人的名字,都是指纹识别,打开之后,里头出现了一些东西。   白夙的箱子里,有一袋面包干和香肠,估计是当警察在盯梢时随手买的。   另外,一把枪和两个弹夹,另外还有她去当诱饵时,穿过的红裙子。   再看旁边,余睿的箱子里有他葬礼时穿的西装,还有一些糖果和常备药。   隐约记得电影里的男主是个医生,他拿到这些东西,可见运气很差。   明明挺爱演的,大约是被其他人牵连了。   食物是每个人都有,具体看影片结束时拥有什么,其余则根据身份工作来安排。   周小福拿到的食物,只有一盒巧克力豆。他欲哭无泪的看着手里的照相机:“这玩意儿如果带到现实里或许还能用用,但只能在这个位面留着,当砖头砸人吗?”   白夙沉默,这人到底运气算好还是不好,她真有点看不懂了。 第58章 不要乱拍烂片(08) 人类的悲喜并不……   孟君寻打开他的箱子之后, 对着那一叠符咒陷入了沉思。   白夙凑过去看:“这些,在这个世界可以用吗?”   孟君寻点头:“应该是可以的。”   现实里的符篆到了游戏副本里会失效,电影里给的奖励不会。可带不回真正的现实, 就没办法带入下一局游戏。   甚至连下一场电影都带不进去,毫无用处。   “先下楼去吧。”余睿已经拎起箱子,走出了这个放映厅。   果然,在经历过一次影片之后, 阻挡旅行者们的空气墙消失了。   白夙先去了商城一圈,然后意识到那些奇怪玩意的意义了:道具回收。   虽然回收的价格只有同类物品售价的三分之一,可换了代币回来, 就能买其他东西。   在毫无出产的外界环境中,最要紧的就是水跟实物。   白夙自己带了不少食物,但她不知道一个B级副本,会把人在里头圈多久。于是她毫不客气的把衣服和枪都卖了,换了帐篷和不少食物,顺便点了份炸鸡可乐套餐。   枪支比较值钱,而代币仅限当次使用,在离开商城之后就会清空, 于是她很阔绰的给在场每个人都换了一份。   等其他人也消费完毕, 再从商场下来,就看到在开阔的大厅中,有许多挂在墙壁上的屏幕, 其中一个已经黑下来的,显示《猛鬼出租车》播放完毕,近期不会重播。   太烂了,没有什么重播的意义,之前似乎也没什么人在看, 地上都没有水瓶子瓜子皮。   不远处的令一部片子则很火爆,引了大厅内至少半数人在围观,甚至包括了先前被余睿教训过的那对夫妇。   那个男的鼻青脸肿,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几根,也没碍着他看片的激动。   大概是打的不够重。   白夙眼尖的在屏幕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大多数旅行者所选择的群像剧,拍摄的不顺利。   一行人都抱着炸鸡桶,去围观同伴们的状况。   那个黑皮壮汉前一秒还激动的嚷嚷:“活该!死得好!接下来你女朋友也要被五马分尸陪你了!”   后一秒,他就被人踢了后脑勺一脚。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很眼熟的少女,抱着垃圾食品,正坐在一个男子肩头。   她手里的可乐杯外壁挂着水珠,汇聚下来一滴滴落在男人头上。   “抱歉哦,不小心踢到你了。”   男人当然认得出,她也是这些外来者一伙的,哪里敢惹,牵着他怀孕的妻子就溜了。   于是格拉西亚往前一步,补了空位,让白夙的观影体验又有了点提升。   “当初打人的只有余睿,干嘛迁怒别人。”她嘟囔一句之后,专心看向屏幕。   如今屏幕上的状况,可谓非常惨烈。   好巧不巧,他们选的这部影片,是一进去就被迫分开,之后都很难再相遇的类型。   身份分别是考古学者、盗墓者、误入鬼城的旅行团。   在这儿,他们要一边提防被npc灭口和抢夺生存物资,一边躲避鬼城中防不胜防的幽魂跟活尸,在迷宫一样的城市里寻找着出路。   每一次转镜头,都能看到一些演员对着同伴的尸体痛哭失声。   死亡来的迅猛而密集。   “恐怕已经死了一小半了。”格拉西亚说。   白夙面对着血肉横飞的画面,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炸鸡。   真香。   虽然演员死的很多,但大部分是原住民。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白夙实在同情不起来他们。都是很有经验的人了,还去演群像片,赌自己会被导演忽略,平安混完一整场电影,纯粹自己作死。   能混到B级末日的,除了那个特别倒霉的新人之外,别人都有两把刷子。   电影的终结,是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整座鬼城的水道,都被染成了红色。血液渗透下去,视角变为远景俯瞰,就此能看到,那一条条红色的水道,组成了一个繁复诡谲的图案。   图案画完,机关就被触发,从而打开了生路。经过一轮紧张刺激的追逐战,幸存者们中的一部分,从短暂开启的城门中逃了出去。   这部片子被定性为伏笔精彩,情节充实,血肉横飞,处处充满了人性拷问,值得反复回味的A级影片。   闵安娴的队友们都还活着,她面露纠结,不知道该去迎接他们一下,还是跟定大佬不撒手。最终,是余睿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才下定决心上楼去寻人。   其他人都没去。   刚出这部片子的旅行者们,精神状况一定不稳定,保不齐就会因为嫉妒这些没精力生死搏杀的几人,而生出恶意。   就连孟君寻在纠结许久之后,也没上楼,反而左顾右盼,找了个看起来比较面善,也对生面孔没防备的人。   孟君寻给了他一点好处,问明了影片机制跟幸存者们的规则。   果然,先前的孕妇虽然不敢说谎,也是避重就轻的,把一些不下楼就绝对无法验证的事忽略了。   就比如说当地土著们的生活。   “在影院外头,划分了三个帮派,愿意交保护费呢,就有老大罩着。这样啊,你进电影的时候,财产不会被抢,你的人也不会被欺负。如果不愿意交,就自己离着人群远远的支个帐篷混日子,这样的人,一般活不久。”   而上交的东西,枪械子弹都是抢手货,等于充年费会员,所以这些当大哥的,实力都越来越丰厚。   他扫视了眼前的几人,虽然刚从楼上下来,但都神采奕奕,也没带伤,便搓着手笑:“不过你们应该挺厉害的哈,那自己成立个小团体,也不错。”   孟君寻追问:“这些帮派大哥,他们就不需要去影片里卖命求生了,只需要吃别人上交的贡品就行?”   “偶尔还是会去的,为了不让影院倒闭嘛,你们懂得。”男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影院倒闭只有一个原因:长期拍不出高水准的恐怖片。   众所周知,恐怖片越刺激,越险象环生,甚至要适当的死几个主角组,那才算精彩。   所以这些当老大的,如果发现影城多日都拍不出A级或以上的片子,也会去以身犯险。   否则真被分配去别的区域,自己现在的地位和优势可就全都没了。   在男人看来,这一批旅行者就是因为影院倒闭,被强行分配到新区域来的人嘛。   什么异世界来的,演电影演魔怔了?谁信呀!   孟君寻猜测,或许《末日游戏》给出的任务,是想让旅行者们来打破这种统治和剥削也说不定。   余睿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你可以去试试。”   孟君寻根本不搭理他,转头看周小福。周小福挠着脸颊下意识找白夙,没找着,白夙又隐身了。   交涉到后来,她觉着自己在场也没用,隐身去旁边摸鱼戳手机。   在导航里输入任务目标,没有用。   不是搜不出来,而是搜出来的地点,就是这栋大型影院,以及它的辐射范围。   而旅行者们的活动范围一共也就这么大,等于没给答案。   想找个反驳孟君寻的确切证据都没有。   格拉西亚则将手机从她的手里抽了出去:“没必要对着它继续烦恼了,这局游戏里,它的力量减弱了。”   小巧的手机在他掌中被暗灭,又塞回了白夙胸前的口袋里。   这一次,白夙为了能随时适应各种温度,里层穿了背带裤,外边套着长外套,如今长外套早就脱掉了,背带裤唯一的口袋就在胸前。   蓝裤子白口袋,活像个哆啦A梦。   白夙想了想,如果是这样,那《末日系统》似乎真的不是在用旅行者们取乐,而是在寻求帮助,让他们在系统力所不及的方面做些什么。   “难道孟君寻的思路是对的?《末日游戏》的主导者,其实是想让我们这些旅行者,去撼动原有的规则?”   只不过,需要撼动的,不是人类自己后天构建出的社会规则,而是造成末日的根本规则。   D级和C级末日,其实并不需要旅行者们来撼动,系统的影响足够大,而且末日本身造成的灾害不够致命。   那些世界,在经历过灭亡之后,会自行进化,重焕新生。   龙头村的副本里,新世界的亚当夏娃已经出现了,第一个末日那些变异生物,早晚也会进化,或者消亡。   而她先前在旅行者论坛上,看过的前人经验,也表示大部分低级末日并非全无生机。   变化从B级末日开始,系统力量不足。   如果放任下去,只会以人类全部死去,所有影院倒闭,回归虚无为终结。   想到这儿,白夙咋舌:“如果真是这样,那系统跟那个圣父还挺配的。”   格拉西亚没回答。   白夙不耐烦的抬手,掐了他一把。   每次用手肘去怼都挺疼的,今天鬼使神差的想换个方式。   下意识捏上去之后,才想起今日少儿不宜的画面看太多,这行为似乎容易被误会?   格拉西亚还没说什么,白夙的脸就红了。   她打算把这一页悄无声息的翻过去:“所以让孟君寻自己试试吧,咱们去找别的方式,双管齐下,找刷分的途径也能更快些。”   格拉西亚“嗯”了一声:“虽然大约是没法实现的,但我很想看《末日游戏》的创立者,跟造成末日的家伙见面,肯定是一幕绝佳的滑稽戏。”   他很顺手的接过白夙已经吃空了的爆米花桶,同时问了一句:“那么,手感好吗?” 第59章 不要乱拍烂片(09) 服务员……   白夙听到这一句, 脸瞬间红透了。   她扭头,用蓬松的长发将耳朵都遮住了。   但是没用,从头发缝隙之中, 看到的白皙脖颈上,此刻也泛着粉红。   她现在整个人似乎都被蒸熟了,就没一块不是在发烫的。   最尴尬的是,因为被问到, 她还真的一瞬间认真的回忆了一下。   那手感确实很好,比人类的肌肉组织更坚硬一点,就仿佛在薄薄的那一层皮肤之下就是肌肉纤维, 几乎不存在什么脂肪,线条很流畅,温度也比普通人更高。   总是让白夙莫名想起,从前看过的赛级杜宾犬。   嗯,他的原型也是黑色的巨犬,逻辑没问题。   等回过神来,白夙觉着自己脑子里,过了太多不该在《末日游戏》这么严肃紧张的氛围中应当分神去想的画面。   不过还没来得及恼羞成怒发脾气, 她就听到了脚步声。   从群像剧里生还的旅行者们, 已经从商场那一层下来了。   一清点数量,发现之前在影片里看的混战还是不够全面。进入群像剧的二十多人里,足足死了十个, 如今只剩十七人。   唯一的新人没活下来,老手也损失惨重。   他们当时被丢进游戏里,多半都跟自己的队友拆伙,出现在不同阵营,直到影片结束都没见面。   或者, 再会面时,只见到残缺不全的尸体,不如不见。   他们身上多半有惨烈的伤痕,神色木然。   进入《末日游戏》时,大概率能和队友一同行动,而这恐怖片随机乱丢,杀了他们个措不及防。   周小福小心翼翼的拽了一下闵安娴:“你问他们了没,那些在电影里死了的人,怎么样了?”   毕竟他经历的这一场□□逸了,没人死,自然不知道,死在影片中的人,尸体和随身携带的东西会被如何。   虽然很不应该,可人都死了,含泪舔包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事嘛!   闵安娴早就问过了。   “消失了,连点念想都不剩。”她低声说了一句,没敢再多讨论。   她的两个队友运气不错,是被丢到同一阵营,相互扶持着活到最后。   大部分人都痛失亲友,如今情绪很不稳定,她可不想因为“炫耀”被仇视。   一般的副本,基本是从安全到困难循序渐进,被步步紧逼着全程都紧绷神经,根本没有时间发泄情绪。   快乐还是悲伤,都只会是回归现实之后再宣泄。   可这个世界形成了套娃副本,如今他们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心态立刻就崩了。   一个旅行者看着面前的几人,看他们都神色如常的样子,喃喃问了一句:“你们,是只损失了一个人?”   余睿推了下眼镜:“一个人也没损失。”   他看向白夙的方向。   方才白夙就是在这儿隐身的,之后就没挪动过。   白夙感慨于这人的直觉如此之准,解除了隐身,对这边点了点头。   那个问话的旅行者眼中突然闪现过一丝癫狂:“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人少的电影更容易,而人多的就很危险,结果却让我们去蹚雷?!”   余睿冷冷瞥了他一眼:“小规模电影和群像剧,光是这两点不够你认清危险程度吗?”   最开始,他作为一个实力过硬的领导者身份,这种说一不二的冷酷态度,会让人觉着可靠。   如今这样毫无同理心的样子,让其余旅行者,明显生出了憎恶和戒备。   气氛一时有些冷。   闵安娴左顾右盼,悄悄拽着一个同伴耳语了一句。   那同伴哑着嗓子干笑两声:“群像剧最后肯定会有人生还,但途中也一定有人死。小规模影片,运气好全员生还he,运气不好就是死神来了,不论怎么努力都活不下来。”   众人都沉默了。   对于老手来说,与其赌运气,还是靠实力在类似吃鸡的模式中争决赛圈名额,更实际一些。   就算有人出声提醒,除了那个新人之外,其他人多半权衡过利弊,最终还是会选群像剧,没区别。   除了嫉妒这五人组运气过于好之外,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冲突虽然避免了,可再也回不去刚进游戏时的团结。   余睿主动疏远人群,独自走向一边,闵安娴左顾右盼,跟了上去。   其他人多半需要休息,他们原地坐下,交流信息,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白夙坐在人群最外围,安静的如同花瓶。   她这样的姑娘,当花瓶也没人会提出意见,特别是这个花瓶身边,还有个存在感特别强的护花使者。   有人对这五人组描述的影片过程不太相信,还特意去单独点播了片子回放,看完之后一脸无奈,觉着浪费了自己两个小时的人生。   平庸又无趣,感情戏倒是挺狗血,点缀了不少香艳镜头,让人意犹未尽。   当然,影片也加强了白夙的威慑力。   能被影片化为幕后黑手,第二季的boss,哪怕是被人控制着的使魔,也不好得罪。   万一发狂主人控制不住,又万一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其实坏心眼很多呢?   外头天彻底黑了下来,影院的霓虹灯亮起,透过窗子,晃的旅行者们脸上五彩纷呈。   有人探头往广场上看。   那里也有路灯,不少土著居民聚在路灯下聊天,支炉子做饭,气氛很热闹。   旅行者们有些心动,他们纷纷表示,赞同孟君寻的看法。   主要还是找个理由不去恐怖片里寻找线索,太折磨人了。   他们要去轰轰烈烈的搞定原著居民,这种极端环境下形成的,互相剥削的,近乎奴隶制的生活方式。   白夙当然不去。   麻痹自己是没用的,一个据点的人类生活方式怎么变,都无法成为改变规则的火种,如果她的思路对,那一定还是要从这影院本身入手。   逆着三三两两搀扶着从放映厅内出来的演员们,白夙再次来到顶层。   她要找点麻烦。   影城的售票检票都可以自动化,可失物招领,总不能了吧?   她之前脱下的外套,当时可留在了放映厅内呢!   回到今日演过一场烂片的放映厅前,先前《猛鬼出租车》的海报已经消失,灯箱上只有“敬请期待”四个大字。   红底黑字,刺眼又不祥。   门被奇异的力量固定死了,打不开。   “刚才他们问出来过,影片刷新是有限制的,没人去过的片子,会存在相当长时间,至少半个月才会被换掉,而有人经历过的当天就不会再开放,过了零点刷新。”   比一般的电影院更替速度慢很多,但仍旧没有给演员们找回失物的机会。   外套肯定不在里边了。   白夙在安静的,每一步都会踩出回音的影院长廊里来回踱步。   外边天黑了,路灯的光照不到这么高的楼层,声控灯不是很灵敏,忽明忽暗。   白夙在放映厅门口徘徊了很久,没发现什么人或者不是人的东西出入,格拉西亚也同样没感受到。   她不等了,转头去了无人的售票大厅。   不需要售票,也没法买爆米花可乐,服务台仍旧装模作样的存在。   白夙没到找服务员,很不客气的矮身钻进了前台。   里边还算干净,从没使用过的意见簿上竟然都只有很薄的一层浅尘。   白夙决定,在上头写投诉,说她丢了东西找不回来。   刚一落笔,走廊尽头传来了骨碌碌的声音。   还有很轻的脚步声。   格拉西亚伸手,直接抱起她的腋下,将人从锁死的前台小门上方抱了出来。   片刻之后,走廊尽头出现了一辆小推车。   这影院里常见的,回收3D眼镜和遗落物品专用的那种车。   推着车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夙。   白夙开始在《末日游戏》里讨生活之后,就没见过几个面色不惨白的人。   只是面前这个,不仅面色不好看,还瘦的过分,皮肤蜡黄,眼窝和两颊都凹陷进去,如同一具形容枯槁的干尸。   他穿着偏瘦的红色西装,领边袖口都有很夸张的金线蕾丝,最传统的影院工作服,只是在领口和袖口之内,好似还有可疑的黑色痕迹。   灯光太暗了,看不清。   车很破而且很空,白夙凑过去就看到,自己的衣服放在满是灰尘的袋子中,立刻皱眉:“怎么搞这么脏?”   她抬头,气鼓鼓的质问眼前的工作人员。   似乎就连让她伸手进去将衣服捞出来,都太为难人。   那工作人员眼珠缓缓往下挪动,滞涩的弯腰去拿衣服。   这次白夙终于看清了,在他的脖子上,是一整圈缝合线,线迹上下的肤色不同。   僵尸?生化人?这什么情况,能沟通么?   白夙转头看向格拉西亚,高大的魔鬼只是摇头。   白夙皱眉。   就算有契约,能共享一定感觉和心境,可她真做不到读心。   “什么都感受不到?”   听到她问,格拉西亚这才俯身,在她耳旁轻声回答:“没有灵魂。”   白夙只觉着耳朵痒的厉害,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耳垂肯定又不争气的红了。   她自己揉了一下之后,嗔怪道:“那你好好说不就行了,干嘛搞这么……”   暧昧。   格拉西亚很无辜的一耸肩:“我以为你刚才只使了眼神,没开口问我,就是不想我发出声音呢。” 第60章 不要乱拍烂片(10) “打扰了,你们……   明知道格拉西亚就是故意曲解, 偏偏白夙没什么理由反驳,而且如今也不是个适合拌嘴的场合。   而那个全身都透着僵硬的服务员,已经将衣服捞了起来, 怼到了白夙面前,大约是示意她接着。   推车虽然很破,但脏的是外侧,里头其实很干净, 衣服上也没沾污渍。   白夙其实没有理由再刁难对方,但她想了想,还是冷哼一声:“这什么态度?”   对面没动。   白夙觉着, 或许为难一个行尸不会有作用,转头示意格亚去将衣服接过来,然后就见服务员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眼珠子开始在眼眶中飞快的转动。   眼球转到180°的时候,只有粉红色的视神经对着外侧,仿佛两个肉瘤子,凹凸不平的在眼眶上卡住。   很明显, 驱动他行动的程序, 在对待卡壳机器时,异常粗暴。   那两颗眼球似乎被人大力拨动,摩擦出不少血沫, 这才转回去。   错乱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眼睛终于可以眯起来了。   同时,唇角僵硬的往上勾。   最劣质的仿真机器人都比他的表情令人舒服:只有两侧嘴角向上,中心则纹丝不动,笑成了个V字型。   实在是太丑了。   而这张扭曲到了极点的V型的嘴, 艰难开口说话了:“我们下次,会注意的,会给演员和观众们,更好的体验。”   白夙点了点头。   格拉西亚接过衣服之后,机器人推着车往回走。   “等等。”白夙又喊他。   那人停下,又用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方式扭头看她。   白夙平常其实不怎么给人添麻烦,此刻面对一个怪异的玩意儿,也很难刁蛮的找茬。   “那个!如果还有体验不好的地方,能反馈么……”   她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社恐好了,根本没有!   还好,对面比她更抗拒说话,只是机械的点头。   “可没有意见反馈簿。”白夙弱声弱气。   其实是有的,不过放在前台后头没摆出来,白夙就当自己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没进去偷看过。   那服务员又宕机了一会儿,最后道:“会改进的。”   说完就推着车回了那条小走廊。   走廊很窄,里头两个小门,一边是卫生间,另一边则是员工室。   服务员当然是进了员工室。   白夙决定去卫生间转一圈。   卫生间里灯光明亮,还摆着香薰,水池和地面都干净的很,得每天打扫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白夙愉快的享受了一下副本里难得的现代化设施,正在用烘干机吹手,就听到了脚步声。   很轻,跟刚才那个员工差不多。   没人找他,他怎么还要出来?   白夙心内疑惑——   她当然是打算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在这儿多逗留一阵,不过没做招惹员工出来监督的事吧!上个厕所他也管?   为了看他究竟要做什么,白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眼线笔和一支唇膏,在镜子前磨蹭起来。   她平常对于化妆改变风格,还是挺有一套的,只是在副本里无人欣赏,连镜子都少有时间照,也就懒的搞。   这两样东西还是之前忘在口袋里始终没掏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她的幸运,总是体现在这种地方,就连她自己都觉着有点儿浪费。   磨蹭了一会儿之后,脚步声靠近。   白夙刚好可以在镜中看到他。   不看还好,一看,好悬手抖将眼线花到太阳穴。   很明显,进来的还是先前那个服务员。   只是他……   不,应该说是她,在身前围了个围裙,又带上了带发髻的假发,手里推着卫生车,正要往卫生间进来。   看来是要做清扫工作。   其实“她”这装扮还挺走心,如果不是白夙先前看过这张脸男装的样子,就这么枯瘦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还真是分辨不出性别来。   白夙还是有点受不了,她匆匆补完了口红之后,去找门外的格亚,让他给自己拍个隐身buff,然后才靠着墙,没好气的问他:“你刚才看到员工室内部了吗?”   既然都没去提醒她,有个男扮女装的拼接人过去了,总得有点收获吧!   格拉西亚却说根本没看见。   “员工室是双层门。”   从里头出来,进入两道门之间,就会显将内门关上,才会打开外门,隔绝了一切的尾随和偷窥的可能性。   白夙叹了口气。   果然,到了B级副本,找寻真相就没那么容易了,明知道员工室里肯定有点问题,却根本没法去探索。   也不知道强行突破,会不会引发什么不良后果。   格拉西亚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虽然看不到,不过我能感受到,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里边死亡的气息非常浓烈。”   白夙原本都意兴阑珊了,这才又打起精神:“早说嘛,里边是有很多尸体?”   格拉西亚则表示这他不能确定,员工室双层门的隔绝,不光是物理层面上。   只有一瞬间,感受到的不多,那就再多感受一瞬间好了。   蹲守一阵之后,服务员回来了   。   白夙这一次隐着身,也就不怕被发现。   她凑近观察,想试着从门缝里找到些端疑。   服务员甚至不需要掏钥匙,只握住了门把手,就听到门锁里一声轻响,自动打开了。   中层空间除了头顶有一盏小灯,什么都不存在。   一点操作空间都不给旅行者们留。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服务员关上外门的瞬间,有几根头发差一点夹在门缝里,白夙看到他抬手拢了一下。   就这一下,那层假发串了位置,露出一块鲜血淋漓的组织,同时,混杂着略微变质的油脂,那种特殊刺鼻恶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哪里是假发,分明就是从人头上活生生扒下来的一整块头皮。   白夙觉着十分恶心,战术后仰。   还好这门关上之后,不管有什么气味,都不会散逸出来。   根本不需要魔鬼的感知力,换了谁都能感受到死亡的恶臭。   片刻之后,白夙有样学样去握门把手,冰冷冷的金属毫无反应。   换了格拉西亚来试,也同样没效果。   果然只能识别从里头出来的人。   “回去吧,今天不盯梢了,没有工作他应该不会出来。”白夙打了个哈欠。   急不得,还是先出去吹吹风。   虽然分明没有,但她潜意识里总觉着自己身上沾了臭气,不自在。   之前每一次上下楼都为了不被困住而走楼梯,这一次白夙打算坐电梯试试。   到了晚上,在影院内的好几部电梯暂时关闭,唯一还开着的,是角落里电梯间的一部。   瞬间就到了一楼,只是电梯门自动打开时,她却没出去。   电梯间的铁门后,有可疑的声音传来。   “之前不是刚刚……怎么还……”   “电影里的都是假的,现在是真的,怎么,不想要?”   ……不是吧不是吧,还真有人仗着影院里没监控找刺激?再说,他们能确定这地方真的没监控吗!   电梯间出去只有一扇门,现在开门或许只是尴尬,再过几秒怕是就要打马赛克。   “要不,咱们,直接坐电梯回楼上然后绕楼梯……”   她正这么说着,格拉西亚已经将门踢开了。   外头声控灯亮起,白夙看到闵安娴衣衫不整,整个人都被圈在墙角,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哭过还是流了汗,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的睁不开眼。   而与之相对,余睿则是好整以暇,连西装扣子都没解开。   至于西装以下,白夙没看。   没眼看。   她迅速移开目光:“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罢,她侧身紧贴着另一面墙溜了过去。   格拉西亚则是很从容的跟在她身后,对方才那人类的亲密运动不屑一顾。   直到走的很远,白夙才长舒一口气。   “你刚才干嘛踢门!绕开,或者隐身悄悄从旁边过去不就行了吗?”   格拉西亚低头看她:“怎么可能,余睿那么警觉的人,电梯间有人下来,他一定会发现,事办到一半的人类突然对着空气打拳,这画面你想看?”   白夙一张小脸垮着。   是没看到,但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说白了,就是想让余睿出个丑,以后少来她面前撩骚嘛,只不过她觉着,以余睿厚脸皮的程度,可能不会很在乎。   走出大楼之后,没有感受到晚风,不过空气质量不错,还弥漫着让人食指大动的烧烤味。   白夙顺着味道就来到了旅行者们的小营地。   路上,听其他旅行者说起,当地土著一共分成了三个帮派,这些帮派的老大,都积攒了许多上供来的武器。   贸然撼动他们的地位不容易,他们打算先围观一阵,伺机而动。   那部群像片拿到了好评价,有100%的奖励,在剧情前半段,进入鬼城的路上遗失的一些补给,以及打猎得来的新鲜肉类都带出来了。   白夙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然后就见孟君寻招手,叫她过去一起吃宵夜。   白夙盛情难却,坐下之后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也分到肉了?”   他可没去鬼城那部片子。   孟君寻笑笑:“是别人分给我的。”   白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们混的不错嘛。”   一想到这人素来十分圣父,爱往身上揽责任,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只要他们别是打算用这点好处收买人就行。”   孟君寻笑了笑:“怎么会,是他们怕我给他们安排危险的工作,这才送的。”   这是圣父该说的话吗? 第61章 不要乱拍烂片(11) 是谁干的?……   白夙愣了一下, 还没做出反应,格拉西亚已经很自然的坐到了她和孟君寻之间。   顺便从孟君寻手里接过两根刚放到火上的肉串。   说是抢过去的也行。   “他手艺好,让他烤吧。”白夙这样打了个圆场。   方才那一点不和谐自然而然被揭过。   孟君寻倒是不在乎谁烤肉, 他只是不太自在。   杀气重的让人不舒服的魔鬼坐在身边,对活人来书,很难受的。   白夙似乎不在意?   孟君寻犹豫了片刻,开口问了一句:“白宗主, 这种煞气重的魔物,虽然可以驱使,但日夜近距离相处, 还是会有妨碍的。但我看白宗主你似乎很习惯了,是白家本身的功法特殊,还是你已经强大到了,不用在乎的程度?”   格拉西亚就跟没听到一样,往肉串上撒调料。   白夙则是没想到孟君寻如此直白。   其实从孟君寻的角度来看,这只是使魔,不是和白宗主身份相同的人类,就算当着他的面说, 也不算坏话, 而且更显堂堂正正。   她不耐烦的咋舌:“确实不在乎,我们家煞气可比他重的多了。”   准确来说,是她身上的诅咒, 煞气实在重的无药可救,虽然并不外露,以至于只有她自己感受得到。   孟君寻却是理解差了:“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孤陋寡闻。”   典籍上也记载过,特意于风水聚煞的地方苦修, 从而磨炼心志,不过这种方法,早就失传了。   现代少有这样的凶杀险地,这么不要命的修行方法,对于年轻修士来说也没必要。   话题又尬住了。   白夙觉着跟孟君寻说话果然是很累,往日有周小福那个一惊一乍的话痨做调剂,虽然聒噪了点,但至少不会冷场。   话说回来,周小福人呢,他不是最爱念着他孟哥了吗?   白夙的目光,在旅行者的小营地里漫不经心扫了一圈,没找到人。   刚要开口问,有两个旅行者来找孟君寻,说有事商量。   孟君寻倒是问白夙要不要一起,白夙拒绝了。   之后,格拉西亚嫌这火堆不够旺,一个响指让火燃的更旺了一些,片刻就将肉烤好了。   外酥里嫩,虽然最内侧只有七成熟,不过作为奖励,肯定没被污染过。有一定吃坏肚子的几率,也这个可能性落不到白夙头上。她吃的齿颊留香,边吃还便夸格拉西亚手艺又精进了。   但每次都只夸做饭手艺好,似乎有点不对劲,白夙想了想:“你今天竟然没对孟君寻开嘲讽,真难得。”   格拉西亚则是轻笑:“一个蠢人突然学聪明了点,不好泼冷水。”   是他严格遵守契约者的命令,尽量表现“友善”的。   学聪明了?   白夙不明所以,但还是没多想。   这事儿轮不到她操心。   这里没有风,也没有蚊虫骚扰,气温不低,白夙虽然换了帐篷,但觉着那不是必须的。   至少在没有需要隔绝旁人视线时,不必须。   远远看到土著那边,多半是夫妻或情侣亲亲热热一同钻帐篷,白夙瞥了格亚一眼。   算了,露天睡一夜,省着被人误会。   没了帐篷的隔绝,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醒过来。   白夙就是被一阵远处的喧闹惊醒的。   旅行者们果然跟当地土著起了冲突。   有个旅行者,愿意交保护费融入他们,又朋友在这边,所以夜里过来聊了几句,交换些物资。而他的行为,自然被帮派里一些本就愿意欺负新人的家伙看不顺眼,从而找了麻烦。   结果竟然被打死了。   这个旅行者的朋友立刻冲过去报仇,一来一回冲突越演越烈。   这是为了师出有名,故意派人去搅混水的?   这计策很普通,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死人”周小福。   他战斗能力不行,装了个死之后,趁着没人注意,溜到火拼现场的后方,找急救箱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被酒精杀的龇牙咧嘴,一抬头就看到白夙。   “大佬你也在啊,你怎么没过去?”问了一句,他又自问自答,“哎,也对,这点小事倒是轮不到你出手,不然下手重了打死人不太好。”   虽然两拨人互殴时,下手也一点不轻。   “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吗?”   之前明明最胆小,就不怕万一真的被失手打死怎么办?   周小福解释道:“孟哥说了,如果事出有因,另外两个帮派多半会作壁上观,只有这样旅行者才有机会赢。而吃下三分之一的势力之后,就能跟他们分庭抗礼,然后打破这种人剥削人的狗屁制度了。”   见白夙神色不快,他苦笑着:“我其实也不敢去,但我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我觉醒的能力,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他怕自己如果不展现出价值,早晚要被大佬们抛下。   白夙觉着心烦,她让格拉西亚带她找个清净地方。   最终,在影院二楼装饰性的露台上落脚。   旅行者们人少,但胜在经验丰富,最后果然是赢了。   大部分的原住民,其实就是为了图一个安稳,谁来罩着他们都一样,如今孟君寻不收保护费,没什么不好。   白夙支着下颚,看向在用随身携带的丹药救治伤员的孟君寻。   “变聪明就是,懂得利用别人了?”   格拉西亚表示是这样没错,在魔鬼的标准里,他的灵魂没有更浑浊,只是颜色改变了而已。   “所以你说我的灵魂璀璨完美,其实并不是夸我吧?”白夙嘟囔一句。   “那怎么会?在我看来,你就是完美的,不光是灵魂,还有其他的……全部。”   话说的这么绝对,就没有玩文字游戏的余地了。   白夙绷着脸:“别……别说了,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第二天,她果然起了个大早。   一到顶楼,就看到了余睿。   “早啊,今天还有兴趣组队吗?”   啧,精力真好。   白夙当即拒绝了他的邀请。   一般来说,恐怖片的男女主,90%以上概率是情侣,之前有闵安娴在,她还能当个被绿的苦主,不至于被安排无法跨越的艳情戏份。   只两个人就不行了,她才不去。   这时,就看到闵安娴从洗手间出来了。   闵安娴似乎不光是简单洗漱,还洗了澡,整个人身上都透出湿漉漉的疲倦感。看到白夙和余睿二人时,她表情有点僵:“你们要两个人去出演电影?”   白夙神情冷漠:“当然不,还是你们去吧,电影里虽然会直播,但私密性还是比影院走廊好一些。”   闵安娴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只低声道:“我今天不想再进电影里了,我有点身体不舒服……”   余睿:“那你留在外边休息吧,注意着影院里的动向,前台跟之前不一样了。”   白夙先前路过,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被挂出来的意见簿。   闵安娴拽着余睿的袖子,十分不愿意。   她的个人能力应当不算差,但也许是潜在能力的原因,她只想依赖更强的人。   白夙猜她就算留在这儿,也不会去探索,而是会出影城跟她的老队友们待在一块儿。   余睿端详着白夙面前的海报,这是旅行者们来的那个房间,海报上的画面仍旧那么恶心。   他瞥了一眼格拉西亚,开口说的话却明显还是给白夙听的:“一个人进影片很危险的,哪怕你有这样的助力也是一样。”   白夙很无奈,怎么一个两个的,对格亚是又忌惮又不怕得罪呢,这老魔鬼的坏心眼明明可多了!   都太信任她的约束力了吧?   不论如何,答案都是一样的:“我是真的不想去。”   余睿点了点头:“那我也不去了。”   格拉西亚在白夙身后嗤笑一声:“倒是很敏锐,知道今天进了游戏,一定会倒霉。”   下一秒,格拉西亚已经走到了余睿面前,释放出了一点属于魔鬼的力量,用尖锐的指甲将灯箱表面的亚克力板划开了个口子。   切割一样,整个板子掉下来,他将海报撕下,随手丢在一边。   这样破坏过公物之后,格拉西亚转头对白夙眨了眨眼睛。   随后,在对面二人眼中,他凭空消失。   这时,脚步声响起,昨天的那个服务员果然又来了。   他看到地上方方正正的亚力克板,以及被撕碎扬在地上的海报,似乎陷入了沉思。   “是谁干的?”他问。   “是她。”闵安娴指了一下白夙。   是她的使魔做的,跟她亲自动手,也没区别嘛!这时肯定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把她供出去了。   但服务员却表示:不可能是她,这个切割角度,只能是高个子做的。   他的目光落在余睿面上,眼角和嘴角逐渐下垂,狰狞且凶狠。   余睿推了一下眼镜:“是我做的。”   他推了闵安娴后背一把:“她有点不舒服,但是我没在影院里看到紧急呼叫按钮,所以才想用这个方法引起注意。”   服务员这才重新“平和”过来。   他的眼角仍然扯落着,嘴唇最终固定在n字型,对闵安娴伸出手:“请跟我来,我会帮你做一些紧急处理。”   闵安娴整个人都崩溃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东西给她紧急处理?她还能活吗? 第62章 不要乱拍烂片(12) 寻衅滋事……   闵安娴腿都在抖, 有点站不稳了。   余睿的手一直在她后背就没挪开过,成了坚实的后盾,随后就推了她一把:“去吧, 我也会跟过去看看的。”   白夙跟格拉西亚当然就没跟着了。   余睿能瞬间领会到格拉西亚挑衅的意图,见招拆招,再把这件事利用下来,跟闵安娴配合着一起演戏, 这就很好。   至于闵安娴是不是自愿的,不太重要。   接下来她火速去了前台,不耐烦的对着空气拍桌子:“我又丢东西了, 你们这影院怎么回事!”   她想试试看,这影院能不能捏出第二个服务员来。   也就是面前没人,她才能摆出一副碰瓷的气势,见还是没人理她,就加大力度再拍。   这时,格拉西亚抓住了她的腕子:“拍太多下手疼,我来。”   他直接是用踢的,一脚下去, 前台的木板就出现了裂纹, 随后,脚步声响了起来。   还是员工室方向传来的声音,而这一次出来的是个女人, 发型和昨晚上白夙在卫生间看到的一模一样,甚至那一缕差点夹在门缝的发丝,位置都没变。   但脸完全不同了,这个个女人仍旧是瘦而干枯,眼下和脖子上的皱纹往下垂着, 想必她是死在了四十来岁。   这新型号拼接活尸出来时,面上已经挂上了v字型的笑容,她对格拉西亚视而不见,只对白夙开口:“是又丢了东西吗,很抱歉,要不要来监控室,复盘一下之前的行程?”   一般人听到这话,大概就要落荒而逃了。   有监控,那岂不是说所有的密谋和小动作,都被对方知道了?   白夙却很淡定:“走吧。”   只是没了先前的气势。   果然碰瓷什么的,她并不是很在行,对空气演出来还行,真让她对着人来,哪怕对方根本不是活人,也做不太到……   问就是涵养太好,太讲道理了。   一路往先前员工室那个方向走去,发现员工室的隔壁,先前只有墙壁的地方,如今多了一扇门,上书:监控室。   很奇怪,但又没什么可奇怪的,大约是跟0点的新海报一同刷新出来,昨天白夙主动丢下衣服又回去找麻烦,估计影院方就想到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加“恶意”的碰瓷,提前预备了对策。   推门进去,“女人”点开回放。   果然,视频里并不包含昨夜的种种,也没有她涉足影院前台,那不管是作为观众还是演员,都不该去的地方。   一切是从今早白夙进到影院里开始的。   录像以4倍速播放,始终没有异常,直到在白夙下电梯的那一瞬间,女人惨白的手指按在了暂停键上。   她缓慢扭头,月牙形的浑浊双眼,和V字型的扭曲嘴唇,正对着白夙。   “如果说是故意找麻烦,寻衅滋事,是要负责任的哦。”   白夙轻哼:“快点继续放吧,别浪费我时间。”   录像慢放起来,画面中,少女在离开电梯门之前,躬身扫了一下裤脚的灰尘,就这一瞬间,她放在胸前口袋里的一个零钱包掉了出来,正落在电梯轿厢和外门的夹缝中。   从镜头里,完全看不出演戏的痕迹。   白夙当然没演,她也演不好,只是做了件反常事而已——   平日有灰尘,都是支使格亚……不,应该说是格亚会主动过来帮她处理掉。   她当时不知道会有监控这玩意,计划是让零钱包落在电梯内就行,然后就能让服务员帮她楼上楼下的找。   如今最初计划被监控击破。却是歪打正着,需要新的解决方式。   比如找个维修人员下电梯井一类。   白夙抱着手臂,等面前的女人等她一个能令人满意的解决方式。   女人迟疑了很久。   不呼吸不眨眼,就如同一具工艺拙劣的蜡像。   “请留下联系方式吧,等维修人员下次例行检查时将失物找出来,就通知你来取。”   你们这破地方都没有信号,哪来的联系方式?   白夙还没说话,她身后的格拉西亚已经不耐烦的轻哼一声:“下次?里头的卡很重要,今天必须帮我们找出来。”   莫名有种霸道总裁的调调。   白夙蹙眉,她觉着这演技略浮夸了。   于是她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好似这不是她支使的一样。   不过这种不好惹的态度,显然是有效的——   任何服务业都不会任由可能有背景,却又分外不讲理的人,把事情闹得太大。   女人又宕机了一阵,答应立刻处理,让二位可以在休息区稍坐。   白夙当然不会真的去等,她回到了一楼。   原本,她是想在电梯间里,等着看影院方攒出来的第三个员工长什么样,但目光不自觉的总往拐角那里瞥。   那是昨天晚上,上演过动作片的地方。   格拉西亚看着契约者的表情,叹了口气。   白夙的真实年龄放在一般人类家庭,都该被催婚了,平日里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游戏也没少玩,结果,只是个理论强者。如今都不是亲身上阵,光是看过两眼,就这么不自在。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意识到,其实不需要这么严防死守的。   “我在这儿蹲守就可以,如果员工出现了,我再叫你过来。”   白夙觉着这样不错,但她好奇格拉西亚要怎么“叫”她。   她的命令和呼唤是单方面的,毕竟这是她的使魔,但反过来,格拉西亚对她的影响,只停留在很低程度上,有情绪的感染。   “设一个传声的魔法阵好了。”格拉西亚很随意的说。   他毫不吝惜的用尖锐的指尖在左手手臂上刺破一个小口子,沾了血在墙壁上乱涂乱画。   倒也不用担心被罚款,他动作飞快,以至于白夙都看不清画出来的内容究竟是怎样的,只能看到暗红色的线条们,扭动着被雪白的墙壁吸收进去,不留痕迹。   然后格拉西亚又将血液在白夙的耳垂上点了一点。   白夙耳朵里有了一丝略带回音的嗡鸣。   这样的魔法阵,估计会是很多学者愿意献祭卑微的恳求,都不一定学得到的,但在格亚手里,不过是个监听设备的替代品而已。   虽然也不是很麻烦,但白夙莫名觉着,他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魔鬼的血液是力量的源泉,为了这点小事就使用么?   她转头去外头闲逛,出几步之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臂。   有点刺痛,她原本以为是衣服上沾了草叶或小飞虫,可摸上去什么都没有。   没记错的话,这是格拉西亚刚才取血的位置。   刺破皮肉,会有痛感很正常,但是这种程度,竟然会共感到她身上?   是已经痛到能引发精神共鸣,还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不知不觉加强了?   白夙蹙眉,她之所以很少用血液来下命令,就是因为不愿意增强这份联系,她一直很小心的。   除非格拉西亚变态到了会在每次做饭的时候,偷偷往食物里掺他的血……   太变态了吧?白夙一阵恶寒。   转念一想,这根本不可能!格拉西亚是脑壳坏了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违背契约擅作主张还欺瞒她,反噬可是很严重的。连取血的痛感她都能有所察觉,严重反噬引发的痛苦,她一定会注意到的。   况且,她又不是丧失了感知力,真被投喂了蕴含魔力的血液,她分分钟就能感觉到。   就像她耳朵上这颗血珠一样,只是接触皮肤就感触分明。   不过这种小事还是等回了现实再考虑不迟,于游戏当中,想了也没用。白夙摇了摇头,将那些胡思乱想赶出脑海,视线投向大厅。   今天来围观影片的土著很少,零星几个凑在屏幕前,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她,都是一脸戒备。   大概是对于昨夜那场械斗心有余悸,就算白夙当时没参战,但她也是不速之客的团体一员,这是毋庸置疑的。   土著们不想招惹白夙,白夙可是求之不得,她挑了一部题材感兴趣的电影,席地而坐看的津津有味。   这部片子,是一部“肉感”十足的片子,和之前格拉西亚撕掉的海报有异曲同工之妙。   影片发生在一座火山即将喷发的小岛上。   主角组奉命去一座海岛上做宣传,让岛上的原住民,研究火山的学者和找刺激的旅客迅速撤离。   整个过程都弥散在浓厚的烟气之中,演员们每句话都伴随着咳嗽,十分艰辛。来到土著的营地之后,他们发现这儿竟然比拿到的资料上,多了很多的高塔与城墙,千辛万苦混进去,却发现里头是一个近乎人间乐土样的地方。   只要向神明祈祷,就什么都可以获得。   部落首领表示,火山就算真的喷发,岩浆也无法冲破这墙壁,而且外界很快会有大灾难降临,这是最后的神国与乐土,所以不愿意离开。   主角组里有人动摇了,认为一直留在这儿,直到火山喷发之后再走,才是苟到影片结束的正确方法。   其他人则不这么认为,各处探索,终于找到了一些端疑,他们发现,如果吸入这部落中一些特殊场所燃着的香料,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四外看起来坚实的逞强,不过都是一些嶙峋且布满了空隙的火山岩,放眼望去,城墙内外满目疮痍。   地表有许多喷泉一样的泉水,间歇性有红的黄的岩浆流淌出来,在岩浆间隙,游荡着皮肤几乎被烤化的活尸。   在里世界,危险如影随形,除了活尸之外,还有许多神出鬼没的幽灵。   进入里世界的主角组险象环生,损失了好几个人手,才好不容易找到回去的方法。   然后他们惊奇的发现,在部落之中,有几个样貌和里世界中的幽灵十分相似的熟面孔。   看到这儿,白夙基本就能猜到套路了。   里世界肯定才是真实的,表世界是个虚伪和平的幻想。   一贯套路了,没新意。 第63章 不要乱拍烂片(13) 公共场所禁止吸……   已经猜到了套路, 但因为演员们并不知道剧本,所以观赏性还是很强的。   如果是白夙,哪怕政府因为他们还没游说成功, 所以没有派船过来接人,那她肯定也要直接离岛。   不过主角组们大概是没有强行离开的方法,他们惊恐万分,但仍旧只能在部落之中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求帮助。   一通徒劳无功的操作之后, 画面跳转,是在这个夜里,首领就举行了向火山之神献祭的仪式。   随着仪式的进行, 火山大规模的喷发,岩浆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白夙不禁感叹。   这个世界的电影,真是不错,这栩栩如生的大场景灾难片,放在现实里,那得烧多少经费啊!   接下来,这些岩浆流到了城墙旁,只见城墙瞬间被融化, 而这个所谓的现实, 开始逐渐变为里世界。   那些岩浆,都是冒着泡泡的消化液。   这个根本看不见天日的世界,仿佛是一个巨人的胃肠之内, 原住民们原本还在美好的幻梦里苟延残喘,如今都看到了世界的真实模样,发现根本就没有来拯救他们的神明,纷纷崩溃逃窜。   高呼神明的祭司们是最先死的,其余人中, 跑得慢的都被瞬间吞噬。   主角组们逃到海岛边缘时,发现虽然遥远的海峡对岸,似乎是派了船只过来接应,可所有的海水,分明都是消化液,很快将军舰都笑容殆尽。   冒着泡泡的洋流上方,漂浮着许多人头,他们痛苦哀嚎着被冲往未知的远方。   主角组们寻不到生路,只好回头想要寻找足够高的地方暂避,试图等待火山喷发停止。   白夙看到这儿,叹了口气。   这是注定的死亡结局,她不想再看了。   她双手撑地跳起来,转身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在看着这边,二人一个上身赤膊,满是伤疤和纹身。另一个精瘦,神情阴郁,衬衫在腰上呈现不自然的形状,明显里头别着枪。   都是原住民。   白夙确定他们的目光是落在她自己,而非屏幕上。   “找我有事?”   她倒是不慌,只是两个人类的话,一点不需要喊格拉西亚来救场。   “能听听你对这部片子的看法吗?”纹身男先开口了。   白夙蹙眉,她是外聘影评人吗?   不过,这个猜想倒也没有藏着不说的必要。   她很好脾气的回答说:“当然是扎个筏子直接顺流而下。”   原因她很清楚,但是懒得说那么多句话。   那看似海洋的东西大约并不完全是海洋,否则上头漂浮着的人头不会只往一个方向流动。   大约在主角组上岛的时候,就踏入了一个“巨人”的消化道中。   逃过消化的残渣,是可能被完整排出体外的,那些漂流在消化液上的人头不仅没被消化成汁,甚至还能说话,就说明这个巨人无法消化人头。只要用人头扎个筏子,站上去就能隔绝消化液的侵蚀,顺流而下,最终被排出体外。   搞不好整个世界都被吞了,他们出去,就是新世界的亚当和……亚当。   毕竟主角组里没女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阴郁脸挤出一个笑容:“你很不错,要不要加入我们?”   白夙蹙眉:“不觉着这个邀请太突兀了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还没好处。   阴郁脸循循善诱:“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个影城是怎么倒闭的,先前我还以为,是虽然战斗能力行,但是演电影水平不够。但如今看来,他们是这样,但至少你不是。”   白夙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一称赞。   “他们就知道把精力耗在争地盘内斗上,狭隘,早晚自寻死路!你既然没跟他们同流合污,那也不该被牵连,如果愿意加入我们这边,好处少不了你的,我们可以分给你充足的物资,你只需要做最后兜底,在一周以上没出现优质影片时,再去拍摄就行。”   白夙能简单粗暴的找出影片中的生路是没错,但就是因为这样,才只会拍出没有跌宕起伏的烂片啊!   不过,白夙也明白,她的实力其实不重要。   这两人,应该就是另外两货帮派的老大,他们要吸引几个旅行者到他们阵营去,从而摸清旅行者的底。   白夙刚想说他们找错人了,突然神色一变:“不说这个,我临时有点事,有缘再聊!”   原本一直都只有白噪音存在的魔法阵,突然传来了声音。   电梯间内员工已经来了。   那两人见白夙一阵风似的跑了,又对视一眼,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白夙没搭理他们。   这二人是想利用她没错,但同样的,也没抱着恶意。   如果有的话,这么跟着她在瓷砖地面上漂移,保准得摔个狗吃屎。   回到楼梯间,就见格拉西亚监工一样靠墙站着,而在躬身忙碌着的,是个穿着藏蓝色工作服的男人。   第三个员工了,果然这影院的储备量很充足。   只不过,这次的“组装”肉眼可见的粗糙,在维修工弯腰时候,后背正中有个不自然的凸起。   凑近点自侧面观察,能发现他的容貌明显属于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身子却比较瘦,以至于脖子上的缝合线参差不齐。   跟来的两个男人,看到这一幕,都傻了眼。   “这是人是鬼?”纹身男问了一句。   “肯定不是人,他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阴郁脸的后半句,明显是在问白夙。   白夙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句质问,她还在观察这个新出现的修理工。   再说,她也不懂这种拼接活尸的形成原理,回答不了。   阴郁脸的问话没得到回答,他眼中闪过不耐烦的暴戾,摸上腰间就要拔枪。   只是他的枪还没举起来瞄准白夙,手腕就被格拉西亚抓住了。   阴郁脸瞪着这个方才就站在这儿的男人:“你是谁?”   他对这人没印象,应当也是新来的这一帮人里的成员。   但刚才看他跟那小姑娘一个字的交流都没有,还以为他们关系并不好。   格拉西亚和白夙如出一辙,懒得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他很轻松的之用两根手指就将枪从阴郁脸手中夺了下来,在阴郁脸还没问完话的时候,将枪口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安静点。”   白夙这时刚好转头,正看到阴郁脸已经被吓尿了裤子,旁边的纹身壮汉想上前又不太敢,急的一脸狰狞。   “格亚,放开他,以后还要合作呢,别这么粗暴。”   合作?   阴郁脸一听这话就很想骂娘,可他舌头都被冰冷的枪口压着,满嘴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味儿,只能用讨饶的语调哼哼唧唧。   “这个世界贫瘠到,这样的人也能当合作对象了。”   格拉西亚似乎很是遗憾,将枪收了回来。   阴郁脸劫后余生,靠着墙大口喘气。   刀疤脸仍旧一脸警戒,似乎在犹豫是真的谈合作,还是直接回头叫人来火拼。   可就刚才这怪人的速度和力气,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类能达到的,这样的家伙,就算把手下都叫来也打不赢。   他们心有余悸的想,还好昨夜这位没参加械斗,否则恐怕根本不需要什么计策什么分化,直接来硬的,就能将广场三个帮派一锅端了。   好像根本没得选,只能合作。   可话说回来,他们都这么强了,要合作什么?   纹身男刚要开口问,突然指着抬起头来的维修工:“卧槽……你……你……老宋?!   他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   “你认识的人?”白夙问。   这次轮到纹身男充耳不闻了,他扑过去,抓着清洁工的肩膀:“老宋,你还认识我吗?”   白夙立刻使了个眼色,格拉西亚会意,去试图将纹身男的手强行掰开。   纹身男左手被他拽回来,右手还抓着老宋的手臂,就见老宋举起手里的扳子,重重就往纹身男胳膊上砸过去。   变故来的太突然,纹身男没反应过来,虽然松了手要躲,但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砸断小臂,被格亚薅住衣领,硬生生往后甩了出去。   他就如同一个麻袋,在格亚的手上空翻了个360°,差一点儿被衣领勒死。   格拉西亚放了手,纹身男摔在地上,他咳嗽两声,随后连滚带爬拉开距离:“你,你不是老宋!”   废话,肯定不是啊。   “这位观众,不要袭击影院的员工。”   维修工僵硬的开口,他的嘴角也往下扯落着,同时,眉心皱成一个疙瘩。   这声音,倒是跟最早出现的那个服务员无限接近。   恐怕这影院的员工,只给活尸们搭载了两套语音。   维修工在将零钱包交给施主之后,又回过头去整理好工具箱,拎起来就进了电梯。   电梯间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直到电梯停在了顶楼,再也没动过。   “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纹身男喃喃自语。   阴郁脸先前贴墙在地上坐了半天,此刻终于积攒了点力气爬起来,他拍了拍纹身男的肩膀:“我还想问呢,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纹身男点头:“对,但好像,已经不是他了……”   他颤抖着摸出一盒烟,下一秒就被格亚用尖锐的指甲勾到了手里。   “公共场所禁止吸烟。” 第64章 不要乱拍烂片(14) “没有这么菜的……   纹身男连烟都没得抽, 但故事该讲还是要讲。   “我们都是一个修车行打工的,他媳妇生了娃,换了个大房子, 我去帮着搬家,结果刚一搬完,要涮个火锅给新家开火图个彩头,就被丢进电影里去了。”   纹身男和老宋一家人, 包括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都被扔进了同一部电影。   那部电影,正是以火锅店为题材的。   大半夜去吃火锅, 每个人面前都是鸳鸯锅,锅旁边点燃了可疑的熏香。活人在红锅这边,白锅则明明沸腾着也是冷的,坐在那儿的,明显就不是人了。   坐错了位置,就会被火锅店老板想要复活的鬼附身,或者直接从人变成鬼。   偏偏变了鬼的人,还带着些许生前的记忆, 从而隐藏了这件事, 和亲人朋友一起行动。   “当时,老宋就死在他的媳妇手里,他是被活着切了的, 他那个已经死了的老婆,用他的身体榨肉汁去喂孩子……”   说到这儿,纹身男下意识就将手伸到唇边。   他真的需要抽烟冷静一下。   之后没什么可细说的,找到门道的演员们,将试图通过这种午夜火锅店招揽生意的老板合力杀死, 又将火锅店付之一炬,这才算是完成了整部片子。   “老宋当时,胸以下都没有好肉了,我还一直背着他上半身,希望回头把他安葬起来,哪知道电影结束,他的尸体也不在了。”   之后孩子倒是活着,但纹身男哪里会奶孩子,那个婴儿死在了电影之外的世界里。   阴郁脸拍了拍他的脊背,示意他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所以,他的身体其实不是彻底遗失在了电影内,而是被影院回收利用,来拼凑员工了?”   老宋当时整个上半身都是完好的,头就被征用了。   想来这里所有的员工,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   纹身男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被卷进小说里那种无限流了,只能这么挣扎活下去,但既然还有没搞明白的规则,那就不能维持现状了,我要回去动员一下手下们,让他们都来影院里搞事,看到底能搞出多少员工!”   阴郁脸咋舌:“这样做有意义吗?”   纹身男摇头:“不知道。”   他就是看不得朋友的尸体被这么糟蹋。   一直沉默的白夙这时突然插话:“当然有意义,譬如给死者慰藉。”   毕竟这些尸体当中,一定还有其他当地人的亲友,甚至还有些旅行者。   但这句还是不足以说动阴郁脸,只是白夙卡壳了,她想不出来了。   格拉西亚适时冷冷开口:“其他理由,你们现在需要知道?”   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两具尸体,那两个男人读懂了他的潜台词:反正你们可以选择不合作,至于下场,自己猜去。   拳头就是硬道理,阴郁脸在魔鬼的淫威下,也屈服了。   这二人说,今天还有很多手下都在电影里,出来之后也需要休息,问格拉西亚,明天再开始计划行不行。   他们显然不知道所谓使魔契约者那一套,总觉着格拉西亚才更像是主导者。   然后就见这个高大倨傲的男人,附身恭敬的去询问白夙。   白夙点头:“那就明天,不过你们小心点儿,晚上如果光顾着火拼,那明天的精力恐怕还不及今日呢。”   她是好心提醒,那两人却只感觉受到了威胁。   看来今天如果得罪了这大佬的同路人,还没到明天就会小命要不保!   送走了二人之后,白夙垂眸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拍手:“对哦,这样的意义还有一个,就是试探当尸体库存告罄之后,影院会如何处理多出来的工作!”   能宕机瘫痪是最好不过,也许那就是还隐藏着的主线任务。   “不过,那个屋子里的尸体,真的很有限吗?”   白夙对自己的猜测不够自信。   影院大小固定,需要的员工也是有上限的。而尸体堆叠并不需要太大空间,万一那些尸体,根本就远超需求量,那么取之不竭,也就试探不出结果了。   “可以去看看,你不是还没看过,这片区域的俯瞰图吗?”格拉西亚这样建议。   既然不打算再进入影片,那接下来的一下午,就变得无所事事,飞一飞打发时间,总比让她去操心其他旅行者强。   影院的顶层是单双人用,虽然每个房间里,仍旧有不小的空间和很多排座椅——否则当时三是多个旅行者在一个房间内恐怕根本站不下,只能叠罗汉。   但那个大小,比起楼下的群像剧房间,还是小了很多。   整个顶楼,为了美感设计成异形,结构不规则,必须从房顶直接去俯瞰,才能看到全貌。   隐匿身形飞到高空之后,白夙比划两下,就能够确定,这个员工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   她又有了新的担忧:“你说,所有死在恐怖片场里的人,尸体都堆在那个小房间里,放得下吗?”   万一其实那员工室里,只有一个组装机械,尸体都是现变出来的呢?   格拉西亚没带着她降落,反而越飞越远,同时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大概就和太平间那样。”   每个人只占个抽屉。   白夙想了想,那样的话,百八十具尸体还是装得下的。   而且恐怖片里,很多尸体最后都残缺不全,老宋就只有个头可以用。   可能部件都是分门别类一柜子一柜子放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白夙也知道,自己第一次进入B级末日,是有点过于忐忑了。   她让格拉西亚带她各处飞一飞,看看风景散心。   这个世界里,哪怕到了相当于十几层楼的高度,都没有风。   也没有风景。   白夙的脚下只有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这个场景哪怕是没有恐高症的人,也会分外不适应。   生理性的心跳加速,让白夙觉着很舒服,就和坐了十圈过山车一样,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   如果愿意,她甚至可以让格拉西亚潜入深渊下方,去一探究竟。   但是——   “咱们还是回去吧。”   放松也要点到为止,飞太远赶不回来就不好了。   那种一般人类无法达到的地方,又不会有刷分的机会。   别管设计这个无限电影世界的人脑壳是不是有问题,《末日游戏》至少还是有逻辑的。   落地之前,白夙正好看到余睿从影院里出来,闵安娴却不在。   一问之下,才知道服务员把闵安娴闵安娴留在了休息室里,说她大概是着凉了,有一点发烧,推了点滴架来给她打了个吊针。   之后,闵安娴就睡着了。   “那你就把她丢下,一个人走了?”   等她醒过来,发现身边没人,还得让活尸给她拔吊针,怕是得当场吓哭。   “你是魔鬼吗?”   格拉西亚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轻哼:“没有这么菜的魔鬼。”   白夙:只是个比喻而已……   余睿笑笑:“能混到B级末日,不会那么脆弱的,而且我也没有照顾和陪伴她的义务。”   这话除了显得太过凉薄之外,没别的毛病。   白夙长叹一声,绕过余睿去了旅行者们搭的小棚子里换衣服。   格拉西亚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等候,就见孟君寻径直过来。   “你们这段时间,是又进电影了吗?”   格拉西亚摇头,没进电影得到的情报更重要,但他没有分享的义务。   反正白夙又不在。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就听余睿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已经决定去玩政治了吗?”   孟君寻面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余睿还在火上浇油:“现在旅行者们分了两条路去走,谁先走通了,剩下的人看得到,再折回去跟上就行,但没出力的那条路,也要占好处,就太贪心了。”   二人话不投机,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孟君寻又说了两句类似于还是合作更好,而他这边也从来没隐藏任何线索之类的话,就被余睿粗暴的打断:“什么都没有,当然不需要隐藏,谁会隐藏空气?真不知道你的逻辑是谁教的。”   这句话成了孟君寻理智崩断的导火索,他抬手就是一拳,对着余睿的眼镜就砸了过去。   余睿歪头避过,同时抓住了孟君寻的手腕,眼看着就要像对付那个当地土著一样对付孟君寻。   而孟君寻也将手枪幻化出来。   眼看着就要生死相搏。   然而余睿的动作突然停了,他转头看向格拉西亚。   格拉西亚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睿看着他,露出一丝迷惑的神情。   他觉着,这位使魔似乎很期待他把孟君寻修理一顿?   白夙每一次给格拉西亚下命令,都并没有使用血液来加深契约和命令的效力,包括“不能杀队友”这一条。   所以,在魔鬼本身的形式原则里,是有些灵活性的。   他不能主动去杀旅行者,但可以反击,可以在他们妨碍了白夙时主动出手。   也同样可以,替另一些旅行者们复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最古早的律例。   如果余睿真的动手,杀了或者伤了孟君寻这个契约者的朋友,那他再去杀了余睿,等于没有违反白夙给他下的命令。   只不过余睿似乎对危险也有过于常人的直觉,他松手了,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又往影院大门方向走。   孟君寻狼狈的抽气。他的肉搏能力,还是要比余睿或者白夙差了一些。   眼看着余睿一副毫不在乎他的模样,孟君寻缓慢举起了枪。   “你这是在干嘛?”   白夙刚好换完衣服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第65章 不要乱拍烂片(15) 自毁倾向与直觉……   孟君寻脸色一瞬间变得比尸体还难看。   白夙转头看向格拉西亚, 他一摊手:“言语纷争罢了。”   白夙懂了,余睿太惹人生气呗。   不过,就算如此, 背后开冷枪也过分了。   她沉默着转身:“我饿了。”   格拉西亚早发过预报了,孟君寻如今就是心绪不稳,跟先前的圣父判若两人。   这时候,让他自己冷静, 别继续刺激他比较好吧?   “那个......白宗主,听我解释。”孟君寻跟在她身后。   白夙脚步一顿。   有什么需要对她解释的?她又不是孟君寻的监护人。   不过,瞥到孟君寻的目光, 她还是认命一般:“你说吧,虽然我帮不上忙,但可以当个听众。”   这算是她对小辈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关心了。   格拉西亚不失遗憾的抿唇:“那你还吃饭么?”   “当然吃,不耽误。”   火堆烧起来之后,噼啪作响,白夙一边吃,一边听孟君寻说起他上一局游戏的经历。   其实白夙有一点无语,一开始死命藏着, 问也不说。如今熬不住, 又主动倾诉。   还是太年轻,如果早点说出来也不至于憋的人都变态了。   还好孟君寻此刻略微恍惚,没意识到, 对面完全是一副长辈看小辈的姿态,不然恐怕想说都说不出来了。   孟君寻的上一局游戏来的比白夙要早,当时他正好回了一趟锦尚观,在那儿跟好些个同门一起接到了消息。   他的师兄们之中,有在《末日游戏》中已经摸爬滚打了很久, 连赎身券的1w积分都攒够的老手。   所以在进入游戏,确定是C级末日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自己大概遇到了C级末日里最难的那一类。   那是个降临系末日,所有人都要在无穷无尽的迷宫之中,躲避鬼怪日夜不停的追杀,只有找到避难所,才能暂时放松。   避难所在规则上,任何鬼怪都进不去,里头还有很充足的食物和水,很多原住民幸存下来之后,都会在避难所里闭门不出。   在他们看来,旅行者们,都是争抢资源的竞争对手。   一开始,锦尚观这些年轻气盛的修士们,都表示:不抢就不抢,反正这C级末日里的鬼怪,又不是很难杀,大不了就是每次休息时,都轮流警戒。   反正主线任务,肯定要慢慢在迷宫中寻找的,同时杀鬼怪还有支线奖励积分,何乐而不为?   可时间拖的久了,情况就变得越来越糟。   鬼怪被杀死之后,最多只留下一片腐烂的血肉,这玩意儿又不能吃,修士们的补给坐吃山空。   他们不得不去找原住民们商讨,用杀灭一些鬼怪为代价,来换取吃喝。   那些土著居民自然不肯理睬他们,百般驱逐。   也有几个修士动了心思,想要去明抢,但都被其他人阻止了。   因为他们都能意识到,这些都是再纯粹不过的人类,而他们也只是在极端环境里自私了些,根本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这样强撑了一阵之后,他们还是坚持不住了。   根本找不到还空着的避难所,最少也会有两三个人。   孟君寻声音很苦涩:“我一开始不明白,其实那种好几年,等食物都腐烂也吃不完的避难所,为什么不肯接受几个旅行者暂住。后来我才意识到,他们就是害怕比自己力量更强的人,也许强者一开始没有鸠占鹊巢的心思,但随时一念之间改了主意,就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孟君寻认为,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强行打下一个避难所就好了。   反正又不会真的杀人,这些原住民的利益不会被真正损害,也就是担惊受怕一阵子罢了。   但旅行者中有一个人不同意,他表示,万一中途失手伤人,就无法挽回了,甚至可能倒扣积分。   那个把积分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脱离大部队之后,过段时间回来,说他找到愿意帮助旅行者的人了,只是需要用武器之类的去做交换。   很多小刀之类的武器,不值钱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接受了交易。   白夙听到这儿,基本预测到结果了。   她嘟囔了一句:“不是有很多老手么,怎么还会这么天真?”   孟君寻苦笑:“只是师兄们都没意识到,那个独自行动的玩家,是个演技绝佳的疯子罢了。”   甚至还有人试过,他是否在撒谎害人,但试出来他没有坏心。   一切证据都表明没问题,可孟君寻就是觉着不对劲。   白夙跟格拉西亚对视一眼,难道说孟君寻作为她的朋友,甚至也共享了她的好运吗?   但这份“好运”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易承受的,他觉着不对劲,又没法阻止其他人,师兄们还反过来劝他,说他是太紧张了。   连他自己,都一度这么认为。   结果就是,所有吃了食物的人,都死于下毒。   那个疯子和避难所的人勾结,打算分掉其他旅行者的法宝,在他洋洋得意的搜刮尸体时,被愤怒之下的孟君寻抓了个正着。   孟君寻没问缘由就杀了这个人。   再杀进避难所里,这儿一共只有一个三口之家,见孟君寻生生拆了搭在门口的阻挡,生怕被报复,转头就冲到了外头迷宫里。   他们顾不上遮掩身上的气味,还发出了响声,他们都没跑出一个拐角的距离,就被墙中冒出来的鬼怪抓住吃了。   换了是谁有这种遭遇,都得去接受心理治疗不可。   确实惨。   而最荒唐的还在后头:孟君寻最后,是从避难所里完成了主线,并找到了出口。   就很难。   如果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愿意听孟君寻的,那他们一个都不会死,全员无伤通关都不是难事。   当然也不会因此伤害到原住民。   作为降临系,才只算是C级,确实不该特别难。   原来孟君寻迟来的中二病是这么来的。   他自认为正确的事,就是要不择手段的去做到,哪怕用不光彩的手段。   而与此同时,那些自说自话的独行侠,他都要提防。   提防不了,除掉也行。   白夙不太会安慰人,这么严重的ptsd靠安慰也是没用的,她最终劝了一句:“我觉着你先攒个赎身券然后在现实里找个心理医生比较好。”   孟君寻却是摇头:“不,我不能就这么自己逃了,我还得去刷积分,攒复活道具,来救我的师兄们。”   人各有志,勉强不来。   这个夜晚,注定还是不消停。   白夙仍然在那个不会溅一身血的位置休息。   观战就免了,越看越糟心。   “按道理,我应该阻止他在这条路上越跑越偏的吧?”   格拉西亚说他没问题,但白夙看来,他离崩溃也不远了。   那些不光彩的手段,他用了也不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没必要,如果自毁倾向也算问题,那你的情况可比他严重多了,救人之前更需要自救。”   格拉西亚说着,将吸管掰成合适的角度,递到白夙面前。   白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全是歪理。   为什么他就认为,追求成仙,抛弃属于人类的部分,算是自毁倾向呢?   她自己察觉不到,但格拉西亚的直觉,她又觉着应该相信。   思来想去,她决定等回到现实之后,想办法调查一下。   眼下么,还是养精蓄锐。   搞定这个艹蛋的末日最重要。   这一夜睡在天台上,白夙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又不知怎么滚到了格拉西亚怀里。   也许是因为凌晨微凉,所以身体自动寻找了个足够暖和的地方。   然后,她感觉耳朵似乎有一点湿漉漉的。   刚要抬手去摸,就被格拉西亚抢先了。   他虽然是侧躺着的,但并没睡。   魔鬼不需要睡眠。   他用迷你湿巾去给白夙擦耳垂,不甚尖锐的指尖无意间划过皮肤,白夙下意识的歪头避开了。   怪痒的,不舒服。   “所以怎么回事,这地方也没露水,为什么我耳朵湿了?”   睡觉流口水也不可能沾到那儿,更何况她从来没这毛病。   “嗯,只是我的血液而已,昨天的传音魔法阵,一直都没机会解开。”   哦对,还有那么个东西存在。   魔鬼血液的作用,白夙很清楚,但具体运作细节她却没有概念。   当时点上去,是很灼热的,然后就迅速被皮肤吸收,看不见摸不到。   然后等力量完全散逸之后,就会再析出,并且成为凉凉的液体吗?   白夙好奇的看了一眼格拉西亚团成一团,就要随手丢掉的湿巾。   上边果然带着一点已经晕开的红色污迹。   看来,不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白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今天的工作。   昨夜,原住民跟旅行者阵营自然又打了一场,不过那两个帮派老大这次联合起来,仗着人数多没落下风,跟孟君寻签了个互不侵犯的“合约”。   这一天,很多原住民涌入了影城,在这栋建筑物内大肆找麻烦。   对于一群已经退化到“狩猎部落”这种阶段的人类来说,挑战规则去闹事,简直再简单不过。   从前是小心翼翼的,除非是去观摩熟人的影片,或者学习经验,否则多一分钟不肯在影院里多逗留。如今却是放飞自我。   不得不说,这些人撒泼起来,果然是让白夙自叹弗如的。 第66章 不要乱拍烂片(16) 挑衅与警告……   麻烦事层出不穷, 果然引来了无数的员工。   白夙基本上不用亲自出手,围观就好了。   同样围观的,还有余睿和闵安娴。余睿似乎自认为已经出过一分力, 此刻心安理得的等着享受成果。至于闵安娴,那姑娘眼下的黑眼圈越发重了。   昨天被丢下跟一个活的拼接尸体共处一室,肯定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抱余睿大腿, 甚至跟的更紧了。   白夙有理由怀疑,她就是被pua了。   不过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闵安娴就是慕强呢。   “你凭什么把我赶出去!不行!”   一声无能狂怒打断了白夙的思绪。   她看到, 有两个原住民假模假样的在商城里打架斗殴,他们肉山一样的身躯碰翻了不少货架,所以被两个穿着安保服装的拼接活尸分别控制住了。   现在,活尸要以他们故意扰乱治安为由,将他们从影院里赶出去。   其中一个怂了,自愿出去,另一个却还在耍狠,是被活尸硬生生扭送出去的。   但扭送, 也只到距离门口一米左右的位置, 然后将人丢了出去。   重重摔在石面上的男人疼的乱骂,而白夙则突然意识到,似乎这拼接活尸不愿意出去?   如果把活尸带出影院大楼, 它们还会受冥冥之中这股力量的控制吗?   “给我把他推出去!”她立刻给格拉西亚下命令。   接到命令的魔鬼一阵风似的,白夙也要跟上去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的周小福在角落里偷偷给她使眼色。   她还当这小子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哪知过去之后,就听周小福低声告状:“白宗主, 我感觉孟哥这几天,有点不太对劲。”   “你刚发现?”白夙一阵无语。   前天夜里他让你当诱饵的时候,你不就该意识到了吗!   周小福挠了挠他几天没洗,已经成了鸡窝的头发:“我这不是以为,孟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想把伤亡降到最低吗?可昨天夜里,其实原住民有人……”   “死了?”   “没有没有!”周小福摆手,“真要是死人了,肯定会有大骚乱的,就是有人残疾了,再医治都不会痊愈的那种。”   他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回头找到离开的方法拍拍屁股走了,原住民们还得在这儿继续演电影讨生活呢,真残了,到时候还不是得死,不就等于是死缓……”   可孟君寻对此则是视若无睹,只是安抚他说,他的牺牲都值得,也会给他补偿的。   周小福心里不是滋味,他这才才意识到,他孟哥早就不是印象里的孟哥了。   白夙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旅行者里多半都比他死的还快呢。”   周小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影院正门处传来的惊呼声太大了,白夙几乎是同时跑了过去。   周小福也咬牙跟上。   格拉西亚对付活尸,并不需要很久。   而活尸在离开大门之后,瞬间就凶性大发,疯狂的攻击身边围观的人群,几个距离较近的,躲闪不及,都受了不轻的伤。   只不过,那活尸力气虽然大,但毫无章法,甚至在一拳挥出时,因为力气过大,直接将一条胳膊甩了出去。   黑线崩裂的一条手臂被抛在了地上,他也不去捡,只狰狞着继续横冲直撞。   混乱之中,有两声枪响响起,是帮派老大中的那个阴郁脸开枪,打在了活尸的膝盖上。   关节碎掉,活尸立刻失去了行动能力。   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将其五马分尸。   所有黑色的缝线都断开之后,这具活尸立刻不再动了,反倒是那些线,犹如蚯蚓一样,似乎想要爬回到影院内。   但它们当然不会成功,都被愤怒的人群碾碎了。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突然扑过来,抱着那颗狰狞的头颅大哭。   很多人都反应过来,他们开始去仔细观察那些残肢和躯干上的特征,很快,一条小拇指骨折过所以有些扭曲的手臂,和用纹身遮掩了伤疤的大腿,都有人认领了。   剩下的部分没有人认识,也可能是因为原本就没有太明显的特征,如今长久作为尸体保存而干瘪蜡黄,更是无从辨认的原因。   这时,白夙的手机震了一下。   隐藏支线任务X 3:让死者回归平静,目前完成度,获得积分300。   隐藏支线啊,这并不是完成主线的方向,略微让人失望。   不过,可以反复完成,这可是刷分的好机会!   白夙眼神放光了。   她看着手机的动作,没逃过旅行者们的眼睛。很快,他们都意识到眼前狂乱的“盛宴”有多可贵了。   几乎所有旅行者都投入到抢尸体的环节之中。   基本上,谁能将活尸推出影院,这积分就算谁的。   一整具尸体,能被拆分成最多6个部分,都被认领那就有足足600积分。   但如果没人认领,就很惨了,白玩儿。   还好头颅的辨识度够高,运气不太差的人,从一具活尸身上得到的积分,平均在200分上下。   白夙总是运气很好,格拉西亚每一次推出来的,总是至少有两三个部分被认领。   而且,她和她的使魔双管齐下,能暴力推出来的拼接活尸也最多,这一天下来,她竟然刷了4000多积分。   但也就是这样了,到了傍晚,整栋大楼里几乎已经看不到活尸的身影。   旅行者们就跟狩猎归来一样,虽然疲倦,可收获颇丰,都是比较愉快的。   这种充实和丰收甚至冲淡了死亡的阴影。   实际上,在这一天的混乱中,又死了两个旅行者。也不知道是太过不小心被活尸反杀,还是因为抢夺活尸死在了本该是同伴的人手里。   当然,也有人表示,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指不定还活着呢?   结果等到半夜,接近零点的时候,余睿从影院里出来,他说看到了具有那两个人容貌的活尸。   “我差点以为,他们是胆子大,换了活尸的衣服要混进员工室呢,毕竟新死,看起来还不是那么像尸体。”   他说的时候面上带着笑容,只是这笑话一点也不幽默。   “如果连最新死的两个都不放过,看来是没有存货了。”   很多旅行者听到这个消息,在欣喜之余,也都有些失落。   这个隐藏支线能刷的积分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不是第一次进B级末日的老手,也很一个副本之内就得到这么多分数。   一般B级末日的主线,完成一次也就是500-1000分,跟C级末日中最困难的那一批差不了许多。   寻找隐藏支线,才是刷分的重中之重。   但隐藏并不是很好拿到的,大部分都难以重复刷分,要提防被同伴抢先。   这样肆意重复刷的隐藏支线,可以说是他们头一回遇到。   太爽了!   意犹未尽。   白夙面上淡定,其实心内也是同样的想法,如果可以无限刷分,她都想住在这儿了!一天4000什么概念,那就是20多天以后,她就能飞升了!   但她也知道,接下来这种快乐难以复制了,一整天的鸡飞狗跳,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刷影片。   事实上,在余睿出来之后,整个影院内,大约一个活人都不剩。   天黑才大约两小时,距离刷新的午夜还有很久,但就在此刻,始终敞开的大门突然关闭,原本不断滚动着宣传语的led屏幕上,只有四个刺眼的鲜红大字:停业整顿。   员工都被刁民消耗光了,可不就得停业整顿,没直接报警,天降神兵来将这些闹事的刁民都弄死,这规则已经很仁慈了。   这一夜,原住民的营帐方向哭声不断,他们在安葬自己不得安息,死后都被利用的亲人朋友。   周小福摸过来找白夙,表示孟哥在今夜,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搞一波奇袭,果然越来越吓人了。   “害怕就还是和正常人多混混,也许能挽救你的三观?”一个声音幽幽从周小福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转头看到是闵安娴。   她今日看起来更憔悴了。   白夙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一句:“是不是自从进入副本,你就没睡过觉。”   闵安娴浑浑噩噩的点头:“对,也不知道余大佬怎么就精力这么充沛。”   别一开口就开车行吗!   然后就见她自顾自的笑了:“我也真的挺想跟上你们的脚步的,但也许余大佬说得对,我确实不合适,你们这个高玩的圈子,正常人受不了,从身体到精神都是。”   吓唬走了周小福之后,闵安娴摇摇晃晃的去了她从前的队友身边,看来是终于放弃抱大佬的大腿,悬崖勒马了。   这时,白夙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她以为是格拉西亚来叫她吃宵夜,哪知竟然是被一下子抱起来,放在了怀里。   这什么套路,不怕挨打吗?   “地上脏。”格拉西亚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这时,白夙才看到,原本很是干净,甚至连她都能没有心理负担席地而坐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红色液体涌流而过。   这些血液一样的红,都是从影院的门缝中流淌下来的。   没有声音,没有气味,顺着地砖的拼接处和缝隙蜿蜒。白夙方才背对着影院,才没有及时发现。   一般来说,特定的图案凹槽被血液填满,会触发一些东西。   可这些碎裂,有不少都是今日持续了一整天的械斗造成的,实在看不出规律。   而且没有感受到力量的流动。   “这怎么一回事?”   白夙看着自己的裙摆,嫌恶的皱眉。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娃娃裙,裙摆的蕾丝,已经浸染了血液,红的刺眼,蹭在格拉西亚白色的衬衫上,营造出一对变态杀人狂的完美形象。   格拉西亚此刻的表情,也确实很应景。   那双同样红的刺眼的眸子微微眯着,看着远处灯光闪烁的影院大楼,很是兴味盎然的模样。   “这大概是个警告,面对挑衅的警告。” 第67章 不要乱拍烂片(17) 塞勒姆……   白夙立刻明白了格拉西亚的意思。   早在发现B级末日里, 系统的控制力有所减弱时,构筑这个世界的存在,力量并不比《末日游戏》的系统差。   能在人进入影片后, 就隔绝系统力量的家伙,自信并非是狂妄。   所以对他来说,旅行者们,按着系统的要求, 去伤害了他的“员工”,自然是替系统挑衅他的权威了。   确实如此,他们这些旅行者就是替《末日游戏》办事的打工人:完成指标, 拿到绩效,然后去商城兑换东西。   无声的血流仿佛无穷无尽,延伸到了广场边缘之后,就顺着边缘流淌下去,在粗糙的断面上,血泪一般。   没有一块地面是干净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血海上。   这种压迫感和恐慌,让原住民和旅行者们这一夜空前和谐, 谁都不会再将精力耗费在内斗上了。   第二天, 并不伴随着日升月落的白昼来临时,影院重新敞开了大门。   只是站在门外,就能看到里边的格局和从前大相径庭。   没了大厅和观影场所, 放眼望去,门内全是冷硬的灰色。   前台放着一个自动化导览机器,旁边两侧都是电梯,一共八个,分单双层停。   根据导览上的指示, 二楼是物资兑换所,再往上则是摄影工作间,同样以人数多少划分成了三组。   被取消的地方,是所有的服务台,员工室,以及观影区。   这就是警告了。   以前,影院还愿意跟原住民们玩儿一出服务员与观众的过家家,现在不愿意了。   虚假的关怀假面被撕掉,展露出比资本家更险恶的嘴脸:是我给你们饭吃,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我这儿作威作福的,一切解释权都在我手上,爱演演不演滚。   一部分原住民立刻崩溃了。   亲友们的尸体能找回来确实很欣慰没错,可代价也太高昂了!   他们立刻将矛头对准了旅行者们。   第一个将活尸推出来的是谁没人记得,反正全体旅行者都群情激奋。   有几个已经跟土著混熟了的旅行者干笑着打圆场:“现在的影片,也未见的比先前难啊……”   这解释很苍白。   影片如何没人知道,至少在第一步,从抉择上就更难了。   没了海报,摄影棚门上都只写了影片名字,连根据海报来推测情景都做不到。   一些先前杀活尸杀的最狠的旅行者被推出来,被要求先去尝试一下影片的难度。   进入这个末日第四天,旅行者们论理还不需要补给物资,他们都下意识的看向主心骨孟君寻,让他拿主意。   孟君寻扫视过这几人:“你们去吧,尽量去小团体影片,会比较容易生还。试探影院的态度很有必要,也许正是咱们踩了他的痛脚,他才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他的安排理论上是没错的。   但旅行者们有人不服了:“凭什么啊,如果要去试探的话,你自己怎么不去?”   这话说的很小声,但孟君寻确实听到了,他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也对,我确实得以身作则。不过如果我进了电影,我现在得工作,谁来负责?”   思维惯性是很可怕的。刚才说话的旅行者只敢嘀咕两句,如今让他推举别人来当首领,他实在想不出。   能压得住这剑拔弩张局势的人,并不多。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余睿,突然上前一步:“我觉着,她就可以。”   他指着的人是白夙。   白夙断然拒绝:“不可以。”   紧急情况下发号施令,她姑且办得到,但不代表她就很喜欢那样。   况且,影片的难度,总要亲自体会才能感受出差别,她可不准备当个等着听结论的后勤。   白夙拒绝之后,这个人选推举不出来,那几个旅行者们骂骂咧咧的认命了。   白夙倒是有心跟他们一起去,不过她担心自己会被影院格外记恨,所以没跟他们组队。   旅行者们进了电影院,电梯显示将人送到了六层。   随后,直到下午,液晶屏上的数字始终是6。   这么久没人出来,怕是全员阵亡了。   这不太妙。   原住民们看向旅行者的眼神都变了。   “必须有一个交代!”阴郁脸离着老远,盯着孟君寻,“不然以后没法去影片里讨生活,我们难道活活饿死吗?”   他这表情,似乎是打算,饿死之前先把旅行者们当肉吃了一样。   对此,孟君寻很干脆的表示,之前的影片全员阵亡,可能是他们太弱了,下午他进电影去看看。   “放心,这件事不解决,我们谁都活不下去,我会给你们交代的。”   他这样说完,对着白夙投过来一个平静的不正常的表情。   白夙:怎么还是托付给我了?   在孟君寻已经走进影院之后,余睿竟然也跟了上去。   “他去肯定也是团灭,我还是选另一部片子一起进,以免浪费时间。”   他这么说着,迈开腿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下一秒就被格拉西亚扳着肩膀硬生生抓了回来。   白夙表示,进副本她去,照看剩下的旅行者,他来。   余睿难得的露出惊诧的表情来:“这么信任我?”   “你去就是团灭两部,少作死吧。”   如果闵安娴就没睡过,那么让她睡不了觉的余睿,自然也没休息过。   看不出他精神状态差,但就是这样撑着,才会更危险。   他自己作死管不了,但别浪费其他人时间,也别跟她一起进影院。   万一规则跟着格局一起改了,被强行安排成一对男女主角,她恐怕就要忍不住违背原则,先杀队友了。   白夙上了顶楼之后,发现孟君寻正在走廊里一个个的影片名看过去。   余睿这么多天没睡过,他何尝不是?同样是精神已经过度疲劳,去闯单人影片,那可真是作死,完全听天由命。   白夙心内喊着麻烦死了晦气,却又没法真就丢下他去死。   孩子也怪可怜的,理想主义进这么个破游戏,都被玩坏了。   格拉西亚喊了一句:“如果想要和我的契约者一同进游戏,就别擅作主张。”   孟君寻的脚步一顿,真的停下了脚步,默不作声的等白夙。   还是有求生欲的。   白夙这次没怪格亚的擅作主张,她也想喊的。   只不过她主动开口就很别扭,格拉西亚这个态度,就让她感觉好多了。   只不过,在走了一圈之后,她觉着,或许还不如让孟君寻自作主张呢!   她现在陷入了极度的选择困难。   这些影片名字一个比一个难懂,多半都是个看起来是人名或者地名的单词,唯一一个能有点提示的,她不想去,叫《破茧》。   万一不是意象化的形容,是真的有很多虫子破茧,那场面一定很恶心。   剩下的里头,白夙最终凭直觉挑了一个她有印象的片名《Salem》。   塞勒姆镇是恶名昭彰的女巫审判这一荒谬事件的代表地,女巫审判之类的,白夙觉着会比较容易应对。   孟君寻自然是没意见。   进入片场之后,门一关上,彻底的黑暗降临,白夙感受到了一种很强烈的剥离感。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虽然破旧但很干净松软的床铺上,穿着类似女仆的衣服。   她起身摸了摸口袋,没有手机,也没有羽衣。   “格亚?”她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白夙咽了一下口水。   不会吧,难道B级降临末日的始作俑者认真起来,不光是《末日游戏》的系统,甚至连她和使魔之间的联系都能斩断?   可这样一来,格拉西亚会怎么样呢?   留在摄影区?   时间静止?   失去契约的束缚,从而随意杀戮取乐,还是被排除出这个世界?   白夙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好巧不巧,本就不太能将风全然隔绝的窗外,有一阵烟熏火燎的气息涌进来。   白夙咳嗽两声,探头出去看。   她看到了一个拼命挣扎哭喊的女人被绑在火刑架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将她的头巾跟长发都烧着了。   带着脂油味的黑烟无风直上。   女巫审判已经在进行了。   白夙不想再看,刚要转身,突然觉着身体仿佛被冰冷的蛇死死缠绕,根本动弹不得。   那个绞刑架上的女人看到了她,用已经烧成黑炭的手脚挣脱开烤焦变脆的绳子,挣扎着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外表烤焦了的皮肤,如同蛋壳一样,布满裂纹,然后一块块剥落,露出里边蛋白一样白皙的过了头的皮肤。   原本被烤焦的人,就已经比原来瘦了一圈,如今再蜕一层皮下去,里头皮包骨头,脸颊都是凹进去的。   果然,又来了。   白夙抱着手臂,只觉如今这艳阳高照的夏日,突然冷的发白,冰寒刺骨起来。   诅咒带来的幻想,只凭她自己是难以打破的,就连转开眼去看别的地方,都做不到。   明明在窗外缓慢跋涉的“母亲”距离她还很远,但那些带着病态嘶哑的耳语,却一直往她脑子里灌。   正在这时,她的手指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灼痛。   仿佛是带上了一枚刚才火上烤过的戒指。   很痛,但这份疼痛反而将束缚着她的无形之手撼动了一点。   白夙很清楚的记得,她进入影片之后,没带戒指。   而此刻艰难的低头,就见手指上有一圈鲜红的,纹身一样的烙印。 第68章 不要乱拍烂片(18) 是毛茸茸的吗?……   发烫的戒指正中, 一个六芒星的图案若隐若现。   这给了白夙一点救命稻草似的启发。   她跟格亚之间的契约如果断裂,她的灵魂不可能毫无触动,所以格亚一定也进入了这个世界,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法找到她,让她无法很方便的如同以前一样,只凭一声呼唤, 就让他来到自己身边。   她刚才差一点忘了,其实还能用更原始的方式:画魔法阵,献祭, 念咒语。   这是最原始,也最低效,却也最有效,难以被破坏影响的召唤仪式。   如果说这个影片的世界观,本就没有魔鬼一类东西的存在,或许还会受限,可现在狩猎女巫都存在,魔鬼当然也是存在的。   她立刻在墙角烧过的炉子里, 抽出一根炭条, 不假思索的在地上画了一个六芒星,最中间则是象征了虐杀者之王的权柄符号。   这个符号在任何记载中都不存在,但白夙在格拉西亚的戒指上看过许多次。   没有祭品, 在是否用血液当媒介时,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划破手指使用血液。   应该没有这个必要。   至于咒文……   当然也没有过记载,白夙也没打听过,此刻只能凭她对格拉西亚的了解, 对他曾经提起过的,关于从前现身于人世的经历,以及心有灵犀了。   “聆听我的召唤,羽翼划过黑暗的智者,痛苦与纷争的制造者,虐杀者之王,格拉西亚·拉波斯,你的契约者在此呼唤你!”   咏唱完毕,一阵灼热的旋风自魔法阵正中生出。   但是,并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出现的只有一丝丝熟悉而亲切的力量。   白夙蹙眉。   难道这还不够吗?   这时,一只惨白干枯,犹如白桦树枝一样的手已经抓住了窗沿。   噩梦来了。   现在重新放置祭品和召唤物再念一次怕是来不及,白夙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那只干枯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   但下一秒,眼前突然有黑色雾气腾起。   一只黑色的骨爪搭在她的肩头,将她拖进了雾气之中。   视线被遮挡,雾气中蕴含着浓厚的魔力,让人呼吸不畅。   白夙能感受到那只手的灼热,听到粗重的喘息。   她下意识抬手,摸上了一片坚实而纹理分明的肌肉。   硬度似曾相识,可手感却很不一样。   不是衣服,也不是皮肤,而是一层细密的绒毛。   这是,他本体的样子吗?不对,并不全是,如果是格拉西亚的本体,这小屋子根本装不下。   “怎么回事?”她低声问。   问过之后,白夙自己先震惊了片刻。   她竟然能说的出来话?   因为心内满是担忧和怀疑,诅咒带来的巨大悲怆与绝望,竟然都被冲淡了几分吗?   这太不可思议了。   “慢慢再和你解释,现在你就放心交给我,睡一觉吧。”   是格亚的声音没错,但这句话中仍旧夹杂了数声喘息。   就似乎他在忍耐着什么一样。   白夙很识趣的没再问,她这会儿的状态很不好,不想横生枝节。   她从来没实验过,在这个连《末日游戏》框架都被制约的电影世界里,她对使魔的约束究竟能到何种程度。   桀骜难驯的魔鬼反噬契约者的情况太多,前人血可不该是番茄酱。   她“嗯”了一声,在浓厚的黑雾中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外边天都黑了。   白夙莫名感觉自己很有精神,不是那种接二连三睡了很久,又睡的并不舒服之后的状态,也没有任何消耗了精神力的疲劳。   窗外暗蓝色的天际下,是茫茫原野,小路蜿蜒,延伸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跟现实中的塞勒姆地理位置没有太大区别。   地面上先前召唤格拉西亚化成的魔法阵,如今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片被火烧过的焦黑痕迹。   这时,有人敲门。   “来了。”她答应一声,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中年女子,用满是倦意,同时夹杂着不安的眼神看着她:“咱们需要去集会所,牧师他说,需要再次指认女巫了。”   随口问了两句,白夙得知,如今正是猎巫行动最不受控制的时候,村里几个得了精神病的女孩子会抽搐尖叫呓语,而镇里的牧师认定,她们是受了魔鬼的侵害,而魔鬼想要害人,一定需要媒介,这个媒介就是巫师或者女巫。   指认女巫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让人站成一圈,抽风的女孩指谁就是谁。   非常荒谬可笑,但在历史上,这桩闹剧直接害死了上百人,间接害死的不计其数,并让整个镇子都因此衰败,以至于在现代,已经荒废,根本找寻不到了。   白夙作为一个海外来此定居,做女仆为生的姑娘,寄居在霍普金夫妇家中,白天的时候又有一个女孩发病,她晕厥之前正面向霍普金家,所以这一家人连同女仆,甚至左右的邻居一共数十人,都要来此被指认。   白夙用袖子遮住手指上那一圈不起眼的六芒星烙印。   虽然房间内没了格拉西亚的踪迹,甚至不存在魔法阵,但光是手上的痕迹,似乎就足以定她的罪。   虽然,全镇子的人,加起来也未见得是她的对手。   不过,似乎一切都很符合历史,在集会所里的时候,发病的女孩并没有指认她。   一个可怜的病人而已,虽然数次面对她的时候,露出格外惊恐的神情,但最终,只指向了带她过来的霍普金太太。   霍普金太太被指到的时候,整个人瞬间瘫软到了地上。   “不,怎么可能呢,我不是女巫,我不是!”   但是牧师并不管她说什么,只一脸不耐烦的让人将她拖进牢里去,等晚点再审问她。   所谓审问,就是严刑逼供,只不过晚些松口,就能晚点上火刑架而已。   白夙对这个刚认识十分钟的npc没有感情,很默然的看她被拖走,刚要回家去,突然,一个老妪指着她大喊:“这个异族的女仆,她一定也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用了东方的神秘巫术做障眼法,陷害了无辜的霍普金太太!”   周围很多人都拦着那老太太,有人说,这女仆虽然平日沉默寡言,但是干活很卖力气,从没传出过不好的流言,不能因为她是异族,就认为她一定是会巫术的。   如果不是老太太说的太具体,白夙都要认为,这人真能看透她的底细了。   毕竟,她真的会些法术,只不过并不是东方巫术。   而她没有辩解,只是冷眼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   两方争吵起来,牧师定睛看着白夙,好一会儿之后才道:“如果她真的是女巫,神会给我们辨别的方法的,除非有人指认或举报她有亵渎的行为,否则不该被冤枉。”   说的好似他真的十分公证似的。   这一日的指认算是彻底结束了。   等村民都各自安歇之后,白夙偷偷翻窗出去,她要去到森林里,找个安静且开阔的地方,用上自己的血液,试着将格亚重新召唤出来。   疑团太多了。   而且,孟君寻呢?   刚才半个村子的人都来围观了,而孟君寻如果要跟她汇合,没道理不来看看。   该不会,他进入电影时的,就被安排了个阶下囚的身份吧?   到如今位置,提词板没有一丝一毫的提示。   这种二人影片,男女主身上的主角光环根本没用了,随时可能遇到死亡危机,却根本没有提示。   白夙感受到了影院的森然恶意。   她悄无声息往密林深处走,行至中途,突然听到一阵颂念声。   是个苍老的声音,在用近乎哭腔的语调,断断续续的念着咒文。   白夙屏息凑过去,就见到了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祭台,上边摆了很多血肉模糊的玩意儿,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尸体。   而这老妪的背影,分明就是先前说她才是女巫的那个老太太。   贼喊捉贼可还行!   白夙好奇的在一从浓密的灌木丛后边停了下来,想等等看她到底能招出何方神圣。   老太太词不达意,神乎其神,似乎是古今海外很多神话中的魔鬼妖物,都涉猎了一点……   大概率是什么都没有,或者招出一个四不像。   但下一秒白夙就被打脸了,随着老妇的唱念,在祭台中间,腾起了一片带着热气的黑雾。   这气息白夙太熟悉了。   随后,就见雾中伸出一只人头一样大的利爪。   这只对待白夙无比温柔的爪子,落在老妇肩头,却是瞬间将她的肩胛骨抓了个对穿,鲜血飞溅,一部分洒在了白夙躲藏的灌木上,和枝条上那些即将怒放的花苞交相辉映。   在老妇尖叫之前,那只爪子就飞速松开了她的肩头,转而捏住了她的咽喉。   老妇被提起来,在半空中不断蹬腿,而黑雾中只是平静的伸出另一只爪子,就像在处理牲畜一般,将她自胸前开膛破肚。   完整的内脏被一颗颗摘出来,放在祭台六芒星的每个角落上。   最后,还差最后一口气的老妪,被开干果一样打开了头盖骨,那只爪子以头盖骨做勺,将大脑取出,安放在六芒星的正中。   这一切做完,黑雾中的魔鬼,也只有两根指甲沾了血。   “没准备足够的祭品就召唤我,那就只能麻烦你自己充当祭品了。”他的声音很漠然。   亲眼看到这种活体解剖,生取内脏的架势,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而且一想到那是格拉西亚的爪子,这爪子回头还得给她做饭,帮她系扣子……   白夙感觉有点恶心,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黑雾没有散去,里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诧异:“你来了?”   “嗯。”白夙点头。   她瞥了一眼,虽然祭台上实在是没眼看,但祭台旁边的土地还算干净。   她走近,还是没能从黑雾中看到熟悉的面庞:“所以你能把雾气撤了吗?这样好不习惯。”   “我现在的样子,你直接看可能更加不习惯。”   这个语气就十分亲切了。   “不恶心就行,是狼人那种毛茸茸的样子吗?” 第69章 不要乱拍烂片(19) 毛茸茸   “好吧。”   面对白夙的兴奋, 黑雾之中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   旋风自内而外的吹散了雾气,白夙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是想象中那般类似狼人的存在,但确实比平日更加高大, 远超出人类的范畴。脸还是他平日的样子,只是从鬓角部分开始,就是如同鬣狗一样的毛发覆盖全身。   他的手臂,小腹以下, 小腿,都覆盖了反射着冷光的骨甲,在和骨架相接的部分, 毛发斑驳出一些斑纹,过度了颜色,其余部分则是只有黑色的短毛覆盖。   满眼都充斥着野性而桀骜不驯的美感。   不过,在他壮硕身躯背后,露出了一个生着浓密黑桃形状长毛的尾巴尖。   在典籍之中,丑陋的魔鬼都生有箭头一样的尾巴,但那尾巴看起来很坚硬,仿若一件武器, 可眼前毛茸茸的……一看就知道, 手感特别的好。   白夙手有点痒,但这种世俗的欲望,跟她对于这一祭台尸体残块的抵触, 形成了角力,让她只能停在原地,昂头看向格拉西亚,用商量的语气命令道:“你先下来?”   格拉西亚迈过残缺的尸体走了下来。   白夙抬手就捉住了他的尾巴,摸了一把尾巴尖。   果然是温暖厚实的毛茸茸。   她立刻被治愈了。   格拉西亚原本在自然甩动的尾巴被握住, 脸上无奈的神情更浓了。   白夙没松手,却很自然的展开了谈话:“看来,是进入影片之后,根据你的身份,也量身定制了一个角色……对了,你有提词板吗?”   格拉西亚摇头:“没有,我大概不是作为角色被分配的。”   格拉西亚的身份,在上次《猛鬼出租车》的影片里,影院方就已经识破了。在影片的结尾,给他安排了个特写镜头。   到了这儿之后,则将这个地方所有祸患的源头,都扯到了他身上。   历史上的塞勒姆,所谓女巫审判就是一场闹剧——   毕竟真有本事的巫师,哪可能就窝在小村落里假装普通人,还会被活活烧死或吊死呢?这种事,遭殃的永远只会是无辜平民罢了。   但电影里,将魔鬼确实存在,召唤魔鬼作恶的人也存在,当做了一个大背景。   格拉西亚不是演员,而是一个背景设定。   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至少这样,不会变成三个人的电影,让事态更加复杂。   白夙刚要继续问,就见格拉西亚突然凝神望向远方,随后薄唇嗡动,念了半句咒文。   随后,他的一部分力量以风的形式向着码头方向吹了过去。   他解释道:“这个世界里,声音太过嘈杂,气息也太杂乱了,很多声音都在呼唤我。”   虽然这对他来说,回应那些祈求,都是举手之劳,但也带来了其他麻烦:“这些祈祷编织成网,几乎密不透风,根本没法透过这张网,第一时间找到你的位置,除非你呼唤我。”   而就算是呼唤,也需要一点反应时间。   总之就是很麻烦。   格拉西亚随手分出一点力量,打发了几个暗夜中并不很诚恳的祈祷,转头就见白夙已经依依不舍的将尾巴松开了。   她指了指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你刚才,为什么杀她?为了取乐吗?”   格拉西亚眸光一沉。   这不是回答不好就后果严重的送命题,毕竟他的本质,契约者再清楚不过。   他只是真的很难解释清楚,既不想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撒谎,又不希望被误会。   最终,他沉声回答:“是也不是,杀戮自然是个乐子,但也只是打发时间的时候才会有兴致这样做。只是,我对于她平白无故,始终了完整的魔法阵来召唤我,让我容易错失你的呼唤,有一点不耐烦而已。”   这样的回答,完美的证明了,他并没被魔鬼角色的框架影响太深,仍旧保有理智,白夙完全可以放心和他相处。   但也很明显,他的理智他的思维,离人类非常远。   白夙对此,倒是不觉着有问题,反正格亚根本不是人类,她也很佛系的从来没要求他做个人。   她方才贪恋毛茸茸的手感,但也是在确认二人之间的契约关系。   她感受到,这薄弱的联系,就好像一根软水管突然被重物压住,让能流通过去的水流变的格外细微,但并没被破坏一丝一毫,也就放心了。   但这个放心,也只是说不担心他会噬主。   但在她视线范围之外,把重要npc都杀掉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于是白夙决定了:“你跟我回去吧,就算你现在的气息很难隐藏,但我觉着没关系。”   格拉西亚如今,哪怕是隐身状态,那属于魔鬼的威压和黑暗气息仍旧浓烈,没有灵性的普通人靠近,也会觉着不自在。正是因此,他白日才没有继续留在白夙房间内,不然别人敲门进来,一定会感受到什么。   如今白夙认为,已经无所谓了。   女主人被关起来,霍普金先生这一夜先是去安抚了一下两个孩子就出门,大概想找镇长之类的人疏通关系。   兵荒马乱,谁也顾不上找她。   但是带回房间之后,白夙发现,连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太大了。   格拉西亚的隐身对于契约者无效,她怎么都能看得到。   他站起来的时候,头顶如同甲胄一样的尖锐鳞片就会划到天花板,如果蹲下来,就将小屋子里除了床之外所有的空间都占了。   就这,还是将炉子塞在墙角才行,不然他连蹲下都做不到。   这么个大家伙在身边,白夙为了睡个好觉,转头面壁。   可是看不见也不行,喘息声越发清晰,就如同落在她耳畔,逐渐和她自己的呼吸相应和,化为同调。   呼吸之后就是心跳。   噗通,噗通,完全一致。   白夙翻来覆去之后,睁开眼睛看向她的使魔。   窗口被魔鬼的脊背挡了个严严实实,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血红的眼。   “虽然你说魔鬼不用睡觉,但是你要不要直接躺下睡一觉?”   这样或许能让他的存在感略微降低一点。   格拉西亚却是摇头:“魔鬼是不会沉睡的,如果失去了知觉,那只能是被封印了,当然,如果你只是让我躺下,我可以试试。”   “那就不用了……”   白夙正想找点营生来打发这注定无眠的长夜,突然眼前一黑。   画面被切了。   转场之后,白夙仍然在房间里,格拉西亚却不在。   夹杂着泥土气味的湿润空气从窗缝钻进来,又是一日阴雨连绵。   白夙勉强可以根据云缝里偶尔投下来的光线方向,辨别出现在还是上午。   屋子里魔鬼的气息仍旧浓烈。   看来是在后半夜,被直接省略的那段时间里,强制被别人召唤走了。   就很过分。   无聊了一阵,白夙看到,有许多人打着伞往镇子北门方向去。   平日,因为南门出去不远就会到达港口,所以往来那边的人最多。白夙身边没人帮她打听情况,只能亲自去看看。   雨不算小,白夙没直接出门,而是先在一楼的杂物间翻找雨伞,正翻着,杂物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吱吱呀呀”的声音伴随着凉风,吹过白夙的鬓发。   她警惕的回身,对上了一双冰冷沉默的眼睛。   那双眼睛从门缝里直勾勾的盯着白夙,似乎是在监视她。   这是一双小孩子的眼睛。   白夙猜,这应当是霍普森家的孩子。   “我出去一下,午餐你们自己拿面包吃。”   虽然她的身份是女仆,但照看孩子从来都是主妇霍普金太太自己的活,白夙只负责出去采买,打扫,修剪花园一类的“粗活”。   如今就算没人照顾了,但她又不会做饭,所以很是理直气壮。   “你是女巫,你害了我妈妈,如今还要害我是吗?”小女孩隔着门,含混不清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   白夙摇头:“当然不是,如果你一定认为是,那你可以让霍普金先生解雇我。”   她说完之后,拿着雨伞将门拉大。   小女孩一动不动,木偶一样,仍旧是盯着她。   晦暗的房间内,只能听到淅沥沥的雨声,女孩的怪异明显到了难以忽视的程度。   但白夙懒得理这种故弄玄虚,她用雨伞拨开女孩,自她身边走了出去。   背后响起了尖细的笑声:“嘻嘻嘻嘻,我要死了,大家都会死的,都会成为女巫的收藏品,快快乐乐的坐在柜子上。”   “我觉着,你少看一点黑童谣比较好。”   毕竟,白夙没在这屋子里感受到任何的邪气和鬼气,格拉西亚残留的气息,也只存在她的小阁楼之内。   这孩子没中邪,必然只是在说疯话。   等到了镇子的北门附近,白夙感受了一下,在好些个人身上,都察觉到了一丝格拉西亚特有的气味。   他们大都很沉默憔悴。   这种憔悴其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方向,只是如今,太多人在最近的女巫狩猎中失去了亲人,同样的委顿而神经质,这使得那些真正尝试过呼唤魔鬼的人,反而在人群中毫不突出。   从低声议论中,白夙听懂了今日这场聚集的来由。   有大城市派来的巡察官与法官,要来监督狩猎女巫的事。   如果是现实里的塞勒姆,纯属闹剧,当然需要监督。   但如今可是货真价实的又魔鬼存在,他们能监督出什么?   交头接耳的议论当中,两辆黑色的马车冒雨而来。   车在路口停下之后,两个穿着黑色毛呢风衣,带着礼帽的男人走下来。   其中一个分外眼熟,正是孟君寻。   白夙跟他对视一眼之后,周围的人目光也都在二人面上游移。   然后就听到有人议论,说真是好巧,竟然有个外国人当了巡查官,他说不定会无条件袒护自己的同族。   而也有人说,其实也没必要袒护,那个女仆都参加过很多次指认了,除了昨晚疯了的老太太,没人觉着她有问题,她本身应当就是清白的。   这种议论,并没有背着白夙。   在这个年代,一个异族的女仆,哪里敢反驳绅士们对她的品评呢?   白夙也确实没反驳,她跟着人群,往镇集会所的方向走。   到了集会所,里头已经挤满了人。   白夙在门口,隐约听到里边已经接手这桩大型案件的法官表示,要将所有还在牢里的人挨个带出来进行公开审理,如果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们真的和魔鬼做过交易,那就要在他们交完关押期间的花费之后,被无罪释放。   因为指证他们的孩子,是可能被魔鬼引诱,为了害人而故意撒谎的。   虽然牧师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这些孩子深陷痛苦之中,根本不可能说谎,可法官仍旧要坚持自己的意见。   检察官孟君寻则始终沉默,有人问他的意见,他只表示,自己这一趟,是为了监督法官的判决是否公正,并对案件过程做完整客观的记录,但对于程序,他不会去左右。   不过到底还是需要接风洗尘的,而且大雨天,也不会搞火刑,所以只是宣布了这一点之后,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这句话突然就灌进了白夙的脑子里,借由她的唇,默念出来。 第70章 不要乱拍烂片(20) 狼人自爆……   访客的到来似乎为塞勒姆这座将死的城镇注入了一阵兴奋剂。   很多在天黑之前就会匆匆躲回家里的人, 此刻都没走,他们争先恐后的要请法官吃饭,其中以那些有亲人被关在牢房里的最为踊跃。   最后的结果是, 人太多了,分开安排根本争不出个先后,他们一起请。   谁也不知道最先提审的是哪个,贿赂能早塞就早塞。   人群里不是白夙施展能力的地方, 她准备回去,趁着晚上家里没人,再呼唤格亚来当信使。   然后画面就跳转了, 她正站在霍普森宅邸的门口。   雨停了,天也早就黑了,手边的提灯里,烛火忽明忽暗。   而她的手上和围裙上沾了不少泥土。   白夙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至极。   在她根本不愿意的情况下,直接安排她收拾了一下午的菜园。   是因为她当时有了回家的念头,并且真的转身走了两步,就这么切画面?   过分,太过分了!   白夙立刻跑去水渠旁边洗手, 正洗到一半, 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身一看,是孟君寻来了。   他的状态,不得不说, 比进影片之前好多了。   “方便找个地方聊一聊吗,我觉着这部电影很诡异。”   当然诡异,以塞勒姆为蓝本,可情节走向完全不同,甚至真的存在魔鬼。   其实有的聊, 但白夙不愿让人看到,两个同族人在一起狗狗祟祟,于是她摇头:“没必要,晚些时候可以试着用其他方法沟通。”   孟君寻没说什么,只是将袖子撸了起来。   在他的手臂上,有一个很繁复的纹样,倒是很类似于她用过的,召唤格拉西亚时绘制的纹样,但是正中心的关键图案并不相同。   白夙对此隐约有点印象,但只见过残缺不全的。   应该属于格拉西亚的某一位同事。   白夙身上没有这种东西,只在手指上存在一个很小的刻痕,可孟君寻手臂上却有……   她压低了声音:“该不会你的到来,是引来了另一个魔鬼吧?”   “我也不知道,在我进入影片的时候,面前是一卷古籍,而这个痕迹已经存在了。我始终不敢碰它,也不敢画符念经什么的,甚至连力量也不敢用,生怕会触动它。直到来这儿的马车上,我发现法官他的胳膊上,也有类似的痕迹。”   白夙巨无语,这是要搞魔鬼养蛊大会?看最终谁技高一筹?   她揣测不出导演的套路,只能聊胜于无的提醒孟君寻要小心,随后,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这份寒意,似乎是从上方来的?   白夙抬头,就见二楼窗口被悄然推开,一个小男孩半边身子都探了出来,直勾勾的看着二人,半晌之后,嘴唇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用口型无声的说:我都听到了。   但不可能,旁边是水渠,有流水声盖着,白夙和孟君寻的交谈,谁都不该能听得到。   孟君寻见状,下意识就要抬手拍张符过去,但又意识到自己如今不能乱用力量,恨恨叹气:“算了,我先回去,之后随机应变。”   至少已经在同个地图,很方便联络了。   白夙点头,她打算进去,看着熊孩子在搞什么名堂,可一拉开大门,她就嗅到了一股恶臭。   房梁上,有个瘦小的身影在摇晃着,正是先前在杂物间门前见到的小姑娘。   人死之后会失禁,恶臭正是由此而来。   白夙火速后退,差一点儿撞在孟君寻身上。   孟君寻这次长了记性,立刻躲开了,没再糟无妄之灾。   白夙只觉着,导演果然是在耍她。   先前这家里就她跟两个孩子,就算她一直在院子中又如何,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镇民只会认为是她用巫术害死了女孩。   她立刻在地上重新绘制了召唤阵,将一直不见踪迹的格拉西亚召唤过来。   “快,你看看,她的死是谁造成的,是不是她那个弟弟?”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只半边身子探出来的小男孩,竟然也怪笑着一头栽倒下来。   他是大头向下栽下来,正下方都是随意堆放的农具,就算不被农具扎个对穿,头先着地之后,恐怕也会被挫断他的细脖子,从而当场毙命。   白夙一惊,身边的孟君寻一惊抢先冲过去试图救人,但格拉西亚比他更快,一阵带着浓厚血腥气的风掠过,他就拦腰将那个男孩在半空中接住了。   高大的魔鬼落地之后,尽可能轻的将孩子放在地上,就见他面上表情抽搐,双眼翻白,不断抽搐着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呼吸微弱。   并没死,只是昏迷,但也离死不远。   孟君寻凑上去简单翻开他眼皮看了下,又去看皮肤,探脉搏,再起身的时候面色很难看。   “不像中毒,反而更像是鬼上身,或者中邪了。”   格拉西亚血红的眸子眯了起来:“确实,有种令人不快的气味。”   “你来得正好,你先嗅一嗅,孟君寻身上有类似的气味吗?再看看他胳膊上的印记。”   格拉西亚只瞥了一眼,当即表示,孟君寻身上有被标记过的气息,不是已经签订了契约,只是一个标记。   “有这个标记,也就说明你死后,灵魂会归于他。”格拉西亚一指他手臂上,反复图案的最中心。   “应当是从前有过一次性的交易,并非签订了契约。”   魔鬼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类所驱使的,大部分时候,他们更喜欢用小恩小惠直接将人的灵魂骗走,转头再去骗另一个。   白夙也知道这一点,在感受到格拉西亚的“慢生活”之前,根据传说,一度以为这些魔鬼都是工作狂,没有上司逼迫也在拼命肝KPI。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个背景设定。”   孟君寻不用担惊受怕了,可如果不是随着他跟法官到来,而勾搭来的魔鬼,那这两个孩子,都是怎么死的?   小女孩看起来像是自杀,绳结挂的老高,是硬生生将桌子推到客厅正中,又在上边摞了椅子,这才够得到绳结。   如今桌椅都被踢翻,她的高度,白夙如果想要够到都需要踮脚。   分明就是要让尸体正对门口,起到足够的惊悚效果而刻意为之。   小男孩则是当众抽风,却又连两个专业人士都搞不清他中邪的源头。   “就邪门,这村子附近难道不止你一个魔鬼?”   格拉西亚则表示,只有他一个,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忙,每一次转场,都肯定是正在被人召唤。   当然,其他的脏东西就太多了,多到每个人都接触过那么几十上百个。   这些气息混杂胶着,一团乱麻,他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个起效,造成了这两个孩子都中邪自杀。   孟君寻拢了一下衣襟,哪怕穿着毛呢的风衣,在得到这个结论之后,仍旧觉着寒冷刺骨。   “塞勒姆是港口城市,甚至不光本国,还有许多外来的商船,那些水手和商人们随手兜售送人的小玩意,其中包含了很多有问题的物件。”   如今这些物件,就完美的起到了混淆视听的作用。   白夙叹了口气,心说果然是养蛊,只是这蛊不是活着的,都是一些死物件。   她没什么好办法,想来格拉西亚也没有,她咬牙嘟囔了一句:“不然我直接狼人自爆,跟你一起去森林里搭帐篷算了!”   把这些你猜我猜的环节都去掉,反正就算镇民们团结一心,也抓不到她。   格拉西亚则摇头:“不好,雨季的森林,不适合你。”   白夙一阵无语,这功夫还是在乎洁癖的时候吗?留在这个恶臭的房子里问题才更大好吧?   这时,院外突然扑通一声,是镇里的铁匠,在树后的土坡上摔倒在路面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脚步沉重的醉鬼,会让他们三个都没察觉到其存在。   铁匠被房梁上摇晃的死人,以及格拉西亚的姿态吓得跌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口里胡言乱语着:“魔鬼!撒旦!渎神者!啊啊啊啊,果然是你们这些黄皮巫师在搞鬼!救命!救命啊!!!”   虽然他接下来就昏了过去,也没能跑走去搬救兵,可就刚才那洪亮的嗓音,一定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   白夙怜悯的看了孟君寻一眼。   “不用我自爆了,已经有人广播出去,就是可怜你都要跟着遭殃。”   接下来,几人都没再说话,接下来估计会有一场仗要打。   本来应当是这样的,可接下来,画面却突然再度跳转。   白夙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一间石室中,虽然阴冷黑暗,但看起来还算干净,墙壁上方有一尺见方的小气窗,皎洁的月光投进来,正照在她的脸上。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是须发皆白的法官。   他转头吩咐其他人出去。   随行者都很犹豫,说担心女巫会趁机施咒来害他,但法官只是摇头:“她的力量源泉都被驱赶出村子了,她已经做不到什么了。”   听他这么说,那两个镇民才扭头出去。   走之前,都对白夙投来愤恨的目光。   看来是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村子里这一连串悲剧连锁的始作俑者了。   门关上之后,法官看向白夙:“孩子,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白夙想了想:“我可以问问题吗?”   比如说力量源泉,驱赶出村之类的。   这转场太突兀了,就很令人迷惑。   当真省略了那么多内容,那观众看得懂吗?   或者说,反正没有一二层的观影人来做见证,所以可以耍赖,把战斗部分强行省略,然后单方面宣布胜利。 第71章 不要乱拍烂片(21) 肉搏和使用远程……   “嗯,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好奇的,毕竟当时你接连杀了两个孩子灭口之后,自己也耗空了精神, 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他笑了笑:“不过,不用清醒的经历那一幕,也是你的幸运。”   老头子这么说话,就很令人反感, 仿佛他就是导演化身一样。   但这些话也同样让白夙心中生出疑云。   她能感受到,格亚在很远的地方,如果此刻要呼唤他来, 必须要先画完召唤阵,才知道这距离究竟有多远。   而当着别人的面,她是一定不会去画的。   “不用这么紧张嘛……”法官笑呵呵的,“我来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他手臂上魔鬼留下的印记。   他似乎很期待白夙露出诧异的神色,但实际上, 早就知道了这一点的她, 只是面无表情。   “如果你能让你背后的那位魔鬼,将这东西去掉,我就能让你, 以及你的情人都洗脱罪名,如何?”   听起来是很公平的交易,但白夙却是反问:“情人?所以我那个同乡,他是跟你们怎么说的?”   难道是孟君寻先醒过来,给他们编了个故事?   不对, 他编也不会这么编。   应该不会……吧?   老法官见白夙终于有了点表情,还以为戳中了痛点,洋洋得意的表示,并不需要别人说,光是他随身携带的,以及女仆房里的书信就足够证明了。   而这些信中,也用他们家乡的语言,写到孟君寻因为意外……准确来说是作死,让自己不幸沾染上了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诅咒。而白夙自然是因为想要替心上人寻找解决之道,这才尝试着呼唤魔鬼。   所以,法官认定了,方才在霍普森家门口,二人的商议被两个孩子偷听了,所以白夙为了灭口,冒险召唤了魔鬼来灭口,但情急之下耗费了太多能量,从而晕倒,没能将铁匠也杀掉。   铁匠的呼唤招来了牧师,魔鬼被牧师用圣水驱逐,逃窜进山林不知所踪,孟君寻则在混战中被打晕。   白夙嘴角抽了抽。   果然她这个直接晕过去的,还算是幸运,被打晕的孟君寻真是太惨了,但愿那一段他也是直接跳转过去的,不用他亲身经历吧。   老法官还在循循善诱:“放心,虽然这些信足够成为死罪的证据,但你们的文字,碰巧只有我看得懂,所以在你们被押送到郡城做二次审理之前,我怎么解释都可以。”   而只要在这之前,直接判他们无罪,他们就能找到机会,将那些书信都烧掉。   这样一来就所有罪证都湮灭了,再也没有什么指证的方法。   一换二,似乎是个不错的交易。   白夙叹了口气:“可实际上,格……那位魔鬼先生,也并没给孟君寻祛除烙印,他不一定能做得到,就算真的能,在牧师随时会过来搅局的状况下,也做不到吧?”   老法官呵呵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先放了你?”   他眼中闪过嘲讽,明显是在表示:别做梦了,这不可能。   白夙却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当然得放了我,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你可以一路跟我去森林里召唤魔鬼,然后等你身上的印记消除掉,你再回去将孟君寻放出来。”   老法官陷入了沉思。   白夙觉着,换了是她,不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可如果不答应,电影的情节就很难推动下去了。   所以,老法官沉默良久之后,点头了:“好,我答应你。”   白夙若有所思。   果然,对于影院方来说,能让电影顺利拍摄下去,比逻辑,比报复演员们,都来的更重要吗?   接下来,画面跳转。   白夙嗅到了松木特有的,带着油脂气味的馨香。   她咽了下口水。   想吃松子了。   肚子咕噜噜的叫,但白夙并没法去揉一揉在被省略的时间内滴水未进的可怜肠胃。   如今,她的手腕上,带着沉重的镣铐。   与此同时,老法官正在游说镇民们,他试图让镇民们都相信:魔鬼厌恶火焰光亮,如果是镇民们大肆搜索,或者由圣洁的牧师出面,那它只会越藏越深,根本无法将其找出来,永绝后患。   “需要更少的人,跟它有关联的人做诱饵才行,我已经老了,这种冒险的事,应当由我来。”他大义凛然的说。   但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女巫,总是不能让人放心,于是全家都死在巫术上,已经生无可恋,一心只想报仇的霍普金先生决定一同前往。   从只言片语中,白夙得知,霍普金太太,在在牢房里自杀了,她是硬生生用头去撞石墙,碰壁而死。   霍普金先生在两天内失去了所有亲人,整个人阴郁的如同一个疯子,他每走几步,就要咒骂白夙几句。   美国背景下,一个教养良好的绅士,骂人的花样实在不多,白夙走在前头,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越往林子深处,路就越难走,白夙倒是可以精准的找到每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不至于一脚下去,被厚厚松枝下的石头或根系绊倒,但霍普金先生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重重跌了一跤,是被树根绊倒的。   他还没等爬起来,后脑就被补了一下。   老法官将带血的石头丢到一边,看都不看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霍普金,望向白夙的目光充斥着狂热:“好了,可以开始了,听说你召唤的这位魔鬼非常凶残,那么用这个可怜人来当祭品刚好。”   “这倒是没问题,可三个人来两个人回,村民会怎么想?”   “不要紧,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就说他突然发狂独自跑了,之后找不到尸体,那镇民们也只会认为他是在林中被野兽吞了。”   过于牵强,白夙几乎可以认定,这法官还留了后手。   他根本没想着交易,更不打算放人,只想在自己的诅咒解除后,翻脸不认人,将知情人都借由群情激奋的镇民杀掉。   所以,他是身上带了圣符或者圣水?   可这玩意儿,除了剧情杀之外,真的能克制住格拉西亚这样的魔神柱么?   白夙不这么认为,当年使役七十二魔神柱的所罗门王,就是很虔诚的基督徒,但格拉西亚提起那位睿智的君主,也只对他临死之前阴了魔神柱们颇有怨念,但并不曾提过在他生前有被虐待过。   既然如此,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格拉西亚又不傻,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会知道防范的。   于是白夙白夙抬手,让法官给自己松开镣铐,随后捡了根树枝,蘸着可怜的霍普金脑后流出来的血,以他为中心画了召唤阵。   代表权能的纹样没画,反正整部片子里这就一个魔鬼,画啥招出来的都只会是他。   过不多时,一阵黑雾腾起。   老法官立刻说了自己的要求。   黑雾在沉默中翻涌。   “你将手臂伸过来,让我看看这是谁留下的。”   老法官听到黑雾中传来的声音,上前一步。   但也只是一步,随后他挽起袖子。不出所料,手腕上挂着一串白银十字架手链。   “阁下,这样您能看得到吗?”   还是很谨慎的。   但谨慎也没用,白夙已经飞起一脚,将人踢了过去。   因为她担任着女巫的角色,就忽略她的肉搏能力,这就叫自寻死路!   老法官一个踉跄,半边身子都撞进了黑雾,下一秒,他那条带着纹路的胳膊就被格拉西亚掰鸡翅膀一样给掰断了。   鲜血喷泉一样洋洋洒洒。   “将带了诅咒的胳膊截断,不就可以解除掉了吗?”格拉西亚声音中带着愉悦,他笑着这样说。   但很明显,一条胳膊并不够,所以他没松手。   老法官痛呼着,在黑雾之外的那只手在身上摩挲,似乎要从衣服夹层中拽出什么东西来,但剧烈的疼痛和恐慌,让他的手抖的不行,还没等拽出来,就被一块石头敲了后脑。   霍普金先生在召唤阵正中,但格拉西亚出现的时候并没吃他,只是踩了两脚,人大约还有一口气。   但跟他趴成了一个姿势的老法官大约是没救了。   死因:失血过多。   不过他可以死的很安详,在昏迷之中流干血,不用体验濒死的痛苦。   “你说,这算是我杀的,还是你杀的?”白夙将石头往旁边一丢,这样问了一句。   格拉西亚轻笑一声:“有区别么?”   非要说,就是亲自肉搏和使用远程工具的区别。   白夙抿着唇,看到格拉西亚解除了周身的雾气。   他赤色的眸子仍旧神采奕奕,但非要说的话,状态也不太好。   细密的毛发下,有许多伤疤,横亘在一块块凸起的肌肉上,看起来非常影响手感。   啧,竟然在跳转过程中,强制安排了战损,这种不合理的掌控,让白夙心内的不爽达到了顶点。   不想玩了,只想尽快结束。   一般的恐怖片,想要快速结束很简单,把恐怖的源头杀灭就行了。但如今恐怖的源头是她的使魔,或者更严格一些,也是她这个召唤魔鬼的“女巫”本身,所以杀灭是不可能杀灭的。   但也可以反过来,把所有的镇民都屠杀掉,成为一个反派胜利的BE电影。   这也是恐怖片的常见套路,反正屠杀npc良心又不会痛,白夙觉着是个好方法。   至于孟君寻,也好安排,既是同乡又有同病相怜的交情,就算是反派boss,放他走也合情合理。   之后,他就可以成为这件事的见证者,将魔鬼的恐怖流传出去。   就连片尾曲之后的彩蛋白夙都想好了:垂垂老矣的孟君寻,在弥留时,恍惚间看到了正车水马龙,没有被噩梦和恐怖席卷的塞勒姆镇,成为魔鬼为他的契约者,构筑的虚假乐园中,最后一位成员。   她几乎都要直接给格拉西亚下命令,让他立刻去屠镇了,但话一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72章 不要乱拍烂片(22) 漫长黑夜……   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被忽略掉了。   “怎么了?”格拉西亚问道。   雨已经停了两天,这个夜晚并不算寒冷,鲜血的气味随着自枯枝烂叶缝隙中蒸腾出的水汽一同翻涌, 刺激着人和魔鬼的神经。   白夙没回答他,强行逼自己冷静。逼自己去思考。   她如今的处境,看上去是很不利的,可以依靠的力量都不稳定, 就连想要活下去,似乎都很艰难。   她真的一度想着立刻结束影片回去,自己能松一口气, 同时也能警示其他人……   而她也确实,很快就找到了可以顺利完成影片的方法。   可这一切来的太容易了。   影院刚刚被旅行者们,也就是系统的“走狗”狠狠的欺负了一通,这功夫只是提高了一点影片的难度,而除此之外,还在正常引导他们,甚至把一条康庄大道铺在她眼前,这像话吗?   要知道, 如果按刚才的思路演下去, 那必然是血肉横飞,杀戮无数,主演的体感如何暂且不论, 观众一定会看的很爽,会是高评分影片。   太亲切了。   先前那鲜血涌流的警告,怎么看都不该是雷声大雨点小。   之前几个先行者的死,说明不了什么,毕竟没法围观了, 没人知道结局,更没人知道评分,成了完全的黑箱。   白夙转头看着已经不耐烦的开始磨爪子的格亚,突然豁然开朗。   “拍不出好片子,倒闭的是影院,但是并不会死人啊!”   原住民们都担心影院倒闭之后的生活,是因为他们在如今的体系下,至少还能活下去,如果被丢到其他环境下重新开始,或许就要被奴役压榨。   但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在影院之外给自己加的束缚,并不是影院方做出的规定。   事实上,拍不出好片子,倒霉的只会是影院!   经过这么久,也没人找到主线该怎么完成,如今白夙终于有眉目了。   “也许完成主线任务的方法,就是不让影片完成,从而让影院倒闭。”   什么是撼动世界的规则?   这就是。   这件事原住民们已经在做了,但谁也没说过,主线任务不会是已经有前人实践过的事啊!   活人的数量有限,影院数量更是有限的,否则犯不着将“失业”演员合并去别的地方。   可以设想一下,某一天所有的影院都倒闭了,也许这场降临在人类头上的灾祸,也就随之消失了。   白夙想到这儿,兴奋的舔了下因为一整天滴水未进而干裂的嘴唇。   在这之前,旅行者们想要让影院倒闭,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毕竟落脚点并不好,他们的人数占比太少,原住民才是拍电影的主力军。   除非将原住民杀光,否则他们不去,原住民也会去拍,根本没法去尝试让影院倒闭。   但如今不一样了,外头的人谁都不敢进来。   影片一旦结束,两位演员活着出去了,也就证明虽然这影片很难,却并不是死局,这样一来,一定会有急需生存物资的原住民冒险进影片。   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干脆别出去了。   只要正在拍摄中的牌子没改过,外头的人就知道,这一场影片始终没结束。   他们想要等一个结果,就不会贸然进入影片。   白夙将自己的想法跟格拉西亚商量了一下,魔鬼的尾巴在落叶上来回扫过,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体内的力量在躁动。   镇民们的祈祷他可以不回应,但这种夹杂着恐惧的信仰,会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他现在就很想去撕裂,去品尝。   “你的计划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影片不是我们不想结束,就一定会持续下去的。”   他提醒白夙,一旦偏离影片想要的发展,就会强行切画面。   “我当然明白。”白夙叹了口气。   她手中,有一根钢针。   那是先前,在第一次画面跳转之前,就被藏在袖子里的,如今也仍然在。   “但我还是想试试,靠我自己走不通的路,就交给神明来安排好了。”   但是白夙的尝试没能成功,她的手腕还没能抬起来,那根针就被格拉西亚取走了。   他以魔鬼的姿态,哪怕如今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从卖花姑娘手里接过找零的硬币,但仍旧不容白夙反抗。   实际上,白夙命令他松手了,但命令没生效。   也许是在这部影片内,他们之间的联结,就是有所延迟的。   白夙眼睁睁看着,恶魔黑色的掌心燃起火焰,那根钢针就这么在火焰中融化变形,最终成了一滴黑色的铁泪。   “如果真的要靠这种强横的方法,那也可以先交给我来试试。”   格拉西亚看向月亮。   灯光早就熄灭了,但电影里自然不允许全黑的镜头,所以这自然光格外的明朗,月球似乎比平时更靠近地面,将冷光洒向大地,让一切无所遁形。   他颂念了一句咒文。   那是白夙听不懂的文字。   从她跟格拉西亚相通的感官上,她能大概弄明白,这句格外古老的咒文,是魔鬼刚诞生的时代,是还没有人类的时代,是神明并不为善,而魔鬼并不为恶的时代,所流传下来的,庇护咒文。   他要庇护谁,庇护什么吗?   咒文颂念的过程中,白夙能感觉到格拉西亚身上的力量在迅速往天空中涌过去,如同开闸的洪水,而这也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她。   在这部电影里,他们之间的联系被阻碍了流速,但她的力量仍旧被抽走了一些。   而这些力量汇聚在一起,化为了整个塞勒姆镇上,遮天蔽日的穹顶。   黑暗,源于魔鬼的庇护,是永恒的黑暗。   被关在牢里的孟君寻,在清醒过来之后,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思维是跳跃的,断片的。并非他不想好好思考,而是因为在他身上,每一次情景都跳转的太快了!   他每一次睁开眼,都只来得及看一眼周围,被当做临时囚室的屋子,听几句外头守卫们的交谈,然后就被丢到下一帧不连续的画面当中。   小镇的牢房都是地下室,根据牧师所说,那种完全黑暗的,阳光无法普照的地方,会更容易沟通魔鬼,所以他这样的男巫,必须放在有阳光照耀的地方。   亏这句话,他身边有一扇高窗,窗子的阳光会打在他身上。   因为头部曾经遭受击打,孟君寻大部分时候都陷入昏迷,他如今只能隐约记得,自己最早两次醒来,都是白天,光线晃的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接下来的第三次第四次,则看到的都是夜晚,只有一点月光。   如今是第五次。   还是夜晚。   而且比前两次更黑了。   孟君寻艰难的转动脖子,却没法看到任何东西。   难道是后半夜天阴了,乌云把星月之光都遮挡住,才会这么黑?   但很快,孟君寻发现,事情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窗外并没涌进山雨欲来的狂风,没有空气的流动,而且,也没有灯光火光,只能不时听到一些喘息声。   “有人在吗,怎么回事!?”他大声问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一声尖叫。   尖叫过后,喘息声更频繁了,明显外头有人,但这个人不愿意回答他。   于是孟君寻又问了一遍。   外头的喘息停了几秒,这才带着哭腔,用极低的声音回答他:“别喊了别喊了,万一将魔鬼喊过来,我们肯定都会没命的!我看都这么久了,那个女巫也没回来救你,估计也是要抛弃你了,或者……她自己也已经被魔鬼吃了!”   孟君寻试着安抚并沟通了几句,总算弄明白了如今的状况。   按着时间,如今外边本当是正午,这遮天蔽日的黑暗,是魔鬼的力量形成的。这种黑暗不光可以遮蔽日月星辰,甚至连灯火的光亮都会一并遮掩。   而在全然的黑暗中,镇民们根本无路可逃,就算摸到村子边缘,也会鬼打墙一样再走回来。   整个塞勒姆镇,都被这黑暗力量困住了。   黑暗里,人类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先前用圣水和圣符赶走过魔鬼的牧师,此刻都无能为力,他躲在他的教堂中,不肯开门让别人进去,起先缩在教堂附近的人还能听到里边的祈祷声,但后来随着大门破开,里头传来一阵哀嚎之后,就连这声音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似乎是咀嚼声。   就连最圣洁的圣堂,都成了魔鬼大摆宴席的地方,塞勒姆,算是彻底完了。   孟君寻什么都看不到,他其实也不觉着周围的黑色中包含了什么特别的力量,反而很安静祥和,让他两日夜被捆着的手脚都不觉着难受。   但转念一想,他的设定就是被魔鬼选中并盯上的祭品,感受不到这气氛的问题,反而比较正常。   “如果是白宗主的意思,那大概就是让我等着?”孟君寻低声嘟囔了一句。   如果需要他做什么,应当早就过来救人了。   身为主角之一,就这么等着,毫无参与感,孟君寻突然体会到了些先前周小福的失落感。   无能为力,害怕被抛下,害怕被牺牲,是这样的感觉吗?   飓风之下,凡人如柳絮,身不由己。   理念善恶并不重要,号召力和对错与否,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还是应当变的更强才行……”他觉着,自己找到了正确方向。   事实上,没有参与感的不光是孟君寻,还有白夙。   格拉西亚的计划,自然不会是用他的力量来保护这些歇斯底里的镇民们。他是强行将一切光源熄灭,从而让影片成为一片迷雾。   没了拍摄,整个塞勒姆镇也就成了黑箱,除非就这样强行终结影片,否则根本没有办法根据演员们的选择,来跳过无聊无畏的时间,从而进入新的段落。   要么变成烂尾到根本不值得放映的大烂片,要么就这么没有终结的耗下去,没第三个选择。   这个主意很好,是白夙之前想不到的——   因为她之前也不知道,格拉西亚竟然可以运用这样的能力。   黑暗确实是一种保护没错,她到现在也不觉着饥饿干渴,而且镇子里那些充斥着诅咒之力,能让人中邪的物件,也都消停了,一个个宛如死物,安全得很。   唯一的小问题在于,她也因此失去了视觉,也很无聊。 第73章 不要乱拍烂片(23) 欲念   白夙的视力比一般人要好, 可在全然的黑暗中,仍旧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于是,她共享了格拉西亚的视觉。   这感觉糟糕透了。   因为此刻, 格拉西亚眼前,一切都笼罩着血色,而他所注视之物,除了闲暇时的手工作业——牧师的尸体之外, 就是她。   只有她。   尸体是残破的碎片,面对那玩意,嗜血的魔鬼倒是没有食欲, 这一点让白夙谢天谢地。   但看向她时那些不经意间冒出来的欲念,却很要命。   “用黑暗侵染神圣,用鲜血玷污洁白。”   在他心底回响起这个声音时,白夙能从通感中,看到鲜血,圣母像,还有她自己。   白夙实在不愿意去忖度,格拉西亚此刻想要玷污和侵染的, 究竟是哪一个。   她状若漫不经心的摸着长椅的边缘, 坐到了距离格拉西亚更远一点的地方。   魔鬼的心思从来的疯狂且暴戾,这一点白夙很清楚,她同样知道, 格拉西亚大部分时候都能将这些控制好。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只要他能控制好,不说出来,不付诸实践,也就行了。   但如今, 因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也没法阻止这种通感,完美维持了十年之久的淡定,正岌岌可危。   而她才在长椅上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能感受到,格拉西亚已经转过头来,仍旧只注视着她。   此刻,他心底的声音在说:“她在感受你,她也只能感受到你,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交融。”   淦,太糟糕了吧。   虽然这黑暗是格亚的力量没错,但不提起来真的意识不到。   但一提起来,白夙只想屏住呼吸。   偏偏这时,格拉西亚却走近这条长椅,问道:“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因为在黑暗中太无聊了吗?”   感觉剥夺是很残忍的酷刑,白夙如今不仅看不见,能听到的声音也不多。   这一场和影院的漫长角力,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如就找点乐子,一起,做些不需要视觉的事。”他心底如是说。   白夙则立刻打断了这个念头:“确实无聊,所以我们聊聊天?”   跟他说话的话,双方的注意力都能转移一些。   “可以,你要聊什么?”   “嗯……就聊一聊你的过去吧?”   那些沉寂在历史尘埃中的过往,也如同没打开过的黑箱。   白夙以往对这些没太过问,不是不在意,只是她总觉着,还不是去关心它们的时候,诅咒未除,不该有这么多闲情逸致才对。   “好吧,那么可以从两河流域开始,那儿之所以会是最先开始大规模召唤魔鬼,是因为……”   白夙也闹不清,格亚有没有意识到她的目的,但真的就讲起故事来。笼罩在小教堂里,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念头,随之淡了一些。   悠长的岁月带来悠长的故事,白夙对于时间的概念,大概只能根据饥饿的周期来判断。   这些日子其实并不太安静,被魔鬼的力量所压制,那些带着诅咒的物件不再杀人,但被保护也被限制的村民,光是自己吓自己,就已经很致命了。   祷告,哭求,喊叫,奔逃。   再后来,偶尔出现在墙外的脚步声和哭泣声都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枪响。   自杀热潮来的很汹涌,能听到的是用了枪,听不到的,是更多安静的方法。   大概四天以后。   “结束了,塞勒姆镇里,已经没有活着的原住民了。”白夙听到格拉西亚这样说。   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这样,也许我们可以不光讲故事,毕竟没人可以再打扰……”   话未说完,在一片黑暗之中,白夙能感受到一种跃迁感。   全黑跳跃到全黑,影院方做了个看似毫无意义的强行跳转。   但接下来,白夙意识到,自己还是略天真了。   一缕白的发亮的日光,穿透格拉西亚制造的迷障,又透过教堂的穹顶,照射到了圣母像上边。   那神情慈爱的圣象,仿佛变成了能折射光线的晶体一般,随之发出洁白的光芒,这光如有生命般,在有意识的蚕食黑暗。   光与暗在争夺领土,光明一方似乎占优势。   凡是被光照耀到的地方,不光是黑暗褪去,就连血污也都一并蒸发。   久违的光明,让白夙目光很冷。   这算什么,给这部影片一个强行的HE?这有意义吗?   因为迷雾之中,隐藏了太多的污秽死亡,最终上帝看不下去,降下圣光与神迹,从而洗净一切……   这不是标准烂片结局么!   很明显,他们在试图拖垮影院的计划有成效。   因为外头的人不敢进来参演,别说好片了,烂片都不出产一部,恐怕此刻的影院已经倒闭,等白夙他们被丢出电影,就会出现在另一座影院里。   既然倒闭已成定局,所以导演不在乎影片的观感了。   作为恐怖片,带来死亡的无解谜团,比套路的机械降神更能引人回味,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影院就是要让他们也一起在痛苦中沉沦。   “辣鸡影院,就知道作弊!”白夙这样低声骂了一句,拽着格拉西亚就走。   魔鬼是最应该被净化的东西,如果不走的话,就算不会真的被消灭,但也一定会很痛苦。   “没有逃的必要,也无路可逃。”   他如果萌生退意,那这黑暗的穹顶立刻就会崩塌,到时候他只会立刻全身都沐浴在这等同圣光的阳光之下。   他的态度倒是很淡定:“无所谓,这种程度杀不死我的。”   魔鬼的力量可以让他无限再生,影院已经是风中残烛,这种烂片收尾,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的。   白夙原本还是一脸的担忧,此刻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的跺脚。   “不行!你疯了!这种痛苦你承受不了,我也不行!”   格拉西亚沉默的看着白夙。   真是奇怪,明明他都已经无法按捺心中的欲念,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出口了。   这时候的契约者,本该生气才对。   难道是怕痛么?   “别担心,这种程度,你是不会因为我们的痛感,而一起感到痛苦的。”他这么说着,伸出手去,指尖暴露在那强的诡异的光线之下,瞬间如同被高温灼烧过似的,表皮迅速干涸萎缩,筋骨皮肉都在沸腾汽化。   将手指缩回黑暗之中后,表皮上还残留着烧焦的气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只留下了不甚平整的伤疤。   “看,就是这样。”   如今这黑色的穹顶还能提供一定程度的荫蔽,他倒也不是非得这么早就上赶着受苦。   只是为了证明,这种疼痛,不会让白夙也感同身受。   白夙一瞬间是很迷惑的。   要知道就在几天之前,只要一安静下来,就连格拉西亚内心一闪而过,潜意识里的念头她都听得到,怎么可能这样刻骨的疼痛,她却无知无觉呢?   但这个问题,白夙打算留到晚些时候再思考。   她装模作样的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让格亚留在此处不要走动,她则去看一眼孟君寻,别让他因为身上有魔鬼的印记,也被晒死了。   但实际上,在白夙刚一跑出教堂,她的脚步就转了弯,根本没奔着关押人犯的方向去。   那根钢针被格拉西亚毁掉了,可能够让人处在生死一线危险之中的东西,在这座镇子里,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她的使魔别先斩后奏的碍事就行。   就比如说,教堂旁边的那座钟楼,那是小镇最高的建筑。   自顶端一跃而下的话,若是没有外力帮助,可以说是必死的。   就算她并不会一同体验到灼烧的疼痛,但这不是放任格亚受苦的理由!   平常总是纠结着不用的能力,就该花在刀刃上!   下落的失重感让白夙有些呼吸不畅,下一秒,她的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黑暗,全然的黑暗,无垠的黑暗。   原本该是正午的天际,再一次被黑夜笼罩了。   附身于白夙的黑暗之神厄瑞玻斯,释放出的力量,一瞬间爆发出来,比已经犹如风中残烛的黑暗壁垒强胜百倍,瞬间将被光明所攻占的领土强横的争夺回来。   在犹如母亲怀抱一样的黑暗之中,白夙的下落很缓慢。   落地的前下一秒,天边的光明彻底消失。   成功了!   只要接下来导演别再搞下一拨幺蛾子,那就可以等待影片结束……   然而喜悦的情绪没持续多久,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剧烈的震颤。   地面龟裂,裂缝径直将教堂撕扯成两半,砖石,圣母像,所有的圣器,都摇摇欲坠的落入深渊。   一瞬之间,白夙看到了硫磺火湖,以及焦黑而一望无际的大地。   脆弱的边际被撕扯开,脚下是地狱。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都消失了。   自上而下的冷光灯打下来,白夙就好端端的坐在放映厅的前排。   她环顾四周,在观众席的另一个角落找到了孟君寻。   他身上有许多伤,此刻血流如注,也不知道是受哪一拨灾难的牵连。   “格亚?”她低声喊了一句。   “在。”声音悠远而缥缈,似乎是从很远处传来。   但从背后环绕住她,温暖的雾气,却又格外近。 第74章 不要乱拍烂片(完) 魔鬼行径……   自白夙有印象起, 格拉西亚就没这么不像人的时候。   这是格拉西亚几乎耗尽了全部力量,用以强行打开地狱的大门,以至于如今连实体都没法凝聚出来。   正是这份力量, 彻底搅乱了影片的进程,断绝了导演再出什么玉石俱焚狠招的可能性。   影片等于没拍完,白夙跟孟君寻这两个主演,被丢到了另外一座影院里来。   白夙强做冷静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 主线任务完成了。   这个B级末日的主线任务,果然是要求旅行者们把一家影院弄倒闭。   积分奖励不多,只有1000, 可以重复刷,但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没有太大意义。   白夙推开放映厅的门,这间新的影院,格局跟之前的那一间不同,但整体套路都是一样的:放映厅,海报,商城, 自窗户还能看到影院外广场上聚集的人群。   重复刷主线实在太艰辛, 不过来到一家新的影院,而不是直接踢出游戏,所以“谋杀”工作人员的支线, 才是重复刷分的重头戏。   但白夙不想继续留在这儿重新开始了。   格拉西亚的状态很不好,需要休养。   白夙迅速打开手机,直接搜索游戏出口,这一次系统没再装死,给出了一条导航路线。   她转头去看孟君寻, 发现他呼吸平稳,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睡着了……   于是白夙贴心的没叫醒他,独自离开了游戏。   系统给出的游戏出口,也是影院的安全通道逃生门,连接着影院的室外楼梯,推开门走出去的瞬间,一阵因为带了油烟尾气的气味,而充斥着现代感的热风拂面而来,证明她回到了现实。   再然后,踩着看上去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塌掉的室外楼梯,白夙迅速回到车里。   她不会强人所难的让一片雾气开车,自己坐在司机位子上,车门一关,踩下发动机,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后座上什么都看不到,但白夙能感受到,格亚就在那。   于是,她对空气问了一句:“你感觉还好吗?”   “还不错。”   声音还是很悠远缥缈,在后座上,一个人形聚拢起来。   面对这狼狈的模样,白夙心内颇不是滋味:“还好咱们还有两个星期,直接回老宅,在那儿你应当能恢复的很快。”   老宅里,白氏一族历代积攒下来的各种法器中,总能找出适合让魔鬼休养生息的东西。   “你不会觉着我很没用么?”格拉西亚这样问。   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白夙这样想着,随口安慰道:“别想太多,那可是连降神术所请来的神明,都差一点没能抗衡的力量,我怎么可能要求跟我一同受制约的魔鬼能轻易搞定。”   这是制定规则一方的主场优势,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去抱怨,那也太冷血了。   “而且你在最后,不是也撕裂了空间的界限,短暂打开了地狱之门么。”   这其实是非常强横霸道的力量了。   但说到这儿,白夙的直觉让她觉着,有一个问题不能忽略。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强行打开地狱之门?”   如果说是为了用力量来破坏掉那部影片,使其干脆利落的结束,在白夙看来没有必要。   她完全可以见招拆招,看导演又要搞什么名堂,再第二次使用降神术。   降神术只是很痛而已,并不会加深她的诅咒。   “让契约者一个人揽下所有,是魔鬼的失职。”格拉西亚只是这样解释着。   白夙脸颊一热,没再多说。   这之后,白夙直接买了回齐鲁的头等舱机票,当天半夜就来到了老宅。   白家老宅的地理位置,算是大隐隐于市,占地面积之大,拿出来当个文物保护建筑,收门票开放展览都行。   但这么多年,没有人敢来谈开发,大约是但凡动过这个心思的开发商都倒了霉,自顾不暇了。   宅子平日是雇了几个园丁和保洁在照看的,不过白夙没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住在这儿,如今这大半夜里,都下班回家了。   白夙将经过的所有灯都点亮,长驱直入的来到了库房,输入密码之后,通往地下室的电梯门打开。   随后,她将磁卡往格亚怀里一抛:“需要什么自己找吧,我就不下去了。”   雾气凝聚成的人形点了点头,颇有乖巧的意味,随后便关上了电梯门。   库房里阴暗,还有很多嗅到活人气味就恨不得当场诈尸的诡异物件,白夙其实从来都不爱去的。   而且她想,格拉西亚也不希望,自己恢复力量之前的样子过多暴露在她面前。   他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格拉西亚下去之后,身形却是逐渐凝实起来。   虽然几乎耗空了力量,但维持形体其实还挺容易的。   苦肉计奏效了。   通感存在,不光是白夙能听到他的心声,他也能感受到白夙的一些想法。   她早已经在怀疑,二者之间的联系在加深。   事实也正是如此。   格拉西亚将那一直在白夙面前掩藏住的皮箱放在地上。   严丝合缝,用不同于物理法则封锁起来的容器内,能听到液体流动的声音。   所谓的间接交换力量,进而让灵魂契约进一步加深的媒介,正是白夙的羽衣。   这是白家人力量的根源。   严格来说,羽衣应当是仙女本身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她的那位祖上,是哪根筋不对,非要将其剥离出来。   悲剧就是由此开始,也因此给了狡诈的魔鬼可趁之机。   他不直接用血去污染白夙这个人,但可以去污染羽衣,这是他可以避过白夙的主观意识,来更深一步进行交融的唯一方式。   虽然间接一些,不如使用鲜血来的快,但也更温和,除非白夙突然心血来潮去使用羽衣,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如同在网站后台已经加了许多更新,但在前台,只要没点那一下刷新,就始终接收不到。   这样做,唯一的弊端就是,他本身需要分出相当多的力量,来“污染”羽衣。所以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来掩饰力量的缺失。   这次冲动的耗费大量魔力去打开地狱之门,就是一个“洗钱”的好机会。   只要挺过这一次,接下来用不了很久,他就可以进一步影响契约者的精神,到时候哪怕被白夙识破,也没关系了,她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这样的安排。   将皮箱丢到一边之后,格拉西亚在博物馆一样的地下室中缓步而行。   跟一般的仓库比起来,这儿的东西摆放的实在太松散了。   这倒不是白家为了彰显财力而故意挥霍,是因为这些法器,很容易互相影响,不能放置的太近。   格拉西亚要寻找的,是一件他曾经的同僚,一个战斗力很弱小的魔鬼留下的东西。   那是可以将谎言包裹成真实的道具。   毕竟,接下来可还要在现实中待上至少两周,这期间,违背契约的谎言,一旦引起契约者的怀疑,他遭到的反噬可是会很严重的。   如今力量不太充足,那样的惩罚不是很容易忍耐得下。   而他正循着昔日熟悉的气味寻找法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响动。   格拉西亚不可思议的回头,就看到黑色的涌流,如同被潮汐牵引着一般,飞速的往他身边涌过来。   那是属于他的力量。   难道封印被解开了?   是有谁坏了他的事,还是契约者她……呼唤了她的羽衣?   不可能,白夙从来都不愿意使用这玩意,就算有危险也是能不用就不用,而如今在白家老宅,当然不可能遇到危险。   但当他迅速回到放置箱子的地方时,就看到,果然,那经过他重重封印的箱子已经碎裂,属于他的血和力量回归到他身上,而属于白夙的羽衣不翼而飞。   下一刻,他听到了呼唤。   “格拉,上来。”   是白夙在呼唤他,用了契约中强制的命令,不仅仅是不能违抗,甚至不能拖延。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少女的卧室里。   长发披散,正抱膝坐在床上的少女,她肩头有如同力量凝聚而成的无形之物在飘扬,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被圣光所笼罩。   但少女的面色很冷。   她突发奇想,打算养护一下这个从来都很不待见的玩意儿罢了。   原因自然是:格拉西亚损失了很多力量,万一在下一局游戏时还没能完全恢复,那白夙可不打算再让他去拼命。   就算是使魔,但白夙根本不想拿他当工具,当消耗品来对待。   而她自己么,降神术好用是好用,但限制很大,影响范围更大,不适合频繁使用,反倒是羽衣……   虽然会加深诅咒,但进度条刚清空过一次,接下来只是一局游戏,哪怕用一用,平安度过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是她属于仙子的一半灵魂,力量的化身,不需要别人递过来,一个念头就能呼唤到身边,比召唤使魔还快。   但这一次,似乎遇到了点阻碍?   啧,之前两场电影都没看到羽衣的影子,该不会因为穿越了太多层空间,所以联系变弱了吧!   用起来麻烦,怎么诅咒不减轻呢?!   白夙越想越气,立刻再次呼唤。   这一次,羽衣出现了,轻飘飘的,如同母亲温柔的手。   只是这温柔之中,夹杂了黑暗和地狱的灼热。   白夙瞬间明白了一切。   如今看着连实体都不能好好凝聚的使魔,在她面前飞快的恢复如初,白夙冷哼一声:“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了吧?”   格拉西亚垂眸。   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欺骗契约者,试图用魔鬼的力量反噬,污染契约者的精神,从而鲸吞蚕食的翻转契约的主导权,左右契约者的决定。   这一切,确实都是名副其实的魔鬼行径。 第75章 不要乱丢垃圾(01) 命运的丝线……   格拉西亚不得不承认, 他的行为,跟那些警世预言中,让人提防魔鬼毁约的事例如出一辙。   就算他的目的, 是希望白夙能放弃成仙的念头,以人类的身份长久活在世上,但毋庸置疑,这跟她的心愿就是相悖的。   魔鬼只是契约者实现愿望的道具, 这愿望是好是坏,不由他来定夺。   一切都只该遵从契约者的吩咐。   见格拉西亚不说话,白夙似乎松了口气:“承认了就好。”   省着还要跟他吵架。   她最不擅长吵架了, 一激动,说话就会带了哭腔。   这怎么行,仿佛她不是生气,而是因为被背叛了,而很伤心一样。   有什么可伤心的呢?魔鬼就是这种东西,她心内再清楚不过了,否则也不会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提防着。   虽然结果还是……没防住。   “最可笑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想要让你少劳累一些, 可以更安心的将力量养回来, 那你做的这种事,到现在我可能都发现不了。”   白夙说完这句之后,就扭过头去, 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几秒钟之后,她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格拉西亚出去了。   她这才抽了抽鼻子。   刚才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她就有点要哭了。   还好没真的哭出声,否则也太丢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宅里气温降到了冰点。   冷战状态下, 白夙不会呼唤使魔的帮助,只把自己关在房间内。   无聊倒是不无聊的,现代科技让每一个死宅都能过的非常充实。   最大的问题是吃饭,但就算超出大部分店的配送范围,只要肯加钱,也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格拉西亚也没有主动出现过,只是每一次,白夙在点过外卖之后一段时间,都会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等她去开门,就发现外卖已经放在门口,而门外的走廊上并没有人。   只有属于魔鬼的气息残存,很淡,用不了几分钟就消散了。   白夙不会跟外卖过不去,所以还是会把东西拿进来吃。   就这样,整整两周过去。直到手机上的提示又响了,白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回了齐鲁,大概要在这片地方进游戏了。   这可不是个好事,齐鲁这片地界,玄门很兴盛,比如锦尚观也在。   这样一来,怕是要遇到好多熟人……   搞不好还是一群白胡子老头。   想想就头疼。   白夙转身,在床上躺平成一个大字。   这一次的地点,是某一个热门旅游区中,因为有新发现的古迹需要修缮,而暂时封锁的地方。   可想而知,这又是个需要上山下海的副本,必须得做足充分的准备,才能保证过的舒服。   可白夙不想面对这一切,她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好麻烦,麻烦死了,根本毫无头绪。   白夙第一次发现,自己怎么这么没用的?   当年她可是还能一个人跑去地中海附近,那战火连天的地方激情考古,硬是挖穿了时代的黄沙,将尘封几千年的魔鬼放出来了!   怎么如今连做个短途旅行的准备,都觉着犹如面对大山似的,毫无头绪了呢?   原因只有一个,这十年来,被魔鬼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都已经丧失基本的自理能力了。   如今就算想要自己动手,可是她能应付高山上气候的御寒衣物放在哪个柜子里,她不知道;   哪辆车里油量充足,轮胎合适,保险还没到期,她也不知道。   烦。   白夙越想越觉着格拉西亚这么些年来,就是布了一个把她养废,从此必须依赖他的局!   实在是用心险恶。   十年啊,这么久卧薪尝胆,何必呢?   就算是梅菲斯特为浮士德博士做了那么多,也不单单只是为了他那一个灵魂,更多的则是为了赢下和上帝的赌约而已!   白夙越想越是生气,觉着自己仿佛一块好吃的布丁,格拉西亚天天盘算着的,就是怎么让她更美味一些。   打起精神来,不能哭,从今天开始自食其力!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五分钟,白夙就放弃了。   说是自食其力,但根本没用啊,除了让那个老魔鬼偷闲之外,没一点好处。   毕竟就算如今已经被撕下伪装,没半点情谊可以讲了,但契约仍旧生效,谁也没法打破。   这东西就是一锤子买卖,反悔的路早在一开始就不存在。   还是得凑合过。   白夙先是烦躁的摔了一地枕头,随即意识到,她对此,其实根本没那么生气。   至少,没有误会格亚对别人感兴趣时那么生气……   如果格亚愿意哄她,搞不好这件事早就结束了。   所以,他是深知这一点,借此来耀武扬威,让白夙意识到他有多重要?   白夙正在揣测老魔鬼的心理,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奇了怪了,她明明没叫外卖来着。   打开门,却看见了一个鼓鼓的行李箱,另外,还有一个空的小皮箱。   行李箱里应该都是日常所需的东西,而小皮箱则是给白夙放置羽衣用的。   先前装羽衣的箱子,几乎成了消耗品,每个副本都要用掉一个。   以至于白夙当时很生气的一口气在网上买了十个超便宜的箱子。   结果因为运气太好,不小心就被抽中了“X宝替你还花贝”的名额,以至于这是个箱子都是白嫖来的。   当时白夙还不失遗憾的说,早知道就买十个爱马仕了。   而格拉西亚则表示:“那种用生物表皮缝制的东西,原始的仿佛山顶洞人,偏偏手艺还很差,没有丝毫美感,如果白夙喜欢,他可以做点更有品味的。”   想到这儿,白夙的唇角向上弯了弯。   然后在看到格亚一如既往的出现在面前时,又压了下去。   “走了,开车。”   她简单的用四个字下好了命令,随后只将塞了羽衣的小皮箱拎在手里,下楼去了。   格拉西亚提起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直到上了车,格拉西亚才在后视镜里,对上了白夙的目光。   他之前消耗的力量,此刻已经全部补回来了。   都说如今是末法时代,空气中的灵气都稀薄的要命,修道的玄门中人,几乎都走上了绝路,否则也不会一个个的,都瞎了心似的,要去《末日游戏》里刷功德。   但偏偏作为魔鬼,他恢复的速度非常快。连他自己都觉着,这事儿很荒谬。   “给我一下这次入口的地址,不然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时隔两周,第一次听到格亚的声音。   仍旧低沉富有磁性,尾音似乎带着笑意,叫人情不自禁的就会放松警惕。   白夙才不承认,她觉着这声音很亲切,更是没回答他,只是将手机丢了过去。   她才懒得回答,自己看!   格拉西亚瞥了一眼,眉头轻轻一挑。   这地方,还真是挺远的。这个时间出发,其实有些晚了,很可能在半路上就被强行抓过去。   只能凭运气了。   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飞快。   白夙靠在座椅上,懒洋洋的看着窗外的斜阳。   格亚一路抄的都是近路,甚至包括一些平日多半会拥堵的路,只要近就可以,反正运气够好,那就不会堵车,而且一路绿灯。   中途,经过了普照寺门前那一条街。   这条街可谓是整座省城里的宗教信仰用品一条街,甚至每个月还会有两次庙会。   本来每一天的晚高峰,这条街上都该挤满了人的,但此刻却格外冷清,白夙搜了一下才发现因为这个月要整顿市容市貌,所以庙会和所有的活动都临时取消了。   倒是清净,所以也不堵车。   但就算如此,那些香火店,照样也有不少人往来出入,拎走一兜一兜的香烛之类。   就算是道法微末的时代,神佛的日子,想必也还是很滋润的。   “所以成仙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白夙这句话是自言自语的音量,但能确定,前头的格拉西亚能听到。   果然,格拉西亚通过后视镜,再一次跟白夙间接的对视。   “从我的角度,我能说出无数条飞升的缺点。”   白夙冷哼一声。   从魔鬼的角度,那当然是人类都下地狱……不,准确来说是吃剩了的下地狱,而能当成玩物的,都活在人间,这样它们才能随心所欲的在食堂和游乐场之间穿梭。   但白夙显然还是打算给格拉西亚一个解释的机会。   毕竟……这种灵魂层面的契约,要说对双方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已经被命运的丝线捆在一起,根本解不开了,白夙从格亚的心声里,听到过欲念,但没听到过阴谋。   “之前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你都很不开心,命令我别再继续说,所以我从来都没说到过所谓成仙的根本原理。”   白夙用手拄着下颚,听他要说些什么高论。   不得不承认,格拉西亚在这十年里,比白夙看的典籍还要多。   毕竟魔鬼不需要睡觉。   更何况他还多活了几千岁,总不能真的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格拉西亚挂了自动挡,低笑了一声:“如今道法微末,已经没有神明和仙人临世了,但同样的,鬼怪妖魔也少了,这一点,有公认的原理,你更相信哪一种?”   用问题代替了回答?有意思。 第76章 不要乱丢垃圾(02) 她不脸盲,也不……   白夙不晓得格拉西亚为什么这样问,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壁垒加厚的假设。”   这个说法,是指不管仙界,还是地狱, 跟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神明妖魔都过不来人间了。   但同样的,因为那些不同的位面,对人间影响变小, 人间自然就灵气枯竭,飞升难,堕化为妖魔也更难。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其实就是这个道理,想成也成不了。   当然,还有另一个主流说法,被戏称为灭绝派。这个流派的说法更绝一些,是认为漫天神佛都死了。   按这个理论,世界或是从混沌被盘古一斧子劈开,终究要回归混沌,亦或者是梵天一梦, 周而复始, 总之天地都是有尽头的,哪怕是神仙与天地同寿,也总有终结那一日。   支持这一派的学着们表示, 因为末法时代就是这个世界终结的序章,所以那些不再现世的神佛都是死透了,陨落了,再去求神拜佛,那都是浪费精力。   结果就是一群修道的玄门中人, 比一般的无神论者还唯物。   白夙认为这个说法是无稽之谈,她有证据:毕竟她的降神术,可是什么地界的神灵都能招来,而且威能很强。   以往偶尔提起,格亚总是面带微笑的表示,契约者说的都对。   之后就绕开了这个话题。   但今日,他却微微摇头:“也对,也不对,那些神佛或许还存在,但存在就是活着么?”   白夙沉默良久:“你的意思是,两个假说都是对的?”   神明还存在,但就像珊瑚虫死了,珊瑚还在一样,存留的不是他本身的意识,只剩了力量。   因为他们只剩了力量和当年定下的规则,所以还会在偶尔听从呼唤,但这就像一个公式,输入请求,得到结果,跟神明的意志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而他们都不再降临人间,从而是壁垒越来越厚,也是因为,他们没这个意识。   白夙倒吸一口冷气:“证据呢?”   格拉西亚轻叹一声:“地狱之主也只剩一具尸骸,这算证据么?当然,口说无凭,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去看看。”   白夙从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   “这又不怕回到地狱那个无聊的地方了?”   看个毛!活人去了地狱,大概率没法再回来了,她才不去!   根本就是明知她不会去,所以信口承诺,狡猾得很!   “地狱本身无聊,但如果你也在,那就还是很有乐趣的。”格拉西亚将车子重新调回手动挡。   这就是格拉西亚的解释,是他在为了自己的欲念之外,阻止白夙的理由。   神佛已死,就算能飞升,之后要面临什么,谁能说得准?   要知道,至少已经一千年,没有过凡人升仙了。   车上,一时非常安静。   白夙在静静的思考。   车子驶出城区,往郊外去的高速公路上,原本还只是多云的天气,逐渐变得乌云密布。   半岛上的居民,多半都习惯了在夏末时常到来的飓风天,但此刻,路旁加油站附近的人,也纷纷躲回了家里。   道旁的杨树被摧残的几乎直不起腰,不时有树枝被风吹落。   又是一个飓风天。   天地浩渺,人如浮游,白夙望着天际,低声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是你说的太多,所以要遭天谴了吧?”   格拉西亚轻笑一声:“不会的,毕竟我的契约者运气很好。”   真有天堑,他身边也有保护罩在。   然后就看到,他的契约者在后视镜里给他比了个中指。   就这样,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白夙才再一次开口,她用一种几乎认命的口吻表示:“我可以相信你没骗我,但我还是要试着飞升,毕竟以前的神仙死了,不代表新生的不能活下去。”   她一摊手:“所以游戏还要继续,我是不会提前买赎身券离开的。”   格拉西亚挑眉,虽然这个结果不够好,可以说是回到了原点。   他的契约者,其他方面堪称完美。   就是有那么点固执。   但以他先前被揭发的恶劣行径,能回到原点已经很值得庆幸。   “所以,你是决定赌一把?”   “是。”白夙点头。   既然她运气这么好,那有的赌,为什么不去赌呢?如果飞升真是死路一条,只会化身一条无知无觉的规则,一坨会被触发的力量。   那以她的好运,一定会有什么东西来阻止她飞升的。   这一局游戏的入口所在地,景点要停业维护很久,早就屏蔽了普通游客,但今日在山脚下,停车场上,还是停了不少车。   格拉西亚刚找到一个空位将车停好,白夙便感觉周身一冷。   时间到了,她被强制拽到了半山腰的景区入口。   就跟想象中的一样,这一次门口有不少老熟人,其中不乏中年人和胡子花白的老头,在看到白夙的时候,神情各异。   其中几个中年人,带着下一刻就要拿出茅台敬酒的气场,过来跟白夙打招呼。   白夙很僵硬的应付了两句,就不再说话,只看着这落了锁的景区大门,假装在沉思。   她的社恐,就是被这帮油腻场面人搞出来的!   格拉西亚如今没帮她去挡人,他很乖觉的隐身了,仿佛自己只是个透明的行李架。   而白夙这拒绝交流的架势,让周围互相攀谈着的人们也逐渐安静下来,都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方向看过去。   “这局游戏的入口,确实很蹊跷啊。”不知道是谁,这样说了一句。   这入口确实透着奇怪。   一般来说,末日游戏每次规定的入口,都是寻常人不会路过,就算想要主动进入,如果没有接受邀请,也会被规避在外。   但这一次不是。   景区大门而已,虽然这景区暂时封闭了,可大门外谁都能来。   如果不是傍晚,搞不好还有些没事先上网搜过,不知道这里停业的游人过来呢。   跟别说,方才上山时,还偶尔擦肩而过的工作人员了。   “该不会,这次的末日,和现实世界的界限很模糊吧?”一个中年人如是说。   这句话,又引起了一番议论。   玄门在如今立足,早就不光是靠着除魔卫道保护百姓来扬名了,做学问的,还原典籍那些含糊其辞的历史真相,跟政府合作,扫除一切无中生有,只骗钱害人的封建迷信,才是他们的主业。   这帮人,一个个最擅长的就是酒桌文化,基本约定俗成的,每一辈里头,有三分之二都是负责这些事,剩下的一小撮,去专心修道。   孟君寻就是那一小撮中还算出类拔萃的。   白夙看着这帮老油条,哀叹这帮人来当队友,还不及孟君寻。   不过……他们这些“成功人士”,想来不该很绝望啊,怎么也都被拉入末日游戏了?   这时,关闭的景区大门,自己打开了。   那锁住了门的锁和铁链,都迅速被腐蚀殆尽,整座大门也肉眼可见的斑驳,随后被半山腰的风一吹,自己晃晃悠悠就开了。   众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几辆停在景区入口的观光车。   再回头,已经看不到来路,只有氤氲的雾霾,从山脚下逐渐笼罩上来。   速度之快,凭双腿的速度是没法摆脱的。   看来这一次进入副本的方式,就是上这小摆渡车。   这车小的很,而且对应每个座位都有安全杠会压下来,一车能坐20个人左右。   20人,倒不是个小数目。   尴尬就尴尬在,如今的旅行者们多半都有备而来,大包小裹,一多半人光是行李就需要单占一个位置。   但让他们将行李直接丢下不带,又不太现实。   最终的结果就是,本来能坐20人的摆渡车,平均只装了十三人。   而白夙选择了最后一辆,还是在前方的人都落座之后,才心满意足的进了最后一排,完美的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这辆车,一共只有7个人。   所有人入座之后,无人驾驶的观光摆渡车自己开动起来,往山路上蜿蜒而去。   即将到来的暮色将天空染成了铁灰色,风吹过山林和嶙峋怪石,发出如泣如诉的呼啸,往树林中去看,总觉着在浓密的枝叶背后,有许多人影攒动。   但再定睛去找,却又一个人都找不到。   车开上山路之后,开始在弯道上漂移。   七荤八素的拐了几个弯之后,白夙发现,原本应该在自己前方的其他车子已经不见了,随后,小车独自开进了一个隧道。   这个景区白夙从前来过的,根本没有隧道。   下一刻,她就在隧道口看到了刺眼的白光。   现实中狂风呼啸,阴云密布,哪知副本里竟是祥和白日。   强烈的光线让白夙有些睁不开眼,她抬手遮挡,直到车都停下,才勉强适应了光线。   下车的同时,手机提示音响了,打开一看:【末日导航系统诚挚为您服务,No36159号末日为B级末日,不存在主线任务,旅客朋友们可以尽情享受自由时光。】   这措辞就很有黑心导游的潜质。   尽情享受自由时光,那就是一点提示都不给咯?   白夙回头,看到隧道内肉眼可见的全都是坍塌下来的碎石,而摆渡车看起来也已经年久失修,不是还能使用的样子。   再看周围环境,很是鸟语花香,眼前看起来很宽阔的道路,都有一多半被延展出来的藤蔓所覆盖。   大约是个自然系的副本吧,比如物种变异,侵占了人类生存空间之类的。   “可它们看起来,是不是太安全了些?”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国字脸男人这样说着,要凑近那些藤蔓去观察。   他身上有不少伤疤,穿着迷彩服,身上带着不少在华国,只有军人才能弄到的东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那些玄门中人,多半还是更喜欢跟熟人抱团的,会在最后这辆车上的,多半都是跟玄门无关之人,是些独行侠。   所以这国字脸要凑过去,也没什么人拦着,反而有两个大概本就是队友的年轻人,对视一眼,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似乎是认为有人先去蹚雷,真是捡了便宜。   但随后,国字脸就被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拦住了。   那女人看起来很漂亮,但皮肤苍白到不健康,穿着很复古的立领旗袍,遮住了大部分的皮肤。   “小心点,这可是末日里,那些藤蔓看似无害,也许正是吸引猎物的诱饵呢?”   这个语气,白夙总觉着,很熟悉。   不过这张脸白夙肯定是没见过的,她不脸盲,也不健忘。   她很是纳闷的低声询问了一下如今安静的背后灵:“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认识。”格拉西亚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白夙咋舌,果然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是那个艳鬼。”   “穆子茜??!!”白夙忍不住喊出了声。   就见前头还在笑着给国字脸解释危险的貌美女人,背影突然整个僵住了。 第77章 不要乱丢垃圾(03) 心想事成……   窈窕得背影先是僵硬, 随后回过头来,看向白夙,露出一个充斥着尴尬、心虚、无奈的笑容。   “是白夙啊, 好巧……”   看出了穆子茜的僵硬,白夙低声问了一句:“格亚,上次我让你去救她一下,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格拉西亚解除了隐身。   他站在白夙身后, 猩红的眸子凝视着穆子茜:“没有。”   白夙嘟囔:“反正你撒谎成性。”   穆子茜的目光在这对主仆身上来回游移,她看出来了,白夙现在肯定生着这使魔的气。   但就算如此,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她一个小小艳鬼能挑拨的,那只魔鬼一爪子就能拍死她。   “是我整容了嘛,所以突然遇到老熟人,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她表情僵硬,解释了一句。   这时,先前那二人组里,高个子的那个突然开口:“闲聊叙旧什么的, 路上再说, 我觉着咱们应该赶紧离开这地方。”   他一说,众人才意识到,方才还鸟语花香的自然环境, 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安静下来了。   过于安静了,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这种反常让人不得不十二分警惕,于是众人立刻顺着眼前的这条山路,往远处山坡下, 看起来是城镇的地方走。   方才话题被岔开,也没被深究,穆子茜算是松了口气,仍旧跟上回一样,跟谁都很聊得来。   一共才七个人,几乎没有分头行动的可能性,众人都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一共四男三女,那个国字脸男人叫陈军,确实是个现役军人,这些人里头,他经历过游戏次数最少,这是第一次进B级游戏。   而先前那个明显就很自私的二人组里,高个儿的说自己叫A,矮个儿则说自己叫Z,是对情侣。   在游戏里用真名的人说多不多,这样的化名虽然很是奇怪,但也算隐藏的够坦荡,所以没人说什么。   这俩人都梳着古怪的发型,在后脖子上纹着意义不明的纹身,赛博味儿爆表。   另外两个旅行者,一个叫闵越,另一个则是个看起来很高大的混血儿,叫凯恩斯。很凑巧的,这两个人都是老手了,在上一局游戏里进了统一个副本,算是认识。   当时,他们都不幸失去了全部的队友,今日在门外相遇,认为对方是不错的合作对象,所以临时组了队。   人数不多,而且各有保留,所以这互相认识的过程,三言两语,并没花费太长时间。   最多十分钟不到。   “咱们走的有这么快吗?”Z突然开口。   她个子本就挺高,夸张的踮起脚尖往远方眺望了一下,回头看着其他人。   “不是错觉,是咱们真的,走的太快了。”凯恩斯操着一口蹩脚的华语,忧心不已抬手指着身后。   白夙转头就发现,他们现在已经距离下车的地方相当远,那半坍塌的隧道口,如今看起来,成了半山腰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灰点,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再走远一点,恐怕就要被绿色全然遮掩住。   山脚就在眼前,按这个速度,原本以为至少要走半日才能到的城镇,最多再来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随之沉重下来。   闵越见状,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难不成是时空被扭曲,又是一个降临系?”   一开始看起来是自然系的副本,他还松了口气。   别人他不清楚,但他自己,还有凯恩斯的能力,都是偏向于物理性质,所以对抗变异怪物上,还是比较有自信的。看队伍里还有个陈军,也是能一个打十个的样子,他觉着如果是自然系末日,应当会比较容易应对。   可如果是降临系,那就不好说了。   降临系各式各样,没有一个人能保证自己的能力完全用得上,也没有一个人能保证,自己能幸运的活到最后。   自己不擅长,也没有一看就很靠谱的队友,闵越焦虑极了,下意识开始啃手指。   白夙一眼就捕捉到了这个人的状态。   强迫症啊。   她瞬间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她自己的洁癖,也是一发作就忍不住去抓手臂,虽然因为怕痛抓的也很重,但她皮肤特别薄,一碰就会留下红印子,所以看起来格外凄惨。   对于病友,白夙的社恐等级下降,她甚至想去安慰闵越一下。   这时,始终和空气一样存在感稀薄的格拉西亚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这个人,跟上个副本中的闵安娴,气息很相似。”   这么一说,白夙突然意识到,都姓闵,而且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于是一句安慰下意识就变成了:“请问,你认识闵安娴吗?”   闵越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连正在下意识啃的手指头都放下了。   “你认识……我妹妹?”   白夙看出来了,这个闵越,十分不想提起闵安娴。   虽然好奇,可她对于别人的家事并不太八卦,于是白夙礼貌的表示,不问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而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仍旧在前进的旅行者们,已然来到了城镇前。   越靠近,这座城市越发显得诡异。   不是表面上的,因为城镇本身看起来格外热闹,街道两旁有店铺,有住宅楼,街上有小商贩,有带着孩子悠闲散步的母亲,也有夹着皮包匆匆赶路的上班族。   但就是因为这种和谐,才让这城镇显得更加奇怪。   末日,还是一个等级相当高的B级末日,真的会如此和谐吗?   A啐了一口:“这他妈的,该不会一城都是鬼怪吧?”   凯恩斯不悦的看着他:“小声点,如果说,让他们知道真相,是触发危险的一环,那你现在就该死透了。”   这话一出口,A还没说什么,Z就跳出来,指着凯恩斯的鼻子:“也就你个洋鬼子才分不清是人是鬼,在这儿说鬼话!”   众人立刻了然,这二人组一定有能分辨人鬼的道具或者能力。   那就好说了,放心进去。   系统给的提示约等于零,只说了让他们享受。   作为游客,享受什么?大自然的风光刚才已经看过了,接下来享受风土人情,这总没毛病。   一行神色紧张的旅行者,并没引起当地居民的主意。   他们或是交谈,或者讨价还价,用的都是不同的语言,一些是在场旅行者们听得懂,或者至少知道是某种熟悉语言的音节,而更多的,则是一些宛若动物鸣叫,或者奇怪嘟囔的声音。   可莫名的,这些对话的内容他们都听得懂意思。   “果然是降临系。”闵越又继续咬手指了。   城镇自半山腰看,似乎占地面积很大,可走起来就跟先前赶路的时候一样,一转眼就到了中心广场。   干净的大理石板拼成一个个瑰丽的图案,正中心的喷泉旁,有鸽子在啄食散落的面包渣。   实在是……太安静祥和了。   再看周围,就发现整个城区,如同切好的披萨一样,被分成了一个个扇形的区域,每个区域似乎都根据偏好,而设立成了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先前旅行者们进来的那片区域,就很类似于华国的现代都市,只是没那么发达,三线左右的程度。   而剩下的披萨块里,有看起来就科技感爆棚,充斥着投影广告牌和悬浮车的区域;有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石板路老城区,还有全木制结构的日式区域。   五花八门,真的让人有一种,只要你想,就能在这座城市内饱览世界各地风土人情的感觉。   “这……这真的是末日吗?”穆子茜这样喃喃自语了一句。   然后就听到白夙幽幽的开口:“别想太多,我觉着在这里定居,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之前在鬼婴副本里,白夙就看出来,穆子茜其实给自己做的最后打算,就是挑个能苟下去的副本,从此不回现实世界算了。   如今,她确实已经获得了自由,但在灵气稀薄的时代,作为一个艳鬼,还是拖着自己身体的僵尸艳鬼,她想要修炼到能过会正常活人的程度,难如登天。   所以当她看到一个似乎比现实更宜居的“末日”时,不可能不动心的。   白夙倒是没有义务拉住一个鬼迷心窍的……鬼,但毕竟这局游戏里,旅行者数量太少了,多一个能用的人,就比连个分头行动的队友都没有,来的好多了。   可不可以信任都不强求了,至少得能用。   所以,在对上穆子茜疑问的目光时,她给出了回答:“一个心想事成的世界,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实际上会很可怕的。”   她声音不大,但身边所有旅行者们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他们都不笨,只要有人提醒,就立刻反应过来。   对,没错,就是心想事成!   虽然每个人状态不同,但看起来都很有精神,而别管是什么种族,因为想要听懂,想要让别人听懂,所以可以毫无阻碍的交流。   而城镇会什么风格都有,大概也是他们高兴这样。   旅行者们在这个世界,一样是心想事成的:嫌路太远,就很快来到了城镇,感觉没法饱览城镇全貌,就很快又来到了城镇中心。   之前四周突然安静,恐怕也是有人误认为四围的生物会带来危险,所以下意识希望它们都能离远一点。   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78章 不要乱丢垃圾(04) 原地消失……   心想事成的世界, 听起来很美好,可如果两个人是仇人,都想让对方死, 结果会如何?   如果两个人是情敌,希望同一位姑娘爱上自己而恨恶另一个,结果会如何?   不用细思就很可怕。   Z一副相当不屑的模样:“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这样说着,环顾四周, 最终盯紧了距离众人不近不远的一只胖鸽子。这只鸽子比其他鸽子个头还要大一些,看起来格外肥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驱赶着周围跟它抢食吃的同类。   Z这样盯了它几秒钟,就见那只鸽子突然就歪在地上,扑腾着翅膀暴毙了。   它死前没有啼叫,所以也没引起其他行人的注意。   “原来真的会心想事成啊。”她啧啧称奇。   随后,她对着A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你惹我不高兴,小心我咒死你哦?”   A则是回答她说:“你也一样,别到处乱勾搭,否则我就咒死两个。”   其余旅行者纷纷移开目光。   虽然也不是非要烧死情侣, 但这一对, 真的让人不想多看。   只有白夙从一开始,就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的鸽子。   这小东西死的蹊跷, 周围的行人不在意也就算了,可鸽子身边其他的鸽子,也都半点不在意,就十分诡异了。   倒不是她想高估鸟类对同类的感情,而是这么一个东西倒在地上, 还扑腾了两下,就算是个玩偶,也足够惊飞一群鸟儿了。   果然,几秒钟之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自平滑的地面,突然有涟漪波动,几只半青不白的手自地底伸了出来,将那只鸽子拖到了地面之下。   那些手在使力的时候,似乎需要压上全身的力气,所以上半身也随之露出了地面。   拳头大小,似人非人的头颅上,仍旧显出尸体特有的清白色,头皮上一块块的斑秃,杂草一样的头发,将层叠的伤疤半遮半掩。   旅行者们鬼怪见的多了,这样的玩意出现,倒是也不怎么稀奇。   稀奇的是,这些小鬼在吃力的把那只鸽子按入仿佛变成了凝胶一样的地面中。而这诡异的一幕,仍旧没有引起原住民们的注意。   直到工作完成,小鬼们也一个个钻回了地底,而最后一个,突然抬头,两只犹如骷髅似的孔洞直勾勾的看着Z。   它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在Z的惊呼之下,扎进地面消失不见。   Z花容失色,没了先前的嚣张,慌忙从背包里掏出了个符纸似的东西从领口塞进去,紧贴着皮肤,随后见没出现什么异状才松了口气。   A则是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她两句,一边安慰,一边不断用余光瞥着周围,似乎还没放松警惕。   “倒是挺大公无私的,以身试法,主动去探路。”穆子茜低声这样说了一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似乎更泼辣了一些?   可能这才是她原本的性格,先前那么左右逢源才是装的。   她的吐槽都引起了那对情侣的注意。   这次,Z没有说什么,而是A瞪了穆子茜一眼:“既然知道别人先探了路,还狼心狗肺,那下一个就会轮到你了。”   意思大概是,要扔穆子茜去探路。   穆子茜则是一耸肩。   谁怕谁啊,就算不得罪你们,真有危险的时候,就能保证你们不推队友去挡刀了吗?   穆子茜这样挑衅之后,抱着手臂姿态高傲,但也确实是拉开了同那对情侣的距离。   然后很不幸的,她正好走到了格拉西亚旁边。然后她一个激灵,迅速跳开了。   不敢靠近,惜命,死了也要惜命。   穆子茜略带狼狈的跑到了陈军身边。   白夙则转头看着格拉西亚:“你还说上次没吓唬她?”   格拉西亚很是无辜:“当然没有,连我都很好奇,她为何如此心虚。”   听了这句话的穆子茜,心内连连骂爹。   她心虚什么!她只觉着自己倒霉!被威胁了不再出现在白夙面前,所以她特意跑了这么远到齐鲁来,哪知道才隔了一局游戏就碰巧遇上了!   一共也没几个人,这剑拔弩张的多角敌对关系,让闵越和凯恩斯两个本想置身事外的人,不得已充当起了和事佬,一再说大家要团结。   凯恩斯继续操着蹩脚的华语:“基本的,世界规则,都还没弄清,光在内……内讧里消耗力量,这不好。”   他这边还在劝着,闵越突然尖叫一声。   “陈军呢?!”   穆子茜皱眉:“陈军,不就在这……”   话还没说完,她的面色也变了。   原本是为了离白夙身后那个煞星远一点,所以往陈军方向凑,可一回头的功夫,这个人怎么也没了?!   劝架的人不劝了,连那对小情侣都面色铁青。   闵越咬着手指,身体在发颤:“不会,也被那些小鬼给杀死拖到地底下去了吧?”   A反驳说:“怎么会,咱们一点都没感觉……”   说到一半,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太蠢。   先前那只鸽子死的时候,它周围的同类,也没一只发现异状。   如今的旅行者们,就是那些茫然不觉的鸽子。   这种死的不明不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凯恩斯面色十分难看,他很勉强的提建议:“不要慌,既然是这样,那肯定是他无意中得罪了谁,所以咱们现在先躲起来,再考虑,以后的事。”   这话道理是很对的,但没什么可操作性。凯恩斯话音刚落,他也随之消失了。   这一次是明晃晃的,没有死亡的过程,就是凭空消失,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做不得假。   第三个消失的人是穆子茜,第四个则是白夙。   随后,唯三还站立在广场上的人,都尖叫着迅速逃跑了。   大概是想要离开这座诡异城市的心实在太强烈,他们跑的速度飞快,一转眼,在这中心广场上,已经没办法看到他们的背影了。   此刻,维持着隐身状态的白夙,确认自己身上没出什么问题,抬眼看向在那个科幻画风的街区内,一栋高入云霄的大厦,在那儿,密密麻麻的一片窗户面向广场,数量至少数百。   旅行者一行人虽然看上去没怎么吸引路过行人的注意,但那些窗户背后的视线,可不知道投过来多少。   其中一定有部分,是饱含恶意的。   如芒在背的感觉方才就存在,不过或许是仗着个子矮,一直被人遮挡着,所以才没因为那些意味不明的视线而消失。   发现异状之后,比起逃跑,还是隐身更快一些。   而如今么……   “你要怎么找人,要我先去巡视一圈么?”格拉西亚这样问道。   白夙摇头:“不必,这个世界虽然很诡异,但是也很方便。”   她这样说着,已经在心底许起了愿:她要找到陈军所在的位置。   片刻之后,突然,在那片窗户之中,有一扇莫名的失去了单面透视效果,成了全透明。而眼神异常好的白夙,能看到里头有两个人影,其中之一正是个穿着迷彩服的大块头。   破案了,果然是被那些窥视着广场之人抓去的。   接下来白夙如法炮制,寻找其余几个失踪者的踪迹,果然,穆子茜和凯恩斯都是这样,都在那间大厦的房间之中。   都集中再那间大厦,并不奇怪,一是其他街区的房子都矮小,所有窗户加起来,也不足这大厦的一半。二是愿意那么居高临下的过日子,就算不是全部,但其中一大部分,掌控欲是很强的,喜欢当人上人。   至于被抓走的同伴有什么特点……   白夙回忆了一下,大概就是长得好看。   陈军虽然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挂,但不得不说,筋肉猛男的受众也还是挺广的。   而她能被留下,幸运和矮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至于剩下那三个,大概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长得丑。   白夙没有歧视谁的意思,就是那对小情侣妆容和仪态实在太糟糕,而闵越整个人都显得神经兮兮,衬的长相都不重要了。   知道人都在哪,就好说了,白夙不认为那几个旅行者们会死,只需要挨个去将人救出来。   她让格拉西亚带着她往最近的窗口,对应的房间附近飞过去。   这面窗户墙上,自然是没法近距离观察而不惊扰里头的人,但已经记下位置,从另一侧的入口进去,就能看到了。   非常令人惊奇的是,这个看起来充斥着未来感的街区,在一些设计上仍旧很复古,比如说连通不同单元的防火连廊。   而防火连廊上,甚至还有窗户,方便住户跳窗逃出来。   就很离谱,但也正好方便了白夙的行动。   她心内大概有数,这些光怪陆离的建筑,都是这些原住民“心想事成”虚构出来的,所以虽然整体很高大上,但那些无法自圆其说的小细节,就还是直接照搬了现实。   其实根本没必要,都能随心所欲了,哪里还会出现灾祸?真出了,一许愿不就能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吗?   这样想着,白夙灵光一闪,也许是这愿望,也会附带一些代价?   所以不敢轻易尝试,非要抓心挠肝时,才会去许愿。 第79章 不要乱丢垃圾(05) 只是这痛苦,无……   白夙想着, 如果还需要代价,那许愿将旅行者抓去,似乎很得不偿失, 然而下一刻,她透过防火连廊上,窗帘的缝隙,能清楚的看到,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陈军的衣服都被扒光了。   而将他“绑架”来的土著,并不是什么饥渴少妇, 而是个男人,肉山一样,穿着很辣眼睛,几乎哪里都遮不住的小皮衣,将皮鞭往陈军手里塞。   “……”白夙觉着她都要不能呼吸了。   这辣眼睛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既然都心想事成了,怎么就不能许个愿,让自己变得好看点呢?!如果是个大美人M,那凭借自己的姿色, 找个正经S也不难吧, 何必强求一个钢铁直男军人呢?   没看到陈军此刻,已经恨不得咬舌自尽了吗?   白夙立刻一个飞踢破门而入,抄起门边的装饰花瓶, 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丢了过去。   随着一声惨叫,肉山倒地,白夙听到陈军道谢,才将一只眼睛睁开个小缝,见格拉西亚已经扯过沙发毯子, 丢在辣眼睛肉山上,她才松了口气。   转头看到绑着陈军手脚的,都是带了柳丁的黑色皮带,上头反着诡异的光,看起来油腻腻的,似乎还怕伤着他,加了不少润滑油。   白夙下不去手解,转头让格拉西亚动手。   但这玩意,就连见多识广的魔鬼都很嫌弃,于是格拉西亚只是伸出一根锐利的指甲,将那些皮条都割断了。   下手十分没有轻重,还划破了陈军的皮肤,但糙汉子自然不在意这些,他心有余悸的对白夙道了谢。   他刚想问白夙是怎么找到她的,白夙却一摆手:“先不说这个,把别人都救出来。”   按着距离,先去救的是凯恩斯。   绑架他的是个老太太,仍旧是特殊需求,把人五花大绑。   但老太太看起来至少八十开外,玩的不是那么刺激,破门而入时,凯恩斯绑在了一个魔法阵里,似乎是想要把他放血献祭。   老太太被陈军迅速锤翻,生死不明。   凯恩斯虽然衣服都被扒了,但都玩到B级末日,对恐怖场景的耐受性还算不错,虽然身上全是血迹,但面色却比陈军好多了,一行人再直奔最靠近顶层的穆子茜,结果刚杀过去,就见门开了,穆子茜点着烟走出来。   一问之下,说里头的人,已经被她搞定了。   毕竟也是个艳鬼,想要解决个普通人,方法多得是,对方能许愿解决都未必来得及。   这房子越往高层视野越好,里头装修也就越豪华,于是几人直接进了这屋子,迈过在玄关地板上,一边做美梦一边傻笑的中年男人,在客厅内围坐,打算暂且在这儿躲避更多人的目光,同时商量一下如何应对这个诡异的末日。   被抓上来的几人,都表示他们根本回忆不起,自己瞬移时是怎样一种感觉。   唯一能确定的是,没有被小鬼手塞进地底之类的回忆。   其中,凯恩斯表示,因为他有始终开着计时器的习惯,所以能确定他其实不是瞬移过去的,而是有至少十分钟的真空时间。   “十分钟?”穆子茜看向白夙,“从他消失,到你发现我们的位置,有十分钟那么久吗?”   白夙摇头。   从第一个人消失,到她确定所有人的位置,都没有十分钟,体感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这个末日,所有人对时间的概念,都会被混淆。   要么就是它真的可以操纵时间。   “应该还是咱们的时间被混淆了。”凯恩斯道。   陈军跟着点头:“没错,你看先前那只鸽子,死的就很漫长,尸体消失的更慢,好像只有我们能看到。你说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群小鬼,来把人一个个的搬上来,但咱们不是许愿的人,也不知道这愿望,所以这段时间就飞逝过去了,谁都没印象?”   别看他五大三粗,心还是很细的,可能性。   白夙叹了口气,上一局游戏,最后格亚就是用黑箱耗到了影院倒闭,如今天道好轮回,上来就被黑箱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有观察的资格,就没法寻找破绽,这对需要找到主线,破解原理,从而动摇世界根基的旅行者们来说,十分棘手。   白夙转头看向门口躺在地上,不知算昏迷还是沉睡,偶尔呵呵傻笑的中年男人。   “所以,这些人是知道,许愿之后,其实是由一些可怖的力量来操刀,所以不对自己许愿的吧?”   先前那那坨肉山不提了,老太婆都要搞邪教仪式,那献祭总是要求点什么吧?都不指望着心想事成了,肯定是不愿意眼看着那些小鬼来做事。   陈军咋舌:“你说的有道理,比如那坨肥肉,他如果说许愿减肥,估计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些小鬼,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再把皮缝回去,这过程虽然不会死,但搞不好没有麻醉!”   他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那个恶心的家伙,立刻就能被小鬼碎尸万段!   别人被他说的直犯恶心,穆子茜却是一边抽烟一边笑:“原来是这样,所以这大爷想要个女人,也不敢让小鬼给他捏一个,否则就得亲眼看着,那些小鬼不知道用什么血肉当场给他造,那他估计当场就得萎。”   她说完之后,突然感觉如芒在背。   注意到是格拉西亚在看着她,她一愣,随后立刻溜去了阳台,将烟熄灭之后才进来。   白夙没说话,她都要忘了,这一位最讨厌烟味。   她小心看着白夙,见白夙低垂着目光,思考良久,一张口就是:“要不然,咱们再许几个愿,做做实验?”   不然总不能像那几个人跑了的人似的,再去野外吧?   凯恩斯点头,他也觉着去野外不对头。   “咱们当时,很迅速就来到了城里,那段时间,可看不到小鬼的存在啊。”   如果说是许愿,那……   除非是另有一个人,在监视着他们,并且替他们许下了这个愿望,才让他们都浑然不觉。   这个假设,让人脊背发寒。   白夙没想那么多,都说了实验了,光说不练是不行的。   穆子茜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生怕她的实验对象是自己。   其他人也都有这个想法,挪动着小碎步,从白夙的正前方离开,露出一面白墙。   毕竟这位是救命恩人,让他们直接呛声,不让白夙实验,理不直气也不壮,但到底也谁都不想体验一次。   而白夙正是对着白墙许了愿。   愿望许完之后,周围没有变化,过了好半天,墙壁突然起了涟漪。   只见无数只惨白的小手把神情呆滞的闵越推了出来。   然后是A和Z。   所有人在刚被推出来之前,都蜡像一样,静止不动,直到在墙边一字排开,才跟突然按下播放键一样。   他们原本都固定在奔跑姿势,此刻还带着惯性往前奔。   闵越撞到了台灯柱,意识到身边一切发生了变化,吓得大叫。   A和Z也好不到哪儿去,A骂了一句脏话,转头想要扶住Z,但Z已经吓的低呼一声。   声音分明就是个男人。   其他几人的面色都很微妙。   原本还以为,是个长得壮硕点的姑娘,没想到是伪娘啊……   再仔细看,发现Z虽然穿的衣服露东露西的,但用夸张的项圈遮住了喉结,胸部也完全没暴露,也许里头都是硅胶垫。   看到众人神色各异,Z很快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他恢复了女性化的假声,骂了一句少多管闲事。   “好了好了,现在大家汇聚一堂,可以商量正事了。”凯恩斯拍了拍手。   虽然是用他们做实验了是没错,但了解情况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四面有墙壁围绕的室内,还是比城外未知的自然环境更安全一些。   至于信息共享,则分外不对等。   这段时间,他们仨都光顾着跑了。   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Z的感觉。   他身上贴着的符纸,是从系统商城里开盲盒开出来的道具,据说可以抵御一切非物理性质的攻击。   系统商城白夙久未打开,她一心奔着十万积分去,中途那些浪费积分的小道具,她一概没看。   不过显然,别人是看过的。   缓过神来的闵越咋舌:“那盲盒,可贵了!有那三千积分,留着换赎身券,或者想要的东西多好啊!”   他一心想要的东西,五千分就能换了,之后再刷一万,就能功成身退,离开这个可怕的游戏。   Z却趾高气昂:“我没什么想换的,我就是陪着A一起来,所以除了赎身券之外,当然要换好玩儿的了!”   而赌盲盒,最好玩!   实际上,符纸这一次,虽然没让他躲过降临再这个世界上的法则,但也让他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当时,我突然就不能动了,但并不是被定身,而是感觉……就感觉自己不是活人了,并不觉着奇怪,也没法思考,就觉着被那些小鬼塞进地底下,包括……包括不能闭上的眼睛,还有嘴巴里灌了泥土,都是理所应当的,然后这泥土逐渐变硬,成了墙壁砖石,我就跟有穿墙术一样,又被推了出来。”   他是出来之后,思维才再一次运转起来,知道后怕的。   而其他人,则表示,根本没这段记忆,就是一瞬之间,就来了。   白夙想了想:“如果说,并不是你们没感受到什么,而是那些感受,都被删掉了呢?”   她这话说完,房间里瞬间沉默。   闵越和A,大概都经历过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埋,被砌进墙壁的痛苦。   只不过是他们都忘了。   就如同那只死去的鸽子,它濒死时的挣扎扑腾,可不是作伪,至少在那瞬间是极为痛苦的。   只是这痛苦,无人知晓罢了。 第80章 不要乱丢垃圾(06) 既不危险,也不……   经历过的痛苦, 全都被复原了,又被忘记了,这样就真的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当然不可能, 只要一想起来,光是无尽的猜测带来的隐痛,就能让人发疯。   最好的佐证就是,如今闵越又开始咬指甲了, 而咬了一半,似乎想起来这些指甲缝在几分钟之前,都塞满了泥土, 墙灰,也不知路过了些什么,又很恶心的冲到洗手间里去漱口。   这个末日,古怪的令人无从下手。   它并不隐藏规则,一切都写的明明白白的,而它的规则本身,也不构成任何伤害。   就是会让人身在其中,处处不自由。   联想到, 最早替他们许愿, 让他们能快速到达城镇的,那个在暗中窥视的视线,就每个人都如芒在背。   穆子茜下意识还想抽烟, 手指颤了颤,终于鼓起勇气对白夙道:“那个,大佬,能让你的使魔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 一直暗中盯着咱们吗?”   不然,还真是怪吓人的。   白夙则是根本就没问格拉西亚,直接就回答说:“不行。”   笑话,如果真有个家伙暗搓搓一直跟着,而格亚能把他给抓出来,那他早就这么做了,根本不会等到别人开口。   她想了想:“我觉着不一定有这么个人存在。咱们觉着山林里可能存在危险的生物,可那些生物,未必都没有神智,万一就是它们认为咱们太危险,许愿让咱们快些离开呢?”   这话也有点道理,旅行者们姑且松了口气。   但白夙这话,其实是安慰人的,半点根据也没有。   她自嘲的想,自己真是出息了,还能安慰别人了。   但安全如果能当饭吃,她就不会是这么个小个子了。   如今思路受限,一筹莫展,在闵越已经离开洗手间至少五分钟之后,她也打算去洗个脸,冷静一下。   她一离开,格拉西亚也隐匿了身形。   刚吵过架倒是老实,非常低调的没有喧宾夺主,让别人误会他或许可能有那么一点主导权,安心的当个工具魔。   当然,也没跟着白夙进洗手间,省着被踢出来。   这大楼正面看起来充斥着现代感,内中装修却都很正常,这间屋子的洗手间,也是格外老式。   只不过隔音效果要比寻常房子好上许多,白夙将门关上的瞬间,外头其他人的谈论声瞬间就听不到了。   她打开水龙头,掬一捧冰凉的水扑到脸上,以此来缓解思路超负荷运转却得不到任何结论的烦躁。   一开始,这水丝丝凉凉的还很舒服,但突然白夙就嗅到了血腥味。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清洁,所以没用香皂,此刻迅速后退一步,抹了把脸睁开眼睛,就见面前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都是鲜红的血水。   洗手台上的镜中的倒影,显示出在她背后,有几个小鬼从墙壁上冒头了,它们惨白的脸上都带着狞笑,要去够白夙的头发。   而眼前水龙头里流出来的血液,似乎越发的浓稠,在洗手池里没法迅速的流下去,越积越多,成了一潭旋涡状的血池。   “嘻嘻嘻——”浴帘后头又传来尖笑声。   白夙转头,看到在浴帘上,一个诡异的影子投在上面。这影子两肩平齐,头却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那么高,明显就是整个上半个脑袋都不见了。   “咚——”   一块头盖骨从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的排气通道掉出来,落在地面的瓷砖上,晃动两下,里头灰粉相间,泛着一股子带着油脂气息的腥味。   群魔乱舞。   可偏偏这一切都只围在白夙身边,并没有什么真的碰到她。   白夙冷漠的往前一步,关上水龙头,同时拽了一条手巾往血池子里一丢。   那毛巾并没吸满血液变的艳红,反而盖在了水面上,不多时,鲜血流尽,一滴不剩,只剩下一条干干净净的毛巾铺在那儿,上头还挂着些许水珠。   随后,白夙转头,抄起马桶旁的大桶清洁剂,大刀阔斧的砸了镜子,将镜子碎片丢进了浴帘过后,眼看着浴帘之后的影子坍缩下去,正要抬手扯下浴帘裹住那板块头盖骨,丢到墙壁上那几个小鬼头上,就感受到背后一丝凉风吹来。   白夙回头,就见凯恩斯探头进来。   “What are you doing?”   “Exorcise the devil。”   虽然这个驱魔不是那个驱魔,但白夙的英文,也就只能支撑她解释到此程度。   凯恩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突然蹦了一句母语出来,环顾四周:“这也,没有de……没有鬼怪啊?”   只有白夙小小的个子,凶凶的气场,仿佛这个洗手间得罪了她一样,恨不得将一切看得到的东西都砸了。   白夙一时无言,原本被她袭击了的“灵异事件”就都纷纷消失,硕果仅存的两个,在凯恩斯推门的一瞬间也没了。   她走出卫生间,将方才的情况说了,闵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是不是,太紧张所以产生幻觉了?我也经常这样,你要不要来点药?”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白眼。   那些当然是幻觉,但这幻觉必然不是她自己的心魔。   笑话,就算她濒临崩溃,幻觉里也只会见到她母亲,怎么可能是这些破烂玩意!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刺激,让她病急乱投医的胡乱许愿?不可能的事!   而且格拉西亚也没有任何预警,刚才那一幕就跟放电影似的,既不危险,也不刺激,后果比起他强闯洗手间,带来的精神损伤还小一点。   “所以,你就这么任由别人打开门?”在格拉西亚重新显形,递过来一张洗脸巾之后,白夙这样抱怨着。   万一她当时是心血来潮想洗个澡,衣衫不整呢?   格拉西亚神色淡淡:“那可以杀了他。但如果推门进去的是我,我自裁是不太可能……”   毕竟魔鬼想死,也是个挺困难的事。   白夙瞥了他一眼。   这算是故态复萌了吧?   凯恩斯眼看着白夙似乎默认了她这个使魔的说法,心内悲愤:我就是个一次性工具人,只负责开门的那种。   对于旅行者们来说,这算是有惊无险,但白夙却冷冷看着在场的几人,挨个打量着。   她的眸光很澄澈,但平日因为社恐的不定时发作,不常直视别人。如今面无表情,一个个扫视过去,还真有一种凛然的感觉。   Z先受不了了:“你看我们干嘛?”   白夙当即就不看他了,但目光却落在他旁边的A身上。   “故弄玄虚的人,就在我们当中,一直耍的我们团团转。”   其实从一开始,这个可能性就是存在的。   比如许愿快些到城镇,与其说是有个人在四围暗中窥视,又或者是她先前随口说的,是被鸟兽反向许愿,还是存在内鬼的可能性就是更大一些。   但没人愿意往此处想,毕竟一共只七个人,从之前上了小摆渡车,就算没互报家门,至少也互相混了个脸熟。   《末日游戏》的系统很狗很废物没错,但至少,每个旅行者都有求生的机会,不可能在路上就被掉包。   而进入游戏的一瞬间,被白光刺的睁不开眼时?   那也太快,太悄无声息了。   白夙最初也不过是心内存疑,直到刚才在洗手间里又被整了一次,才确定内鬼肯定就在这几人当中。   闵越又要咬手指了,当然,他没能咬成功,他指甲都秃了,再咬只会将自己的手指头咬掉。   “不……不会吧?你刚才一定是幻觉。”   他哆哆嗦嗦要从口袋里掏药。   刚一低头,就听Z喊了一声。   闵越被这尖叫手一抖,药瓶掉在地上,滚到了A的脚边。   就见Z已经一个大跳躲到了沙发后头,面色惨白的指着A的身后。   “你……你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绕开A的正面,才发现,他的整个背后,都是另一个人,另一张面孔。   背靠背,但互有大半身子已经融合在一起,所以是两个只有前半身的人嵌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人的厚度。   背后的人明显跟A的身形并不想同,就连脸型都不一样,为了更适合,五官都被拉扯挤压的变形,他扭了扭脖子,无神的眼睛左右看了看:“你们都不许愿吗?”   而这时的A,明显还有意识,似乎不想随着背后怪人的动作,努力的想要抬手去抓背包,似乎想要从背包中掏保命的东西。   然而他根本动不了分毫。   反而是他背后的怪人桀桀怪笑,迈开腿就要往窗边走。   A瞬间失声惨叫。   怪人往前走,就相当于让他的关节往不可能的方向扭,多走几步,他的膝关节就要碎成渣了。   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的Z,慌忙将塞在自己衣服内的符纸掏出来,要往A身上贴,可贴了也没用,眼看着那怪人打开落地窗户,似乎要跳下去。   就见白夙飞身过去,却是将那张符纸从A的身上拽了下来,转而贴到了他背面的怪人身上。   这符纸是从侧面贴过去的,所以只贴到了这人的胳膊上,然而这真的有效,他正将窗户拉到一半的胳膊突然就反方向用力一甩,将窗户又关上了。   很显然,符纸可以让控制权再次回到A手里。   然而这盲盒中开出来的法宝,只能管得了一条胳膊,其他部分仍旧不行。   但没人敢出手,毕竟A还没死透呢!   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只靠半边身子活着的,谁都不知道,如果他背后的怪人受了致命伤,A会不会也被牵连。 第81章 不要乱丢垃圾(07) “这是什么,脑……   千钧一发之际, 白夙咬牙,拼了!   “格亚,羽衣!”   她倒是想知道, A到底是踩了哪条线,才会变成这样的,这至关重要!不然其他人搞不好也会踩这条线!   格拉西亚飞速打开了皮箱,白夙拽起看不见的轻纱, 没往自己身上披,反而丢到了A身上。   她要赌一把。   她的运气,能庇护与她是全然善意之人, 也让与她交恶的人遭殃。   这个A,在这局游戏里,没直接跟她有过任意一句冲突,而之前的冲动鲁莽,也不知道哪些是他真心,哪些是被控制做出的行动。   她要先用羽衣赌一把,看羽衣是否也愿意庇护他!   运气好的人,就从来愿意去赌。   如果羽衣能生效, 白夙断然是不想动用降神术的。   挺疼……算了, 疼也没那么重要,主要还是容易波及无辜,这小房间内把哪尊神给请来, 后果都会挺严重,闹大了还会成为整座城市的众矢之的。   而微操去让格亚想办法,他也是想不出来的,魔鬼的法术多半大开大合,就算他真能凭借自己那点兴趣爱好, 将这怪人跟A剥离开,半个人也只有死透的份。   羽衣丢过去之后,周围还试图想点办法的人,都下意识停了手。   他们看不到,但是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力量。   这力量如同薄膜似的,轻飘飘落在A身上,就见那原本只用被拉扯的五官狞笑着的怪人,突然尖啸一声,仿佛被极大的痛苦所包裹,费力的要从A身上脱离开。   原本互相嵌合,但此刻他的挣扎,竟然真的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虽然鲜血淋漓,断面凹凸,很明显,不管哪一边,都不足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   先是头部,让A仿佛一个畸形的双头人似的,然后就是躯干和双手。   等这种脱离到了双脚,因为A的膝盖早就已经碎了,无法站立,跟被脱了一半的工装连体衣似的,拖拉在地上,头撞在地面上,惨叫一声人就晕了过去。   怪人也不去强行挣脱,拖着A就要绕过人群往门口冲。   靠门更近的陈军跟凯恩斯都出手了,想要拦住这个怪人,就见他惨白扭曲的脸上,嘴巴突然咧开,鲨鱼似的一排排尖锐黄牙,对着凯恩斯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陈军将凯恩斯拉开,又将匕首送进了怪人嘴里。   可那怪人牙口比他想象的更好,竟是将匕首生生咬住。   这时,但见一道黑色残影凌空掠过,是格拉西亚飞身过去,将这通身惨白的人,自头顶劈成两半。   他尖长的爪子,几乎是贴着陈军的鼻尖落下去,陈军下意识松了手,揉着鼻子,手上没有湿漉漉的触感,才知对方将力道拿捏的极好,并没伤到他。   嗯所以之前解个绳子都会割伤他,一准儿是故意的……   但他这一言难尽的面色根本没人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面前这怪人残破的尸体上。   他缺乏颜色,比新死人类尸体更惨白的身体从中裂开来,滚出的内脏形状,倒是类人,但同样干瘪泛黄,好似死后还经历了风干脱水,被做成了腊肉。   如今怪人死了,A悠悠转醒,但他站不起来,想要爬动都不能够——   他的双腿上,还各自长着半片诡异的尸体,沉重的让他没法挪动分毫。   更别说,他的背后,怪人挣脱时太过激烈,所以没一块好肉,血肉模糊,分外惨烈。   白夙戳了戳格亚:“把我的羽衣捡回来。”   虽然知道羽衣不会轻易沾染污秽,但她还是不太想自己动手。   格亚闻言,附身捻起一片空气,丢进了箱子里。   反正在别人眼里,这肯定是空气。   原本呢,羽衣看不见摸不着,格拉西亚也只能帮白夙拎着装羽衣的箱子,仅此而已,但自从之前,他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污染羽衣之后,虽然大部分的影响,都被白夙处理掉了,但还是留下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其他用处未见,唯一的表现是他如今能直接碰到羽衣。   Z盯着格拉西亚手里,那根本看不到的羽衣,咽了下口水。   他甚至在思考,自己究竟怎么才能将那种法宝据为己有。在系统商店里,他都没见过如此厉害的防身极品!   难道是盲盒里抽出的SSR?   但是在对上那使魔带着凛冽的眸子,他突然反应过来,如今可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一边暗骂自己的鬼迷心窍,一边扒开前头的人,扑过去给A止血包扎。   A虽然又醒了一次,但重伤无力,打了一针止痛药后,又一歪头昏睡过去,还是没法给其他人答疑解惑。   Z的手脚利落,皮肉伤处理的非常迅速,只到双腿处犯了难。   怪人的腿自膝盖砍断之后,并未流血,但跟A自己的腿一半连在一起,宛若象腿畸形儿。   削掉害怕伤及筋骨,让A更危险,这么留着,又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患。   Z有心管白夙再借羽衣一用,白夙对上他的视线,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摇头道:“不行了,怪人已死,它的尸体不算害物,羽衣对它没用了。”   “要不,还是削掉?”闵越试探着说,“我之前见过那种,只要一小团肉块,就能慢慢再长完整的怪物。”   他这完全是从自己的安危出发,被Z狠狠瞪了一眼。   “不可能是那种生生不息的怪物,莫须有的担心,还是留在你的妄想里就好。”格拉西亚突然开口,讽刺了他一句。   闵越刚想问他为何如此笃定,就见他已经从旁边的墙壁上,将原本当做装饰,用来挂毯子的长杆掰了下来,手杖一样握在掌心里,去拨弄那具诡异尸体的头部。   因为太过狰狞,这死尸虽然大家都在看,可没人会探手进看不到的地方拨弄。   如今,中空的长管将半干的脑髓搅碎,粘稠的碎块流淌出来,旅行者们恶心之余,竟发现在那些白花花的东西里,竟然有些什么在闪闪发亮。   蜜糖一般的琥珀色晶体,颗颗晶莹,哪怕是在脏污之中,仍旧闪着光。   格拉西亚熟练的带着手套,将那些小东西捡起来,旁若无人的打开水龙头,直到洗刷干净,就径直递到白夙面前。   一共五颗珠子,指甲大小,剔透无暇,仿佛经过很细致的打磨。   完全可以拿来直接做镶嵌,做成精致的珠宝了。   白夙自认是个很普通小姑娘。   小姑娘这种生物,天生就具有恶龙属性,喜爱闪亮亮的珠宝。   她伸手过去,就听旁边的闵越嘟囔了一句:“这是什么,脑结石吗?”   手僵在半空。   格拉西亚这次连挖苦都懒得对他说了,只道:“这是愿力结晶。”   白夙听闻,没有多言,拿起珠子们。   浑圆光洁,明明刚用冷水冲刷过,却带着暖烘烘的温度。   其他人还都一知半解,反倒是正靠墙歇息的Z又出声:“你这是什么运气,这样好的东西都能被你遇上。”   所谓的愿力结晶,非要说,就跟典籍里修道之人的内丹,蛟龙的蛟珠类似,都是力量的结晶。   而一些旁门别类,比如活尸胸腔之内的晶核,因为稀少,也就没个特别的名目,是由什么力量凝结,就叫某某结晶便完了。   而格拉西亚的眼里好,一到手就知道这是愿力结晶。   这玩意,一般来说,都是从雕像幻化成的妖魔体内凝结的。世人喜好找个精神寄托,譬如某地有过狐仙救人,仙鹤送子的传说,就会有好事者凭想象雕个雕像,还会有很多人去供奉许愿。   但传说未必是真,雕像也并不一定能和正主产生联系,愿力汇聚沉淀在雕像之内,便让本是死物的雕像有了灵性,它们中的一部分,当真以自己为神明,偶尔对信者施小恩小惠,从而汇聚更多的愿望和祈祷,能力增长,体内愿力增长,就会凝成结晶。   虽然本身是自妖魔体内凝结,却不带冤怨煞气,是现世中难找的纯净力量。   典籍中,这东西在上古神佛并立的年景很是常见,如今道法微末,就成了传说中的宝物。更难得的是,它还十分好看,是可以做成法器,却又不丑的东西。   白夙先前带着的蜂刺,跟战术笔一样,丑的很,所以她都只肯塞在衣领内。   如果是这玩意,做个戒指项链一类都好,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当装饰品。   而Z给其他人解释过之后,陈军咋舌:“所以这东西是妖怪?”   要说《末日游戏》里,鬼和外星人,旅行者们见得多了,妖怪却还真是凤毛麟角。   也不稀奇,妖怪也是讲究修行的,大多数一心向道,毕生目标就是化人,如果整个世界都崩溃了,它们的下场多半好不了,也是受害者。   而眼前这坨白色的玩意……   “不会是尸体幻化出的妖怪吧?”   穆子茜面色很差。   她自从成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在游戏内,时常刻意跟玄门中人混在一起,这方面的常识也有一些。   尸妖这东西,她听说过,知道有多棘手。   她虽然也始终拖着自己的身体,但身体随时可以舍弃,甚至还能借着商城里买来的道具捏脸……不对,整容。   这身体,真的只是个容器,她本身,是鬼,是灵体。   而尸妖则相反,是人死了之后,魂魄离体消散,尸体这个物件,又生出了自己的灵智,成了妖怪。   因为尸体容易腐烂,若非外力,很难炼成,一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当代的修士,没有人见过。   白夙也是自典籍之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当地风俗难道是对尸体许愿?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对东方玄学一知半解的凯恩斯张消化了好一阵,强做乐观的开口:“反正,他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根源?那杀了他,是不是就没法再许愿了?”   白夙捏着手里的几颗愿力结晶,扶额叹息。   整个世界的愿力才这么一点?根本不可能。 第82章 不要乱丢垃圾(08) 真的很适合当神……   白夙一人收了所有的愿力结晶, 旅行者们虽然眼馋,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玄幻小说里经常写关于杀人夺宝的桥段,眼下他们打不打得过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好说, 肯定是打不过她的使魔。   这算不得狐假虎威,召唤师哪有几个亲自上场肉搏的?手下使魔厉害,就是她本人厉害。   白夙感受着愿力结晶透过布料散发出的温热,又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A。   “他应当就跟先前墙里那些小鬼差不多, 只是不知道A到底犯了什么忌讳,一进入游戏,就跟他融合在一起。”   Z听到这话, 面色突然不太自然。   这不自然立刻被闵越捕捉到了。   他百般追问,Z先前不说,被逼问的烦了,撒泼一样一脚踹翻了个凳子:“别问我呀!当时我……我也给A买了个盲盒,他开出了什么东西并没告诉我,只说如果遇到了非常难的降临系末世,那他就要从这局游戏刚一开始就用这个道具,准保可以逢凶化吉, 搞不好还能有意外收获。”   而Z追问东西是什么, A却不肯讲,只说这东西有禁制。   他们倒也算一对感情不错的情侣,A能说到这一步, 大约不是藏私。   “会不会是那东西,只要给别人说了就会影响效力,不灵光了?”穆子茜猜。   很多传说里,许愿就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就不灵了。   这样一来, 众人有了点思路,或许A在进入副本初期,将这道具用了,看似许了个很离谱的愿望,反而触犯了禁忌,结果就被这惨白怪人附身了,不知不觉被反噬。   果然,心想事成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知道关于这些,原住民们会了解多少。   白夙刚想到这儿,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在玄关处趴着的,半死不活的中年人,手指动了动。   刚才Z踢出去的凳子,砸在了他头上。负负得正,就是那一下子把人给砸醒了。   也算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关于这些惨白的大鬼小鬼,旅行者们是猜破头也不可能猜出其来路。   原住民未必知道的多详细,但死马当活马医,总要试着问一问。   还在迷糊中的男人就被五花大绑。格拉西亚的指甲就扣在他的颈动脉上,如果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就要血溅当场。   许愿是需要时间的,至少一句话的时间,他的动作不会比魔鬼更快。   中年人先是两股战战,大有决绝赴死的架势,但看到穆子茜之后,又……   咽了下口水。   她艳鬼的力量似乎越发强了,劝诱一番之后,中年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表示自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问题太多,他头有些大,让旅行者们一个个的问。   如今白夙已然成了众人焦点,所有人等她先说话。   但白夙却是退后一步,发出蚊子声:“你们先问,我查缺补漏。”   且不说她今日的社交能量已经用完了,这大叔一看就能敬出一杯人头马或者XO的强者,让她的社恐春风吹又生。   格拉西亚对于白夙的间歇性社恐见怪不怪。   没半点好转,非要在生死关头顾不上时,或者颐指气使,把自己和其他人,抽离成截然不同的两个等级时,才不会犯病。   其实这样的性格,真的很适合当神仙。   只可惜这世上八成是真的没有神仙存在了,否则他……   算了,就算真有,他也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小姑娘去成仙。   没有手机电脑可以玩,垃圾食品可以吃,好看的小裙子穿,估计要难过的哭鼻子。   白夙自愿退居二线,其他人多半没七嘴八舌,让Z先问了。   毕竟A如今生死未卜,Z这个受害者家属自然是最着急的。   Z先问的是惨白怪人的由来。   中年人看着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尸体,并不畏惧,似乎是个司空见惯的态度:“你们如果许过愿,应该就能看到小精灵了,它们完成过的愿望越多,就会长的越大,然后成为精灵。这个精灵已经和成年人一样大,很少见。”   那种比鬼魅和活尸还渗人的玩意儿,被称为精灵,旅行者们暗暗对视,都觉着辱精灵了。   他啧啧叹息:“结果就这么倒霉死在你们手里,真是可惜了。”   说的好像他们之间还挺亲近似的?   “可惜什么?”Z皱眉追问。   “当然是可惜没法成仙啊!凡是神佛,不都是因为可以庇护信徒,许愿灵光,才能吸纳更多的香火嘛,它们也是一样的,先从精灵修成人形,再从人形修成更玄妙的模样,最后会不会飞升什么的,我这样的普通人,就不知道啦。”   一个住在很后现代建筑里的人,说话不仅很接地气,而且似乎颇为精通玄门常识一般,带来浓厚的错位感。   再仔细问,才知道,这个世界在这些“精灵”出现以前,跟现实中已经道法微末的状态全然不同,几乎是个全民皆有信仰,玄门修士遍地的状态。   按他的形容,约莫等于秦汉时的玄门盛况+民国时的科技民生,这么一个状态。   这也难怪,就算天马行空的想象了一把,但这后现代街区,也还是透着一股子老旧味道。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些现代社会司空见惯的设计,已经是穷极想象的神来之笔了。   而精灵的出现,是在六年前。   人总是会许愿的,或是半开玩笑的说出来,或者是在心内坚定的默念,所以这种除了长得略微惊悚之外,几乎百试百灵的精灵,迅速就被人们接受了。   而一心问道的玄门修士,其中有一部分天资不怎么样的,许愿说希望自己直接越过艰辛的修行飞升成仙,他们的结果么,就是变成了精灵。   只不过是非常大的,宛若云海之中翻腾的玄鲸。   人许愿飞升,就会变成超大号的精灵,而小精灵吸收足够的愿力,也会变成大精灵,大精灵再长大,想必也是继续加料变成大精灵plus。   所以人和精灵殊途同归,都是仙人预备役。   于是,凡想成仙的都纷纷许愿“飞升”了,凡间剩下的普通人不多。   而留下来的人,都跟中年人差不多看法:谁也不知道成为那样子,到底快不快活,所以我就想着,在人间活够了才去许愿当神仙。   Z不依不饶:“可如果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要许愿绑架人?而不是让精灵直接把想要的东西变出来呢?”   白夙一开始猜测,是他们畏惧这些怪东西,不愿意让他们对自己身体操刀。   Z自己体验过一把被活埋的滋味,也是这么认为的。   中年人则表示,他们的猜测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许愿也有基本法,如果许了不符合规则的愿,就要被惩罚。   许愿的规则很简单:不能凭空生物,从无到有;不能反复试探,必须一锤定音;若愿望中包含了旁人,那必须这个人也心甘情愿。   穆子茜嗤笑一声。   她分明是想说,这些将旅行者们掳来,可都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啊!   但她如今,还用自己的力量来魅惑着中年人,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出穆子茜有什么恶意,还当是对他友善的笑,笑嘻嘻的回了个媚眼。   让人看了隔夜饭都差点呕出来。   Z强忍不适,一拍桌子:“那这楼里的人,将我们分别掳上来,也没见你们被反噬啊?”   中年人讪讪:“不是主观上的心甘情愿,而是看有没有用许愿的方式来对抗。之前也有过你们这样的人嘛,从其他的小世界掉落来这里,不熟悉规则,不会许愿的。”   不随便一个油腻的中年人,都用玄门的理论来理解平行世界,果然是修真味儿浓厚的地方。   只可惜,都被这些突然出现的精灵搞崩溃了。   在Z之后,闵越又问,被反噬了之后会如何。   中年人表示他也没亲眼见过,但听说,这个反噬,不光是惩罚乱许愿的人,也是惩罚没法完成愿望的精灵。这个惩罚也是融合,就跟A一样,然后双方在一起凄惨的死去。   到此为止,末日的规则算是搞清楚了。   相比于灾难降临的惨烈,这儿可说是安乐死。   可以心想事成,谁还会努力工作?反正临死的时候可以让自己成仙,生命能以另一个形式存留,对大部分人来说,更不必生养后代。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类越来越少,生活在要什么有什么的城市之中,而周边不需要农田不需要工厂,鸟语花香就行了。   听起来真是惬意啊,只不过长此以往,这个世界上自然就不会有人类存在了。   再榨不出什么信息,格拉西亚一个手刀下去,中年人又晕了。之后他还被Z喂了药,保证他一周之类醒不过来。   而他这屋子,自然被旅行者们征用。   这里没有电脑,但旧时代科幻小说里写出的,也有带杂七杂八功能的机器人倒是存在,从机器人身上,能查到地图。   地图上,这座城市比旅行者们想象的还要大,可以说是省会级别的了。   如今不需要耕种,要么大城市,要么山间别墅,没有村镇,所以如果从这城市离开,再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就远的要开车至少一个日夜的程度。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走了。   所有人都有这个认知,系统不会将人丢在需要边角,不至于非要长途跋涉才能破局。   在这城市里,一定能找得到关键点!   但就算消息振奋人心,此刻对所有人来说,最重要的都是:睡觉。 第83章 不要乱丢垃圾(09) 如果能吃掉…………   暂时没有危险, 旅行者们放松下来,吃饭的吃饭,换衣服的换衣服。   窗外天色擦黑, 因为环境出奇的好,也没有污染,能见度奇高。从窗户往外看去,能隐约看到对面和风街区内, 有点点灯火亮起。   很多穿着传统服饰的人出来逛,一派热闹和谐。   穆子茜又看得呆了。   每个旅行者都有执念,她的执念就是能重新活得像个人。   在现实里, 她的身体和灵魂融合的没有游戏中这般好,这片世界,如果没那么凶险……那真是太让鬼心动了。   白夙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率先挑了个房间休息去了。   她从来不强求别人,先前劝过一次,如果穆子茜还是鬼迷心窍,她也懒得管。   这房子大是很大, 客房也多, 里头装修很简陋,床倒是又大又舒服,还是圆形的。总让人有种, 那个中年人,是想着在每个房间都安排个姑娘,然后大开后宫。   这种联想让人很不爽,还好上头铺着的床品都是新的,不然白夙还真躺不下去。   躺在床上, 看着惨白到甚至有一丝丝发灰的天花板,白夙眨着眼睛。   那些小鬼……不,精灵,就是长成这种白花花的样子,所以眼看着天花板,总觉着就是那些小东西倒挂在上头,蝙蝠一样看着她,等着人许愿,再抢夺积蓄愿力,然后长大再长大,长成人类很难用肉眼观测的大小。   只是人类不论如何,也看不到它们而已。   格拉西亚在旁边,将白夙随身行李中的衣服,一件件的往衣柜里头挂。   白夙听到声音,侧过身来问:“你这感觉这局游戏,没法很快结束吗?”   当然,不是找茬兴师问罪,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同样都是B级末日,上一局游戏看似短,那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影片内度过,时长删删减减,放在正常流速内不过几个小时,才显得很快速,几天就解决了问题。   但体感时间,可都有半个月甚至更长了。   同样是B级末日,这一次想迅速破局?想也不太可能。   格拉西亚知道白夙在副本里从来都不会憋着想说的话不说,这是一种很优良的,无伤大雅的发泄方式。   这就很好,省着积蓄压力。   这个末日里,一切都透着邪门,在这儿诅咒发作,保不齐会被利用,许下愿望什么的。   “既然系统都让你好好享受这场旅行了,那就算只有一天,也要当是在度假。”   白夙则是又恢复成大字型躺平,同时长叹一声:“哪有人度假的时候,需要小心提防不明生物的窥视啊?”   这句话算是自嘲,本就不需要旁人回答,转头又正经问了一句:“你说,为什么那个精灵,会想要自杀呢?”   “也许不是自杀,而是另一种方式的自救,最后徒劳无功罢了。”格拉西亚这样说着,在床头的梳妆凳坐下,轻轻一拉抽屉,锁头应声崩裂。   身材高大的魔鬼坐在小巧的凳子上,也不显得滑稽,过于理所应当的搜刮,反而让他看起来很豪横。   白夙自认为无法揣度异世界中的怪异存在,他们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还是看看她的魔鬼在干嘛更有意思。   就见修长的手指,在梳妆台里摸出一些首饰,于掌心召唤出火焰将其融化。   那些贵金属在猩红眸子的注视下,重新凝结出形状。   那是一条项链,粗细不等的藤蔓互相勾缠,留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空洞。   白夙会意,将口袋里,萦绕着愿意的愿力结晶拿了出来。   一共五颗结晶,一大四小,刚好镶嵌在这项链上。   这种结晶本就浑圆,每一颗放进对应的位置,以花萼似的凸起扣住,便镶嵌的很结实。   格拉西亚的审美不算现代,带着旧时代不厌繁复的精巧浮夸,做出的首饰正是白夙喜欢的风格。   白夙坐起来,老派绅士将项链给她戴上。   她在镜子前照了照,毫不掩饰对它的喜爱之情。   上头还带着地狱火焰的余温。   犹记得当年格亚是不太喜欢用火的,对他而言,烧烤不如刺身。但自从进了《末日游戏》,被启发说要多多用火之后,倒是越发纯熟了。   “就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带回现实。”   “我猜可以带回去,既然B级末日本身的规则,都能跟游戏系统平分秋色,这么这些结晶,系统是很难干涉的。”   白夙“嗯”了一声,她抬手摸上项链,一个不小心,就跟某个灼热的指尖撞上了。   她迅速缩回手。   格拉西亚却是神色如常,他整理项链时,没直接碰到白夙的肌肤,指腹隔着软链,勾勒出她肩头往下柔和的一条曲线。   这样间接的触碰,似乎带着一种点到为止的暗示。   一般来说,这么隐晦的行为,白夙是get不到的,但此刻她只觉着脸皮滚烫,咳了一声。   格亚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白夙手背上的青筋却动了一下,瞬间绷直。   魔鬼是有影子的,而格亚刚才后退一步,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却没后退。   玻璃上也有她自己的影子,只是她的影子倒是很听话,跟本人的动作别无二致,扭过头来,睫毛轻颤,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下一秒,窗上那高大男人的身形,凶相毕露,双手紧紧的攥住了少女纤细的脖颈。   少女发不出声音,挣扎间将凳子踢翻。   白夙听到了撞击声。   但影子怎么可能发出声音呢?   她心内还诧异着,结果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仿佛也被无形的手掐住,根本动不了,也逐渐不能呼吸。   眼见着倒影中的少女,已经开始失去神智,胡乱抓挠,面色也逐渐因为缺氧而憋成了青紫色,但白夙仍旧丝毫不慌张。   仍旧是幻觉而已,就跟先前在洗手间里的状况一样,只是这次不光是影响了视觉。   并没有真的危险,而让她陷入这个境地的力量,又是现实中从没出现过的“精灵”,所以就连格亚都察觉不到。   可能在他眼里,自己仍旧在对着镜子欣赏新首饰的美貌,直到过一会儿,她长久没回神,才会意识到有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她再激动一点,凭着通感,格亚就能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了。   但没这个必要。   白夙抖出三棱长针,转瞬就要往自己的太阳穴上刺去。   能看到能听到还能感觉到,这样全方位的幻觉,可不光是作用在某个感觉器官上,只可能是她的脑子都被影响了!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这是最古朴也有效的方式,毕竟又不是正经生病,而是精灵在作祟。   这一针下去,捅不死那个白花花的鳖孙,那就是降神术发动,叫排山倒海的力量来收拾它!   上一局游戏里,白夙的长针被格亚抢走给融掉了,如今的这一根还是全新的,从未沾血,但此刻带着凛冽的冷风,直奔着太阳穴刺下去。   “吱——”很细的叫声过后,白夙突然觉着喉头一松,与此同时,感受到一股热度。   幻觉消失了,大概是精灵偃旗息鼓的逃走,又有带着热度和腥气的液体,落在她的侧脸。   但并没有疼痛,这不是她的血。   转头就见,她的长针,刺进了格亚的手掌里。   “我在你身后,看你出神一瞬,随后抬手就要自杀。”   能让白夙二话不说就祭出降神术,必然是很凶险的状况,可格拉西亚就在她身后,可是半点危险都没察觉到。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些他同样看不到也摸不到的精灵,实在是防不胜防。   于是,他要等最后一刻,在精灵被白夙吓走之后,才出手阻拦住她自残的动作。   这时间太短了,白夙的速度也很快,如果只是贸然抓住她的手臂,怕是不足以及时停下这动作,于是只能伸手。   长针卡进骨缝,再难寸进。   滚烫的鲜血染湿了白夙半边衣领,此刻竟然也不觉着脏,反而皱眉看向格亚:“你这这么处理?需要包扎吗?我去管Z要纱布?”   寻常利器在伤口中,□□前,伤口被挤住,不会流太多血,可三菱针本就每一面都是血槽,伤口不缝合的话,根本止不住。   这一刻她浑然忘了,眼前的魔鬼,是不需要这样治疗的。   他只是云淡风轻的将三菱针从伤口中抽出来,花瓣形的伤口肉眼可见的聚拢,皮肤表面融化又熔合,仿佛这不是皮肉,而是金属,被他锻造成任意形状。   他的伤口复原之后,还用戏谑的口吻道:“多亏你惯用的不是附着了力量的法器,否则还真没法瞬间恢复。”   白夙移开目光。   之前关心则乱,此刻就很不好意思。   自从进了末日游戏,受伤对于格拉西亚来说是家常便饭,唯有这一次,是白夙亲手刺伤的。   这种事,整整十年相处都没有过,她才一时慌了神。   “既然没事了……那还愣着干嘛,去给我找换洗的衣服……”白夙嘟囔了一句,转头冲进了客房自带的小卫生间,将染血的衣服都脱掉,打开淋浴喷头,试图将那些始终散发着滚烫热量的血液洗掉。   这种滚烫的热度让人很不自在。   不溶于水的血珠被冲刷下去的时候,白夙有一瞬间恍惚。   她突然觉着,这种饱含着力量的液体,就这么丢了真是浪费啊。   如果能吃掉……不不不,太重口了,如果能凝结成珠,也做成首饰就好了。   这想法一瞬间闪过,随后她掐了自己脸颊一把。   不行啊白夙,你可不能被那个老魔鬼同化的越来越变态! 第84章 不要乱丢垃圾(10) 洗衣服令他快乐……   敲门声响起, 也不知道是谁。   白夙等了一会儿,但也不知道格拉西亚在磨蹭什么,竟然还没把衣服给她递进来。   她抓起一条浴巾裹住身体, 打算出去看看情况。   格亚都搞不定的,万一是情况紧急呢?   而她出来时,就见格拉西亚隔着门道:“不需要道歉,你可以走了”   来人是Z, 被使魔很冷淡的拦在门外了。   毕竟别管是Z还是A,都没对白夙有什么恶意或图谋,否则他们只会比现在更惨。   而同样, 他们的道歉也毫无意义,只会浪费契约者宝贵的休息时间。   但Z就是不肯走。   白夙听到,他很急切的说,希望能进来找白夙商量下,他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说商议,先前众人散会各自找地方睡觉之前,怎么不说?难道还要背着人?   格拉西亚转头看了站在他身后的契约者一眼。   少女发梢凝出的水滴落下,砸在地面上, 蜿蜒汇聚到了他脚下。   白夙虽然不愿意见人, 但对方赶不走,一直在门外站着,如果屋子隔音不好反而能听到里头的对话, 那就更让人别扭。   “开门吧。”   之后她灵巧的从魔鬼的胳膊下钻到了前头。   “你是又想到什么要跟我说吗?”她也没让Z进来,堵在门口问了一句。   Z的目光只很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面色有点尴尬。   “那个……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什么叫来的不是时候?   白夙先是纳闷,随后意识到,坏了, 恐怕这家伙是误会了。   她先前冲洗身体之后,听到声音就推门出来,没来得及完全擦干,如今发尾湿漉漉的,随意裹着浴巾而露出来的脖颈和锁骨上,有点点嫣粉色的痕迹。   是被魔鬼灼热的血液覆盖之后,留下的形状,过于细嫩的皮肤是这样,不管是磕碰还是冷了,痕迹都要更明显些。   顺便,方才她虽然是从格亚身后绕过来,可这样矮身从胳膊下钻过来,从正面看就跟自臂弯挣脱出来一样。   Z的脑子里误会重重,看着眼前的少女一瞬间神色僵住,更坐实了猜测。   很少听闻契约者和使魔之间,会发生些什么,毕竟物种不同,而且一般的使魔……都不太是人形。   但眼前这位,虽然明显不带人气儿,可这超越了人种甚至物种的容色,Z扪心自问,换了是他,上吗?   只要不被打死,那肯定是要上的。   话说回来,契约者对使魔的约束里多大,不一而是。换了是他,也许会被打的半死,但如果是白夙……   他再次将目光转向白夙。   他本人,是不论如何都对幼女没兴趣,或者说对女人都没兴趣。但这种娇小到未成年体型的少女,似乎从来都很得一些lsp的吹捧。   这种lsp,在古代尤其多,中外各国都无法免俗。   也许连使魔都……   而就在Z脑子里这些不受控制的联想疯狂冒泡泡时,眼前的少女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所以,你来究竟是干嘛的?”   围观别人的私生活?那心也太宽了,而且太欠揍了吧?   Z被白夙喊回神,随后一缩脖子。   她身后的魔鬼,眼神已经能杀人了。   他咳了一声,强行止住不好的联想,倒豆子一样将来意说了。   A途中短暂清醒一阵子,提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内容。   A的觉醒的能力,就是可以“看”到法则。这个能力Z本身不太能理解,解释起来也费劲,所以在A人事不知后,并没将这件事分享出来。   白夙倒是见多识广,让他不用纠结,继续往下说。   这个能力,让A在进入副本的瞬间,已然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关键在愿力。   他又认为如果能借助那个系统道具——可以达成任何愿望的许愿铃,从而得到足够的愿力,那他或许就能得偿所愿,不需要攒够3w积分,自商城里换取想要的奖品了。   《末日游戏》的商城里,除了一个看起来就诡异的10w分飞升大礼包之外,最贵的东西就是3万。   能达到这个价格的东西不多,毕竟复活一个人,也只需要1w积分。   这些3w分的东西,白夙大致有个概念,但没问Z究竟是哪一个,这是私事,跟她无关。   最终,A得偿所愿:他得到了愿力,代价就是招惹了一个精灵跟他“合体”。   之后,A就浑浑噩噩,被两个意识交替着控制,身不由己。   时间越久,A对自己的掌控感就越低,鬼附身一样,甚至还在精灵的控制下,许了一个诡异的愿望:让白夙持续被恐怖幻象折磨。   愿望许了之后就不能撤销,所以这种状态,恐怕会见缝插针的跟随白夙,直到从这个末日脱离。   这也是Z不论如何也要来道歉的原因,他怕白夙接二连三被骚扰之后会起杀心。   顺便也抱了一线希望,想问白夙可有化解的方法。   白夙摇头。   A的愿望,说不好是系统道具来实现的,还是精灵来实现的。   在B级末日中,末日本身的规则,位格不在游戏系统之下,不管什么方式许愿,都殊途同归的受那几条禁忌的约束。   以此类推,就算有撤销道具效果的东西,A去使用的同时,等于自己推翻愿望,这就会触发禁忌。   Z的眸光黯淡下去。   “算了,如果他真的没有命熬到这局游戏结束,大不了我回去之后,从商城里买复活道具来复活他。”   Z离开之后,白夙跳上床去——赤脚站在地上久了,有点儿冷。   “其他的都没问题,但只有一点,我不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格拉西亚知道她在纠结什么:“那个精灵为什么要控制活人去许愿,让你遭受幻象骚扰?确实很莫名其妙。”   “是啊……他图什么呢?”   如果没有这件事发生,精灵的暴露还要更晚一些。   而且从进入游戏到现在,白夙自认为也没干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没道理被盯上才对。   “除非你的存在,就是被针对的理由。”   白夙神色一冷。   她的存在吗?   因为她本身,是半个仙人?   白夙坐在床边,任由格拉西亚给她擦头发换衣服,在思索她这个人,跟这个世界,到底哪里犯冲。   如果说是想让她许愿,那大可不必这样麻烦,她如今都许愿四次了,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完成了。   虽说都是小事情,但可见她这个特殊体质,许愿也不会引发一系列问题,按着规则走就行了。   想借助规则弄死她?   比如让她用许愿的方法去攻击A,再利用A攻击回来,从而两败俱伤。   这不是没可能,但还是很牵强。   按着中年人说的,精灵们积攒愿力,各自为政,只有这一个跟A融合的倒霉蛋,非要针对她,宁可和她鱼死网破,就离谱。   毕竟这个大精灵,先是要寻死,随后要逃跑,都不太像是来搞她的死士。   不过想来,那个中年人的很多话,也是他听说和猜测得来的,其实大精灵当时到底是不是要寻死,还真的不好说。   万一人家其实跳楼了也能活呢?   一通百通,白夙一拍床板,突然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死胡同。   “会不会,其实只要把跟他融合了的人类,用规则允许的方法杀死,他本身能活下去?”   格亚这时已经给她将睡衣拿了过来,看着她时眸光深邃:“可能性很大,所以他针对你,是因为知道,你有实力弄死A,让他可以解脱。”   至于后来为什么逃跑,大概是没想到还有羽衣这么个外挂的存在,被强行和A剥离开了,知道再不跑,那就真的会被杀死。   搞明白这一点后,白夙松了口气。   至少不会有前仆后继的精灵要蓄意谋杀她,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至于幻觉,随它去。   久病成医,白夙身上的诅咒还不严重,但幻觉也见过至少几十次了,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基本不奏效,就是烦人而已。   一旦闭上眼睛,再戴个耳塞,几乎就可以屏蔽一切。   转身躺下,被子很快就被体温焐热,但还是不够舒服。   她有点怀念被格拉西亚抱着睡的感觉了。   不过她的使魔方才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去了哪儿。   白夙低声呼唤,随后就见门开了。   格拉西亚拎着一个暂时空了的脏衣筐进来。   到底是客房,卫生间很小,里头也没有洗衣机,得拿到外头的那里清洗。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洗衣服?”   她记得,之前每次,直接带回现实之后再处理的。   去也就算了,还不隐身。   格拉西亚一摊手:“打发时间而已。”   白夙虽然能感受到他心情好,但这种被掩藏的极好的情绪,让她并不能搞清楚源头。   洗衣服令他快乐?   好吧,算是挖掘了他的一项新爱好,魔鬼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堂堂虐杀者之王,竟然喜爱做家务。   白夙并不清楚,对格拉西亚来说,有趣的不是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的过程,而是那些湿漉漉的衣服,会让看到的人浮想联翩。   发觉被误会后,契约者犹如酸甜浆果一般的反应,实在很可口。 第85章 不要乱丢垃圾(11) 你们谁把尸体堆……   没等白夙命令, 格拉西亚就把灯关上了。   骤然降临的黑暗,随后白夙感受到了一阵温暖。   她觉着冷,格亚肯定也感受到了。   可以预见后半夜将能有个温暖的好梦。   而就在这时, 白夙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她一跃而起,向着惨叫的方向冲了过去。   出事的房间里睡着闵越跟凯恩斯。   听声音,也正是凯恩斯在尖叫。   白夙过去的时候, 住在这房间对面的陈军已经一脚将门踹开,白夙还没凑过去,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是那种很新鲜的气味, 而是陈腐的,仿佛已经干涸风干过的奇异味道,甚至……嗅多了,会让经验丰富的人分辨出,这根本就不是血。   走廊不算宽,凯恩斯要冲出来,正好跟陈军撞了个满怀,白夙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闵越, 闵越他, 他要变……变异了!”   就算是这个紧要关头,白夙脑子中还是瞬间闪过:他刚才一准儿是想说变态。   而陈军进入房间一瞬间,也骂了一声, 迅速退了出来。   其实不用冲进去,白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边的闵越如今是什么状态了。   他整个双脚,都被包裹在了蛹里。   目前还只是双脚,可这种蛹化, 似乎正是从下往上,肉眼还能看到人和非人的转化界线在不断上移。   视线所及都没有精灵的存在,就是闵越自己,产生了变化。   回过神来的凯恩斯说,他是睡的朦朦胧胧,突然嗅到了很难闻的气味,一睁眼就见到闵越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问白夙,先前救A的方法,能不能用来救闵越。   直觉告诉白夙,她并不能。   闵越跟A不一样,他没呼救,也没惨叫,实际上这么大的动静过去,他此刻也只是迷茫的睁开了眼睛,似乎觉着自己在做梦,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可能是因为闵越在临睡前吃了太多安眠药的原因。   虽然她自己认为不会奏效,但既然所有人都觉着应当试一试,白夙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又一次将羽衣丢了过去。   果然没奏效,唯一的效果是让闵越稍微清醒了点。   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带着力量,要不是这力量给人的感觉不是阴冷刺骨,他都要以为自己被鬼抱了而又吓晕过去。   而他清醒了之后,看着自己已然不能动弹的双腿,苦笑了一下:“啊,原来刚才的梦境是这个意思……”   据闵越说,他今天受刺激受多了,就吃了比平常分量更大的安眠药,本以为会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没成想刚一闭眼睛,就做起了清醒梦。   说是梦也不确切,应该是很多的信息,不断的往他脑子里灌。   “在梦里,我得知这个世界上,精灵的数量是恒定的,一只也不能缺少,如果少了,就需要由一个人来转化为精灵,而我……就是这个被选中的人。”   他对于这个既定的结果,接受的格外平静。   “我觉着,我应该很害怕的,但是我害怕不起来,我觉着这样很好,很好。只需要去完成别人的愿望就行了,只要不遭受无妄之灾,就能与天地同寿,最终成为不受束缚的仙人。之前的种种绝望执念,都不重要了。”   他面上甚至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原本因为神经质,而始终惶惶的神情,现在看上去平静又祥和。   但这种祥和,在《末日游戏》中,从来不该存在。   凯恩斯劝了一句:“你振作点!不是与天地同寿,万一……万一就被别人牵连了呢?”   陈军也跟着劝:“你看,先前那个大精灵,不就是遭遇无妄之灾被劈了吗?这种生死不由自己做主的工具人,还是别当比较好吧?”   闵越依旧不为所动:“不是的,不是这样,他虽然死了,可他会在我身上存活,如果我死了,也一定会在别人身上存活。”   凯恩斯和陈军不说话了。   闵越这话,搭配上他从未有过的平淡语气,令人毛骨悚然。   就仿佛如今他看似正常人,但灵魂早就不是人类了。   穆子茜在门外安抚他们两个:“你们别劝了,就算他主观上想要做回人,也未见得有效,到时候让他在痛苦绝望中完成转化,倒不如心怀期待的去。”   就算闵越看起来很快乐,但旅行者们都不想变成那种怪东西。   包括白夙也是如此。   于是,试图拯救变成了询问遗言,白夙想知道,是基于什么理由,让他被选中的。   闵越的答案是:不知道。   而关于其他精灵才知道的事,他倒是有了答案,但一说出来,全是在场谁都听不懂的语言。   白夙看着蛹化已经进行到膝盖部分,在转身前最后问了一句:“那你既然离不开这儿了,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闵安娴?”   闵越一直平静的面容出现了怔忪:“闵安娴?哦对,我妹妹……”   终于有点像人了。   “就跟她解释一下,说我当初虽然没救她,但当时也是觉着,两个人死在一起没有意义,不如之后我再努力攒积分复活她……算了,这些她肯定也听不进去,就替我道个歉吧,如果我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出去,就都留给她。”   闵越说完这句话之后,闭上眼睛,似乎又要睡着。   别人无法可想,陈军欲言又止,半晌之后出了个主意:“要不然将他蛹化的部分砍了?兴许之后人能正常过来。”   Z第一个不同意:“别发疯了,你们谁有治愈系的觉醒能力或者道具吗?如果有的话,还不如先救救A,他现在一直发烧呢!如果游戏拖的时间太长怕是都要挺不过去!”   陈军被喊的心烦意乱,他不耐烦的骂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砍了腿没有专业处理方式肯定不行,但是如果这之后许愿,让精灵来治伤呢?”   Z瞪了他一眼:“那你去试试看?”   陈军张了张嘴,很是犹豫。   谁许愿,谁就要承担触犯禁忌的风险,虽然他也不愿意看着队友就这么留在副本里头,可让他冒险救人,他还是很犹豫的。   万一,许愿之后,精灵给他变出一双新腿,好么,从无到有了,他触犯禁忌,替别人死了。   这种极限一换一,陈军是不愿意的。   “怎么,犹豫了?你不是个军人吗?不是要先人后己吗?你如果能把人救活,等出去之后我肯定跟闵越一起给你送锦旗。”   陈军被挤兑着,不发一言。他现在也后悔,先前不假思索说出要救人的话来。   骑虎难下了,怂恿别人救,结果自己临阵软脚。   Z一向看陈军不是很顺眼,此刻见他神色无比尴尬,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抱着手臂十分痛快。   他未见得是带着恶意,只不过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   白夙拽了下格拉西亚的袖子:“想想办法,我都要替他犯尴尬癌了。”   于是,一直沉默的高大使魔站了起来。   他先前已经去给闵越做过检查。   “根本不用考虑救治,他身上的变化已经不可逆了。”这样说完,抬手就在闵越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   如果这是个普通人,早就鲜血飞溅。但闵越的神情依旧安详,而他脖子上的伤口,也好似软陶捏成,但还未风干固化的人偶一般,露出一道外翻的凹痕。   里头是血肉,可已经近乎胶质。   “你们人类就算没有基本常识,但吃蚕蛹的时候,也会知道里头是什么样的吧?”   他这话说完,在场的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除了白夙和凯恩斯。   白夙的洁癖体现在很多地方,所有的虫类,哪怕被誉为美食,她也是一口的不会去动的,既然没吃过,那也不会有太恶心的联想,适应的很良好。   至于凯恩斯,显然作为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国外的混血儿,也没体验过这种美食。   有人给他解释,他才明白过来,虫蛹在一段时间内,里头几乎看不出器官的分化,只有一包液态蛋白。   如今闵越的状态也差不多,只是蛹壳还没包裹上来而已,并不代表他的上半身没事。   事已至此,救也救不回来。   陈军这才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转头对凯恩斯说:“要不,你去我房间里睡?”   凯恩斯自然不愿意跟这么个蛹化到一半的“精灵”过夜,立刻答应。   谁也不想亲眼见证闵越的蜕化,各自回房,而白夙总觉着不太对劲,她特意往相反方向走,去客厅看了一眼。   入目一个巨大的黑色塑胶垃圾袋,分外刺眼。   “等一等!”她转身喊了一声,“你们谁把尸体堆在墙角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回房间之前,那坨尸体都被打了卷之后,丢到阳台去了。结果现在,它堆在客厅一角,几乎紧贴着闵越那个房间的墙壁。   旅行者们脸色骤变。   死了一个精灵,被它悬赏的替代品会是谁,每个人都很茫然。   如今看来,怕不是会挑中距离尸体最近的那个!   穆子茜悠悠开口:“该不会有人,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害人,不不不,这样揣测可能太恶毒了,应该说是故意把可能会轮到自己头上的灾祸,转嫁给别人才对。” 第86章 不要乱丢垃圾(12) 高维空间……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抱持着怀疑看周围其他旅行者。   难道暗中被精灵同化的,还有第二个人吗?   那这一夜也就不用睡了,找奸细可不是件容易事。   然而就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Z很心虚的咳了一声,举手了。   “是……是我……那个阳台的侧面玻璃,不是单向的,我当时害怕这么一大袋子尸体, 被旁边的邻居看到,引来危险,就又给放回客厅了。”   他很是后怕, 也后悔,用雌雄莫辨的哭腔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这也就是随手一丢,万一当时丢的地方距离他的房间最近,那中招的就会是他和A了!   而自作主张的Z,自然被其他人抱怨一通,让他以后若是再轻举妄动,就带着他半死不活的姘头出去自生自灭。   Z知道自己害死了人,触犯众怒, 不敢多言。   直到白夙回了房间, 再次拱进魔鬼温暖的怀里,还能听到外头的斥责。   “真吵。”她抱怨了一句。   “需要我去让他们闭嘴吗?”格拉西亚问。   “那倒是不用……乱丢垃圾而已,他不是故意的, 如果当时那袋尸体真放在阳台……”白夙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产生变化的,估计是穆子茜,可穆子茜本来就不是人,会不会精灵化, 谁也说不好。”   按距离来算,再下一个是她。   不能多想,这么玄妙的事,还是别归结到她运气太好上了。   旅行者们也是要休息的,不可能开一宿批斗大会,Z也是明白,闵越没有亲近的队友,他自己如今一派安详的模样,也不会来兴师问罪。   被骂一会儿这事就能翻篇,他当然可以忍。   果然,过不多时外头就安静下来。   这天夜里,白夙没再被幻觉骚扰,等第二天醒了,再去隔壁,就看到闵越已经完全蛹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玉一样的蛹壳里,如同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   白夙此刻心里很乱,想找人跟她一起捋一捋线索,但始终没说话。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今天不宜和她的使魔聊天。   话题百分之百会拐到成仙的问题上去。   话说回来,如果飞升成仙,就是便成类似精灵那样的玩意儿,那她肯定不去。   但心头还抱着些侥幸心理:不同的世界,规则不一样,而且这里的精灵,搞不好还是设了个骗局,哪些“飞升”的人,根本不是成仙,而是变成别的玩意儿了。   这种事,妖魔鬼怪最会了,小事情都给你完全办到,让你深信不疑,觉着它们不会说谎,可以有求必应。   实际上呢,人家可没给过你任何承诺,所有的规则,都是原住民们一厢情愿自己总结出来的。   很快,白夙等来了其他旅行者。   “再没有进展,恐怕旅行者们都得被扣下。”   说话的人是陈军。   见白夙沉默,他凑上前去,敲了已经彻底蛹化成雕像的闵越一下。   “铮——”   看似是玉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声响。   “单纯是因为许愿飞升,剩下的人类不该只有这么少,肯定是每一天,都有人因为精灵的死,而被转化为新的。”   白夙对统计学不在行,看陈军说的笃定,大概是从智能机器人提供的资料中算出来的。   “你倒是想的很长远。”   白夙认为,在人口稠密的高楼大厦里,还是相对安全的,只要在这屋子四围十米之内,没有精灵死去,就不会有问题。   陈军则表示,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   白夙一想,也对,不是谁都能跟她一样,俄罗斯轮盘赌从来大获全胜。   这时,见面前闵越的“雕像”动了动。   刚才还完美无瑕的壳子龟裂,一片片的掉在地上,缝隙中,有白花花的东西挤了出来。   橡皮泥一样,惨白,柔软,但没人能看清他的形态,因为在他从那人形的蛹壳中挤出来的部分,都很快消失在空气中,仿佛汽化了似的。   这一出大变活人上演在面前,偏偏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鬼气煞气……连愿力带来的春风拂面都没有。   水沸腾还有个热乎气呢,这不明不白,伸手过去都拦不住,可太诡异了。   不光是白夙,就连她身后的魔鬼,赤色眼瞳中亦是显出疑惑来。   片刻之后,他才罕见的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不是隐身术,更像是直接进入了另一个位面,或者说高维空间?”   白夙很震惊,但旁边的陈军却似乎适应良好。   看来他是比较唯物派的,对这种科幻名词,要比妖魔鬼怪之类的是因更良好。   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明白格拉西亚话里的意思。   他目睹了大变活人,也很受震撼,这种冲击三观的场景只一个人看不妥当,转头去叫其他旅行者。   白夙则见缝插针的文格亚,他口中的高维空间,是不是玄门中人论文里写的“仙界”。   与时俱进的玄门修士认为,所谓的飞升,就是让人超脱脆弱的肉体,有打通空间通道,并且始终存活于高维空间的能力。   在那儿,一切法则都和现世不同。   但如果死亡,或许会让这种能力消失,使神明的尸体残渣,从高维空间跌落回来。   之前格拉西亚看过的,地狱中某位神明的遗骸,大约就是这么凭空出现的。   他知道,白夙大概不愿意听到他说,那就是仙界,是她将来万一飞升,会去的地方。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说那是同一种性质的东西。   这就有了点转圜余地。   上古时,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神明都是经常露面的。   人类寿命太短暂,没一个见过那盛况的人能存活到现在。格拉西亚作为活化石,见过很多次,所以才能认出来。   饶是格拉西亚已经尽量用委婉,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契约者的心灰意冷。   白夙想到了她的老祖宗,那位从仙界来到人间,在海里玩水,被坑了的仙女。   “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类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可以随时进入高维空间的生物禁锢住。”   白夙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个流传了几千年的故事,究竟有多少真实性。   这时,她听到了敲门声,格拉西亚没去开门,但接下来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落雨一样。   与之一起响起来的是野兽似的嚎叫,接下来,一个筋肉壮汉撞开了们,扑了进来,是陈军。   他的皮肤犹如被开水烫过,粉红发亮,生满水疱,直接奔着白夙冲了过来。   白夙面无表情,又抖出三菱针,如法炮制的往自己脑袋上来了一下子。   这次很有准头了,不需要外力阻拦,于刺破皮肤的0.1毫米距离停了下来。   幻觉戛然而止。   “我说,要不要这么拼,刺激频率太高,会提高阈值,本来就没效果,现在更拉胯。”   说完之后,她竟然笑了一下。   鬼屋和恐怖电影大行其道,是有些道理的,沮丧一经打断,就续不上了。   而且这事儿没完,幻觉没了,可嚎叫声还在继续,这不是假的。   一人一魔对视过后,格拉西亚默契的让白夙隐了身,跟着她冲出门去。   惨叫是隔壁邻居家传过来的。   感谢老式的防火连廊,让她可以不惊动其他任何人就冲到邻居家里去。   然后白夙就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他只穿了一条内裤,背后的脊柱上,有一竖排的插孔,其中最靠近脖子的那个插孔中连着两条线路,跳着电火花,明显短路了。   白夙眼疾手快的去将这屋子门口的电闸拉了下来,与此同时,格拉西亚已经将他身上那些火花带闪电的线路都拔了下来。   男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脚不时痉挛两下,竟然没晕倒,反而气若游丝的给白夙道了谢。   “咳咳,果然远亲不如近邻,太谢谢你了,线路突然坏了,许愿都来不及。”   白夙摆了摆手。   她其实也不是真的为了救人而来。   况且不是正牌邻居。亏着这瘦子跟隔壁的中年人都没见过,否则他也不会认为白夙是他的好邻居。   这人的屋子,要比隔壁看起来,更符合真正赛博朋克的未来画风,满墙壁几乎是空的,但有几个全息投影机,在她冲进来的瞬间,播放着一些高清动作片画面。   是真的动作片,拳拳到肉,猛兽搏击的那种。   估计搭配上男人连在脊柱的线路,足够让人身临其境。   人各有爱好,他想象力能丰富到这儿,自娱自乐也挺好。   不过……   白夙刚要转头离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之前说想要谢谢我的对吧?”   她很难得的,对一个衣衫不整,格外狼狈,甚至像一个高度依赖电子毒品的瘾君子似的男人展露笑容:“那你帮我一个小忙怎么样?”   “什么忙?”男人下意识问。   “替我许个愿呗?我想知道,飞升成仙,是怎样的过程。”   这个想法,在白夙先前,听格拉西亚说到高维空间的时候,就隐隐冒头了。   这个愿望里,存在一定风险:如果这种原理,精灵们自己也弄不懂,或者说它们虽然懂,可无法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那么很可能被划归在从无到有的禁忌中。   但这个风险很低,低到可以赌上一把。   男人盘腿坐在地上,沉思良久:“好,我答应你,不过么……嘿嘿,我许愿要一盘描述飞升过程的电影吧,而且我要先看。”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我现在已经快把自己弄死了,这些东西都是破烂,就算没坏也不怎么有效果了。”   他踢了一脚地上那些烧焦的断线:“如果我接下来还想找点乐子,就得让它们往我脑子上动手脚了,这个愿望的风险更大,随时可能死过去。如果能在真的飞升之前,模拟一下过程,让心里有个底也挺好的。”   他这么说着,转头背对着白夙许下了愿望。   顺利的过了头,让白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第87章 不要乱丢垃圾(13) 骗局……   男人许完愿之后, 墙里果然又浮现出几个小精灵。   它们摆弄着男人屋子里的机器,摆弄一会儿之后,就见原本自然关闭, 连电源都没有开的机器上,绿灯一闪一闪,里头与其说是光盘,看起来更像是黑胶唱片一样的储存设备飞快的转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 那些小东西看向男人。   这一次,因为白夙和男人站在同一个方向,她也看到了那空洞的眼神。   对上正面, 白夙才意识到,先前她以为的,这些精灵这仿佛是干尸,连眼珠都干瘪下去,只剩下眼眶,其实这是个错觉。   它们有眼睛,只是透明。   就如同玻璃球一样,所以在某些不反光的角度, 就完全看不到。   像是劣质的娃娃, 玻璃眼球上的涂层已经褪去之后的样子。   而它们看向男人,似乎是在评估他先前的愿望是否违规了,评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太小, 所以消失的速度过于快,但这一次留了神,白夙就能看到,它们在不用做搬运工的时候,果然也是躲去了高维空间。   男人很是迫不及待的扑到那看起来既古老又脆弱的机器旁边, 垂涎欲滴。介于他身上原来的线路都老化了,于是翻箱倒柜找出一根备用线来,要往自己的脊柱上插。   倒是还提醒了白夙一句:“这东西直接像放电影一样播放也行,不过像我一样就能全方位的体验,也能两个人同时看。”   白夙婉拒了他的邀请。   哪怕伤害在离开副本之后能恢复,她也没兴趣在自己身上开洞。遂让男人自便,自己晚些再看就行。   男人也不强求,接头一插,就瘫倒在地,沉浸到虚幻的世界中了。   这种状态下,除非有人将插头强行拔下来断掉连接,否则外界的任何信息他都接触不到。   白夙就在旁边默默等着。   转头就见格拉西亚,竟然饶有兴味的摆弄着男人柜子中的“收藏品”。   这种全息体验式的电影,白夙兴趣不大。   如果是游戏,她还有兴趣玩一玩,但很显然,以民国那个年代的普遍想象力,自己身在电影中,全方位无死角的体验,已经是想象力的极限了,由个人行动来主导后续发展的互动游戏,这屋子的主人大概还想象不出。   娱乐往往是最需要想象力的。   但男人的全身心体验,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久。百无聊赖之中,白夙也将目光放在了方才还很不屑的柜子上:“这些东西,好看吗?”   格拉西亚的手指在柜子的第三层点了下:“还好,看到了一部很有意思的片子。”   白夙觉着她被故意为难了。   格拉西亚则是在她生气之前,将她抱了起来。   白夙这才看到,已经落了灰的第三层,都是些纪录片。   其中甚至包括一些真实的战争记录,似乎是在人类发现可以无限许愿,但是尚未摸清那些禁忌时,一些利用这种规则进行的战役。   这东西,果然有点意思。   白夙挑了一张,让格拉西亚在另一个比较低级的放映机中播放。   投影出来的画面不太清晰,看来这男人最早想要的,其实就是一家庭影院,后来觉着不够过瘾,才逐步在自己身上动起手脚。   这放映机已经被淘汰许久,所以男人也不需要遮光窗帘,但白夙如今想要看清画面,就让格拉西亚去找点东西将窗户遮住。   环顾四周也没什么好用的,于是格拉西亚扯下了男人的床单。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白夙从窗户就能看到,来的人是陈军和凯恩斯。   他们先前也听到了叫喊,但知道是邻居,所以高高挂起,后来是意识到白夙已经不在房子里,猜测她来了隔壁,这才跟过来。   开门之后,就瞧见地上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而白夙的使魔,在……铺床?换床单?   转头再看投影在墙上的画面。   情节十分香艳。   “那个……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凯恩斯这样问。   白夙总觉着,这句话她最近听!到!过!   她深吸一口气,觉着解释也无用,只能力求用行动破解误会。   “格亚,快进到有营养的地方!”   关于战争中,那些女特务色【】诱敌方统帅的半小时详细描写,咱就跳过吧,看了也没意义!   格拉西亚则不失遗憾的表示,这机器太老了,没这个功能。   这一次,他真不是故意的,如今的画面油腻的能挤出二两油,不是符合他审美风格的东西。   而陈军和凯恩斯对视一眼后,都表示,不要紧,他们可以一小时之后再过来。   他语气饱含着耐心,但此刻白夙背对着他,并不能看到他那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给面前两个旅行者带来了多大的压迫。   陈军也是一条能伸能缩的汉子:“反正有线索一起看,我回去叫穆子茜和Z一起。”   凯恩斯更是从善如流:“不过你也不用等我们,半个小时之后我们还没来的话……那就是没找到穆子茜去哪儿了!那到时候有什么收获,能跟我们说说就行!”   之后,二人逃命似的走了。   白夙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已经按部就班将床单挂好,开始研究音量旋钮的老魔鬼。   光盘是她自己选的,没道理跟他发火,烦。   事实上,这种可能涉及艳情桥段的战争纪录片,100%不会将这情节跳过。   因为这就是她的“邻居”娱乐的方式。   他如今躺在地上,也在嘿嘿傻笑着,不知道体验了什么东西。   等白夙在门口一边摆弄手机,等那些无聊的调情戏份过去后,格拉西亚也适当的将音量调回了正常,白夙也终于看到了自己期待的画面。   首先么,是很多觉醒了潜能的人,去搞暗杀之类的特殊任务。   这一点都不稀奇,潜能人人都有,许愿来觉醒的话,是不违规的,其中能力比较有用的人,自然就会被委以重任。   这个段落,看起来就是复古时代背景的漫威科幻片,还挺爽的。   再接下来,就是主战场。   各种怪模怪样的兵器,因为无法收拢力量,造成了大面积的平民伤亡。大部分人来不及许愿自救,就命丧当场,更多的一些,还剩一口气,大概是觉着在这种世界里活下去也没意思,所以许愿成仙。   白夙看的目不转睛,但很遗憾,除了许愿之后的人露出安详的神态,随后身体化为虚无,并没有小精灵露面。   她有些失望,但随后,就见镜头突然调转,给了高天之上的云端一个大特写。   在层叠的云海之中,一个庞然巨物逐渐成型。   那是一条体态修长的大鱼,虽然五官并不类似人类,但就是跟人一种很淡然快乐的样子,它身形凝聚过后,一摆尾巴,就消失在云层之后。   似乎都跟中年人先前说过的别无二致,但还是差点意思。   “如果这就是先前他们所看到的,怎么能确定,那个大家伙,就是刚才死去的人呢?”   只是因为心想事成的惯性吗?   正凝神思索着,白夙就被格拉西亚拢到了怀里,用哄小孩的语气跟她说:“别太纠结了,本来这种事,就无人能确定。”   他语气中略带嘲讽,似乎对神仙的故弄玄虚很是不屑:“所有跨越了维度的事都是如此,低维度无法观测和理解高维度,只能看到他们想要从指缝里露给你看的东西。”   “夹带私货。”白夙嘟囔了一句。   但私货也确实有道理。   白夙先前对于自己的先祖,竟然被小小人类困住这件事存疑,如今被撩拨,更是不受控制的产生一个更大的疑问:现世里,所谓的成仙,会不会也是一个绵延数千年的骗局。   或许,根本没有飞升,毕竟从没听说哪个凡人得道成仙之后,还会回来照拂他的同门晚辈的。   这太可怕,想多了容易把自己绕进阴谋论里去。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心想今日果然不宜和格拉西亚多说话,看看,就这么几句,到底还是让他得逞了!   换了套路,不搞小动作,而是彻底摊牌,明着说:我不让你飞升,全是为了你好。   比从前更难招架。   而比起魔鬼的狡诈,此刻更让白夙生气的是——   “你把我堵在墙角里做什么,壁咚吗?”   此情此景,不太合适吧。   “不,只是怕待会儿有辣眼睛的画面,你会不喜欢看。”   下一秒,白夙听到一阵喘息,随后是……呻【】吟声?   “你说得对,我肯定不喜欢看,但听也不行,你去把他的插头拔下来不是更方便?”   “没必要,放映就快结束了。”格拉西亚这样说着,向前一步,距离白夙更近了些。   白夙的侧脸已经埋在他的胸腹之间了。   魔鬼有心跳吗?至少在人类形态下是有的。   如今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跟白夙的脉搏相合,这让白夙一瞬间忽略了后头男人发出的,不那么悦耳的动静。   过不多时,白夙就听到,那个男人用虚弱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在吗?”   白夙没吭声。   格拉西亚此刻并没有施加隐身术,大概是男人的脑子坏掉了,已然失去了视觉。   “嗯……我就当你在,谢谢你,让我可以多体验一遍,这种极致的快乐,不过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是负荷太重了,所以我要许愿飞升成仙啦。你之后最好也先体验一次……当然,如果成仙之后,每时每刻都这么快乐,就更好了。”   自说自话之后,白夙听到男人许了愿。   不是默念,而是直接说了出来:他要飞升成仙。 第88章 不要乱丢垃圾(14) 酷刑……   白夙是万万没想到, 这男人竟然干脆到这地步,让她刚看过电影里剪辑过的,紧接着就能看到现场版。   眼看着男人许过愿之后, 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跟先前闵越转化为另一种形态时的安详完全不同,他就是晕倒了而已,甚至手指尖还会偶尔抽搐一下。   随后,他指尖的抽动变剧烈了。   这个愿望, 并没有包含白夙在内,所以她不能和以往的许愿那样,看到精灵的样貌。   但同样, 她的时间也没被定格,不是一眨眼,毫无知觉的,就错过了男人的变化。   这种异常,让白夙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是不是看得到?”她问。   格拉西亚表示不可以,他不到那个高维空间之后的东西,也看不到用某种法术来一边工作一边隐身的精灵。   这不是力量的问题,而是方法的问题。   “如果是方法的问题, 那好办!”   她立刻念了一句口诀。   这之后, 眼前的一切陡然变的格外清晰,而她也看到了男人身上的斑驳。   就好似有人在给他做局部美容一样,一些原本因为常年祸害身体, 苍白脆弱,带着皮屑斑纹的皮肤,变的更细嫩了。   不行,还不够,这次不是方法问题了, 是力量。   她又喊了她的使魔一句,格拉西亚应声将鲜血涂抹在白夙的眼皮上。   灼热的温度覆盖之后,视线变得血红,好似窗外高照的艳阳变为了火烧云。白夙终于看到,附近的地板宛若水波涌动,早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精灵从中出来。   大的几乎不露脸,只伸出胳膊,小的则全身加起来也只有一个人的拇指那么大,它们围在男人身边,正在将他的身体一块块的揪下来。   被撕扯下来的皮肉看起来格外鲜活,神经在跳动,血管也在张合,只是没有血液从断口中流淌出去,大概是被施加了什么法术。   而被揪掉的部分,又有其他东西来填补,那东西惨白惨白,橡皮泥似的,糊在原本是伤口的地方,很快就变得和原本的这部分皮肉没有分别。   但毕竟只是黏土一样的替代品,丢失了细节,反而看起来更完美。   “这种程度的障眼法,还真是煞费苦心。”   甚至连当时玄门中修仙的人都骗过了。   如今看透了幻想,能看出来男人痛的厉害,可他的面皮已经被替换成了别的东西,那东西维持着平静的样貌,让他的痛苦无法施展。   白夙示意格拉西亚,看能否用攻击精灵的方式来打断这种酷刑,但很遗憾,并不能奏效,精灵们没被束缚着,身体又很小,被打中之前,就迅速躲回了高维空间。   “要不然,我试着给他一个痛快吧。”格拉西亚看着因为疼痛而肌肉痉挛,呼吸急促,却始终没断气的男人。   白夙刚要答应,就见男人突然一伸腿,却是自己先死了。   一个本来就脆碎的人,活生生疼死在当场。   与此同时,白夙感受到了一阵异动。   格拉西亚将充当窗帘的床单扯开,就见在天幕之上,原本高远蔚蓝的碧空之上,陡然聚拢起一片祥云。   这种力量很温暖,带着股佛光普照的意味,白夙下意识摸上了自己颈肩的项链。   有了同类做参照,就能判断出,这是完全相同的力量。   天上的云彩,这种能让人提不起戒心的神迹,根本就是使用愿力来放烟花。   祥云之中,某个巨大的身影逐渐成型。   这一次倒是有了些新意,不再是海洋生物,而是一直金翅大鹏,只不过它的主体部分仍旧洁白无瑕,只有翅膀和尾羽上闪烁着光泽。   “也是从高维空间出来的?”白夙问。   格拉西亚很老实的回答:“太远了,感受不到,但应当就是这样。”   这只大鹏张开它巨大的喙,无声的鸣叫,快乐的舞动,随后,那被当做障眼法补上的黏土,干涸碎裂,风化成齑粉。   云上的巨鸟,餍足的转身消失在云后,云彩随之散去。   白夙发现,她竟然已经屏息凝神很久了,仰头仰的脖子都在发酸。   那种从力量差距上来的压迫感,很是直白。   “太强了,那不是我们能战胜得了的对手。”她这样感慨了一句。   格拉西亚嗤笑一声:“它的生活一定很无聊,但没有任何法则上的束缚,还真的令我有一点羡慕。”   魔鬼来到人间,先是要受两界之间规则的制约,然后还要受契约者的制约,如今跟着契约者进入《末日游戏》,白夙会受的制约,他也一个不落。   难得的发了牢骚。   白夙心内权衡了一下:“就算你不受制约,也打不过人家。”   它们几乎成了这个世界的全部信仰,吸收的愿力多到不可想象。   同样的两把枪,一把只有弹夹里的子弹,另外一把后头连着个军火库,这就是差距。   格拉西亚被评价为弱势一方,他也没反驳。   强弱战力是客观事实,小学鸡一样的争论没有意义,毕竟《末日游戏》的系统,可没说过这局游戏的主线是让旅行者们战胜“仙人”。   而这个世界里的仙人,实在没什么济世救人的美德,先骗愿力,再用愿力营造一个成仙的美梦,让所有人类,最后都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   坏透了,但也坏的很单纯,人家就是觅食来着。   换一个角度来想,都成仙了,为了一口吃食,还这么煞费苦心的演戏,也挺不容易。   白夙叫格拉西亚去将其他旅行者们都叫来商量这件事,为了更加有理有据,她去将直连神经的放映机里,那张光盘抽出来,放到了投影机中,打算看一看,那些精灵是怎么诱骗这个男人上钩的。   反正只是看画面,而不是全方位的体验,不至于迷了人的神智,让人上瘾。   白夙是这么认为的。   可刚一开始放映,她就发现,远不是那么一回事。   投到墙上的,只是万花筒一样的画面,可哪怕只是用眼睛看,也让人下意识就全神贯注,伴随着头晕目眩。   耳畔的音乐中,夹杂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这声音更像是有生命的东西,顺着耳道,爬进了神经上,留下一连串令人战栗的快感。   电子毒品。   白夙立刻想到了这个词。   她从没想过,只凭着声音和画面的组合,就能催眠一个人,达到这样的效果。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太大意了。   男人大概早就习惯了往脊柱上来一发,所以阈值比较高,否则全方位的体验这种场景,估计根本等不到许愿,就会虚脱而死。   白夙能思考这些,但不代表她的状况很好。   多巴胺开闸一样涌流出来,让她不受控制的欢欣愉快,心底还留着一丝冷静不足以让她狠下心给自己一针。   只够让她踉跄两下之后,选择一个倒下的方向。   最终,白夙如愿以偿的砸在了放映机后边。   下一刻,白夙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拢住,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就在五分钟之前,格拉西亚去隔壁叫人。   他很漫不经心,只说可以去隔壁看影片了。   陈军和凯恩斯强行忍住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低着头表示,不看也行,跟他们说说就成。   笑话!刚才电影画面香艳,然后又过了一个小时,估计也没干什么正经事……   要说契约者和使魔,用一些特殊方法来加深默契之类,他们也都理解,可才过去没多一会儿,就要别人去那个房间内感受气氛,这个爱好就有点变态了。   欲盖弥彰也不是这么玩儿的。   误会是格拉西亚有意造成的,但他本人,对这种感觉说不上多喜欢,如果不是在白夙面前,舆论效果没意义。   于是,他只是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带笑意的笑容来,重复一次:“各位过去亲自看就好。”   那二人还要磨蹭,就见不知去了哪里,刚要进屋,就被高大的魔鬼挡住的穆子茜脚步一顿,好心提醒那两个榆木脑袋:“让咱们去就去,难道真有线索,你们非得劳动人家大驾复述一遍么?”   说完,她给高大的魔鬼投过去一个“我是称职工具人”的眼神。   当然并没得到回应。   陈军见逃不过,铁青着脸让凯恩斯去喊Z一声。   别管是好兄弟还是好仇人,都该有难同当。   而凯恩斯刚去敲门,格拉西亚陡然感受到了一丝强烈的悸动。   他的情绪从来都可以完美的收敛住,跳动了太久的心脏,已经不止几百年没体会过兴奋或紧张,从而乱了频率的情况。   但如今,这颗心跳的仿佛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他这里什么触动都没有,只有一个可能性,隔壁的契约者出事了。   虽然,这种感觉,比起紧张痛苦,似乎更类似于快乐欢愉,但在末日游戏里,这种感觉可比痛苦要危险的多了。   他风一样冲了过去,就见到少女一头栽倒。   她很轻,但老化的线路承受不住任何力量,有几条并不是直接松脱,从中断裂,断口不时闪烁着火花。   他迅速将少女抱在怀中。   平日要比他体温略低的少女,此刻酮体炙热,脸颊上带着绯红。   不是那种害羞的红晕,而是醉酒,或者中毒,或者是某种令人上瘾的运动之后,才会出现的鲜艳赤色。   此刻的少女瘫软无力,在他怀里,似乎因为热上加热而不大舒服,下意识想要挣脱出去。   格拉西亚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眉头一皱。   舆论归舆论,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白夙此刻的样子。   于是,不明所以走到门边的一行人,听到里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冲进去之后,就只看到了黑色羽翼飞远的背影。 第89章 不要乱丢垃圾(15) 孤高,清冷,不……   Z看着彻底坏掉的放映机, 以及墙面上还坚强投放着画面。   他一时有点头晕目眩,但也只以为是滋滋的电流音,以及已经褪去大半颜色的鬼畜画面, 叠加造成的不良反应。   “这到底怎么回事?把咱们叫来,自己走了?”   仗着他们肯定敢怒不敢言呗!   穆子茜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笑了:“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咱们着的哪门子急?不然就真的挑几部电影来看看吧,正好我今天出门一趟,从原住民那儿, 打听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白夙其实,始终都没有彻底晕过去,她只是有些难受,手脚都没有力气,而控制体温的神经,也仿佛坏掉了。   一开始只觉着热的要命,非常想从格亚的怀里挣脱,后来则变的非常冷。   一面紧贴着近乎炽热的胸膛, 而另一面则有锐利的风, 透过衣料,掠夺走她的热度。以至于她下意识往这个怀抱里凑的更近,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去。   过了一会儿, 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贴近她的耳畔问:“现在我能做些什么,来缓解你的痛苦吗?”   白夙想说,什么都不用,让她歇一会儿就好了。   就算是用了违禁药品, 只要不到致死量,也断然不会一次就成瘾,所以也不需要戒断时的替代品。   就算真的有,也能暂时忍耐,等回到现实这些副作用就都会消失。   只不过现在脑子的反应明显慢下来,她迷茫的,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甚至直到从自己的喘息间隙,听到有鸟鸣和流水声,白夙才知道已然来到了郊外。   她不明所以的问:“这种状况,来野外做什么?”   难道不应该在房间内,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昏天黑地的睡上一夜吗?   “因为你现在不能睡,不论如何都不应该。”   如果只是戒断反应,格拉西亚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意识已经被搅乱了,醒着的时候尚且可以勉强控制自己,睡着了谁也不好说,天知道她的潜意识会不会在梦里,鬼使神差的许下不可挽回的愿望。   在通感中,白夙知道她的使魔是在担忧。   整整十年,都没有这么担忧过,甚至占了他所有情绪的九成。   至于剩下一成,是白夙弄不懂的情绪,她历来不关心,现在更是没力气关系。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睡,可不睡的话,做些什么呢?   “如果强行不睡的话,不然你……”   她的声音含混,格拉西亚下意识问了一句:“我什么?”   完全不懂,或许她是想要,给她喝一点血,来提提神?   清醒时的白夙自然不会有这种要求,但此刻谁又会知道呢?   “你……我……”   她想说的是,你给我滚开,但清晰的字只有两个,听起来仿佛是同意了格拉西亚那必然是曲解的猜测。   格拉西亚卷起袖子,摸出白夙的三菱针,刺入了手腕的动脉上。虽然有一成的私心,但不得不说,这其实是个好主意,算是驱虎吞狼,副作用也只是把联系加深一点点罢了。   汩汩鲜血从三菱针的血槽里流下来,不偏不倚的滴在了白夙口中。   一副醉酒模样的少女,还真是咂了咂嘴,甚至还舔了下唇角。   原本桃粉的唇瓣,被血染出妖艳的颜色,将素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场污染成了极为妩媚的模样。   这场景太过诡艳,格拉西亚心底里,原本只占了一成不到的情绪,陡然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蔓延开。   魔鬼本就不是一种善于压抑情感的存在。   下一秒,他就看到,白夙突然睁开双眸,那素来沉静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此刻染上了一圈金色的边缘。   好似有火焰在燃烧,却又比火焰更炽烈,明亮的不似人类。   她面无表情的抬手,动作极快,格拉西亚甚至没来得及闪躲,就被抓住了肩头,一把甩了出去。   变故来的太突然,虽然契约者很能打,但却从来没认真和魔鬼动过手。   这没意义,毕竟使魔一切都听从契约者的安排,哪怕是变态,也少有虐待工具的癖好。   但此刻,白夙就是这样做了。   格拉西亚被毫不留情的,用尽全力甩出去,因为他完全没有抵抗,也没做什么姿势来缓冲,直接撞断了三棵树。   浓密的枝叶绿云一样倒下来,片刻之后,黑衣人影从倒在地上的树冠后头绕出来。   除了衣摆上沾了好些木屑草叶之外,还算得上好整以暇。   契约者平日软绵绵的,又很是随遇而安,就算偶尔闹点脾气,但其实非常好哄。   他是在温水煮青蛙,没想到对方也是一样,十年相处,浑然让他忘了,这个身体内,有一半的魂魄属于仙人。   说一半就是一半,平日不显露,不代表占了下风。   而白夙看到走近,只冷冷默念了一句咒文。   格拉西亚陡然感觉到心跳速度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疼痛来的突然而强烈,就如同有一只不带感情的手,死死的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压下痛苦,唇角扯出一个笑容。   “方才会错意了吗?”   “嗯,不过这样也好……”灵巧的舌尖将最后的艳红卷进口中,她闭上眼睛,品味片刻,“刚才我是想让你跟我做一些亲密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不过很显然,现在的效果更好。”   她垂眸,看了一下将高大的魔鬼丢出去的那只手。   格拉西亚无师自通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来他的自作主张,激起了白夙的危险意识。   白氏一族得天独厚,运气好是一方面,但运气从来只能作用来概率性问题上,譬如俄罗斯轮盘赌。   可几十上百代,每一代都是一根独苗,总也会遇到十死无生的境地。   她的先祖们可没有降神术这种百试百灵的潜能,仍旧没能死于非命,自然有额外的自保手段。   之前格拉西亚问过,白夙顾左右而言他,表示这种方法不怎么好看,而且她也没经历过,只听说过一星半点。   格拉西亚当时以为,大概是身首异处,肠穿肚烂,也能坚强的自己把这些部件装回去,但场面又脏又难看,所以小仙女不爱提。   如今才知道,是他天真了。   白氏一族最后的底牌,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压制人性,让属于仙人的那一面来控制行动。   魂魄纵然割裂,但只有一个,不是双重人格,只是光影调转而已。   他先前一瞬间的占有欲,在通感中被曲解成恶意,从而激发了白夙最本质的求生欲。   她当时,或许以为自己被撒上了鲜血作为调料,马上要被吃掉了吧。   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吃掉,如果没多此一举给她喂下鲜血的话,似乎也算两情相悦了。   只可惜,格拉西亚并没有逆转时间的能力。   白夙不再理睬身后的魔鬼,她往城镇相反的方向走。   格拉西亚隐约记得在地图上,这个方向是先前那座城市周围的卫星城。   如今卫星城早就荒废了。   “你要许寻找,当年可能也察觉到了真相的人吗?”他逗白夙说话。   白夙“嗯”了一声,很是惜字如金。   知道真相的人,必然不能接受最后许愿飞升,成为仙人的口粮这个事实。   直接转化,也不太靠谱的样子,内核成了精灵,连自己原本的样貌都留不住,很可悲。   白夙以己度人,如果是她陷在那样的境地之中,大概会选择找个地方隐居,不跟其他人产生交集。   没人的地方,也就无人许愿,精灵就不会出现,大概率免遭无妄之灾。   野外太过原始,也没有人烟存在的迹象,卫星城还保留一些房屋和生活用品,是个好地方。   格拉西亚殷切的跟在她一步之后:“需要我先去探探路么,卫星城也有很多个,万一这个没有,提前折返还能省点脚程。”   “不必。”   她的脚步迈的很快,仿佛不知道累似的,也并不支使格拉西亚帮她做什么。   就好似这只是个路过的魔鬼,不是她的使魔。   但实际上,她施加给使魔的禁锢之术从来没停下来过,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出格举动。   早先,白夙甚至都想用一些肉【】体上的亲密来抵消掉戒断反应的不适,但如今,仙人孤高,清冷,不近人间烟火,却也异常谨慎,不给魔鬼一丁点儿趁虚而入的机会。   就是这样的自我保护,才让白氏一族多年单传也未断绝。   格拉西亚当时带着白夙来到城外,但也并未飞出很远,沿着早就废弃,没有车辆的高速路走了一阵,就来到了卫星城的边上。   比起大城市的光怪陆离,繁华似锦,这卫星城就可怜得很,处处透漏出旧时代的逼仄和贫乏。   街道很窄,石板路被腐蚀的坑坑洼洼,木制的建筑基本都破败了,还屹立不倒的都是青砖的房子,或是些门板烂没了的小院子,或是些二三层高的小洋楼,都是一样的颜色。就仿佛是一盘没来得及上色就被丢开的建筑模型。   白夙不信任这个油嘴滑舌的使魔,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街道,用她的感官和经验来寻找,这些房子里,哪些中住了人。   大部分都无功而返,一些明显带有生活痕迹的房子,踢开门进去,却也只有一片狼藉,甚至还可能对上一具趴在桌上门边的尸体。   倒也不奇怪,人只凭着自己的能力很难活下去,所有行业都崩盘了,不许愿,那就要过末日求生的日子。   “这倒是真的很像末日了……”白夙瞥了一眼地上不够厚的积灰,“再找找,既然几个月内这屋子的主人还活着,那估计还有能活到现在的。”   这么一路找下去,果然遇到了活人。   但不是原住民,而是旅行者们。   就算是几乎没了情绪波动的半仙白夙,也不禁生出了,怀疑自己的天赐强运,到底有没有卵用的怀疑。 第90章 不要乱丢垃圾(16) 至少三行字,还……   这些旅行者们没看成电影, 陈军倒是试图去修理放映机,但被大发善心的穆子茜拦下了。   她表示,修好了恐怕也不能看, 如果是好东西,不至于被白宗主给砸了。   凯恩斯想说,她似乎是摔了一跤才不小心砸坏,可转念一想, 那么厉害一个人,看电影能看摔了,可见这电影是真的厉害, 于是悬崖勒马。   Z欲言又止的想要嘲讽两句,想到自己曾经无意中害死个人,又怕成为众矢之的,憋的脸都红了。   穆子茜说起,她今日独自出门,可不是白白去勾搭人的,还打听到了一则情报,那就是:在主城外头, 卫星城里, 还有一些不信精灵,不愿成仙,只想守着旧习惯过到死的一帮老古董。   所以在主城里毫无头绪的旅行者们也来找到卫星城来了。   结果一个老古董没找到, 倒是先找到了白夙,也算是缘分。   汇合之后,几乎都是穆子茜在解释,而白夙在静静地听。   听过之后,她转身就走。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是认为他们该来还是不该来, 接下来是分头,还是应当跟着她一起啊?   原本都是还算有主意的的,但遇到个更有主意的白夙,那自己的主意也就不作数了。四人互相推搡,最后还是穆子茜被推出去。   组织给她的任务,是让她问问白夙到底是什么看法。   她能被推出来,说明她自己也好奇。   不过她乖觉的很,比被人更深刻的体会到,白夙如今的不对劲。于是,她没凑到白夙跟前,反而去问格拉西亚。   “那个,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没?”   格拉西亚瞥了她一眼:“或许你过去挑衅一下,被她怒而出手,或许会有点帮助。”   如果失手弄死了穆子茜,或许能让如今并不存在的愧疚感复苏一下。   他这一路算是看出来了,白夙身上的戒断反应逐渐消退,而他此刻也没有……或者说是没有很强烈的,想要对她做些什么的心思了。   危机解除,她应当恢复从前才是,毕竟从没有记载,白氏一族的宗主,会突然性情大变,再没恢复。   如今变不回来,就要想点办法了。   天知道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短的话,还可以当做是一种小情趣,可若是时间太长就不妙了。   这种比他还不像人的状态,格拉西亚非常不喜欢。   这不是白夙该有的样子,不鲜活,也不可爱,机器一样。   他抛下面露踟蹰的穆子茜,跟上白夙。   “可惜现在没有录影机,否则就该把你现在的状态录下来,也许之后你就会放弃成仙的念头了。”   穆子茜隐约听到了几个音节,却没法连成完整的句子,她脑子转的还算快,细节搞不懂没关系,知道自己不该凑上去就行了!   于是回去跟其他人道:“我问了,咱们分头行动,各自去找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他们如果能活到现在,说不定就有独到之处。”   陈军啐了一口:“真是憋气,这局破游戏云山雾罩的,让人想出力都没处施展!”   穆子茜一挑眉,她很想说,不是每一局游戏,都能靠战斗力解决问题的,别的不说,就连鬼婴那个C级末日,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搞得定的,大家最后也就只能逃命罢了。   如今,能活动的旅行者,算上白夙也只有五个人,她有使魔,且能者多劳,不需要搭档。   她去了东边,其余旅行者自然去其他方向。   独自行动太危险,而他们从主城过来的一路上没什么可搜索的,正好两两一组,一组往南,一组往西。   陈军跟Z不对付,又跟凯恩斯当了一天室友,二人自动组了队,凯恩斯表示要去南边。   等二人走远,Z十分不爽的嘟囔了一句:“两个大男人,就知道躲清闲,南边不是刚才白夙他们两个过来的方向么,肯定也没什么线索!”   如今进了游戏好几天,Z也没有心思和时间维持他的妆容,此刻已经没了先前雌雄莫辨的模样,就是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此刻他埋怨另外两个男人的语气,很是好笑。   不过穆子茜没取笑他,只是敷衍的赞同一句:“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心内却暗暗猜测,搞不好凯恩斯从一开始,选择白夙来的方向,就有他的特殊目的。   靠着当和事佬,可活不到B级末日。   看得见的问题,穆子茜还能去管上一管,看不见的,她就懒得操心,心底祝陈军自求多福之后,跟Z一同往西边搜索。   与此同时,白夙已经走出了相当远的距离。   她之前穿着拖鞋,那种脆弱的泡沫,很不适合在糟糕的路况上长途跋涉,走了没多久鞋带就断掉了。   格拉西亚眼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将坏掉的拖鞋丢在路边,路面并不干净,奶白色的袜子很快就染满了脏污。   如果换了是平常的白夙,这个状态就要抓狂了,但此刻,她泰然自若,只等经过一家鞋店,驻足去推门。   上了锁的木门推不开,白夙微微蹙眉,飞起一脚将门推开,随后冲入烟尘,很随意的从架子上拿了一双鞋登上,继续往前走。   除了踹门的动作流畅的让人熟悉,几乎就是另一个人了。   格拉西亚不得不生出一丝怅然。   原来他的小仙女,也不是非要依赖他不可。   温水煮青蛙不会真的让人变成废人,没了他的照顾,就算是平日的白夙,最多就是很不爽的哭上几次,但也完全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这样算下来,也不知道是谁更离不开谁。   而这么一路前行,最终白夙在一间小洋楼面前停了下来。这房子修的很是奢华,院门口的铁门略带锈蚀痕迹,但整体仍旧很结实。   格拉西亚见状,眯起眼睛。   这种门,可不是一脚飞踢可以解决的事。   或许用得上他了?   但也并没有,白夙只是在门口观察一会儿,确定里头有人在近期活动过的痕迹,就立刻往后门绕。   果然是万事不求魔。   于是,毫无用武之地的格拉西亚只好继续在她身后跟着,眼看她踹开用木板当门栓的后门,长驱直入走进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洋楼。   格拉西亚再次感叹,等白夙恢复了正常,还是别想起来如今的经历比较好,不然她能洗澡洗掉一层皮。   而如果因此克服洁癖……   还是别了,不然就显得他更多余。   年久失修的洋楼,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一楼没什么人,往二楼去,也没有。   转头找到了往地窖去的门,这次白夙终于没眼都不眨一下的直接动手。   “你来。”   她言简意赅的下命令。   格拉西亚任劳任怨的去掀开地窖的门。   随着腐臭一起冲上来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柄小刀,不管不顾的就要往格拉西亚心窝上扎。   格拉西亚其实可以很轻易的躲开,或者擒住这个人的手腕,但他并没这么做,好似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还是白夙飞起一脚,踢中了男人的手腕,将小刀踢飞。   “无用。”她这样评价了一句。   格拉西亚笑了笑:“因为你并没有给我下达,让我对付这个原住民的命令,也没有让我自保。”   刚才地窖下头,能听到有人的呼吸声。而躲在地窖里,多半是要搞偷袭。白夙就是为了防止这个麻烦才让格拉西亚去掀门,而格拉西亚也深知这一点。   白夙微微蹙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忍住了。   至此,她才终于略微显露了一点鲜活感。   不过这点鲜活,除了某位魔鬼之外,并没谁能发觉并欣赏。那个几乎被踢到脱臼的男人,尖叫一声,转头对地窖下头喊了一声“快跑”,随后就整个人堵在门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白夙给了格拉西亚一个眼神。   很显然,她如今非常不愿意交涉。   哪怕只是不屑于跟愚蠢的人多说话,但和从前的社恐殊途同归。   还挺符合传说中仙人的模样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她虽然没有仙人的经历,但有仙人的气度。   格拉西亚作为战斗系的使魔,如今只能充当文官的角色,倒是没有屈才的遗憾,反而适应良好。   只是他的和颜悦色,其实没什么用。   “妖魔……鬼怪,休要横行霸道,就算我如今落魄了,跟你拼个玉石俱焚,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最后也说不出来,或许也是太久没说大话,不是很习惯了。   “放轻松点,在这儿,妖魔鬼怪不一定要你的命,可神仙却是会吃人不吐骨头的。”格拉西亚轻声细语道。   这话可起不到什么安慰作用,只会让人抖若筛糠。   不过那人抖了一阵之后,见面前两位谁都没有好言安抚的意思,自己反倒镇定下来:“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们避世隐居,什么也做不了,更没什么法宝去对抗谁,从生向死,只求能留个全尸入土为安,下辈子别投生在这个鬼地方了。”   是个渺小且现实的愿望,就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入土为安是不太现实,毕竟连你比死的早的,你也没去埋,等你死的那一日,估计也要曝尸荒野。”   男人嘴唇动了动,仅剩的慷慨就义都被打散了。   “够了,说正事,你们最早是怎么发现精灵有问题的。”   格拉西亚一耸肩,垂眸露出个颇为落寞的神情:“你这一句话,比跟我这一路说的都多。”   白夙嘴唇动了动。   这一路?她先前刚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使魔时,不是把该说的都跟他说完了吗?如果是输入到对话框里,至少三行字,还不够多?   这样想着,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算了,不重要,不过是狡诈又聒噪的魔鬼罢了。   于是被略微扰乱的心神,又迅速归于平静。   男人认命的说,识破那些精灵的诡计,需要机缘巧合。   “它们也不是自始至终没破绽的,天上的那些巨兽,数量怕是不够多,如果看过上千人一同许愿成仙的场景,那就会发现,仙人的数量,跟地上许愿的人数对不上。所以多出来的那些,没成仙,又去了哪里呢?”   只不过这种事,很少人能亲眼得见,而在类似民国的科技背景下,也没个手持录影机一类的玩意,就算偶尔一两个人撞破,也留不下证据给别人看。 第91章 不要乱丢东西(17) 果然是个受虐体……   很是简单粗暴的线索, 并没什么深究的意义。   白夙又问,他背后护着谁,这么多年下来, 可有彻底隔绝精灵的方法。   男人陷入沉默,而格拉西亚不得不继续循循善诱:“既然最根本的骗局,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如果有精灵死去, 就会拽一个活人来替代它,这一点你自然也会清楚。”   男人的表情确实变得更一言难尽了。   “我当然清楚,不然我怎么会躲到这地方来?就是因为人越稀少, 许愿的人也就越少,精灵也不那么多,才能预防这一点。”   果然,就跟白夙预计的一样,离群索居,就是为了防止自己不清不楚的被抓壮丁。   “不过你们似乎过得不太好,但仅仅是不能许愿而已,正常来讲, 不该如此落魄吧?”   如果是是普通人, 失去了正常的社会构架,单独搞野外求生,确实会艰难一些。   可眼前的男人明显不是这样, 他当年既然是玄门中人,多少也该会一点术法,而且有手有脚的,在这卫星城里不该活成个拾荒者的样子。   男人讪讪地低头,似乎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这个世界, 其他的力量已经很稀薄了,很多玄门道法,根本用不出来,或者用出来也很……扭曲。”   他态度又很快变得亢奋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的,先前也有一些怪人来找过我,还说要改变什么世界的法则一类,结果最后也都死的很难看,我劝你们,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这地方不是你们能施展拳脚,实现抱负的。”   白夙她神色平静,并没被触动,格拉西亚便代替她追问:“所以他们是怎么做的,怎么死的,说说看吧。”   白夙如今情绪淡漠的如同白开水,这反而让她的任何一个念头,都更容易捕捉,所以她不用命令,格拉西亚也能从通感得知她的想法,从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十分高效。   或许这才是仙女和魔鬼之间的契约,正确的打开方式。   这么问,那就说来话长了,男人说他要先去安顿一下地窖里的人,格拉西亚能感受到里头的动向,知道先前男人是在虚张声势——   下边根本没有第二个出口,他之前让里头的人快逃,最多只能让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已。   事实上,他们,或者说“他”也并没躲起来。   男人只保护了一个人……   过了一阵之后,男人上来给他们讲述了从前的事。   那应该是在一年前,也是许多人突然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大概二十多号,看起来很是专业,用了不少器材,甚至还抓到了一只精灵来做研究。   这上一批旅行者,且是真的配得上B级末日水准的。   如果是充满人性的白夙,此刻一定会感慨,同一个末日,前后两拨人素质能天差地别!   但此刻,她只是静静的听着。   因为表情太过淡漠,都很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听。   这一批人研究出的结果,男人不得而知,他只听说,这些人一致决定,要弄死一只天上高高在上的仙人。   能玩到B级末日的旅行者,哪怕是白夙这种莫名其妙的跳级选手,都已经明白系统的用意,是撬动末日的规则,从而为这个世界留下一线生机。   如果证明仙人可以被杀死,从而威慑他们,并让幸存的原住民知道,许愿只会走向死路,摒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才是延续种族的唯一方式,那任务也就该达成了。   但就算他们如此训练有素,也还是失败了。   男人说,那些人中,有长翅膀会飞的,也有可以瞬移的,他们都能在高空作战,而他们中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积分,来给另一个购买复活道具,让这个人牺牲一下,许愿成仙,从而招出一个仙人。   旅行者们布下天罗地网,成功的召唤出了一只仙人。   然后被仙人团灭了。   男人说到这儿,心有余悸:“你们是不知道,虽然成仙是骗人的,可仙人的力量真的很强!毕竟……凝聚了那么多的愿力,就跟手里有大把核武器一样,会在乎几只小虫子么?他们的所有能力都不好用了,会飞的从天上掉下来变成肉饼,其他打辅助的因为没法从空气中摄取灵力,一直在消耗自己的储备,最后枯竭成干尸,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白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   普遍认为,每个末日都只会开启一次,原来并不是这样。   如果前一拨人团灭,自然就会派下一队人进去,直到事态有所好转为止。   “我们走不了,所以还是需要尝试的,如今还要感谢前辈们,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虽然这个选项,长脑子的人都不会去选就是了。   毕竟就算不用团灭的前辈们这个对照组,这一波旅行者有多弱,他们都心知肚明。   就连仙人们的愿力能强到什么程度,白夙都已经看到过了。   如果那一拨前辈们也亲眼看了一次,估计就不会有可以杀死一只仙人,这种狂妄的念头冒出来。   太自信,然后翻车了,就这么简单。   搞不好都是平日可以去A级末日的人了,所以才会认为自己什么都做得到。   只可惜就算是大能修士,若是不借助外力,能做到的事也很有限。   到此,似乎没什么需要继续问的了,格拉西亚也松开了手。   他刚才,一直用他尖锐的指甲,捏着男人的衣领,省着他突然发狂。   毕竟从灵魂层面上,这个人的脆弱程度,和先前那个瘾君子不相上下,随时可能崩溃大哭/乱吐口水/撕人衣服。   这些,白夙可受不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就算灵气稀薄,但至少还风调雨顺,没有频繁的天灾。你们这些不愿靠许愿过活的人,为什么会落魄成这样?”   男人的面色一瞬间很扭曲。   他先前的解释,对方不动声色照单全收,还以为成功的瞒天过海。   但根本不是这样。   白夙懒的开口,而格拉西亚则是认为,这种细枝末节,当然要等他将重点说完了再问,防止他中途崩溃,他们还得费心再去寻找别人来问。   “你们……你们懂什么?!你们这种高高在上,来这个世界寻求刺激的人懂什么?这叫苦修,苦修懂吗!就算没有灵气,坚持下去,也一定可以得到上苍垂怜!从而得到力量,赶走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果然,这个问题就像开关,让男人彻底进入到一个癫狂状态,之后他自己云山雾绕的,说了一大堆谁都听不懂的话。   格拉西亚当然不会任由他没完没了的喷口水,很利落的将人打晕了。   而始终不予置评的白夙此刻才说了四个字:“不自量力。”   什么叫上苍垂怜?真正得到了又能如何?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上苍垂怜的典范,甚至还拥有天佑强运,但这也并不能让她做到任何想要做到的事。   带来的麻烦,几乎和好处持平。   而这种厌恶感充满了任性,格拉西亚一度认为,他的契约者要恢复原状了,但让他失望的是,白夙心中的激烈情绪很快归为平静。   冷漠的犹如严寒中冰冻三尺的湖面。   随后,白夙抬脚往散发着臭味的地下室走。   这种混合了排泄物+厨余垃圾+尸体,再经过长期发酵一般的可怕气味,就连格拉西亚都觉着有些难以忍受,而素来有洁癖的白夙,甚至没有管他要防毒面具就往下走。   格拉西亚叹了口气,还是将防毒面具递了过去。   然而在这么做的同时,他的心脏又骤然疼痛。   他能忍受这种痛苦,让面上仍旧挂着笑容,但没法阻挡住从唇角流出的鲜血。   多亏魔鬼的生存不依赖于□□,否则他现在就要肠穿肚烂而亡了。   这仅仅是因为他做了契约者没有吩咐过的事。   契约效力的强弱,跟灵魂与决心休戚相关,之前的白夙从来不用这种手段来禁锢约束使魔,不是她做不到,而是不想。   当然,其中多少是出自感情成分,多少是因为怕麻烦,格拉西亚并不想去探究。   从前也是被纵容着的,而如今这份纵容被收回,实在是束手束脚。   于是他的动作停住了,防毒面具还擎在半空。   白夙没加深惩罚,反而回手接过了防毒面具。   如今的她不在乎气味,但不代表她不爱更清新的空气。惩罚不是因为防毒面具不想要,而是不接受使魔的自作主张。   “我知道,你现在无比希望从前的我能够回来,但你最好适应一下,而且这才是更健康的主从关系。”   白夙难得说了个长句子。   格拉西亚挑眉,没回答。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约束的多了,也就意味着,不用他去主动绞尽脑汁的解决麻烦。既然是工具,那就尽到工具的本分,不需要无谓的思考。   “介于健康与否,每个人和种族的标准不同,这件事咱们就不用探讨了,不过你应该并不介意我说话对吧?”   白夙没回答,大约认为这是个无效问题,介意的话,就会以惩罚来表明态度了。   “那么我想问问,如今的你,还想飞升成仙吗?”   走在前边的少女脚步不停。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她说完之后,感觉到身后的魔鬼,似乎有点开心?   莫名其妙,果然是个受虐体质吧…… 第92章 不要乱丢垃圾(18) 影影绰绰的,全……   这个时候的白夙, 不近人情的同时,对于情感和情绪的钝感,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   但狡诈的魔鬼可不一样。   他已经飞速的摸清了, 如今的契约者,在想回答他的时候,会用一两个字简明扼要的给出答案,而不想回答的时候, 也不会骗他,只是提醒他,这不是他该问的。   比如现在。   因为坦荡磊落, 反而没有隐瞒的必要。   所以这个答案,一定不会是“想飞升”这么决绝的回答,她在犹豫权衡,或者干脆就是不很想飞升,但又不想把这么一个大快人心的答案直接告诉他,所以才含糊其辞。   而他认为,自己的喜悦之情,根本不需要掩饰。   白夙皱了一下眉头, 但仍旧没有深究。她继续往下走, 很快就来到了地下室的尽头。   说来也很奇怪,寻常人家这样的构造,应该是掀开盖子, 里头就是个储物室而已,但眼前这里,至少走了两层楼的高度,窄小的台阶两侧,都是排列紧密的青砖, 尽头一扇小门死死关着,只门顶上,留了一个带栅栏的气窗。   这构造,像极了地牢。   之前就很令人作呕的臭气,都是从这个小窗子里涌出来的。   “说是不依靠愿力,可这又是许愿的产物。”   在那个年代,没人会在洋馆底下修地牢,又不是中世纪。   但她也没有妄下论断,毕竟,那个口口声声不许愿,要靠自己苦修去飞升成仙的男人,也许是鸠占鹊巢,用了别人许愿得来的避风港。   既然是个牢房的构造,门上自然是有锁的。   白夙看了看周围。   固然是用蛮力可以破开的程度,但这样很可能会让两侧的砖墙也碎裂,引起塌方。   “你来,只处理门锁就行。”   格拉西亚应声,但只走了几步之后,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白夙没给他让路。   这条楼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想要换顺序,不仅需要两个人都侧身,而且还会有不可避免的剐蹭。   格拉西亚可不确定,如今的白夙,会不会极度厌恶魔鬼的接触。   如果再重演一次林中暴力事件,那都不等开门,这地道还是会塌掉。   白夙昂头,倒转着看他:“事从权宜,你不用这么害怕。”   害怕吗?   格拉西亚觉着,虽然很可能因为顶嘴而加深惩罚,但还是有必要纠正她一下。   “是担忧,不是害怕,毕竟这只影响你完成游戏的效率。”   毕竟被砸一下又不会死,之后也能清理出一条路,只是需要时间。   “多嘴。”白夙这样说了一句,但并没惩罚他,反而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与格拉西亚擦肩而过,白夙嗅到了一阵腥甜的气息。   是包含着能量的血腥味。   “你故意没让你的伤口愈合?”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之前不是喝的挺开心嘛,万一接下来还有需要呢?”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心脏又被捏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与此同时,掌心烈焰已经将门锁融的差不多了。   他的个子足够高,又不需要光线来视物,目光从气窗看到门口的场景。   在门锁彻底熔断,掉在地上之后,格拉西亚推开门,提醒了一句:“虽然你现在可能并不介意,但我姑且还是提醒一句,门里的状况实在不太好。”   白夙“嗯”了一声,并不介意。   再不好能怎样呢?她如果会介意,在外头嗅到这股味道,就不会亲自下来了。   红颜白骨,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实际上,刚一进去的时候,白夙根本看不到什么。   因为实在是太黑了。   先前的楼梯是笔直的一条,她并没有掏出手机来照明,如今距离上边的门太远,又拐了个弯,面前几乎是漆黑一片,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微晃动,搅动了死水一般的空气。   白夙掏出手机,照亮了地牢的一角。   第一反应,说是地牢还是不太确切,因为根本没有牢房,更没有人被关着,纵有几个笼子,都开着门,并没有关押着什么。   生活用品,衣服,食物残渣,都是分门别类放置的,也算井井有条。   只是有很多污迹,原本应当都是血液,如今一层叠着一层,沉淀成了黑棕相间的污迹,凝结的厚度让人踩上去,都有一种柔软的错觉。   这些污迹中,极偶尔夹杂了干瘪的肉块纤维,骨骼碎片。   所以……男人往下喊让人逃跑,人呢?   目所能及是不见人,连鬼都没有一只。她抬起头,发现整个棚顶,都影影绰绰的,全都是人。   准确来说,都是尸体。   粗略估计,这棚顶密密麻麻挂着的尸体,至少二三百具,大部分都已经干瘪泛黄。   男女老幼都有,在这儿被一视同仁的扒光衣服,吊着双手,如同已经被宰杀,只等分尸去售卖的牲畜。   这场景,足够胆小点的人被吓疯。   但白夙并不在意,反而举高了手机,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这些人的唯一共同点是:脚底下有被划烂了的伤疤。估计在生前,是被吊着活生生放血,直到失血过多而死。   如此看来,卫星城里人少得可怜,不是因为获知真相的太少,而是大部分都被捉来杀掉了。   而还能在外头活着的,或许是生了病,身体不好,叫男人根本看不上那一身人血,这才逃过一劫,成了白夙一路上,偶尔看到的尸体。   问题是,他要这么多人血做什么?   喝吗?但方才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太重的煞气,他本身不是个传说中走了野路子的魔修。   这时,满心不解的白夙察觉到,在跟她最远距离的墙角,有几具尸体似乎动了动。   它们的晃动幅度并不大,可这房顶上吊的尸体实在太拥挤了,就如同扩散性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很快所有尸体都跟着晃动起来。   几百具干尸在头顶上摆动,白夙倒不是害怕,她感受不到鬼气,这些人死的很“安详”,并没存留戾气在这里。   这其实不大科学,或许是外头的男人很有本事,水陆道场做的不错。   问题在于,让这些尸体动起来的源头呢?不是鬼魂作祟,那难道是妖怪?活人?   她全身戒备着,突然,就见头顶正上方的几具尸体,摆动幅度猛地增大,其中有一具过度风干的,甚至咔嚓一声,手臂断裂,整个掉了下来。   白夙侧身闪开,随后一个后空翻。   在尸体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扑过来的黑影!   她速度很快,可惜手机功能有限,光线随着她的动作跟着乱晃,没照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那东西很是狡猾,刻意藏身在黑暗的角落里。   白夙心内不耐烦,她一把将面上的防毒面具扯下去,用嘴叼住手机。   这样一来,光源就稳在正前方了。   她的余光扫到,有一个人影躲到了矮柜后边。   估摸着身形并不大,也就跟她差不多,否则那矮柜根本没法遮住全部。   但就算看起来是勉强遮住了,但只要绕开一步,就能看到蓬松的乱发。   下一秒,被察觉到的黑影又一次向白夙扑了过来。   应当是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带金绣花团的白色衣衫。   按年代来推算风俗,这是寿衣。   实际上,姑娘本身也不太像是人,整张脸铁青,十根指甲黑而粗壮,一张嘴大张着,露出四根尖长的犬齿。   不管是牙,还是她的嘴里,都黑乎乎一片,也不知道是多久沉积下来的污垢。   这腥臭味,比这已经熏的人想吐的屋子味道还要更胜一筹。   是僵尸。   当然了,到这个时代,白夙其实没见过真的僵尸。毕竟自从新华国实施土葬以来,连停头七的事儿都没了,根本也不存在尸变的可能性。   唯一就是在某个川蜀中的炼尸世家,据说有个老祖宗,是一直到现在还能动弹的活僵。   只不过就连那个,白夙都只是听说,根本没见过。   现代灵气稀薄,活僵不想死回去,要么杀人吸血,要么就得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对月修行,靠月光来补充些许力量。这位活僵老祖,自白夙听说,就没下过山。   其实保不齐,就是已经坐化在山里了,反正这些徒子徒孙,也没人敢去找。一个个的本事不大行,万一老祖发狂了,直接被咬断喉咙,那可太冤枉了。   因为根本没见过,所以白夙也没去研究过该怎么对付,她下意识闪开之后,一脚踢了过去。   这就仿佛贴上了铁板,对方不痛不痒,只是因为没扑到人所以摔到了地上,翻身就还要再扑。   那些人血,都是用来养活这个活僵的,而她如今这道行,虽然难打,但恐怕还不能肆意生活在阳光下,否则也不用继续躲在这儿。   既然如此,或许不用这般浪费力气。   白夙也不恋战,飞身就冲了出去。   格拉西亚先前没得到命令,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跟进来。   但如果按着他以往对自己的要求,其实很失职——没提醒契约者,里头存在一定程度的风险。   没办法,魔鬼之眼也不是万能的,他看不到这种有身体有意识,偏偏没有灵魂的玩意儿。   此刻,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猛地扑到他怀中,他几乎没有思考,抱起白夙转身就冲了出去,还很贴心的将铁门关上了。   那活僵虽然铜皮铁骨,但想来力气还没到能将铁门破开的程度,否则之前男人也锁不住她。   后边能传来嘶吼声和撞击声,所以格拉西亚始终没将怀中的人放下。   楼梯太窄,事从权宜,白夙也没说什么。   等重新回到地面,突然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方才她小心着没弄踏的地下室,被那只活僵给搞塌了。 第93章 不要乱丢垃圾(19)  眼泪流的更凶……   整个地牢的面积比看到的还要。   坍塌的势头很猛烈, 地面之上都随之遭殃,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在迅速崩坏,龟裂出蛛网型的裂缝。   室内空间很狭窄, 格拉西亚没法挥出翅膀直接飞离地面,所以抱着白夙飞速闪躲那些掉落下来的砖石。   至于先前那个晕倒的男人,虽然他大概还藏了些信息没有说,可白夙没下命令, 他自然不会去救。   实际上,白夙一瞬间有想过要不要救他。   虽然这男人为了豢养活僵而手染血腥,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不了逼问出更多讯息之后,再杀了了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救人再杀,和从始至终不沾染因果,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为什么呢?因为可能会带来没道理的负罪感吗?   白夙因此皱了眉头,她实在不认为这值得挂心,但最终还是没下这个命令。   就在她念头转换的几秒钟内,整座二层洋楼, 瞬间倾倒, 白夙能听到,细小的瓦砾落在格拉西亚背后,再滚落下来的动静。   她的运气足够好, 可在这个状况下,能不被巨大的房梁砸中,就已经是很幸运了。   等从后门冲出去之后,格拉西亚瞬间张开双翼,带着怀中少女, 直线往高处飞去。   在半空中调转过来,就见小洋楼完全塌了下去,成为一片废墟。   然而还没有结束,地窖和洋楼的坍塌显然也影响了周围其他房子的地基,小型地震一样,周围的六七栋房子都在晃动中倒塌,如同多米诺骨牌。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尘埃落定。   洋楼废墟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但很快,这个蠕动就停住了。   格拉西亚降低了高度,就见那儿明显有人扒开了一条逃生通道,但就差最后一块木板,没打开,反而退了回去。   是那只活僵。   果然,她的道行还不足以在阳光下不受伤害,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退缩。   所以现在姑且是安全了,不到天黑她不会出现,而在天黑之前白夙他们早就走了。   至于到了夜晚她再出现,也最多只会祸害周围还躲着的人。   理论上是不用管的。   反正在这个副本里打僵尸,大概率没有积分拿。   格拉西亚仍旧扇着翅膀,让自己停留在半空,他在等白夙的命令,看下一步要去哪里。   但白夙只是沉默良久之后,开口道:“放我下去,那只活僵不能留着。”   “为什么?”格拉西亚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实在不符合如今仙人心态的白夙的行事逻辑。   “我……我不知道……”白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彷徨。   活僵夜里出来,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这是天道有常,是他们的命数。   毕竟活僵要饮活人鲜血,他们或早或晚都会被荼毒,可白夙心内就是觉着,如果这样一走了之,必然会后悔。   格拉西亚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   落地之后,他自胸前口袋中,掏出一方红色的手帕。   手帕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玫瑰熏香,在这散逸着灰尘味儿和腐臭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新。   他用手帕给白夙擦拭她怔怔流下来的眼泪。   “你的负罪感,在于你很清楚虽然死于活僵之口是他们的命数。可你的到来,让这个劫难提前到来了,提前的这段时间内,他们中的一部分,或许会机缘巧合搬离这里,或许毫无痛苦的寿终正寝,但你却打破了这一切。”   魔鬼的话语蛊惑人心。   他明明可以感受到,这个卫星城里真的不剩什么活人了,却故意绕开了重点。   白夙突然觉着心脏跳动的有些不规律。   之前不可避免的占了一头一脸的灰尘,此刻也就不可避免的哭成了个小花脸。   她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这种程度的冒犯,已经不是契约上所允许的。”   言下之意,如今她完全可以再次,狠狠的惩罚他。   虽然她没这么做,但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格拉西亚会如此执着的,让她变回一个纯然的人类。   那种脆弱又需要别人照看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当然是因为,我更喜欢那样的契约者。”   他轻笑一声,继续补充了一句:“我讨厌仙人。”   对于素来喜欢挖文字陷阱,循循善诱的魔鬼来说,这样的直球实在不常见。   白夙只觉着心脏也猛地一抽。   因为观念不同,而被小小的背叛或者欺瞒,其实不算什么,日子还是会那样过下去。   但如果格拉西亚说不喜欢她,那就糟了。两个注定要捆绑到生命终结的存在,两看生厌,那当真是余生无望。   这种联想让白夙觉着很窒息,她原本绷直的脊背,就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眼泪也流的更凶了。   “烦死了烦死了!好脏啊!仙人是应该超尘脱俗,完全不脏,而不是脏了也不在乎啊!”   格拉西亚感受到,心脏上的束缚也解开了。   他的小仙女,终于回来了。   白夙哭了一会儿,还不见停,而格拉西亚没哄她,只任由她发泄,顺便不断用手帕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直到过了好一阵子,白夙才止住了哭泣的势头,抽抽鼻子,说想换衣服。   行李都放在住的地方,一来一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格拉西亚逗她,说去旁边随便找点当地人的衣服换上,将就一下。   白夙咬了咬嘴唇:“也行吧……”   这次格拉西亚真的诧异了。   “你的洁癖,没跟着你的人性一起回来?”   “倒也不是,但时间来不及啊,而且找不到可以穿的,那就穿你的衣服吧……”   格拉西亚其实……哪怕是如今,实际上也没穿衣服,都是魔力具现化出来的,所以想要一键换装都是没问题的,将已经具现化的衣服脱给白夙穿也没有问题。   “我以为你会很介意的。”   白夙移开目光:“都说了,毕竟时间来不及,所以事从权宜,你别这么多废话。”   格拉西亚低笑一声,没戳穿契约者的小心思。   其实,更亲密的举动也早就有过,只是穿他一件衣服而已,这根本不算什么。   接下来,将废墟挖掘开,并且处理掉那只活僵,将其丢到阳光下晒成灰的活儿,自然就是格拉西亚的事了。   白夙在不远处,小心翼翼的将袜子脱掉,顺便擦拭着身上的脏污,头皮发麻,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   刚才的状态,她当然都记得,甚至每一个决定,也都是思考过后做下的。   很理智,只是评判标准和现在完全不同。   如果是个普通人类,这样子一定会被当做精神病来看待,其实现在也差不多,灵魂割裂,偏向人类的时候尽其所能的娇气,偏向神仙的时候就真的应了那六个字“灭人欲存天理”。   实在是个怪胎。   她瞥了一眼彻底解放,用原型在挖掘废墟的格拉西亚。   黑色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富有光泽。   “他图我什么呢,图我爱哭脾气差?”   她扪心自问,虽然当仙人的时候,是无趣了点,但其实挺好相处的,不娇气也不会因为异想天开,凭空给使魔添麻烦。   只有惩罚使魔时下手比较狠这小小的缺点。   但那种惩罚才没用。格拉西亚不怕痛,魔鬼本身跟人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搞不好他还会觉着,痛苦也是一种可以作为食粮的存在。   明明对于他那样的魔鬼,惩罚的最好方式是冷暴力,让他觉着无趣无聊。   可这在她以仙人的状态思考时,就绝对不会考虑到。   仙人不怕无聊,因为那就是很无聊的存在。   这样一想却也明白了,如果她维持仙人状态,那对于格拉西亚来说,就是持续着惩罚。   如今回想起来,白夙也觉着……当仙人真是没意思。   可这样以来,她的祖祖辈辈,包括她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成仙呢?   为了结束这种诅咒的传递么?用永恒的无聊乏味,来替代一代代夹杂了痛苦的鲜活。   这好像和罹患慢性绝症,所以选择自杀来一劳永逸,没有本质区别。   这样真的值得吗?   等回到现实,她得把成仙不成仙的,这种事好好再查一下。   哪怕是去跟那帮头顶能反光的老油条们深入探讨一下他们当传家宝藏的典籍,她也要去弄清楚,所谓的飞升成仙,到底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从前凭着本能,凭着祖训的一腔孤勇,如今被魔鬼鲸吞蚕食,已然摇摇欲坠。   此刻,格拉西亚,已经成功挖出了先前那个男人的尸体。   之前一语成箴,他确实没法入土为安——虽然是被他亲手喂大的活僵给活埋了,却又被魔鬼刨了出来,暴尸在废墟上。   当然,那活僵也快了。   如今的格拉西亚好似在玩打地鼠,而这个地鼠,是一只活僵。   就在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被逐渐破坏掉,而格拉西亚也已经一爪子将活僵捞出来,扔到空地时,远处走来几个人影。   这里的地动山摇,自然也将原本分头行动的旅行者们引了过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生怕这边出了事,不能及时帮忙从而酿成大祸。   而冲过来之后,他们又怕其实不是自己这个咖位帮得上忙的,所以速度很慢,一边走一边观望。   走到中途,就看到一只生着黑色羽翼的巨大黑犬,一爪子把个什么东西丢到了他们面前。而这东西好似是个活人,只是还没爬起来,身上就冒起了青烟。 第94章 不要乱丢垃圾(20) 眼睛红红的,似……   旅行者们一时间要疯了。   远处那生着双翼, 黑的明显属于反派阵营的那————么大一个怪物,是先前从没有任何迹象和线索,显示会出现的高危怪物!   而它一爪子丢过来的人, 落地之前就被点了天灯,身上冒着滚滚浓烟,火光中看不清脸。   听声音知道她大概是个女人,而这么烧着, 竟然也没死,始终顽强的挣扎着,要逃到没有阳光的地方去。   “乖乖, 这怎么回事,这个人咱们救不救啊?”陈军十分纠结。   “别吧……”穆子茜咽了下口水,很迟疑的看着地上这个被点了天灯的人。   远处那怪物在她看来倒是似曾相识:像极了白夙的使魔现原形战斗时的样子。   不过,只有翅膀尖像,当时他整个都将自己包裹在雾气之中,所以看到的部分很有限。而且如今远处的巨犬,明显也比先前的大。   是他没错,但不代表不危险。   这算什么, 失控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似乎根本不该管救人不救人的, 逃命才是正经!   穆子茜的脚步已经开始后退了,但听到旁边的凯恩斯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咦”了一声, 指着那远方:“你们看,白夙还在那儿好端端站着呢,而且这个人……她见阳光就烧起来,我看好像犬牙还特别长,她会不是个吸血鬼啊?”   Z忍不住说了一句:“什么吸血鬼?这个世界观里, 估计是僵尸!”   就在这时,远处的巨兽已经消失,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长身而立,在跟白夙说话。旅行者们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们围追堵截,用尽浑身解数,阻止这着了火的僵尸躲进阴影中。   最终,在太阳下山之前,她被活活烧光,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头架子。   他们松了口气,转头看远处的二人组,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过来汇合的意思,心内都犯嘀咕。   Z用手指头捅了捅穆子茜:“穆姐,要不你再去问问那两位什么意思?反正我觉着再分头行动,好像也没什么用……”   穆子茜秀眉一挑:“别总我去啊!这次要去大家一起去!”   她才不想总是一个人触霉头呢!   而且,如今调查是真的陷入瓶颈了,先前她跟Z一路,虽然也找到了很多明显有居住痕迹的地方,可里头根本没了活人,要么好似突然失踪一样,要么就是匆匆搬家。   奇怪得很。   往废墟方向走的时候,她问另一边,有没有点收获。   两个人都摇头。   直走到废墟跟前,就见白夙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可精神头很不错的样子,还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来。   “怎么样,有收获吗?”   几人都说没有,而陈军却突然开口:“凯恩斯,你之前在那个有三具碎尸体的巷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凯恩斯脸色骤变。   其他人听闻,也都下意识撤开一步,瞬间神经绷直。   格拉西亚倒是气定神闲的站在白夙身后,仍旧在给她理头发。   先前房子塌了,她的头发里挂了很多的碎木屑和瓦砾,需要一点点的清理。方才她自己因为实在受不了乱甩一通,此刻还得一点点的梳理开。   白夙看着已经握着折叠刀,进入战斗状态的陈军,知道他是担心凯恩斯藏了什么杀手锏,先前拆穿的话,凭三个人未必能拦得住他,所以到了自己面前才说开。   如果她跟她的使魔都不为所动,这场景就未免显得很是尴尬,于是她挪了两步,算是锁死了一个凯恩斯可能逃跑的方向。   而穆子茜的反应也很快,也已经亮了兵刃。   Z是旅行者们当中反应最慢的,他总觉着别人似乎都商量好,唯有自己被孤立。但这时候,却也没法讲究那么多,也紧张的盯着凯恩斯。   凯恩斯看了周围一圈,苦着脸要从怀里摸东西:“我也没有怎样……这东西对你们应当都没有用,是上次汇合,我嗅到白夙身上,有我特别熟悉之人的气味,所以我才特意回去找的。”   他从领子里拽出一根项链,是皮绳拴着一根不知什么兽类的牙制成的项链,很粗糙,布满风霜的痕迹。   “这是我哥哥的遗物。他比我更早参与《末日游戏》,之后就在游戏里失踪了,我进游戏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他,如果他还活着当然好,如果死了……那我就攒够积分许愿将他复活。”   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松了口气。   只有白夙看着凯恩斯:“不太对,你说你是嗅到了气味,这是你的觉醒能力吗?”   她的感知力也算很强了,虽然之前那个状态,不是很介意身上沾染什么味道,但不介意是一回事,会不会注意到是另一回事,她可没记得接近过任何一具尸体,并且沾染什么味道。   气氛再度紧张。   凯恩斯没办法,只能和盘托出。   “没错,是觉醒能力……不过很没用,是能看到死亡的残影。就是如果有个人,在太平间里出来,我就能看到他身边跟着很多人影……不是鬼魂,就是残影而已。”   “等等。”白夙打断他。   “你能看到活人身边的死人残影,能看到其他物种吗?”   凯恩斯愣了一下:“可以啊……不过除了人,其他的东西,看到了我也分辨不太出来。”   就像养猫的人或许看每一只猫都不同,而不养宠物的,看同花色的猫都长一个样,更别说只有半透明的残影了,能瞧见个轮廓分辨得出物种都算他眼力好。   “那你能看到精灵的死亡残影吗?”   凯恩斯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之前在房间内被杀死的大个精灵,他就没看到过。   但说完之后,他自己面色就变了。   “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我没看到,所以它其实是没死透的?”   白夙点了点头。   精灵跟人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所以它们的生死,不好用常识来判断。   凯恩斯少不得被其他人抱怨一通,其实他也挺自责的,如果当时注意到这一点,能有所提防,或许……闵越就不会死了。   主要还是想不到,他这种废柴能力竟然当真有用得上的时候。之前不说,其实全是因为自保,亮一张没用的底牌,很可能招来嫌弃。而且如果队友中,存在杀人魔之类的,那他就很可能成为第一个需要灭口的对象。   凯恩斯觉着自己家底都抖干净了,哪知白夙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让他去试试看,能不能看到死去的精灵残影。   而且,最好是大精灵。   被问到目的,她的目光闪亮亮的:“我可能知道这局游戏要怎么完成了!”   所有人目光都投过来之后,她又迅速低头:“当然,只是可能……还得他这能看到才行……”   她的羞涩来的很突然。   周围的人多少也算熟悉她了,倒是不是觉着一个小姑娘害羞起来有什么不正常,而是顺便注意到了,先前因为始终神经紧绷,所以被忽略掉的细节——此刻白夙身上几乎只穿着贴身的背心和短裤裙,外头套着的长风衣比她大了三圈不止。   而她身边的格拉西亚,则穿着白衬衫,衬衫很长,甚至还有骚包的燕尾,盖住了笔直裤腿的大部分。   黑白调转,奇怪却又般配。   所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白夙的外套呢?为什么穿着她使魔的衣服,还哭过?   一时之间,每个人心内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还是完成副本更重要,他们选择看破不说破。   白夙的思路其实很简单:一个B级末日,虽然难,但绝不可能难到让人几乎没法完成,至少要跟旅行者们的实力相匹配。   这一队老弱病残,不可能挑战天幕上的仙人。   但撬动世界的法则,未必就一定需要杀掉一个仙人。   仙人有那么多,死了一个也不够干什么的。最大的意义估计是将其解剖,将这个骗局公之于众。   毕竟仙人是靠着愿力过日子的,许愿的人变少,它们的力量就算不会因此削弱,至少不会增强了。   它们的每一个行动,甚至只是保持活下去,应当都是需要消耗愿力的,长此以往,这个平衡必然崩溃。   而如果没法直接杀死一个天上的仙人,找到一具尸体,不也同样可以达成目标吗!   “仙人的尸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探测器?如果哪个地方的人,身边跟着仙人的死亡残影,那他们经过的地方,肯定会有一具仙人的尸体?”   那废物能力如此有用,凯恩斯难以置信。   “但你不是说,它们都在什么高维空间内吗?为什么会有尸体出现在咱们能找到的地方啊?”   接下来,少不得就需要让格拉西亚来充当老师,解释一下,就算是仙人,也是靠力量来维持再高维空间内的出入,如果力量不足,一样回不去。   甚至就在现世,也不乏仙人墓之类的传说,就是有些不小心死在外头,或者在高维空间内死了之后,尸体没法维持原样,所以掉出来的案例。   总而言之,尸体掉出来的可能性很大,就跟被随意丢出来的垃圾一样。   说干就干,接下来就是制定详细计划的时间。   白夙猜测的不错,虽然这局游戏难度绝不算低,主线当真是寻找所谓仙人的尸体,那一定还用得上别人的异能。   陈军的异能,是可以产生类肾上腺素的兴奋剂,来让人感受不到疼痛,或者让昏迷的人短暂醒来。   而这能力平日多半只在肉搏战斗中效果拔群,但如今却也有奇效:可以用在A身上。   从昏迷中短暂醒来的A表示,他的异能,虽然说是能看清法则,但只是一部分,而在这个世界里,正好体现在,可以看到很多缝隙,并且知道这些缝隙是靠愿力来维系的。   所以先前才为了获得愿力冒险。   那些缝隙,自然都是高低维空间的交界处,A被架上天台,给旅行者们标记出了目所能及的范围内,这种缝隙最密集的方位。   那儿出现仙人的概率很高,那么,出现仙人尸体的概率也跟着增加了。 第95章 不要乱丢垃圾(21) 心扑通扑通的跳……   为数不多的旅行者们,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分工合作的。   穆子茜不是活人,没有觉醒能力。陈军和A的能力,已经一次性发挥过功效了。   Z的能力是很单纯的战斗系, 他会跟着一同出去找尸体,但也只是辅助作用。   白夙……白夙的强运,和她能让人隐身的使魔,也是很关键的因素。   每次出门探索, 格拉西亚都得去跟凯恩斯一道,让他的存在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从而惹上麻烦。   精灵们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东西, 就跟它们中的一个,会毫不犹豫利用A去许愿折腾白夙,只为了让她迅速出手杀掉A,就证明一旦有人试图动摇这个世界的根基,那这个人会被精灵“特别关照”,就跟白夙身上仍旧驱散不掉的恐怖恐怖幻象一样。   当然,只要没人许愿,它们再恨的咬牙也不能行动, 看来是还有隐藏的规则, 同样制约了它们。   一开始,白夙几乎每天都会跟着一起去。   但后来她就懒得动了。   她先前在冷漠的什么都不在乎的状态下,换的鞋子不合脚, 风吹雨淋之后的石板路又很不平整,她的脚底磨起了两个水泡,一走路就疼。   所以在两日毫无收获之后,她决定在屋里躺着了。   没她坐镇,其他的旅行者们其实不大放心, 战战兢兢的。   白夙难得体贴了这么一次,看出来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安慰道:“没关系的,格拉西亚不会伤害你们,如果他心底萌生杀意,就算隔了很远我也能感受到,然后惩罚他。”   她很贴心的隐瞒了一个细节:魔鬼杀人,很多时候并没有明确的杀意,就像人拍死一只蚊子之前,不会需要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所以如果真发展到这一步,她最多只能事后惩罚管教,并不能真的阻止死亡事件的发生。   但旅行者们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很放心的在魔鬼的羽翼下出发了。   穆子茜其实感觉到中间必有猫腻,但她觉着,这件事还是别拆穿好一些。   不然肯定要倒霉。   实际上,在整个搜寻过程中,穆子茜几乎起不到大作用,反倒是在附近打探情报,预备一个备用住处,更能发挥作用。但格拉西亚表示,她没道理只享受成果而不出力,就算没用,也要跟着去。   穆子茜心内腹诽,这魔鬼分明不乐意看到她,怎么就非得将她带在身边呢?难不成是担心,她选择留下,白夙同样选择留下,她会背后打小报告?   大可不必!她哪敢呐!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不在屋子里待着,但也不跟其他人一道,自己单独出去搜集物资,来保证接下来的计划更顺利,就溜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格拉西亚真没这个意思。   该知道的,白夙全知道了。   时间回到他们弄塌了一个街区的当晚。   就算外表看起来已经算是干净整洁了,但白夙很清楚,自己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她疯狂洗澡的过程中,恐怖幻觉再度出现。   这幻觉仍旧无伤大雅,但将已经淋在身上的水,替换成血液的气味、颜色、粘稠度,就很让人崩溃。   当时白夙几乎是忍无可忍的直接冲出了浴室,正撞进了给她拿睡衣过来的使魔怀里。   她平常也不是没让格拉西亚帮她换过衣服,就算此刻被看光了,也不觉着怎样,可……   她撞到了某处懂得都懂的生理反应。   理论知识足够丰富的白夙,在脸红透的瞬间扑进了被子里,包裹住全身,过了好一阵之后,才隔着早已换过,舒适松软的棉被,闷声闷气的抱怨:“太变态了!”   格拉西亚没说话,几乎是默认了这句指责。   “所以说!为什么这样会让你有反应?之前就算帮我换衣服,做按摩什么的,明明都没有啊!”   所以她才一直很笃定,这位魔鬼对她真的没有寻常意义上,雄性会对雌性产生的另类感情与冲动。   一切爱重和特别,都是对她灵魂的觊觎,夹杂了相濡以沫的调剂。   所以她也严格要求自己,不要显露出人类特有的软弱,生出会被魔鬼暗自嘲笑的感情。   但如今她算是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不仅有,而且之前还掩藏的极好。   如今猝不及防的就暴露了,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按魔鬼老奸巨猾的程度,多半是故意。   隔着被子,白夙感受到格拉西亚的手落下来,抚摸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抚她。   明明隔了很厚的被子,感受不到他手指的形状和温度,但白夙还是下意识就绷紧了脊背。   “之前没有刻意掩饰,而是作为家具的时候,就要有家具的自觉,不可能产生超过家具该有的反应,不然你也会很为难吧?”   比如让他按摩,他不该立的地方立起来,那还了得?   白夙明白了,既然被“使用”的时候不会有反应,那也就是说他主动,或者不小心窥视到的,触碰到的,那就是另一种状况了。   就比如方才,犹如狗血言情剧里,突然从卫生间里冲出来的姑娘撞进怀里,那就非常适合发展出香艳展开。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似乎有什么事,已经避不过了。   不能一辈子当缩头乌龟,把自己活活闷死在被子里。   而且在某个事从权宜,需要用一些刺激来冲散戒断反应的时候,考虑过的事,如今也同样适用。   至少可以代替那些恼人的幻觉。   窗户纸这东西,放在那儿谁都不去碰,也许十年二十年都能保持完好,可一旦破了,就会迅速被撕的渣都不剩。   白夙将被子掀开了。   之后,顺其自然的发生了一件事。   跟白夙从前想的不一样,没有为了谁牺牲或者献祭的觉悟,带着讨好的心思,或者怀揣着仪式感,更加不用担心,如果因此出现一个她并不想要的孩子,该如何收场。   反而更像是一种享受。   耳鬓厮磨,不为了谁,只为了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尽情的享受,她此刻存在于此,这个事实。   就跟从前,会因为冷而缩进格亚体温更高的怀抱里那样。   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是不是……闹的过头了……”她语音中略带着沙哑。   “不会,你从前也经常打着游戏,不知不觉到天亮之后才睡着。”魔鬼很显然,不会因为折腾了很久,而显露出疲惫,或者声音沙哑。   炽热的唇落在纤细的脖颈上,碾碎了一串汗珠。   白夙没有这个印象。   “那就是之前家里的遮光帘,效果太好……”   “现在也可以。”   魔鬼默念了一句咒文,随即就有黑色的力量,如同有生命的液体一样,汩汩流淌,悄然攀上墙壁和窗户,将小房间严丝合缝的挡住,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温暖和黑暗,安静中只有熟悉的吐息,白夙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一觉睡醒,白夙摸起床头闹钟一看时间,以为这下可坏了!非要让所有人都撞破奸情不可!   没想到,所有旅行者都好似没看到一样。   其实不是没看到,是根本见怪不怪了,以为根本就是日常的事,当然不会露出大惊小怪的神情。   至于出发晚一小时,那能叫事么?那是大佬体恤,让他们能多准备一阵!   这之后,她跟着在外调查两天,结果脚上的伤口恶化,索性宅着哪儿都不去了。   这个世界里,没有正常的科技树,医药自然是不存在的,而旅行者们的存货,早就被Z都搜刮走,来给A续命了。   又不想许愿将精灵招惹过来,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住处休息,反正搜索什么的,不差她一个。   这样,无风无雨的两天之后,白夙觉着自己又行了,刚打定主意,从明日开始也要跟着出去搜寻,突然听到有人敲了敲窗子。   这可是四五十层的高空。   她转头就看到了格亚在窗外,他表示,尸体已经找到了。   好吧,就当她运气好,所以并不需要亲自去做无聊的工作,直接享受结果就行。   被带过去的途中,她问:“你就这么把那些人都丢在那儿了?”   失去了隐身效果的庇护,总觉着凭他们几个,会很危险的样子。   “不要紧,你去了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格拉西亚偶尔就是喜欢卖关子,白夙习惯了,并不追根问底。   目的地是一座山谷的底端,或许是曾经有过地震或者异能者大打出手,一条地下河被轰成了峡谷,水流湍急,横亘在村落中央,成了现实中几乎见不到的奇观。   但这奇观的实际体验,并不怎么好。   因为在缝隙深处,隐隐能看到一大团一大团的白色。   就好似不经看管的景区,没有环卫工人去收拾落在底下的塑料袋。   惨不忍睹。   而那三个旅行者,此刻都躲在某个峡谷旁形成的小凹陷内,隐蔽的非常好。   白夙落地之后,解开隐身之前,就听Z说:“这些真的都是神仙的尸体?也太多了吧?就这么丢在峡谷里,停尸房还是垃圾场啊,太落魄了!”   他是真的想不到,生前能在天空中受人膜拜的生物,死后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妖魔鬼怪,不过就是跟人不一样的智慧物种而已……”凯恩斯给他科普,“你们华国人就很狭隘,不把它们当成平等的生命来对待,比自己低等的那就是妖物,比自己高等的那就是神仙。你看我们原本的文化里,精灵啊,狼人什么的,那都是跟人平等的存在,只要它们不来伤害人类,人类也不会主动去降妖伏魔。”   Z似乎是抬杠上瘾,听了这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降妖伏魔那也得有本事啊!就凭白夙她姘头那样的,你有什么本事去伏魔?”   “确实,还是想想怎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白夙幽幽开口,解除了隐身状态。   乱说八卦的旅行者们噤若寒蝉。   唯一一次背后议论就被抓包,这是什么运气! 第96章 不要乱丢垃圾(22) 仿佛是要让他们……   正式汇合之后, 先前的尴尬被抛到脑后,反正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尴尬,脸皮都在不知不觉间, 早就锻炼成了铜墙铁壁。   不就是吃狗粮嘛!   接下来,旅行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白夙交流了一下如今的状况。   尸体找到的很容易,可谁都不敢下去拿。   对于刀山火海都下过的人来说,陡峭的峡谷不该是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最严峻的问题是:如果说每个晚上, 距离精灵尸体最近的人会被抓壮丁,成为新的精灵,那旅行者们要怎么避免这个问题呢?   毕竟这里距离城市很远, 保不齐先前它们因为距离太远无人可抓,但接下来万一谁先靠近谁就倒霉,这怎么办?   听完这种疑惑,白夙算是知道,为什么明明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他们却谁都没先下去捞一具尸体上来,看能否打开某个支线的局面了。   但白夙认为,他们这就是被吓破胆了, 白担心。   “要不然这样, 如果你们害怕,就都直接回城里去,积分就全由我来收下。”   别管她到底要不要飞升, 积分总是不嫌多的,大不了还可以当散财童子,去尝试让人复活的行当。   玄门如今式微,如果白家从此之后,有这个营业项目, 那大概会成为全国乃至全球的翘楚。   主要是,她真懒得解释那么多。   而刚被背后议论过的格拉西亚,显然也没这个好心情。   见白夙分毫不担心,还已经做好了随时下去的准备,其他旅行者们也就不再管那么多了。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呢!   虽然……白夙看起来是一行人中最矮的,可她的使魔却是最高的!   白夙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她已经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则了。   精灵们能为所欲为,是因为它们掌握了愿力,横死的精灵看起来是凉了,可它们体内的愿力结晶还在——   格拉西亚当时从那个大精灵头颅里给她搜刮出了五颗来做首饰,但那只是肉眼可见的大颗粒,一定还有更细碎的,无法收集的愿力,以更小的结晶,甚至是液体的形式存留在它身体中。   哪怕吃饭喝水都是要先消耗能量的,精灵也要遵循基本法,找替身也要耗些愿力,否则秽土转生之后,体内一丁点儿愿力都没有,连前往高维空间的通道都打不开,那只会再被砍死一次。   而山谷底下那些白色垃圾似的尸体,会被集中在这里,不处理掉,说明它们是老死的仙人——之所以会死透,就是因为体内已经连一丁点儿愿力都不剩了。   软绵绵的,任人宰割。   任何有智慧的生命,都会为自己的死后安排一些体面,而这些毫无体面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在大众面前的话,势必会引发怀疑。   本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没那么完美,躲在卫星城里的人只是更早触及真相。   一旦中下怀疑的种子,就足够引发雪崩。   至于为什么不焚烧掩埋,或者干脆就藏在高维空间,不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大概是因为精灵们也办不到。   法则的制约是相互的,人类不许愿的东西,精灵们就做不了手脚,这就是个悖论,要掩藏,就不论如何都无法处理掉这些尸体。   很快,在旅行者们通力合作之下,一具巨大的尸体被打捞上来。   这东西并没有故弄玄虚时,天上出现的祥瑞巨兽那么庞大,但也绝对不能算小,最娇小的一个也跟成年大象差不多。   格拉西亚都没法轻松的搞上来。   主要是他的原型虽然巨大有力,但毕竟是犬型,要说叼着这玩儿上来……   重金求一张没叼过尸体的嘴,可是挺难的。   所有人都累的气喘吁吁,Z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棉花糖了!”   没错,彻底死亡的精灵尸体,不似先前被砍死的那样,冷而硬,塑胶模型似的,而是触手柔软,细看还能发现许多小孔洞,戳一下就会凹陷,放开又自己弹起来,跟棉花糖一模一样。   白夙猜测,那些小孔洞,就是它们生前,身上最细微的愿力结晶所在的位置,死透了,就一点不剩,这些愿力就都挥发没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格拉西亚仍旧劈开了这具尸体的脑袋。   如同水床漏了,粘稠的脑浆和脊髓液流淌出来,其他人都还好,凯恩斯离得最近,不小心溅了一身,喊着OMG冲到旁边狂吐不止。   而这么多液体之中,没看到任意一块好看的晶体。   当然,不好看的也没有。   果然是一滴都不剩了。   接下来就是去城里搞量车,把这玩意儿弄回去。   而这项工作就交给了自称会在城市里搜集物资,致力于打辅助的穆子茜,既然要避免被精灵注意,所以不许愿完成这件事,那必然要从别人那儿获得。   方式不限于偷或者骗。   而穆子茜也不负众望,天黑之前,搞来了一辆大皮卡,还顺便拐带了个司机。   她跳下车之后先行过来,神神秘秘和众人说,这个峡谷附近经常会出现一些灾害,比如能砸死人的冰雹之类的,所以坊间传言这地方不吉利,时间久了也就几乎没有人会接近。   估计也是精灵们搞出来的伪装。   不过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就算是害怕,还是有人愿意给穆子茜效力。   将这东西搬上车的过程中,穆子茜就去将它的来历,一点点的喂给了司机。   凯恩斯好几次捅咕陈军,说觉着穆子茜这样太鲁莽了,万一把司机刺激的突然发疯,向精灵许愿,打草惊蛇怎么办?   陈军横了他一眼:“穆子茜还鲁莽?她如果真去冒险了,那就说明这事儿值得冒险。”   不得不说,还挺了解这个临时队友。   旁边的Z嘟囔一句:“这么向着她说话,是不是看上她了?我跟你说,那样的女人你可搞不定,现实里指不定有什么能靠钱砸死你的大靠山呢!”   “放屁!她平常没少提醒咱们规避危险吧?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眼看着这俩人就要打起来,就见穆子茜已经回来了。   她举起手机摇了摇,上头赫然写着:主线任务1/1。   当然,后头究竟给了多少积分没人看清,穆子茜就已经将手机收回去了,只能瞧见那是个可怜的两位数。   “各位,果然是有用的,只要让人看到‘仙人’的尸体,并且让他相信,许愿成仙就是把自己喂给它们当饲料,任务就会完成。如今我的主线好了,我就先走一步,回现实去了啊。”   说罢,就见她低头用手机搜索片刻之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挥手:“山水有相逢了各位!”   所有人一时都将目光落在格拉西亚身上,见他没有拦人的意思,转头看向穆子茜的背影。   她还真是够潇洒的,竟然一点都不贪图积分?   蚊子再小也是肉,告诉一个人是十位数积分,但没准是可以重复刷分的呢?   白夙倒是很清楚,她大概仍旧没放弃,找个末日定居,所以积分是次要的,尽快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好能做好准备,进个级别低一些的末日才是最要紧的事。   陈军扯着嗓子跟她道了个别,回头就见几个旅行者都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艹!我真没那个意思!”   别管有没有,至少穆子茜的成功,给了剩余几人极大的鼓舞,Z最担心的事,这种好处A吃不到,还试探着问其他人,是不是主线完成一次之后,就都要立刻离开。   陈军懒得搭理他,凯恩斯则表示,也要看给多少积分,如果通过这个方式刷积分很容易的话,当然会留下重复刷几次。   “B级末日啊,都活到最后了,除非……呸呸呸,没有除非,反正肯定不能让自己太亏了!”   Z这才放了心,表示下一次再来的时候,让A也来享受一次。   接下来的任务,比想象中容易许多。   司机被穆子茜迷惑的劲头还没过去,十分尽职尽责的将车开到了夜晚最繁华的,有许多人在享受夜市和祭典的和风街区,并且找熟人借来了个扩音器。   为了防止在告知当地居民时不出力,就不算完成任务,这种很可能发生的狗比情况,几乎是喊动员口号一样,传着扩音器挨个说的。   而这一波果然效果非常好,白夙虽然只说了五个字,但话音刚落,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打开一看,自己这一局游戏的战绩,瞬间就有了四位数。   一个人提供十分?还是二十分?这么多人到底是平均分配,还是随机获取,白夙也算不清。   她只知道,如果卡车上的尸体可以循环使用,那这积分可比上一局游戏在影院里欺负工作人员,来的快多了!   而且没有上限。   这才只是一个集市上的人,光是这座城市,人口至少还要再翻个1000倍。   不光是她,其他的几个旅行者也是喜上眉梢。   当然,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可不信的人又犯不着为了别人,故意许个愿来让精灵现身解释一下。   这一拨,Z想要回去把A搬下来试试看他能否也分得一份积分,完成个主线任务,实在是做不到,毕竟车被围观的人堵的水泄不通。   等这一拨围观的人群稍微散去一些,就见车上那具尸体,好像小了一点。   而且小的还很不均匀,好似有人把这巨大的棉花糖给揪了吃掉一样。   没人能搞得懂是怎么一回事,还是白夙故技重施,用了法术,再佐以魔鬼的鲜血增强,才看到,是很多小精灵在将这尸体的碎块带走。   因为它们身形很小,所以这个速度也很缓慢。   这样蚕食着,还怨毒的看着旅行者们,嘴唇一张一合,大约是在咒骂。   白夙很好心的,只简单跟其他人描述了一下,没说的太具体。   旅行者们陷入了沉默。   果然,还是被精灵给盯上了。   这并不让人意外,人多的地方精灵也会多,瞒是瞒不住的,只希望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能不那么快招致报复。   接下来,等车开到住处附近,尸体已经只剩了点根本看不出原本形象的渣子,彻底不能用了。旅行者们跟司机交涉一番,将车买了下来,随后去楼上将A带下来,又去拉了一头尸体回来。   这一次,选择了虽然人不是那么多,但路足够宽,肯定不会被堵的干脆没法跑掉的地方。   虽然大家都狠紧张,但精灵们还是没对他们做什么,A终于也完成了主线。   随后Z表示,A的身体状况拖不得了,他要带着A先走。   仅剩的三个旅行者里,没人反对。   而在Z带着A走远之后,格拉西亚突然问了一句:“你们两个,不想和他们搭个伴一道么?”   那语气,仿佛是要让他们搭伴下黄泉。 第97章 不要乱丢垃圾(完) 过家门而不入……   在不需要制造舆论之后, 任何一个同行者在刚刚尝到甜头的魔鬼看来,都非常碍眼。   能容忍他们一起刷三圈积分,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格拉西亚这句话问完, 白夙直接转了头。   陈军这就明白了,使魔能这样说,他的契约者是默认的,于是顶着压力回了一句:“那我们, 就不打扰二位刷分了?”   说罢,他拽着凯恩斯,就往已经快走的看不见人影的A和Z方向跑。   要不是他们身上都大包小裹的, 把身家性命都带上了,还真要让人怀疑,是被格拉西亚给吓走的。   “其实他们早就想跑了吧?”白夙嘟囔一句。   她看了一眼手机,积分很可观。   对于大部分旅行者来说,就算还是眼馋,豪言壮语说过此处刷分容易,要留下,但权衡利弊, 还是性命更重要。   毕竟这一局游戏看起来, 仿佛能随时在和风絮语中结束,实际上只是目前为止,他们的运气够好罢了。   精灵们对于这些拆台的家伙, 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拔骨,等遇上脑筋不好使的原住民许愿对付他们,否则必然被往死里折腾。   被这么多精灵围着,看不见的风险始终存在,万一哪个晚上, 这些精灵里头就有哪个暴毙了,抓替身抓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无法掌控,无法观测的危险,还是让旅行者们或早或晚的,萌生了退意。   穆子茜是最清醒的,她如今的第一要务甚至不是早日攒够积分赎身,而是找个让自己可以永久待下去的末日世界,其次才是攒够两三万分,去想办法让自己重新恢复成一个活人——   没错,哪怕1w分就足够让一个死透了的人复活,可把艳鬼重新变成人,可不止这么多。   大概是在技术层面上更难办吧,但白夙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打了退堂鼓,格拉西亚不友善的一问,反而让他们下定了决心。   这之后,他转头问白夙:“你呢,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刷分吗?”   白夙点头:“当然要。”   人嘛,总是要做好一切准备,就算她如今心内的天平有一点点倾斜了,也得等到回现世之后,好好研究一下飞升的原理。   从前落下的功课,如今却要从头捡起来,真可谓活到老学到老。   万一最后研究出结果,还是决定飞升呢?   所以还是先刷够积分,才能进退皆从容。   格拉西亚这一次,并没再劝她或者吓唬她。   她已经决定好的事,还真是什么困难都拦不住。   要知道,白夙如今其实并不太好过。精灵虽然不能越过法则来直接阻止她的拆台行为,但是可以折腾她。   先前那让她不断看到恐怖幻想的愿望,在A已经离开末日之后,仍旧生效,且越发频繁。她身边24小时不间断的开着恐怖片投影。   不过嘛,习惯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况且如今格拉西亚也已经很熟练的,只要看到她发呆,就将她拽过去,将烫人的温度通过各种方式传递给她,让她根本无暇去关心那些缺乏创意的画面。   所以也还可以忍受。   信息的流转是很快的,在宣传现场就醍醐灌顶的人,也许只有几百个,可经过一两日的思考,商议,传播,那就会有小半个城市的人都已经将信将疑了。   所以等第五次,再带了新的尸体来宣传的时候,获得的积分就少的可怜了。   围观的原住民很多,但对他们来说,听亲朋好友说过的内容,潜意识里早就相信了,如今亲眼来看仙人的尸体,更多只为了验证。   这些人并不能带来积分。   办法总比困难多,接下来,就是近似于大篷车一样流浪的旅途。   那条最终也不知道是天灾,人祸,还是精灵们故意搞出来的峡谷,明显比想象中要长很多,如同横亘在大地上的狰狞伤疤。   这样的长度,如今却被二人利用上了。   他们可以找到下一座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城市,如法炮制,从最近的距离搞到尸体带过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路上度过,活脱脱的演绎了一部看起来好似没有尽头的公路片。   哪怕是休息,也是在星光苍茫之下幕天席地。   整体来说景色不错,无污染的浆果和野味很好吃,星空浩渺无垠,倘若远望四周的时候,在那些一人高的草里,不会出现幻觉,看不到如同丰收的季节,那些遂风摇摆的尸体就更好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让白夙打定主意回去的愿意是,如今所在的位置,找不到开车能在8小时之内到的城市了。   或许可以到裂缝的另一边再找找,可仔细一想,实在没有必要。   毕竟她手机里的积分,已经是大五位数。   而且,哪怕是蜜月都不带这么长时间与世隔绝的!人类到底还是社会性动物,哪怕是个重度社恐,白夙也俨然对自然环境审美疲劳,怀念自己的现代科技,追的剧,打的游戏了。   任务完成之后,想要离开果然很容易,那些精灵也没再横加阻拦。   它们巴不得赶快送走这两具瘟神。   回到现实之后,今次的队友,白夙一个都没撞上。   副本内外时间流速不同,但总归还是要占用一些时间的。大概没有其他人比白夙出来的还晚了,所以见不到熟人,倒是避免了尴尬。   但是不认识的人,非常多。   一队队带着红帽子绿帽子的旅行团,也有穿着汉服花枝招展的小姐姐。   “这是景区重新开始营业了?”   白夙大为震惊。   记得来的时候,才刚修缮到一半,开放时间未知啊?这才过了多久……   哦对,其实她不记得过了多久。   她这一次在游戏中度过的时间是两个月,对应现实中的一个星期之久都不奇怪。   一边念叨着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刚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整个人瞬间爆炸。   不是一周,而是整整过去了两周!   白夙觉着很窒息,她一言不发,好似风化了的石雕,最后还是格拉西亚将她抱下山的。   她在看到日期之后,一个非常不祥的预感,而不幸的是,这个预感在她躺在车后座上的时候应验了。   “只能过家门而不入了,咱们去这里。”   白夙在格拉西亚踩下油门的前一秒,将手机抛了过去,一脸生无可恋。   曾经有种说法,两局游戏之间大约相隔两周,是以进入上一局游戏的时间来衡量的。也就是说,如果你在前一局游戏里待的时间,对应现实正好两周,那两个副本很可能无缝衔接。   超过两周……或许能让你跳过本该去的下一局游戏。   但这没人尝试过,毕竟真的在一局游戏里困太久回不来,那九成九是再也回不来了。   白夙如今就撞上了这个极低概率的无缝衔接,偏偏新副本的入口是在海边,跟这个景区分别位于齐鲁的两端。   格拉西亚开着车,倒是并不沮丧。   “往好处想,你的天赐强运从来没失灵过,也许正是为了不让你错过这一局游戏,才会是这样的局面呢?”   白夙不置可否,她也觉着自己的运气不该突然从极好变成极差,这没有过先例。   但如果是倒霉她就忍了,最让人纳闷的地方就在于: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让某一个副本,只有赶上了能进去,才能算是幸运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在公路上飞驰了半日,一人一使魔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齐鲁境内很出名的海水浴场,以浅到了近乎奶白色的纯净沙滩而闻名。   夏末秋初,海边的游人很多,白夙身上还穿着先前为了夜宿郊外准备的厚实衣服,跟游人们格格不入。   “要泳衣吗?”格拉西亚问。   “不必了吧。”白夙低着头,继续跟着导航走。   入口是海边,可导航的位置,是个地图上没有标记的位置。   等到了目的地,她发现这真是个不适合出现在海水浴场旁边的东西。   一座鬼屋。   这种合家欢的海水浴场旁,鬼屋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娱乐场所,这地方从外表来看已经荒废了,也难怪在地图上搜不到。   介绍当日哪个场景开放,又有哪个场景维护的小黑板,都是模糊成一团。   确实是《末日游戏》入口那味儿,可问题在于……   白夙看了一眼时间,她来的还算早,可就算如此,距离游戏开始也只剩一个小时了。   还看不到其他旅行者,实在说不过去。   白夙敲着手机:“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坏了吧?”   “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先行进去了?”   格拉西亚看了一眼周围。   下大部分旅行者,穿着登山衣,大包小裹仿佛要去搞极限生存,那样一群人在海水浴场旁边聚集,也太过显眼了。   白夙设想了一下这个场景,觉着果然很窒息。   她再度看了一眼面前的鬼屋。   进去看看?   一推开门,嗅到了一股不太严重的霉味。   海边空气湿润,这点不奇怪,大厅内也没有多少浮灰,只有角落生着一从圆头圆脑的蘑菇,看起来还算可爱。   但是并没什么人在。   这时,身后的门悄然关闭,与此同时,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那是从被屏风遮挡的漆黑长廊里走出来的,步子很慢,但鞋跟的声音很响。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阴森的凉气。   片刻之后,从屏风后绕出来的一个穿着旗袍的姑娘,她面上画着艳丽又死板的浓妆,活像个纸扎人。   “客人有预约吗?”她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面对着白夙,眼中却没倒影出任何人的身影。 第98章 不要乱玩游戏(01) 这跟我们鬼屋没……   历来就没听说过, 《末日游戏》进场的时候,还有npc指引的。   白夙接二连三撞到不合常理的事,倒是还算淡定, 她举了举手里系统给出的指引:“这算预约吗?”   如果算的话,那说明这个鬼魂,就是《末日游戏》中的一环。   旗袍女鬼笑眯眯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不算哦。”   白夙听到她嘟囔了一句“这不就是个定位吗”, 转头就想走,然后就见女鬼翻开手里落满了灰尘的大本子,对已经迅速后撤的白夙道:“今天还没有包场的客人, 二位可以选择跟其他人拼团哦。”   这只旗袍女鬼,竟然把格拉西亚也算成了个玩家。   白夙心念一动:“已经有人在等待拼团了吗?”   “有的。”女鬼说着,就要带白夙往屏风后边走。   “去吗?”白夙转头看向格拉西亚。   “想去就去,反正不管被困在哪里,《末日游戏》开始的时候,就会把人拉进去,哪怕找错了入口问题也不大。”   白夙也觉着问题不大。   她唯一的犹豫是,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干净的沙滩上晒太阳, 不是比在鬼屋里受罪好吗?   但她姑且可以先去瞧瞧,那些等队友的都是谁,有没有寻到些线索。   而等走到屏风后头, 白夙才意识到,这长廊并非全然黑暗,屏蔽了视觉的,其实是那副看起来很粗制滥造的屏风。   是个浸染了鬼气的邪物?   她正打算回头看一眼,前头引路的女鬼开始说话了:“咱们今天一共开四个房间, 分别是《古宅惊魂夜》,《消失的爱人》,《冥婚》和《不语镇》,你想去哪一个?”   “都可以进场多少人?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在等了?”白夙用问题代替回答。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每个等候室都看一圈儿再决定,但显然,女鬼并没给她这个机会:“目前《不语镇》还没有人,《古宅惊魂夜》和《消失的爱人》都有7人在等,这两个游戏,分别是12人和9人开团,其中消失的爱人要求人数必须是奇数。另外就是《冥婚》游戏,目前3人等待,最低4人开团。”   如果不想玩的话,直接回头就走……   这个选项自然是没有的,此刻再回头,已然瞧不见屏风,只有长廊望不到尽头。   只是简单的障眼法,搞破坏冲出去不难,但在搞清楚这鬼屋跟《末日游戏》的关系之前,没这个必要。   但接下来,女鬼已经停住了脚步,等待白夙的回答了。   很显然,想在走廊里多磨蹭是不可能的。   想要尽量拖延时间,就该选《不语镇》。想要尽快开始游戏,自然是那两个去了就可以开的。   “去《冥婚》吧。”白夙没犹豫。   人少的游戏,流程应当也很短,而且对面三个八成是队友,到时候分头行动刚刚好。   女鬼立刻将左手边的一扇门推开了,烟熏火燎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头坐着三个人,都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衣服,乍一看很容易误会成是几个翘课出来,校服都没换掉的高中生。   但偏偏里头有一个是熟面孔:孟君寻。   “好巧啊白宗主。”他起身,来跟白夙打招呼。   倒是不算巧,锦尚观也在齐鲁,一直遇不上才要让人怀疑他不是不是死了。   他如今,似乎是从之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不少,人看起来有点精神了。   但根本没时间给她叙旧,或者问问那局游戏后来的情况,背后的门就关上了。   房间内那些可疑的白烛红烛一瞬间尽数熄灭。   伴随着机械发动的声音,等光线再亮起来的时候,背后的门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墙壁。   不大的小房间,四面都是没有门窗的墙壁,挂着红色幔帐,家具摆设都简陋粗糙,唯有换上来的这面墙,挨着的一架喜床看起来还有点儿老家具的味儿。   这应当是黑下来之后,用机关换出来的。   看起来真的是个不怎么有人气的鬼屋。   目前感觉不到危险,孟君寻先跟那两个年轻人介绍了一下白夙。   两个年轻人都恭恭敬敬的跟着喊白宗主。   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中学生,父母是锦尚观老一辈的修士,这俩熊孩子听说海边有这么个偶尔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鬼屋,所以溜过来想试着自己解决。   然而一见到活鬼,俩人都麻爪了。   孟君寻则是来找他们的,结果到了这地方之后,突然收到《末日游戏》app的提示。   俩熊孩子必然不是旅行者,孟君寻是来了之后才收到提示,也就是说,这儿的副本,根本就没提前通知他。   《末日游戏》不会每一局游戏都将范围内的所有度过了休息期的旅行者都叫过来,实力也是一方面。   比如上一次的B级末日,就一个新人都没有。   如今孟君寻到了才触发app的提示,要么是这局游戏危险到不适合他,要么就是……   app坏了。   但就算如此,俩熊孩子没一起卷进来,说明这个惨兮兮的鬼屋,大概跟《末日游戏》不沾边。   难不成是她来早了?其实应当等这个破鬼屋的灵异事件消失后,在海滩上那块空地,才是真正的副本入口?   若真是这样,一旦他们不能在40分钟之内破解游戏的话,就会大变活人的消失,留两个熊孩子自生自灭。   白夙瞥了那俩学生一眼。   还挺乖的,似乎不是特别熊。   那还是先推进眼前的鬼屋情节吧。   正这样想着,不知从哪儿传来声音:今天是少爷过世的第七天,也是少爷和少夫人成亲的大喜日子,你们都乖觉一点,可别让刚进门的少夫人不开心。   是个男人的声音,估计是管家一类,配音水平一般般,语气僵硬的很。   按着他的提醒,在场的几个人,算是丫鬟之类?   “果然是个已经倒闭很多年的鬼屋啊,连换装系统都没有。”   “就是,也没npc。”   那两个中学生试着活跃气氛。   到底也是玄门修士的孩子,平日受熏陶,大概也知道眼下的状况多难办。   说完就见面前的白宗主,带着她身边的……男朋友?已经开始观察墙壁了。   “根本就没有门窗,新娘子从哪儿进来啊?”白夙问。   格拉西亚歪头思考了一秒:“搞不好是要从玩家中挑呢?”   学生们:你这句话比鬼屋还吓人……   话音刚落,在另一个角落所搜的孟君寻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光线又灭了下去,再亮起来时,一面墙整个变成了最传统的那种,带白纸窗的木门。   不愧是倒闭鬼屋,换场景墙壁,一次都只能换一面的。   难怪一开始,根本就没有门窗。   接下来门就开了,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能瞧见一个头戴盖头的女子,在喜婆的搀扶下往屋里走。   看她们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纸扎人,而每一步的动作,也格外僵硬。   没人敢碰她们,也没人愿意从她们身边溜出去,探索一下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纸扎丫鬟扶着纸扎新娘子坐到床上之后,自己又转头出门,随后门又自动关上了。再去推,纹丝不动。   一个纸扎人,穿着大红色的婚服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鬼屋都是要找该怎么出去,要么就是推剧情,可眼前这个一点线索都不给,可真是挺让人难过的。   而这时,广播又响了,这一次是个老婆婆的口吻,来让几人找东西。   先是象征早生贵子的四样果盘,再就是挑盖头的喜称。   找东西的过程,倒是需要破解一些小谜题,倒是很常见的密室逃生路数,但始终都没离了这个房间,也没花上几分钟。   这之后,要让人找新郎。   几人面面相觑,早先就说过,少爷已经死了啊!新郎怎么可能存在?   “难道是要找牌位?”孟君寻刚这么说完,就听广播里管家的声音又响了:要死啊!怎么能让少奶奶知道,她……她嫁的是死人呐?谁都好,去假装一下新郎!快!   终于有了点刺激感。   格拉西亚当然是不会去的,白夙一个小姑娘,也没这个兴趣,俩学生还是很害怕,于是任务就轮到了孟君寻头上。   再解开一个小谜题,找到了婚服给孟君寻披上,他去将纸扎人顶着的盖头挑开时,却见被白纸包裹的部分,只到脸颊的一半,再往上,则是惨白的人脸。   是一具女尸,显然是新死,皮肤还带着几分并未完全褪去的柔软,浑浊的眼球大睁着。   她抬起头,看向孟君寻的时候笑了下:“啊,我的新郎,在这儿啊……”   一瞬间,鬼气大涨。   所谓的冥婚场景,并不是让玩家去围观一场冥婚的过程,而是选出一个人,跟这个女鬼结冥婚。   俩熊孩子全身僵直,显然在这威压之下,俩动都动不了了。   孟君寻不慌,一边扯下劣质婚服,一边掏出一把符篆。   白夙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知道boss是谁就好说了,打鬼可比破解机关容易多了!   很快,女鬼魂飞魄散,之后灯光熄灭,之后所有人都恢复到了从前的房间内。这一次,那些廉价的复古装饰消失了,只剩四面光秃秃的水泥墙。   门开了,旗袍女鬼面带笑容走进来:“恭喜各位通关游戏,几位可以来前台领取通关纪念品。”   这就能走了?   五个人跟着她走出来,发现走廊真的不再是看不到尽头的长,实际上,这走廊短的只有六扇门,而他们是左手边的第二扇门中出来的。   剩下靠外的三个房门,分别贴着先前说过的,另外三个场景的名称。   里头两扇门,一扇什么都没有,另一扇……   门上钉了很多木板,生怕里头有东西出来似的。   走回前台之后,白夙还等着看女鬼有什么后招,结果她从柜台中翻了翻,递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义乌出品的纪念品御守。   “下次光临。”她这么说着,露出僵硬的笑容。   孟君寻把那两个中学生不由分说推出了鬼屋大门,转头就见格拉西亚已经掐住了旗袍女鬼的脖子。   “我没耐性了,说吧,另一个游戏的入口在哪里?”   那女鬼被掐的要第二次断气,表情狰狞,看不出是哭是笑:“你们……是去参加《末日游戏》的吧?那……你们就去走廊尽头那扇被钉着的门,看能不能进去?它是……是主动找上来的,跟我们鬼屋真的没关系啊!” 第99章 不要乱玩游戏(02) 任务内容为…………   万万没料到, 女鬼竟然这么怂,而且似乎当真知道一些事。   此刻距离强制传送去副本门口,只剩10分钟了。   “给你五分钟, 你把一切都说明白!”白夙命令道。   那女鬼咧开嘴,艰难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她虽然是鬼,可被勒紧了喉咙也是没法自如说话的。于是格拉西亚略微将手放开了一点点。   女鬼真的很听话,被一捏脖子就什么都招了。   按她的意思, 这个鬼屋是个在世界各地流窜的灵异,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会将当地零散的, 包含了怨气的“事件”收拢,作为一个鬼屋场景,存放在房间内。   而它本身,则会在曾经倒闭的鬼屋位置出现,开门营业。   进入游戏的人,要么解决掉房间内的灵异事件,要么就被全员杀死,没有折中选项。   当然, 大部分灵异事件, 也并没有那么凶恶,每一天也就杀一两个人而已,被困久了的人通过观察找到破绽, 从而杀死它,也并没有那么难。   走廊里其实只有六个房间,所以上限也是六,如果在某一个地区,零散的灵异事件都被它吃的差不多, 长时间没法把空置的屋子补充上,它就会流浪到其他地区。   而如今,鬼屋刚刚流浪到华国的齐鲁。   漂洋过海而来,所以出现在海边,倒是很符合逻辑。   “不过你为什么不走陆路,非得漂洋过海而来啊?”孟君寻突然问了一句。   女鬼无限怨毒的瞪了孟君寻一眼。   掐着她的魔鬼的主人,只给她五分钟,五分钟能把来龙去脉都说清就很难了,就你多事,还要问细节!   但白夙也挺好奇的,让她赶紧说。   女鬼心内无限苦涩:“是……是坐船,那种巨型油轮,在游轮上也有灵异事件,而且也可以营业。”   好家伙,在邮轮上开鬼屋,最早想出这点子的,可真他娘是个人才。   也难怪这个鬼屋里的场景,其中《古堡惊魂夜》听起来明显属于外国,而《冥婚》则是很本土化的。   “你还有一分钟,说说跟《末日游戏》相关的吧。”   女鬼脸上的皮肤都崩裂了。   “就是!我们飘扬过海的时候,在船上也搜集了一个灵异,把它安排在最里头的屋子里了,结果我们自己也无法观测那里边什么样,也没法放人进去,那儿门被被它自己给封死了!但是今天我们就感受到了倒计时,我能确定是它在放出力量,召唤什么人过来,我相信再过一小会儿它就会打开了!”   一分钟过去,刚刚好说完。   白夙和孟君寻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格拉西亚则很痛快的,将女鬼的脖子拧断了。   等他松了手,无头女尸晃晃悠悠,好似要倒下,但突然化为一道残影,从地上将那颗头捡了起来,抱着就跑,冲进了走廊。   在白夙一把掀翻了走廊前的屏风时,就见女鬼已经钻进了先前《冥婚》的那间屋子,将门重重摔上。   这个末日副本,实在是太特别了。   它恰好具备了可以作为一个灵异事件,被另一个能吸纳灵异事件的鬼屋打包带走,以至于从几乎搜罗不到人进游戏的汪洋大海中,一路带到了海岸上。   末日会被彻底解决吗?大概会。但旅行者全员团灭,以至于还要送第二批人进入的可能性也不小。   然后,无声吞噬了一拨旅行者的入口,再跟着鬼屋一起各处流窜。   哪个城市没有倒闭的鬼屋呢?范围太大了。   碰巧能跟它在同一个区域,从而被选上,还真是极低概率的“幸运”。   就不知道这幸运,能为她带来什么养的好处了。   这时,白夙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只挪动了三米的距离——   从走廊前,来到了走廊尽头。   唯一的区别是,一开始被锁死,钉了木板的门,现在只是虚掩着。   而整个走廊里挤满了人。   其中有两个,还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浑身是血,很明显是正激烈的拼杀到一半,就被临时传送过来了。   这走廊窄小的很,他们不免误伤了周围其他旅行者,惹来一片骂声。   这些人不多不少,看得出来身上都带了不少道具,都是那种经验丰富的旅行者了。   不过没一个熟面孔。   齐鲁是个传统地方,玄门修士人数挺多,这都遇不到,白夙感慨一句自己这运气真是时灵时不灵。   如果有熟人,她还能打听一下飞升的事儿呢!   既然没有这个机会,那进游戏的顺序,跟谁当队友,也就无关紧要了。   白夙就处在第一个,她不走,谁也动不了,于是便推门走了进去。   格拉西亚既然一开始就露面了,这一次也没再掩饰他的身形,跟在白夙身后占了个位子。   第三个是孟君寻,再往后,就都是不认识的人了。   门口是一条楼梯,一直往上延伸,看不到尽头,照亮前路的光线也不知是从哪儿投下来的。   而在楼梯上走了没多一会儿,空间感就被一成不变的景物所扭曲了,甚至一直往上爬也并不觉着累。   实际上……白夙甚至不觉着她在往上爬,这楼梯越走越平缓,甚至让她有一种,自己在玩纪念碑谷,而这个楼梯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形,她其实是在往前走的错觉。   再走一阵,甚至开始变得往下了。   而且,原本两侧都是墙壁的楼梯,如今成了一侧墙壁,另一边悬空,只有齐腰高的扶手,也而且出现了折角。   粗略看去,如今所有人都走在一个矩形深井中贴着四面墙壁的旋转楼梯上,每个折角,都会有一个罗马柱支撑的门亭。   白夙第一次穿过门,没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只等走出几步,才听到格拉西亚在身后低声提醒她:“后边的人少了。”   “咦?”白夙忍不住回头张望。   她小小的身子几乎从扶手上探出去,才看到背后竟然少了很多人?   原本挨的紧密的人群,如今变得断断续续,出现在了另一节楼梯上。   从一个拐角的门亭穿过去,不知道会在哪一扇门后出现。   头顶的黑暗在不断往下压,站在某一截台阶上,强行等队友汇合是不可能的事,所有的顺序都会被打散。   “果然很邪门。”   白夙转头加快了脚步。   虽然都是随机传送,但似乎不会倒回去出现在更高一层,只会是水平传送,但其他人如果比她步速快,就会走到她前头。   可如果遥遥领先的只有她自己,会不会出现,她独自进入一个末日的情况呢?   她要试试看。   格拉西亚倒是并不担心会被弄丢,他是使魔,始终没跟白夙分开,穿过多少门,都是跟在她身后的。   而等到终于进入一个不再衔接着楼梯的门亭之后,白夙如愿以偿的嗅到了一股海风特有的腥味。   放眼望去,汪洋大海的尽头,似乎有城市存在,而她此刻,正站在一个礁石林立的小岛上。   “格亚,你在吗?”她问了一句。   “在。”格拉西亚应声。   “我刚才故意走慢了些,将有可能跟着你一起挤进来的其他人都挡住了。”   之前,她跟谁组队,都会遇上一群猪队友,不是因为她运气差,而是因为有她在,副本难度就会增加,拔高到让大部分进入的旅行者搞不定的程度。   就算是同一个级别的末日,难度上限和下限区别也是很大的,落脚的地点和时间节点,以及主线任务要求完成什么,都会对难易度产生很大影响。   先前鬼婴副本,她这边九死一生,连魔鬼都差点搞不定的困境,隔壁另一团旅行者却轻松很多,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如今,她一个人被评估,会不会就能直接遇到A级……或者更高级的末日了?   白夙打开手机,却见系统提示迟迟没有出现。   她敲了敲,刚想把这个仿佛卡顿了的app关掉,页面却仿佛后知后觉一样,又强行挤了出来:   【末日导航系统诚z为……服务,No0XX39号末日为A级#¥%¥#&@#¥(*@)为S¥%&@(&……)为A级末日,存在主线任务,任务内容为……,¥……%¥@*……#¥%&则无法返回。】   好家伙,竟然乱码了。   白夙倒是不吃惊。   就凭这系统在B级末日就已经捉襟见肘的掌控力,到了更高级别的末日,连句话都说不明白,太正常了。   但连等级都评不好,就很拉胯。   一会儿A一会儿S的,难道在A级以上,真有更高等级的末日?   白夙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如果说完不成任务就无法返回,那纯属废话,从前哪一局游戏,如果存在主线任务,不完成都是走不脱的,也没见系统特意提醒过。   也就是说,那些乱码之中,还隐藏了别的条件?   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肩上就被披上了一件披风。   是格拉西亚将他自己身上的给她披上了。   自从意识到他的魔力具现化的各样东西,都不会触发白夙的洁癖让她难受之后,他就懒得收拾很多衣物带着了。   当然,这次来的匆忙,也根本没有时间收拾。   “别担心……”魔鬼的低语自有蛊惑人心,让人会无条件相信的力量,“你的运气不会出问题的,别管这是A级还是S级,如果是上天提醒你别错过的,那肯定是一份难得的礼物。”   “一个魔鬼,连上天的礼物都搬出来,这安慰会不会太牵强了……” 第100章 不要乱玩游戏(03) 这运气,果然是……   迎着海风从小岛飞到海岸并不困难。   一路上也没遇到危险。   不时有海鸥划过, 看起来很是和平。   只不过在终于要来到海滨时,白夙就看到,一个看起来是专门开辟出来给人钓鱼用的平台上, 扎了好几个帐篷,有个人在对自己挥手。   风太大,离得太远,他说什么白夙听不清。   风险高到无法计算的末日, 白夙可不打算无条件相信一个原住民。   她没做回应,也没往那个半岛一样的钓鱼广场那边过去,反而先让格拉西亚继续带着她直行。   最终, 他们停在了海滨公路附近。   这个远看和现世没区别的地方,实际上怪异的还算明显:大部分的建筑物虽然亮着灯,但根本看不到里头有人活动的迹象。   公路上有很多撞了栏杆之后报废的车辆,里头都没有人。   地上有油漆画出来的界线,小的差不多是篮球场那么大,大的则直接从公路眼神到了旁边的花坛,住宅楼,都用着不同的颜色。   蓝色, 绿色, 红色,黄色,将公路和周围的建筑, 裁切成一个个区域。   “能感受到这些分区有什么问题吗?”白夙自己感受不到,所以有此一问。   格拉西亚表示,他也感受不到。   或者说,就是因为感受上,几乎是无, 才更加不对劲。   就好像是有人刻意将什么东西掩藏起来。   还非得是掩藏到另一个空间不可,否则根本逃不过恶魔的感知。   既然自己观察是看不出什么来了,那只好找人打听。   于是格拉西亚带着白夙折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还是去了那片小广场。   小广场上着实热闹,每个帐篷里都住了不止一个人,加起来至少几十个。   户外生活神器烧烤架,专业或不专业的钓鱼器械,成袋子密封好的生活垃圾。海风混杂着鱼腥味,虽然不是很清新,但带着股市井的热闹气息,让人根本提不起警惕感。   实际上应当也不用警惕什么,白夙没感受到危险,格拉西亚也表示,在这里的都是活人。   除了死不瞑目的鱼之外,也没有尸体和杀戮的痕迹,场面可说是十分和谐。   落地的时候,就见先前招手的那个大叔还在喊:“哎呀,先前叫你们是没听到吗?那边可不能去呀!红色副本太密集了!”   副本?   这么单刀直入的提示让人感动,白夙连忙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大叔明显不是第一回 给人做讲解了,十分熟门熟路的做了个概括。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世界突然被无数的副本给侵占了,凡是踏入副本的领地,就会被迫进行游戏,而这些游戏大部分都是致命的。   降临系,而且很严重。   “所以那些马路上画出来的格子,都代表着副本吗?”白夙追问。   大叔点头:“没错,蓝色部分就是没副本的地方,你看咱们这也是用蓝油漆涂的。”   他这么一说白夙才注意到,不过在海边雨打风吹的,颜色已经很模糊了。   而另外的绿色部分,代表已经出过详尽的攻略,或者副本本身很安全,生还率很高的;黄色就是有难度,攻略不全,或者就算已经搞明白原理,但因为是对抗性质,一定会死人的那种;而红色则是高危,几乎无人生还,所以也搞不清楚里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   白夙回忆刚才俯瞰着路面时,整体还是蓝色居多,占了约有70%的空间。   其余三个颜色的副本,则差不多各占10%。   这样一来,其实维持生活不算难,又不像先前影院的末日,不进去搏命就搞不到基础生活物资,眼看着这些人,钓鱼也活得挺滋润呐。   眼见着大叔一边钓鱼一边跟她说话,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钓上两条大鱼,哪怕知道这是因为他善意爆棚了,所以也沾了点好运气,但至少能说明,这儿的自然物资还是比较丰富的。   但白夙丝毫不怀疑他的诚实。   她没转头,用手肘怼了格亚一下:别总让我开口问呐,你这次,可也是占了个位子进来的!干点儿活!   格拉西亚这才用他一如既往,饱含欺骗性的礼貌笑容,开口问道:“才20%的区域没法涉足,但我看好像社会秩序全然崩塌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这种副本才出现没多久,大家都还不适应吗?”   大叔瞥了他一眼:“哎,刚才看你们从海上来,就知道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副本密度看起来不算特别高,可比较安全的绿色副本也只是评级比较低,没有攻略该难搞还是难搞。   而且,一般是越重要的地方越密集,比如医院、学校、工厂、商店一类的。它们将世界分隔的千疮百孔,有些地方就是被一个个副本隔成孤岛,想要到另一个区域,非挑个副本玩一遍才过得去。   而且,这是被发现的副本。   还有大批没发现的副本,根本不知道危不危险,这些最要命。   譬如你在你家待的好好的,突然想着去楼顶晾个衣服吧,没想到天台也是一副本,人就死里头了,找谁说理去呢?   而这种情况,如今才出现了8个月,社会秩序刚被彻底打散,还没摸索出新的秩序。   原住民知晓旅行者的存在,这一点白夙也见怪不怪了,毕竟难度高点的世界,团灭之后接二连三的再送人进来,是《末日游戏》的套路没错了。   这大叔倒是不知道之前旅行者们的死活,因为他们都要去探索市中心,之后就没见过了。   “我也不想咒他们,但愿还活着只是被困住了吧。”   8个月这么短时间,就已经送进来好几拨旅行者了?   不太正常。   这局游戏的入口,原本不是在公海上飘着么?上哪搜罗这么多人进来?   真是匪夷所思。   只可惜如今这件事,她就算问了,系统也不会回答,只好先着眼于怎么完成任务。   在这情况下,有一块可以安心生活,有吃有喝,还不用经受副本折磨的地方,其实很难能可贵,就算只能住帐篷……   “我看这儿跟马路对面,那个便利店都是安全区,你们为什么不过去呢?”格拉西亚突然发现了华点。   那大叔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又钓上来第三条鱼。   或许是看这两个人实在不似有威胁性,帐篷里终于有别人冒头了。   那是对小情侣,解释说那店就是他们开的,一开始也是住在店里,后来觉着很危险,这才搬了生活物资一起来这儿搭帐篷的。   那间屋子也不太安全了。   “虽然我也不太确定,但是可以带你去看看,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着挺危险的,好像……隔壁的副本会长大,随时把我们那间小店给吞了似的。”   跟着过去一瞧,白夙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确实很值得担心。   这间便利店的隔壁,是一家花店,被黄色油漆简单粗暴的圈了起来。关于这家花店的攻略,小情侣跟旁边广场上的人都不清楚。   小情侣中的姑娘,明显很热心,带着他们往里走。   “哎,这种油漆归根到底也不是我们画的,都是从里头出来的人,有责任心的就画一画,你看这附近因为只有马路和平房,还挺规整,等再往里头走,就有很多空缺了。根本没人蹚过雷,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副本的地方,咱们也不敢去。”   至于隔壁,就算说黄色不是高危副本,可也不是普通人愿意去冒险的,况且他们根本没找到攻略。   或许在从前某个时间段是有的,但风吹雨淋几个月,如今也不在了。   花店没人打理,但草木都生长的格外茂盛,已然成了个热带雨林似的洞穴。很多藤蔓蜿蜒出来,甚至伸出了黄油漆圈起来的部分。   它们长势太好,甚至伸进了隔壁小店的窗户,并且将相邻的一面墙都挤压的龟裂了。   俩小店主怕的就是这个。   墙要是塌了,他们这店,不就跟花店打通成同一个屋子了么?   他们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便利店也成为花店副本的一部分,所及将贴墙的货架都搬空了,又堆了不少箱子沙发之类去加固,希望能延缓墙壁坍塌的速度。   就算是这样,也只能阻挡一时,人是不敢住了,搬不走的东西都不贴墙放,需要取的时候先从窗外看看,墙没塌才敢进来搬。   白夙倒不是不怕,她凑过去摸了那墙壁一把。   沾了一手墙皮,都酥了,看来坚持不了多久。   “你猜没猜到为什么这个末日的等级没被决定了?”她问。   “猜到了,所以你要试试看吗?”格拉西亚这样回答了一句。   她点头:“想试试。”   那俩带路的小情侣,离老远听着他们没头没尾的对话,都摸不着头脑。   白夙经过这些次末日的经验,已经摸出门道来了。   所谓的评级,从D到A,并不一定针对旅行者们的生存几率和来划分,更像是对末日对原本世界的伤害程度来评定的。   越是毁灭性的,就越高。   D和C的话,哪怕没有旅行者们横插一杠,也有回转的机会,或者已经在逐渐形成新秩序了。   而B级和A级则是非要旅行者们做些什么才能打开局面,否则一定会走进死路。   如今这个末日,旅行者们多半身负觉醒能力都没能活下来,让原住民用命去判断哪个副本能过下去,哪个不能,那多少人都不够死的。   若是按着大叔的描述,等旅行者们去闯副本,写攻略,从而将安全区划分出来,让人能绕开它们苟延残喘下去,保留人类这个种群,直到适应被分隔成小块的世界之后,这个A级末日,就会逐渐转变的安全起来。   眼看着如今分区已经很详细了,那这局游戏,就算是A级,也应当是A中最菜的那一批,甚至可能降档成B级末日。   然而,如今副本不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了,它们开始扩张。   这是末日规则给出的还击。   毕竟,地方就这么大,副本扩张,能正常生活的地方就会减少,如果一个人从前个副本挣扎着出来,就要迈入下一个副本,永无止境,不得休息,那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干脆。   也许就是这样的变化,才让一个A级末日,有了变为S级末日的可能性。   虽然没有说明,但白夙能确定,S级就代表着:没救了,等死吧,系统都救不了。   所以白夙要住在这间便利店试试看,隔壁的副本到底会不会真的随着墙面崩塌而扩张过来。   小情侣自然在不遗余力的阻拦白夙作死,但这必然是不能成功的。   实在烦了,大不了出去转一圈,隐个身再进来嘛!   这一夜,格拉西亚用自己的风衣铺在沙发上,打算让她休息一下,但刚一拖动沙发,墙壁就碎了。   白夙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要验证什么,不到一天就有了结果。   这运气,果然是太·好·了! 第101章 不要乱玩游戏(04) 中等难度的副本……   墙壁倒塌之后, 深深浅浅的绿迅速扩张,急不可耐,裹挟着强大而诡异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暂且还不带伤害性, 夹杂了植物清香,倒也不让人讨厌。   等这力量从身上越过去之后,白夙整个人都置身在一片新绿之中。   但……她的使魔呢?   “格亚,你还在吗?”   方才格拉西亚还在她前方, 更靠近花店那边,如今虽然还能感受得到他的气息,但被植物的气味遮掩了七七八八, 而且根本看不见他在哪,让人不禁有些担忧。   “在,不用担心,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来得及防备罢了。”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转头就看到格拉西亚从墙上厚厚的藤蔓跟苔藓中清楚一条路挤出来。   笑死,之前分明就是被活埋了。   知名魔鬼,被疯长的植物冲走了。   惨。   “就算你是故意没抵御……”白夙姑且给了他点面子, “但为什么你被针对了, 出了什么问题?”   “啧,或许是因为我一开始试图抵御一下,所以这副本才对我如此不客气的吧?”   他这样说着, 探开掌心,露出一小把被烧的半焦不焦的苔藓。   看来这副本,远没有看上去这么清新可人。   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原本花店的范围内,一扇小门自动敞开, 门口不是街道,而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温室。   花香扑鼻,从枝叶缝隙中还能看到不少人影。   口是入口,但很多个不同的入口,最终会连通到同一个副本里。   这就难怪了,万一是竞技类或者淘汰机制的副本,一个人进去就等不到别人一起开始游戏,那不就要干等,等到饿死吗?   白夙跟格拉西亚是最后到的,之前在温室正中的苗圃里,已经聚集了八个人。   这些人大多打扮的十分有个性。所以,白夙跟格拉西亚在其中,看起来反倒不是特别惹眼。   一个绿油油的小家伙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藤蔓蹦出来。仔细看,它似乎跟藤蔓上那些待放的花骨朵生的很像。   就算将手脚和五官都露出来,还是不叫人生厌,反而显得十分可爱。   它蹦蹦跳跳,比上局游戏里那些惨白的东西,更符合一般人对于“精灵”的形象认知。   “那么,这一局游戏的玩家到齐了?那我就要讲一讲游戏规则……”   “等等。”白夙举手。   “你要说什么?”小精灵一个转身,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白夙。   黑洞洞的眼睛仿佛带着戏谑和无穷的恶意,让白夙只想把它这层长了脸的花萼剥掉,还它一个植物本该有的恬静模样。   “我想说,我本来可不在入口里,而是在隔壁睡觉,这样都能进来的话,是副本扩大了?”   这种事儿,只有问副本里的npc,才稍微靠点谱。   讲解规则的npc都说谎的话,游戏就没法玩了。   绿色的花骨朵一歪头:“是扩张了没错,但这很难理解吗,植物被施了肥就会长大,多简单的道理。”   然后白夙听到了一声尖叫。   是个身材微胖,染了一头亮粉色头发的女人,她的高跟鞋在这种泥土上走的不是很顺畅,方才鞋跟卡在地下,抽出来的时候却带出了一个骷髅头。   那骷髅也就一只鞋子那么长,明显属于七八岁的孩子。   一想到小孩子也惨遭毒手,成了这里的花肥,这几人面上都不好看。   格拉西亚只扫了一眼,就给出了分析:“那头骨上不平整,有很多纹路,是被生长腐蚀掉的。”   白夙是主动在危险边缘试探,而很明显,在场的其他人,多半是被生长的副本波及,有人接着白夙的话头,问副本什么时候能停止生长,却见小花骨朵骤然翻脸:“少问这些废话啦,再问我可就不讲游戏规则了!”   那人立刻怂了:“你讲……”   小花苞的语气又一秒恢复了充满童趣的幼师语气:“总之呢,这就是一个捉迷藏的游戏啦,随机选一个人来当鬼,其他的人躲藏,凡是被鬼碰到的,就会变成鬼,也可以去抓人。一轮游戏二十分钟,如果所有人都被抓到了,那这一轮游戏就提前结束。如果有人直到最后都没被抓到,那下一轮开始的时候,他或者他们就反过来当鬼。”   说到这儿,它从自己头顶的花苞内,掏出一个汁水淋漓的怀表就要打开,似乎是这就要开始游戏了。   有个人慌忙举手提问:“所以!这游戏的输赢怎么算的?要怎么才能结束啊!”   “哎呀,你这个人,胜负心怎么这么重?算了算了,就满足你们的要求吧。”花骨朵哼唧着,仿佛很是不情不愿,又从浓密的枝叶背后,拖出一个黑板挂在藤蔓上。   “做鬼的人每抓到一个人,就能记一分,而反过来,每被抓到一次就要扣一分。输赢的话,当然是分数越高成绩越好啦,分数最低的人,就留在这儿当花肥吧,毕竟我计分这么辛苦,不吃点好的怎么行!”   说完之后,它一屁股在架子上坐下来。   “那现在就决定谁是第一轮的鬼是谁!”   一个罗盘滴溜溜的转,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正好指在白夙身上。   “就是你啦!”   除了白夙之外,剩下的人迅速四散而去。   白夙其实很想说,她也不着急抓人,你们就不继续问问规则了吗?!   她回头,直接往格拉西亚的腹肌上摸了一把。   “1号选手得1分,2号选手扣1分。”这一次,npc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计分这件事对它来说真的是件十分无趣的工作。   跑的比较慢的,或许会听到这句话,那么他们就会意识到,如今已然有两个鬼了。   原本还能听到的脚步与呼吸声都不存在了。   每个人屏息凝神,生怕成为第一个倒霉鬼。   白夙觉着,他们紧张的不合时宜。   花坊并不算大,二十分钟足够人走好几个来回了,当鬼的说什么都能抓到几个人。   越早当鬼,抓人得分的几率越高,第二三个成为鬼的人,有十几分钟,七八个可抓的目标,   没准能抓到好几个,从而遥遥领先呢。   不知道他们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愿意冒险。   毕竟抓人的资格,需要先付出一分来获取。   万一这一分最后没赚回来,就亏大了。末位淘汰制的本质就是内卷,谁都不想当别人离开副本的踏脚石。   毕竟又不是发现就算数,必须碰到才行,找到某个人的藏身处,却跑的没人快,被甩开了也是白费,非要有队友可以围追堵截,才真能确保抓住。   阳光从透明天花板中照下来,热的发烫,仿佛外头是个艳阳高照的晴朗中午一般。   这种副本的存在,实在令人疑惑。   要说为了吃人,能这样构建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想杀人当花肥,还有更高效的方式,重复游戏,不管进来多少人,都只留一个,效率就很低下。   总觉着还埋了陷阱没被发现。   白夙看了一眼小黑板,让格拉西亚去随便抓一个人去,将评分赚回0,自己则找了个干净的架子,也坐了下来。   “如果我不去抓人,就在这儿跟你聊天,不会被算成消极游戏吧?”   “不会,不过你这么不珍惜机会的人,可不常见咯。”   毕竟开局当鬼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白夙虽然社恐,但只面对一个非人的玩意儿,还不至于紧张到思路混乱。   “你这个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其实这个问题,刚才有人问过,只不过被花骨朵用计分和末位淘汰的冲击力糊弄过去了。   花骨朵一脸被发觉了心内小算盘的不爽。   “我玩腻的时候吧,不过我很好心的,会在玩腻了之后,再坚持个一两局游戏,帮你们继续计分。”   “这样啊,那如果一轮游戏所有人都被鬼抓到了,下一轮又是谁来当鬼呢?”   花骨朵扭了扭:“这个概率很低的,真的很低,你就不要考虑这种低概率事件了嘛,万一真的发生了,我再补充规则。”   仿佛这是什么非常不好讲的事情一样。   说完之后,它的表情亮了一下:“2号选手得1分,3号选手扣1分。”   真的很随意,就连选手们的编号,都是按当鬼的顺序来决定的。   格拉西亚抓完一个人之后回来,把白夙从花架子上抱下来:“你问完想要问的事了吗?”   白夙一歪头:“不知道,咱们先散散步?”   “那正好,来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吧。”   格拉西亚抱着她,越过一片热带独有的阔叶植物,落脚之后,白夙感受到这一片地方的花香,比别处更浓郁,十分复杂,似乎是很多花序不同的植物在同一时间盛放了。   偏偏这香气的来源是一具尸体。   很新鲜,很眼熟,就是方才进入游戏的玩家之一。   这个人死在一片灌木丛里,整个躯干已经没了三分之二,取而代之的是茂盛到诡异的花草。它们不见根系,茎叶从巨大的伤口中喷薄而出,盛开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   “提问!”白夙几乎是用了她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花骨朵的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传来,“这是花坊,可不是胡闹的地方,游戏归游戏,如果损坏了花草树木,那就要付出代价哦。” 第102章 不要乱玩游戏(05) 你得给我点好处……   原本还能听到有脚步声飞速跑动, 是3号那个粉毛胖姑娘正在飞速的找人,想要弥补自己如今全场倒第一的分数。   听了这话,这脚步声陡然停住, 几秒之后再响起来,却是没那么快了,小心翼翼的。   生怕碰坏了植物,也要受到惩罚。   这就不奇怪了。   原本还觉着20分钟一轮游戏, 对于当鬼的人来说,简直太容易,只要可以决定出两人以上盟友, 就一定能将人全都捉住,这样一来接下来随机分配角色,仍旧有一定概率当鬼,继续抓人。   如今再看,就完全不一样了,躲藏的人能以身犯险,或者凭借自身的工具、能力,将自己藏在植物当中还不死, 那这些鲜活的植物就成了天然的保【】护【】伞, 鬼为了不受惩罚,就只能放弃他,去抓别的人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还算公平。   不过到底要怎么才算损坏植物呢?   毕竟地上的草皮生的很旺盛,石板路的缝隙中,也探头生长出来许多,就算是严格走在路上,除非每一步都谨慎的整只脚都放在石板上, 否则谁也不能保证,鞋跟不会碾碎某一根草叶   。   而这一点,不光白夙,3号也想到了。   她高声问:“所以到底怎么样算损坏啊,把草踩弯了,或者碰掉了花瓣,算吗?”   花骨朵npc懒懒的声音从广场中间传出来:“哎呀,你们都没有常识的吗,这是花房,只有花坊主人种的植物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其余野生的杂草,留着也行,但弄坏了也没事。至于落花落叶,都无所谓的,反正就算没人碰,它们也会掉下来啊。”   这句话里包含了一个很浅显的陷阱,没人碰也会掉下来,可如果是花期未过就被碰掉了,结果可想而知。   这么简单的问题自然是不必花时间去探讨了,3号考虑之后,问的是另一个问题:“那怎么分辨什么植物是被种植的,什么是野生的?”   花骨朵发出不耐烦的声音:“这我怎么知道?只有你们人类在乎这些,所以你们自己去分辨。”   表面看来,看来分辨哪些植物是特意种下,哪些是野生,这才是难题所在。   但白夙和格拉西亚是可以随时隐身的,藏匿时这件事不重要,做鬼抓别人的时候……更不用考虑了,白夙没想着抓人。   既然是末位淘汰,不垫底就行。   作为一个零和游戏,只要有人是正分,就一定有人是负的,那么保持零或者零以上,就不会输。   作为幸运儿,一开始就获得了1分,格拉西亚也是0,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一派悠闲。   3号跑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抓到。就算扔掉了高跟鞋,可赤脚速度还是跟不上一般的男性。有两次她都已经找到了其他人的藏身处,可对方发现她靠近,直接就跑,或者贴着灌木丛躲到更深的地方去。   3号担心惩罚,不敢往里挤,又追不上那些跑得快的人,整整五分钟下来,竟然真的一个人也没抓到。   遥遥隔着一片灌木,她大声喊着:“1号和2号,咱们要不要合作抓人啊!”   白夙瞥了格拉西亚一眼,示意他去回答。   格拉西亚清了清嗓子:“我们现在不是最低分,根本不需要合作。”   3号火冒三丈。   她本来也是不用急的,之所以成了全场唯一的负分,这是拜谁所赐啊!   但此刻,为了苟下去她还是只能低声下气:“是这样,零分也不是很安全啊,因为下一局游戏就要反过来被别人追了!所以趁着现在有优势,多刷点分不好吗?”   这句话又是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的,她就算在拉队友,脚下步子也没停,一秒都不敢浪费。   格拉西亚笑了一声:“有谁跟你说,被淘汰的是最后总分末尾了吗?说不定是一局游戏的最低分呢?”   3号怒骂一句,转头去问小花骨朵。   花骨朵很不耐烦:“嗯?你问我几局游戏结算一次?当然是每一局都结算啦,不然最后算总分多麻烦,单局游戏来计算的话,一目了然嘛。”   它打了个哈欠,在藤条上荡秋千。   3号此刻也顾不得藏了,自一从虞美人后头钻出来,面如死灰:“那……那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哪怕两局游戏记一次也行呀!”   这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但见那花骨朵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   眼见着3号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就听它继续道:“可总不能白让我麻烦吧,你得给我点好处才可以。”   “什么好处?钱吗?”3号问出一句傻话。   这年头连人都不用钱了,植物要钱干什么?   “当然是肥料啦,生物肥,毕竟主人都好久不来浇水施肥,说不定都死了,我们才只能自力更生。哦当然,这个肥料可不能是排泄物,那种恶心吧啦的东西我们不收的。”   那也就是说,需要活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来贿赂。   真正意义上的肉【】体交易。   3号的脸瞬间惨白:“需要多少贿赂?”   “嗯,就要这么多吧。”花骨朵比量了一下。   这段对话之后,3号又拼了命的去抓人了。   刚才花骨朵给她比划的,是一截手指。虽然这种程度的伤不至于要命,但也会造成终身残疾,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   格拉西亚跟白夙在3号去跟npc交涉的时候,已经保持着隐身状态回到了花房中心,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然后他们就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打算等上一等。   Npc方才已经将实话说出来了:主人不来施肥,所以这些植物要给自己赚花肥。   所以人是一定会死的,能让这花骨朵厌倦,最大的可能性:这局游戏的收益非常低,让它觉着得不偿失,以此来结束游戏。   “也许是我们做错了,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抓人,那所有人都是零分,或许就所有人都没事。”   “我觉着不可能。”格拉西亚的目光落在那坨绿色的小东西上,“所有人都一样,可以说是最高,也可以说是最低,如果都按最低来算,它一样可以要求所有人全都留下当花肥,然后游戏直接结束。”   当然,实际上玩家们不会坐以待毙,自然就会把刚才3号问过的对话再重复一次,然后大家扯头发撕衣服的打上一架,最终推举出一个倒霉蛋,来将自己的一部分【】身体当做贿赂,或者干脆这样推举出一个人来当花肥。   现在可以确定,每20分钟花骨朵就一定能得到一块肢体了。   这样也算是有收获,真的能让它厌倦,从而主动停止游戏吗?   很快,第一局游戏结束了。   3号并不是最倒霉的人,她在还剩4分钟的时候,铤而走险,踩了好些花草去跑进一从密集的热带植物中抓了个人。   那个人被定为4号,是个身材挺高大的年轻男人,虽然回身想要打3号一巴掌,但很快就被3号的那一通原理给打动了——鬼的内讧是不对的,时间上还来得及,二人只要合作,尽量抓别人,多积攒点分数,就能保证下一局,乃至下下局游戏的安全。   4号是个很现实的人,他立刻答应了,跟3号两头围堵,竟然在最后2分钟内,抓了两个人,一人分走1分,最终3号总分是1分,和白夙一样,站在积分榜顶点。而4号则是0分,总算不是垫底。   而被他们两个联手抓住的5号和6号则没那么好运气了,他们本就不剩多少时间,所以一个人都没抓到。   “好啦,一局游戏结束,5号和6号得分最低,你们可以脱离游戏,留下做花肥啦!”   “等等!”5号急忙扑过来,“之前不是说……可以贿赂你,从而晚一轮游戏再算分吗?”   “哦你们听到了啊……”它伸出爬山虎叶子一样的手掌,“那把贿赂交给我吧。”   5号立刻把6号也拽了过来:“这种事,不能我一个人来啊,我们一人交一半行不行?”   6号是个看起来很瘦小阴郁的男人,他被一下子拽过来之后,问了一下要交多少贿赂才能免死。   “随便啦,几个人都可以,反正一局游戏总量够这么多就行。”花骨朵又比划了一下。   5号兴奋的要劝6号,哪知6号突然发难,他反手一扭就将5号的胳膊扭到了背后,将他强压在地上之后,膝盖顶在他背上,瞬间将人制服。   “既然不是非要分,我选择让你一个人出,我觉着相比于你,还是我自己的手指更重要一些。”   他看起来个子不大,可力气不小,不仅一个人就压制住了看起来膀大腰圆的5号,还能腾出一只手,从腰带上将多功能军刀打开,硬生生削掉了5号的一根手指头。   “好了,这下就能从下一局游戏开始几分了吧?”   “可以可以,而且我很仁慈的,可以让你们休息五分钟再开始下一轮。”花骨朵拿到了它想要的,菜绿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起来十分欠揍。 第103章 不要乱玩游戏(06) 死人的不是也行……   五分钟, 只够人简单包扎一下,或者坐在地上歇一会儿。   所有人都需要回到花坊正中来。   5号骂骂咧咧的给自己包扎。   哪怕只是断了一截手指,因为是活生生切断的, 所以血也跟开了闸一样往下淌,他疼的脸如白纸,却又不能露怯——   如今付出了贿赂,可不代表这事儿就过去了, 他还背着负分,如果这一次又被人给捉了,变成-2, 那就没救了。   唯一能陪他当-2的,只有一个6号而已,可如果是他们两个,那毋庸置疑,还会是他被再次削掉一截手指。   这样下去,债越欠越多,早晚熬不下去。   所以这一局游戏,非得不择手苟到最后, 不再扣分才行。   至于先用一分当代价, 再去抓别人来拉回分数,这件事他大概……完全没考虑到。   旅行者们在不适宜生存的环境中,多半都将自己淬炼的足够理智, 而原住民虽然被副本包围着生活,但大部分没胆子踏进去,如今多半都慌了神。   而白夙也没提醒他。   这一局,可是整整三个人没被抓到,3个鬼, 6个人,就算他在这儿不懂等着被抓,就是第4个鬼。   4v5,他又是个疼的很难集中精神的胖子,根本没法确保能抓到人。   五分钟过去之后,5号撒丫子就跑,只留下一串血腥味。   白夙没像别人一样躲起来,她只是靠在格拉西亚怀里,让他施展了隐遁之术。   这局游戏,实在与她无关,她只要好好的留意副本本身就够了。   通过贿赂,成功的让每局游戏死一个人,变成了一共死一个人,但这种必死无疑,让白夙觉着很讨厌。   如果说是愿赌服输,明知这是个副本也踏进来也就算了,被扩张的副本吃进来,就要互相搏命,最终决定出一个祭品,这算怎么回事?   跟怪物鬼魂斗智斗勇,死再多人,跟眼前的情况都不一样。   格拉西亚感受到,白夙心内有不满和愤怒在翻腾,他知道这愤怒的源头,如果这种情绪,只是来源于随便一个人类,他大概还会煽风点火任其扩大。   但此刻,为了让白夙的压力条不因此增长,他以自己独特的经验来安慰了一句:“不用太介意,毕竟这种事,是人类历来都在做的。向天献祭,向神佛献祭,向鬼怪献祭,甚至向人献祭,都一个样子。”   正常的社会演变嘛,在资源不足,而人口膨胀的情况下,势必会有一些人,死于同类的“献祭”,为了死而死。   实际上不太像是安慰,但是可以用拌嘴,成功转移注意力。   白夙却只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那些黑暗的历史,跟眼前的情况不一样,规则再严酷,只要不变,总能从夹缝中求生。如果这些副本不会扩张,原住民们为了跨区域主动进来十个,自愿也好,厮杀也好,最终死掉一些,剩下的活着出去,才符合你说的。”   表面很是理性平和,心内的负面情绪却没有散。   格拉西亚感觉,这大约是之前仙人状态的后遗症。   格拉西亚一耸肩:“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难安慰了。”   潜台词分明是:她越来越难糊弄了。   哼!   白夙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她轻哼一声,踩了格拉西亚一脚,换来魔鬼带着愉悦的轻笑。   走了一圈,经过不少试图隐藏自己的人。   他们其实不到最后关头,不敢往枝叶浓密的地方藏。都是只要悉心去搜索,就会被找到的地方。   而这一次初始当鬼的人很多,他们又为了刷分,早早团结起来,很快就将除了白夙和格拉西亚之外的所有人都抓出来了。   毋庸置疑,这一局游戏,仍旧是5号和6号垫底,都是-2分,其余有-1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似乎觉着下一轮自己命运堪忧。   “那么1号,2号,下一轮你们来当鬼。”在6号又一次将5号的一截手指交给花骨朵之后,它很是懒散的这样说了一句。   这话它说完,格拉西亚才解除了白夙身上的隐身,跟在她身后,装模作样的从浓密的枝叶后头走了出来。   3号这一次没能躲过,又一次成了岌岌可危的-1分的选手,她无比艳羡的看着白夙和格拉西亚。   他们分数高也就算了,还能再一次当开局的鬼,那他们的优势就很稳了!   而第三局游戏开始的时候,就见5号还坐在地上。   他破罐子破摔的对白夙说:“求求你们抓我吧!然后我好赶紧去抓别人,不然真是没活路了!”   他终于想明白这个道理了。   格拉西亚去碰了他一下。   只有一个5号去抓人,不多时就把3号姑娘给抓到了。   而3号又一次沦落成了社会底层,骂骂咧咧去跟5号配合着抓人。   没办法,谁让她明显运动能力低一截,而且那一头亮粉色的头发也很吸引人,除非她能找到同样颜色的花朵,把头藏在花丛后头。   但那样一来,恐怕她的头就会先炸掉,然后从脖子中长出一捧花。   白夙跟格拉西亚谁都没去抓,就在广场上待着,跟npc大眼瞪小眼。   花骨朵百无聊赖,虽然偶尔偷眼看她,却不说话。   强者从来都不是它的迫害目标,1号和2号爱怎么玩儿,跟它没关系。   这一次,5号真的是拼了命,3号也是同样,所以都得了不少分,于是这一轮下来,全员都被抓到了。   算下来,分数最低的是6号和4号。   4号是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对上6号之后,谨慎的跟他保持着距离:“兄弟,咱俩打起来对谁都没好处,你都垫底好几轮了,也该出点血了吧?”   说罢,他还提高声音说:“你们不这么认为吗?他如今的分数几乎翻不了盘了!谁要是不小心跟他一起垫底,都得被他欺负!倒不如先削弱一下他的战斗力!”   6号冷哼一声:“少来这一套,我也不是非要欺负谁,要不然就划下规矩,垫底的人要么靠武力决定谁来出贿赂的血,要么就抽签决定。我战斗力需要被削弱,你就不需要吗?谁跟你一起垫底,能打得过你?”   他眼神阴狠的仿佛能挤出墨汁子,亮出手中刀子,大概是对自己的肉搏能力很有信心,同时也认为,不会有其他人愿意为了自己4号强出头。   4号的煽动没成功,不再说话,开始提防6号的袭击。   他大概是认为,自己未必会输,打一架也比50%的随机轮【】盘【】赌来的舒服。   但花骨朵却不耐烦了:“哎哎哎,你们不能这么无限拖下去啊,再给你们最后1分钟!要是不行的话,就直接结束游戏算了!”   “好啊!”   “千万别!”   好几个希望游戏结束的人,跟4号同时出声。   4号的神情几乎要杀人,而那几个人纷纷收声。   6号则是狞笑一声,似乎对这场景见怪不怪,转头瞥了花骨朵一眼:“我想知道,是不是这个贿赂,也可以让分数不垫底的其他人来交?”   花骨朵拖了老长音的“嗯…………”了至少5秒中,这才道:“当然可以啦,反正你们都是人类,同一个种族,都是一伙的。”   它话音刚落,6号就奔着5号扑了过去。   真是柿子挑软的捏啊!这分明是看5号虽然这一局好不容易把自己推到了安全分数,可反正他战斗力不行,好欺负,就可着他一个人剥削。   大不了就是砍手最后再砍脚,让他一个人垫底,成为别人脱出副本的垫脚石!   5号知道自己打不过6号,嚎了一嗓子转头就跑,大概是不论如何都要撑过这一分钟。   哪知他刚一转身,就被4号拌了个跟头。   他只是不想自己倒霉而已,如果不用得罪战斗力强的6号也能有替死鬼,那对他而言可再好不过了!   然而他刚要去抓5号那只伤了的手,胳膊却被一只烧红铁钳似的手抓住了。   5号急忙忙跑了,却是连道谢都来不及。   而4号怒视着格拉西亚,嘴唇一动似乎要骂人,可箍在胳膊上的手掌越收越紧,他只能疼的抽气。   白夙举手:“既然可以用其他人的肢体来作为贿赂,那死人的不是也行吗?之前不小心违规而死的10号,切他的身体也可以吧?”   花骨朵的脸色瞬间变的更绿了。   “他都已经死了哎,你们人类不是讲究死者为大吗?”   听npc这么含糊其辞,在场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七嘴八舌的表示:“既然都是同伴,死了做贡献才是应当的”,“这叫捐献器官”之类。   在npc勉强点头的时候,5号已经将10号的半边尸体拖了过来。   他的躯干有一大半都是交错生长的植物,但手脚都很完整,而且还有胳膊,还有腿,还有头……   按每一局游戏只切一点贿赂来推算,他都够玩家们玩上一整天的了。   “还有15秒了哦。”花骨朵这样说。   已经被格拉西亚放开的4号急忙扑了过去,砍下尸体的一截手指。   然而就在他刚将手指递给花骨朵的时候,突然惨叫一声——   他的一只脚炸开了,从脚掌的断口处,涌出了很多植物根系。   方才太着急,他踩到了10号尸体上生长出来的花卉。   4号躺在地上打滚惨叫,但他至少还能留一条命……   不,这条命怕是也很难留下来。   没了半只脚,接下来走路都要受限,怎么躲藏,怎么追逐?恐怕接下来他最低分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第104章 不要乱玩游戏(07) 你们两个疯子……   变故来得突然, 原本因为难以躲藏而始终殚精竭虑的3号,以及已经失去两节手指,经常忍不住□□的5号, 这二人都可能成为最后的输家,如今都因为找到了替死鬼而喜形于色。   之后的每一轮游戏,4号因为失去了行动能力,每一次都会第一个被当鬼的人率先捉到。   而他自己, 自然再当不成鬼。   虽然每一次都会用10号的尸体来交贿赂,进而延缓死亡,可这并不能让他垫底的分数产生任何改变。   这样无聊的游戏进行一阵之后, 花骨朵发了脾气。   “好了!不玩了!没意思!下一局游戏就结束!”   听到这话,除了面如死灰的4号之外,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而这一局游戏结束之后,果不其然,4号是最低分。   花骨朵第一次从架子上跳了下来,黑豆一样的眼睛锁在4号身上。   “好啦……那我就把这个人留下做花肥咯,嗯?等等!他不完整!这样的东西,我是不会收的!”   它的目光开始在其他人身上游移:“分数最低的那个人会被留下, 可他已经不是完整的人了, 所以不算数……”   4号喜出望外:“没错没错,我不算数,就该由分数最低的完整人留下!”   分数是倒数第二的是5号, 但他少了两节手指,此刻一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神情。   谁能想到,因为少了一截手指,反而能留下一命呢?   倒数第三的是6号。   他先前表现的太疯狂,做鬼的时候根本没人愿意跟他配合, 又认为自己分数不是垫底,也就没再想什么策略,哪知如今竟然成了分数最低的人……   6号面色十分难看,在花骨朵跑到他面前时一下子躲开,同时道:“分数最低的那个人实际上只少半只脚而已,随便切别人的半只脚给他补上不行吗?”   然而看似无害的花骨朵却紧紧黏在他背后:“太麻烦了,你拼你的我收我的,不然这么拖着没法开启下一轮游戏也太亏啦。”   也就是说,比谁手更快的意思。   6号不再说话,几次要往10号的尸体面前冲。   他当然不会砍自己的脚,所以需要用10号尸体的断掌,跟4号拼成一整个人的分量,从而上交给花骨朵。   然而几次三番,都因为要躲闪花骨朵的攻击而没能成功。   又一次花骨朵拦在他面前时,他烦躁的一扬手,将花骨朵打飞出去。   绿色的小东西糊在了柜子上,立刻爆出粘稠的枝叶。花萼碎裂,尚未成型的白色花瓣边缘露出来,四分五裂的脸说不出话,只对着6号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6号将它打飞的那只胳膊,瞬间自内而外炸开,皮肉碎裂落地,而里头的骨骼筋腱好似都变成了植物的枝干,生叶开花。   只少了一条胳膊,人是不一定会死的,但他此刻躺在地上痛的打滚,显然已经没了战斗力。   花骨朵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目光落在剩下几人身上。   6号现在也已经不完整了哦……   如今并列最低分的几人,则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中的两人吸引了花骨朵的视线,另一人飞奔去拖10号的尸体,也顾不上先将他那条还没切过手指的完好胳膊先卸下来,整个儿都拖到了6号身边。   “这下他完整了!不仅完整,还多了很多部分呢!都送你了,赶快放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花骨朵已经落在了6号身上,从“伤口”中伸出许多细丝,这些比蜘蛛丝还细的东西包裹着6号和10号的尸体深入地下,随后,“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花坊里所有的植物都好似成了精,争先恐后的聚集到了6号身边。   没什么血腥的场景,它们只是围住了6号,挤在他身边,密不透风,让谁都看不到在层叠的枝叶花朵后,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变动之后,墙壁上的藤蔓都随之稀疏了,那些原本没人敢碰的墙面上,露出几道小门。   还活着的人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往门的方向跑,身形一进入门后,立刻消失不见。   4号少了半只脚掌,在生死边缘大起大落,此刻终于确定自己能留一命了,忍痛站起来,一瘸一拐的也要出去。   他在经过白夙和格拉西亚时,脚步顿了顿,恨恨道:“你们两个疯子,明明有实力阻止这一切的,却看我们疲于奔命,很有趣吗?”   格拉西亚轻哼一声,似乎要说什么讽刺的话出来,但是被白夙扯了扯衣袖,于是抿了唇,什么都没说。   白夙开口了,语气冷淡:“别想太多,你那半只脚掌,在适应了之后,应当会比从前好用的。”   4号一听这话愣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虽然因为这样的伤而疼痛难忍,可如今组成自己前脚掌的植物根系,生长的依旧旺盛坚固,若是剔除支棱出来的花与叶,分明还是脚掌的形状。   因为是活的,不需要修理保养,就算磨损了也会自动长好,更有甚者,上头的叶片进行光合作用,没准能反哺自身……   等血肉模糊的伤口愈合之后,这只脚掌确实不比血肉之躯差到哪里,除了灵活性低些之外,比任何高科技假肢都好用。   被这么一提醒,先前要讽刺谩骂的心情就被打断了,他哼了一声,转头艰难的往出口方向跋涉。   “明明他的指责很没有道理。”   格拉西亚头也不回,反而往前一步,绕着如今占据广场正中的植物团簇绕了一圈。   估计等吸收完了6号和10号的血肉营养,它们又会在下一轮游戏之前散开,露出广场下,那掩埋了白骨的泥土。   “当然没道理,只是懒得解释而已,况且……咱们也确实没尝试。”   没尝试着犯傻,做出一副“你看我尽力了但是没效果”的姿态。   她又不是救世主,不需要别人把她当英雄来看待。   这局游戏,必定要死人,最少死一个,就算想要用所有人的身体来拼出足够一人分量,每个人都带点伤残的走,也太理想化了。主要脏器和头颅从谁身上出,谁就死定了。   10号当时大半躯干都空了,缺少核心器官,别人贡献一些部分来给他填补上也不现实。   想要全员活着离开,就是痴人说梦,除非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尸体进来。   这大概只有旅行者做得到,毕竟只有他们中的一部分,觉醒了空间能力,或者有相应的道具,能将尸体一起带进来。   可如今手机上没有提示,这也就说明,从副本中生还不仅无关于主线,甚至连支线都不算,一点积分都不给。   没人会特意进来,玩一场没好处的游戏,最多只是经过入口,不小心陷入一场麻烦。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对了,症结会不会就是……没有好处?”   游戏完成,副本吸收了人命,获得营养,却只入不出,完成游戏的人,却连半点好处都得不到,这本身就不公平。   “如果没记错,我是在这局游戏里并列最高分的人,我的同伴先走了所以他那份无所谓,可我是不是应该得到些奖励?”   没人回答。   但白夙能感受到能量的流动。   这不是自言自语,这些植物,或者说这个副本本身,一定听到了,只是不想理她而已。   “如果不给,那我就不走了,上一局游戏中胜出的玩家不离开,想必你也没办法开下一局游戏吧?”   见还是没回答,白夙叫格拉西亚找地方支帐篷。   她就不信了,自己还拖不过一个嗷嗷待哺的副本。   果然,格拉西亚才把上一局游戏中剩下的物资从行李箱中掏出来一件,就被密密实实的枝叶攻击了。   有攻击就有反击,闪转腾挪之下,他也切断,烧毁了不少枝叶。   游戏结束,规则仍旧有效,伤害过植物的尖锐指甲爆开,但只要他不愿意,并没有植物能在魔鬼的身体上生长。   或许他的某些旧日同僚会很乐意身上长满花花草草,但格拉西亚不喜欢。   眼见着攻击以为魔鬼不能奏效,植物们换了个方式去攻击白夙。   但同样滑不丢手。   也许她没有格拉西亚动作那么快,可总是能碰巧落脚在包围网的空隙之中,而她反击并伤害到植物用的都是工具,并非她本身。   用一根木棍去打断了一根枝条,所以木棍碎了长出更柔韧的结构,这不会对使用者造成任何影响。   一场许能有捷径的游戏被硬生生玩成了消耗战。   但是可以简单粗暴的解决,就没必要动脑子了。   这一局游戏的消耗战,她注定能打的赢。   她和格拉西亚仅仅是移动,可植物想要攻击人,可是需要生长的。   生长就需要耗费能量。   于是没过多久,植物们的动作慢了,距离白夙不远的地方,一株牡丹迅速开花,在花萼啪的一声爆开之后,馨香扑鼻。   盛放的花朵正中有一个□□。   里头或许是口腔的形状,但懒得设计嘴唇,能出声就行。   “你们真的很烦,能出去不就行了吗,这地方对人类来说很有趣吗?如果实在不想走,就留下来参加下一场游戏吧。”   格拉西亚笑了一声:“如果我们留下来,就可以直接参加下一场游戏,你刚才袭击我们就没意义。”   虽然看起来大相径庭,但面前这朵恶心吧啦的牡丹,跟先前的花骨朵,明显是一个东西,都是这个副本自身的意志。   安静许久,牡丹抱怨了一句:“该死的世界规则。” 第105章 不要乱玩游戏(08) 副本就如同一块……   哪怕这个末日世界已经岌岌可危, 但规则整体还是平衡的,所谓平衡,并不一定能让人类活下去, 而是一种客观规律。   就算规律是随机的,也不能永远只偏袒一方。   既然是以游戏这个形式存在的副本,那游戏就要公平。   老玩家哪怕是重复游戏,那也只是基于自身的经验而获得优势。但如果根本不出去, 那每个进来的新人,都会天然的听老玩家的安排,抑或因为老玩家隐藏规则刻意误导而倒霉。   所以就算白夙想要再玩一次, 也得先出去再进来,这是副本世界最根本的规则之一。   而她如果不走,就当个钉子户赖在这儿,花房捉迷藏就不能进行下一次。   牡丹很不情愿的表示:“就算你要好处,可这里有什么人类用得上的东西吗?”   它似乎想象不出来。   “嗯,你的力量,能附着在什么东西上,分离出来点吗?就比如说……”   白夙的目光落在地上, 没被蜂拥而至的植物包裹住的10号的尸体, 上边郁郁葱葱的植物上。   “就比如说这种,在失去一部分肢体之后,可以用植物代替肢体, 从伤口处生长出来的能力。”   其实就是给自己飞速装一个假肢的力量。   “这倒是可以……”   牡丹没精打采,但也没多纠结,很迅速的收拢了花瓣。   花朵落下,一包种子迅速在枝头发育成熟。   “只能拿一颗哦。”声音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十分不舍。   白夙“嗯”了一声, 让格拉西亚去拿了种子。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在无限副本的规则陡然降临在这个世界时,其实是规定了要给游戏赢家奖励的。只不过这个奖励并非强制发放,硬塞到别人手里那种,所以不主动索取,副本意志就会小心翼翼的将它隐藏起来,从而积蓄力量。   而副本的扩张,正是由这种只入不出的不平衡引起的。   目的达到了,就看出去之后,在削弱了副本一点点力量之后,它会不会缩小。   既然要比对,就得从原来的门出去,这些门原本在人进来之后,都被藤蔓遮掩,而花坊又是圆形,实在不好分辨。   这就多亏了之前格拉西亚曾经粗暴的对待过这些植物,所以在某个门旁边,看到苔藓被烧焦过的痕迹,才得以原路返回。   白夙在出门之后,发现自己果然是迈出了便利店的大门,来到了街上。   转头再看,被打通的两家店都被植物包裹住了。   但很明显,便利店中的植物比先前涌过来的少,并不似进副本之前,那浓密的都要从门窗涌出来的程度。   果然,这种扩张是可以被抑制的。   但这并非一日之功,白夙揉了揉她的小肚子,转头往海滨钓鱼广场去。   人在副本内外时间流速是不同的,对于小情侣来说,是担心这俩不知深浅的人死在自己店里,仍旧在忧心不已,连当宵夜的烤鱼都比平日少吃了半条,如今见他们过来,喜出望外:“你们放弃了?我就说,别作死……”   “不,是副本已经通关了。”格拉西亚笑容可掬的解释了一句。   那二人立刻噤若寒蝉。   黄色副本,没伤没残的就通关了?   “真厉害啊……”   白夙则摆了摆手:“厉害不至于,只是副本还算简单。哦对了,我需要一点资助。   她的打算是,把攻略立在门口,万一它再扩张,让人非得穿过去,有攻略就比较好办了。   油漆和笔,这儿倒是不缺,牌子立好之后,白夙将副本的各项要素,以及可以获得的奖励都写上了。   在不钻漏洞的情况下,最低会死一个人,不过可以试着钻漏洞,带一具尸体进去试试。   而获益也是巨大的。   白夙看着自己掌心那颗咖啡豆一样的种子,虽然她自己用不上,可某一些在别处遇险,从此残疾的人,或许愿意到此处来搏一搏,从此恢复行动力也说不定。   同时,她还将这个副本可能会连通到其他出口的事也标注上了。   转头又问广场上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部分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谁会下副本的?而且就算能传送去别处,不知道出口在哪儿,丢到人生地不熟的位置,当然不如原路返回来得好。   白夙倒是留了心,这东西如果能作为一个传送阵来用,其实还挺不错的……   但就算诸多考量都完成了,她还是觉着差了点什么。   这个世界仍然是夏日的天气,但在海边,没有建筑物遮挡,夜里风吹起来还是挺冷的。   格拉西亚熟门熟路的撑起了帐篷,隔绝了海风之后,点起一盏小夜灯,暖色调的帐篷被映照出几分温馨来。   白夙不说话,将脸贴在格拉西亚的背上,假装面前就的是一面墙,自己则是在面壁思索。   片刻之后,墙说话了:“如果你是想要,把这个副本完全限制住,那至少要在每个出口都把攻略放上才能成立。”   白夙“嗯”了一声。   毕竟只这个入口的人有攻略可没用,其他几个门进去的人,不能齐心协力的话,还是会造成死很多人又拿不走应得奖品的情况。   “不过十个出口都写攻略,工程量也太大了吧?”   “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反正只是重复性的工作。”墙壁转过身来。   “大概你睡一觉的时间过去,就能完成了……不过,为了防止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被诅咒困扰,这一觉最好睡的长一些。”   而让人可以陷入一场漫长的沉眠,最好的方法就是疲劳。   “不行……这可只是一层帐篷!”   哪怕这是营帐区最边上的部分,可距离其他帐篷并不远,说话声音哪怕高一些,都能被其他人听到。   “你看……你总是忽略我的能力。”   格拉西亚轻笑着,他身上黑色的披风融化成黑色的雾气,有生命一样散逸开,紧贴在帐篷内部,成了一层黑色的屏障。在这之内,连小夜灯的光芒都被吸收殆尽。   这样一来,确实没什么可以阻碍他们了。   一夜无梦,白夙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帐篷已经被阳光晒的发烫。撩开帐篷门,海风立刻吹了个通透,将帐篷里残留的魔力和暧昧的气息卷的渣都不剩。   然后就一丝一毫格拉西亚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白夙在心内呼唤了一声也没回应。   明白了,他还在副本里。   这些副本都是独立的空间,并没有先前所谓的高维空间那么神奇,里头的副本生物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出入,就连如今的花店和便利店二拼一,看起来虽然很茂盛,但也不过是个副本的外观而已,真的在外头揪两片叶子,也不会被爆掉手指。   闲来无事,白夙掏了遮阳帽出来,也去钓鱼打发时间。   她的运气很好,不一会儿就收获了一整桶活蹦烂跳的鱼,甚至还钓上了一只龙虾。   等回过神来,就见周围好多人都不自己钓了,全都来围观她。   “乖乖,不用开船出海还能钓上龙虾呢?你这是什么运气!”   白夙被围观的有点不好意思,转头把位置让给别人,刚要回帐篷,就看到便利店门口出现一抹黑色的人影。   “欢迎回来,不过……竟然这么久?”   格拉西亚将一副手套摘下来,团成一团很随意的丢掉了。   那手套上沾了不少血迹,这一点他没故意遮掩。   “因为你不在,所以我又做了些实验,比如故意自己输了,留在那儿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白夙面露不悦:“你也太能作死了!”   就算魔鬼的身体,本质上是魔力的凝结,可如果那些丧心病狂的副本生物,也有吸收魔力的方法呢?   格拉西亚很享受这种担心,决定晚五分钟再告诉白夙,他能确定,这个程度的副本是没法吞噬他的。   “毕竟,他的空间就那么大,如果只给出那么一丁点儿报酬,就没法扩大空间,那说明它的吸收量是很小的。”   这样说来,副本就如同一块海绵,而这块海绵中能吸的水量有限,超量就会溢出去。   海绵溢水只是有点难看,副本溢水,那就会炸裂。   若它真的敢吸收格拉西亚,或许这副本就要炸开,碎掉,再也不存在了。   但白夙仍旧气鼓鼓的:“话是这么说,它如果铁了心只吃你一个,宁可不开下一局游戏也要把你扣住,用藤蔓捆起来,吃一点扩张一点,直到将你啃的渣都不剩,这怎么办?”   说完之后,没得到格拉西亚的回应,白夙歪头就看到对方的神情很是认真:“我觉着,你少看一些人外系的漫画。”   “闭嘴!”   等回到营地,午餐时间已经开始了。   为了让营地的环境更好一些,每天三餐生火的时间是固定的,这样才能防止全天候都有人烧烤,以至于油烟味不断。   白夙决定入乡随俗,在等着格拉西亚做烧烤的过程中,她将手机掏出来。   上头的提示还是老样子,一团乱麻,没半个字显示出任务,也同样没有完成任务的提示。   “所以说,抑制副本的生长,并不是解决末日升级的方式?” 第106章 不要乱玩游戏(09) 觅食的方式更加……   钓鱼广场的午饭是最正式的一餐, 除了新鲜鱼虾之外,还有一些从前积攒下来的小点心。   原住民们并不吝啬分享——   毕竟很多食物保质期有限的,与其放任坏掉, 不如大家一起享受。   饭很好吃,气氛也是经历过的所有末日中,最融洽愉快的。   但白夙的心情很不好。   这些人没被污染,没变异没进化, 就是些普通人,哪怕是心想事成的世界中,那种虚假的甜头都没享受到, 就要滑落到系统判定下无可救药的境地之中。   原本她以为,副本的存在,还不至于让人类走向灭亡,副本的无限制扩大才会。所以找出阻止副本扩大的方法,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末日从A级变成S级的问题。   如果问题得以解决,那恢复A级末日之后,就算系统的掌控力还是拉胯,好歹能给个任务导航不是?   可一番操作, 根本没用, 实在让人丧气。   “完全没有提示,但能以此排除掉错误选项也挺好,或者说……这才比较合理才对, 咱们落脚的地方是□□逸了,才会以为副本的扩张才最严重,或许走出去之后,你就能看到真正光怪陆离的世界了。”   格拉西亚的分析很对,而且还很有理有据。   花房捉迷藏那样的副本, 就算真的扩大到能将全世界所有人都包裹进去,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大不了就是人类被奴役,需要不断献祭肢体才能活下去。   这种根本不涉及种族灭绝的状态,按着《末日游戏》的分类,顶多算个C级,D级都有可能。   “那咱们就先别跟副本较劲了,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走之前,白夙找那对小情侣要了一份地图。   旅游城市的海滨,不管开什么店都能顺便卖地图,这要求不奇怪。   但那个姑娘看起来有点为难,表示那玩意儿现在也没法再卖了,都当柴火烧没了。   小伙子则去杂物堆里翻翻找找,竟然真的掏出几分地图,他从里头挑了一份递给白夙,转头又跟姑娘解释:“我本来还想着,咱们今后要是有了小孩,总的教他点东西吧?课本是不可能有了,至少教他识字认路。”   姑娘一脸羞涩,捶着小伙子道:“咱们自己还朝不保夕呢,考虑什么孩子呀?”   小伙子则不以为意:“早晚会安定下来的,这儿吃喝不愁,不能一辈子住帐篷,大不了就自己重新盖房子呗!”   白夙心内轻叹一声,转头就走。   这样充满了希望和烟火气息的对话,真是乐观的让她没法面对。   但凡进过几次副本,就绝不会想要留个孩子,让他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受苦。   白夙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大对头,人人都这么想,那哪怕在末日规则下,还存在活下去的空间,人类也会走向灭亡。   所以她选择沉默。   这地图其实并不好用,不是那种细致的交通图,而是旅游地图,除了一些主干道之外,被标出来的都是些末日来临之前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作为海滨城市,旅游业发达的弊端在此刻显露无疑:能用来当做副本素材的,不知所谓的场所太多了。   白夙看到地图上一个诡异的笑脸,就觉着那里一定有问题,果然,在走出十分钟之后,这个预感就应验了。   前方的蜡像馆视觉上看不出哪里不妥,可在原本是蓝色安全区域中,接二连三的出现死机陡然消失的撞毁车辆,就很奇怪。   而且,这里有风,风的方向还不是固定的,时常变换。   前边的路上,一定存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这一次倒是不需要借助魔鬼的血液来增幅,她只要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能量的流动,就大概明白了,这被红色油漆围了一圈的蜡像馆,从正门中伸出许多无形的手在抓人。   相比于手,或许用触须来形容更确切一些,毕竟那只是被副本意志控制着的能量,能向任何方向拐弯。   “绕过去还是进去看看?”格拉西亚姑且问了一句。   他觉着,虽然这个副本觅食的方式更加灵活机动,但本质上,跟花坊区别不大,所以也没有一定要进去看看的必要。   白夙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带我直接从半空中飞一段,越过去之后咱们直接去电视台……”   那儿或许存了许多世界刚变化时,收集起来却还没发出去的信息。   在格拉西亚刚抱起白夙的时候,突然出了变故,窗户碎裂,几条看不见的手臂,直直就奔着二人的方向席卷而来。   她很清楚的看到,因为此刻二人距离蜡像馆有一段距离,所以这蜡像馆,竟然硬生生的往前挪动了一块!   它已经压了整整一条车道。   这副本的智能已经远远超出先前花店,自然生长扩张后吞噬人类的程度了,这样有预谋的狩猎,任意伸缩的范围,就算她躲的掉,原住民也躲不掉。   “不躲了,进去!”白夙当机立断。   一个副本,竟然都已经能自主移动了,那如果自己不进去,后果无外乎这么几个:   一、放弃,回去假装一个普通蜡像馆,等守株待兔等下一批猎物;   二、一路追着她,冲到市中心去;   三、进一步推断出,从白夙来的方向,或许还有其他人类,从而往反方向去顺藤摸瓜,从而吞噬掉钓鱼广场上那些人。   白夙不想让那些没能力应付高难度副本的人遭殃,所以就放弃了赌一把的念头。   反正进去看看,也花不了很久。   当然,进也是要主动进,她是不会被那些手抓进去的。   格拉西亚显然领会了这一点,他在半空中灵活的绕过那些能量形成的触手,撞碎了一扇尚且完好的窗户,带着白夙在蜡像馆的二楼走廊落了地。   没在营业的蜡像馆里,每个大厅都关着大门,地毯柔软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   一个笑容可掬,肩上还挂着绶带的姑娘从楼梯走上来:“顾客请先去一楼大厅登记,才可以进行游览哦。”   笑容很僵硬,看不出心跳和呼吸的起伏,但又没有尸体特有的死亡气息,不是鬼怪僵尸,而是个蜡像人。   倒是很应景。   她对两个从二楼进来,砸烂了一扇窗户的破坏行为熟视无睹,而是请她去登记?   “不登记会怎么样呢?”格拉西亚问了一句。   他也逐渐适应了会被当做一个“人”来对待的情况。   “那作为非法入侵者,当然会被动用一切警卫力量来排除啦。”蜡像姑娘仍然笑容可掬。   她嘴角上扬,可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没半点笑意。   但似乎也没有恶意,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蜡像这么僵硬的东西,没法把表情做的太细微。   白夙和格拉西亚一路下楼之后,发现大厅内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   问了一下,都是从后门被抓进来的。   “毕竟正门前那么多车,一看就有问题。”一个爆炸头的姑娘这样说。   “呵,后门看着没问题,你不还是被抓来了?”她身边一个死鱼眼的男性阴阳怪气。   爆炸头转头赔笑:“是我不好,以为后门安全才连累你的,但你要气到什么时候啊?气出病来无人替,你得阳光一点。”   嘻嘻哈哈的,没什么紧迫感。   除了这两个明显之前就认识之外,剩下的人看起来互相都不熟悉,彼此多少带着戒备,生怕等公布了规则之后,就要开始厮杀。   副本不等人,蜡像姑娘开始给他们登记。登记顺序就是每个人进入副本的顺序,白夙和格拉西亚当然是排在最后的。   格拉西亚的身高优势,让他即使不特意凑近,也能看到登记簿上写了什么。   “需要姓名和入场时间,名字估计造假也无所谓,时间么……从第一个人到我们,隔了五天。”   其实白夙和格拉西亚都不知道今天的确切日期,不过大厅的显示屏上有。   这话声音很轻,但周围几个人也还是听到了。   “怎么会?”   有个姑娘大惊失色。她刚在登记簿上,写上了一个单字嬅。   在场所有人里排在第三位的。   “我感觉我进来,才几个小时而已……”   第一个登记完毕的人名叫格瑞斯,他明显比嬅淡定许多:“你是第一次进入红色的副本?这种程度的地方,能混淆人类的时间概念一点都不奇怪。不然的话,等凑够开局人数不知道得等多久,先进来的人岂不是要等到发疯。”   “所以,这个副本竟然只有后街一个出入口吗?”白夙问。   一开始很多人都说后街,后门一类,白夙还想当然的认为,是很多个蜡像馆都通往同一个副本。   那样的话,人会很快凑齐的。   可时隔五天,才凑了十几个人……   众人把登记抛到一边,七嘴八舌起来。   “什么,竟然还有副本可以有多个出入口?”   “在哪?危险吗?能通到哪些地方?”   被人团团围住之后,白夙的脸瞬间就红了,格拉西亚刚要替她解释目前的状况,旁边的服务员清了清嗓子,让人继续回去登记。   “不管现在是几点,今日闭关之前,游览必须结束,所以各位还要继续浪费时间吗?”   在npc的威胁下,众人迅速登记完毕。   游戏正式开始,玩家们被分了不同的队伍,自然也没机会交流了。   一共16人,4人一组,分别分配到了四个展馆。   游戏的目标很简单:在闭关之前,蜡像数量最多的分馆,对应的一队人获胜。   没获胜的队伍,则要以获胜组的数量为标准,来弥补蜡像的数量。   有人忍不住问:“用……用什么弥补?”   “用你自己也行,用别人也行,总之将数量补齐,就可以离开啦,不过别耍滑头哦,必须是现鲜活的人,才能加工才可以得到最美好形态的蜡像!所以一定要小心,不要将人杀掉才送进去哦!”   关于蜡像馆,最俗套也最传统的传说,就是把活人做成蜡像。   如今传说成真,还堵上了一条可以投机取巧,比如偷偷准备尸体带进来充数的可能性。   果然是比花坊更棘手。 第107章 不要乱玩游戏(10) 诚恳的提醒……   现在的时间正好是中午, 距离一楼大厅内写的闭馆时间还剩6个小时。   跟白夙和格拉西亚分到一组的,正好是那对爆炸头和死鱼眼的组合,爆炸头姑娘强打精神笑:“其实, 我觉着这游戏,比传说中的红色副本轻松多了……毕竟赢了的人,只要比别人多一具蜡像就行,这样其他组再想想办法, 大部分人都还能生还呢。”   “蠢货,你可闭嘴吧!”她身边的死鱼眼骂了一句,“这么天真, 怎么不去死?”   爆炸头虽然一直好声好气哄着同伴,但此刻也有点忍不住,回嘴辩驳了几句。   不过他们根本没吵上两句,感受到了格拉西亚仿佛要杀人一样的眼神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就算这些人,在刚刚来临的末日中,身体素质还是普通人,但对于危险的直觉已经形成了。   而白夙更直接一些:“不想死就闭嘴。”   吵闹个没完, 没法听清周围的声音, 就完全被动了。   白夙感受到了,她跟她的使魔,在游戏开始之后, 被限制了很多力量。   明明从窗户就能看到先前进来的街道,但竟然无法打破墙壁出去,甚至连分馆的墙壁都无法破坏。   这个程度的束缚,跟《末日游戏》的系统不相上下。   但这仅仅是个副本而已。   必须要赢下游戏才能考虑其他。   爆炸头说的可能性实在太天真了,也不怪她的同伴会生气。   毕竟谁都不想死嘛。   白夙能笃定, 除非这局游戏里,所有人都是有自我牺牲精神的队友,否则要将死亡人数控制在一半以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跟之前的花坊捉迷藏一样,这是零和游戏,想要领先,偷别人的一尊蜡像,那垫底的队伍就会少一尊,1和-1可是差了2,那在算分的时候,他们就要死掉两个人。   另外两队如果始终没有动作,那么作为0分队伍,至少要各自献祭一个人才行。   这还只是最理想的状况。   实际上,为了保障自己的优势,所有队伍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掠夺,最终比分只会拉大到最低分必须全灭,都未必能满足补齐数量的程度。   但就算如此,白夙其实也想试着让伤亡程度降低一点,只不过还没有头绪,就听到脚步声响起。   隔壁这么沉不住气吗?上来就袭击自己的邻居,可不是个好开局。   “宫廷华典的各位,都还在里边吗?”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但听声音,白夙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实际上是躲在门后两步距离的,这时就算有人对门板进行强攻击,也炸不到他身上。   一共四个大展厅,楼下的两个展厅一个叫历史长河,一个叫明星璀璨,分别是些出名到能上教科书的人和当代知名人物。   他们被分配到的,是宫廷华典展厅,很欧风的一个舞会场景,里头也多是一些历史名人,虽然拿破仑和拉美西斯二世在同一个舞厅里跳舞,这事儿就挺滑稽,但不得不说,这个展厅看起来金碧辉煌,每一个小装饰都狠用心,视觉效果颇为震撼,比一般蜡像馆显得更有诚意。   隔壁展厅叫星辰畅想,都是些童话或者神话故事里会存在的人物,在蜡像馆还正常的时候,一定很受小朋友的欢迎。   而门后那人说出来的话,也跟小朋友一样天真:“别紧张,我是想,咱们能不能合作呢?之前npc没说过,冠军只能有一个。所以两个队伍成为并列第一的话,咱们就都能平安出去了不是吗?”   “你的意思要合作吗?”相比于另外两个同样害怕在门内被偷袭,所以躲的远远的人来讲,格拉西亚算得上艺高人胆大,就算被限制了很多能力,仍然直接站在门前,不闪不避。   衣料和木板摩擦的轻微响动,似乎让门外的人承受了压迫感。   “当然,当然是要合作了。咱们两个房间都在楼上,互相抢来抢去,又难以防住对方,万一拼个你死我活的,楼下的战况反而一边倒,其中一方得了第一,不是太可笑了吗?所以咱们最好合作,抢到的蜡像两个队平分,如果出了单数,就直接毁掉,这样好不好?”   好,当然好。   若是白夙和格拉西亚真的点头,除了已经判楼下两队人死刑这件事之外,可说没有任何问题。   “你是这么认为的,你的队友们呢?”他问。   还记得这个人写在登记簿上的名字是青竹,而他在隔壁星辰幻想的4人里,是最瘦弱的那一个。   这些人多半都是当地土著,并没有旅行者可能从系统商店兑换出的层出不穷的法宝,拳头还是硬道理。   白夙的战斗力是个特例,她活得比看起来久多了。   但大部分情况,战斗力往往和体型成正比。   青竹则感受到这话里的不信任:“他们当然也都同意,不然怎么会让我过来交涉呢?但合作的同时,肯定还要提防互相捅刀子嘛。现在,我一个队友就在走廊的T字路口做接应,毕竟……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打断了对话,格拉西亚将门拉开,就见青竹满身是血,整个人看起来痛苦不堪。   而他身边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隐身……有个人能隐身!”青竹捂着肚子,“你们快关门,别让他偷偷溜进去将蜡像抢走!”   看来楼下的两队人比他们更快达成了合作,决定偷袭楼上。   想要越过青竹走去里边虽然容易,但偷不到东西,就算偷得到,在走廊有人的前提下运到楼下也是没用。   所以消减楼上的人手是最优解。   格拉西亚表现的很是仁慈,他伸手拽住青竹的衣领,拖他进来之后才将门关上。   死鱼眼嘟囔了一句“如果就这一会儿功夫隐身人就溜进来怎么办”,但也没纠结太多,飞快的往出口方向去。   万幸,这种已经彻底变为副本的场所,总有一些合理改动,所有展馆的出入口都有可以关闭的大门。   警戒状态维持了一阵之后,展厅内似乎很安全,爆炸头的目光不断往青竹身上飘,此刻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觉着他好像要挺不住了。”   青竹捂着小腹:“不要紧,我那里有药,待会儿扶我去出口方向,我直接回去用自己的医疗包就行……”   宫廷华典的出口,隔着一个休息区,对面就是星辰幻想。   将人扶过去倒也不是不行,但……   白夙微微蹙眉:“其实并没有什么透明人,这伤口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吧?”   她这一问,青竹和爆炸头都愣了。   青竹咳了两声:“怎么可能,这么重的伤,我是疯了么?”   格拉西亚轻笑一声,替白夙承担了冗长的解释:“当然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啊,如果我是那个会隐形的人,为什么不割喉,让你没法出声示警,或者从最内侧接应你的人开始杀,那样一来,你要逃回去非得从他身边经过不可,还是会落在他手上。”   倘若对方并不把杀人当做心理负担的人,能杀两个,为什么非要放过一个呢?   青竹显然没料到,肯放他进来的高大男人如此黑心。   爆炸头不可置信:“这……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啊?”   话已出口,她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倒是先反应过来了:“呀,不会是早就在休息区设了埋伏吧?”   两个展厅中间的部分,有成排的座椅,还有一些卖纪念品的展示柜,想要躲人很容易,开门的一瞬间,若青竹用自己的身体,假装摔一跤卡住门,足够给队友强攻进来的时间。   “还真是自信。”格拉西亚轻嗤一声,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副手套带上。   以为自己很厉害,哪怕损失一个人手,3vs4也确保能赢,不是自信是什么?   青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苦笑:“你们以为我愿意吗,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们那一队有个叫古尘的,据说是从平行世界过来的,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有很厉害的道具,别人不听他的也不行。”   古尘这名字,就跟青竹一样敷衍。   白夙跟格拉西亚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她很确定,在一楼登记的时候,没看到任何一个进入副本前,挤在鬼屋走廊中的面孔。   就算当时走廊人多,但格拉西亚是记得灵魂的味道的,不会漏掉谁。   总不会是上一批旅行者吧?   旅行者死光了才会送下一批人进来,不是官方认证的,只是白夙的一个推测罢了。   但还有一个可能性。   白夙看着疼的抽气的青竹:“如果说,那个古尘,只是捡到了某个死去的旅行者的遗物,或者干脆就是谋杀了某个旅行者,抢了他的东西据为己有,却根本不会使用,这怎么办?”   在听到旅行者三个字的时候,青竹的神情没丝毫变化。   原本白夙更怀疑,青竹才是自导自演,得到了旅行者遗物的人,但看他表现,又不太像。   她诚恳的提醒了一句:“我劝你最好说实话,法器就藏在身上的话,就快点拿出来用吧。你的伤真的要挺不住了。”   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融化的蜡似的东西,肌体和衣服融化,翻涌,重组,色彩斑驳的糊住了青竹的小腹。   以伤口为中心,青竹在逐渐转变成蜡像。 第108章 不要乱玩游戏(11) 和谐而完美……   青竹一开始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腹上,衣服的白色、皮肉的黄、鲜血的红,都如同倒在一起的油漆那样, 缓慢的流淌融合之后,自己也吓傻了。   他沉默了很久,嘴唇青的好似要昏过去,但最终还是开口了:“求求你们, 放我回去,我……我确实有医疗道具,可是没带在身上!”   做戏要做足, 他既然只身犯险,自然不能把医疗用的东西随身携带。   毕竟带了的话,万一被搜出来,计划不就全盘被落空了吗?   格拉西亚轻笑一声:“别啊,既然你主动给我们送分,我们为什么不收呢,把你留下,这屋子里就多了一具蜡像, 不好吗?”   青竹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别, 别这样,你放我回去,我把我们那儿的蜡像给你们一具做交换行不行?”   “不行。”这次是白夙打断了他。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美轮美奂的大厅上。   这座大厅, 就连窗户都是色彩明艳的彩窗,流光溢彩的光线落在一尊尊蜡像上。   “你不觉得,这里的画面构造很完美吗?”这话与其是在和青竹说,不如说是在跟她的使魔探讨。   谁让格拉西亚会经常性的探讨几个世纪前的美学呢,搞得她也跟着老气横秋起来。   “就算前身只是个跟风捞钱的地方, 但陈设和布局都无可挑剔,每个人都在他应当存在的地方。不知道这么完美的画面,如果被破坏掉,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怎么会?”爆炸头不可置信,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没法抢夺蜡像了?   格拉西亚似乎很懒的跟队友解释,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青竹身上:“这样吧,你们不要从隔壁,而是去楼下抢一尊蜡像上来做交换,如果蜡像能带得上来,我们就放你走,如果带不上来,那不好意思,你必须留下。”   青竹面色越发难看。   “我那些同伴,不过是被副本强行分配的,哪有什么情谊在,那些人如果抢得到蜡像,当然要留着自己用啊!顺便还能吞了我的治疗道具,这……”   “不可能。”格拉西亚打断他的诉苦。   “道具是你的,主意是你出的,之所以你愿意以身犯险,而不是让别人来实施这个计划,不就是因为,他们肯定会听你的话么?”   他又不是什么圣父,凭什么相信别人,把自己置于险境?   青竹没法反驳了。   这高大男人对人心的洞悉,以及毫不留情的嘲讽,总是莫名让人不痛快。   就仿佛是被扇了耳光,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也只能试试……”   爆炸头如今已经不得不提防人心的险恶了,她心内暗自祈祷这番交涉能顺利。   如果最后没有获胜,不得不用活人来制成蜡像……那恐怕也只有她跟她的朋友会遭殃吧?   青竹被架到后门方向,隔着门板往外边喊话,不多时,就有一个声音回应说可以试试看。   而脚步声也确实绕过走廊,路过了宫廷华典的正门,沿着楼梯往楼下去了。   这脚步做不得假,是真的下去了。   只是才不到一分钟,他又跑了上来,在入口没有多做停留,又一次冲到了距离楼梯很远的后门,这才喘着粗气道:“疯了!楼下已经彻底乱套了,我看到好多蜡像追着活人跑,还有已经死了的,尸体被拆成一块一块……而那些蜡像,就算被斩断了也能活动,能把自己再拼回去,根本就杀不死!”   本来声音挺粗的一个男人,如今颤抖中还带了哭腔。   “它们……它们怎么就活了呢?”   随后就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白夙将门开了个缝隙,露出人畜无害,甚至还带着几分孱弱的一张脸来。   没有偷袭,隔壁的人不敢在展馆里,生怕违背什么禁忌,遭到蜡像的追杀,都心有余悸的躲在走廊。   但又怕其他队伍会跑过来搞破坏,不敢离开门很远,露出迷茫而惶恐。   白夙探头出去:“没事的,只要别动蜡像,它们就不会活过来。”   那男人将信将疑,还是没敢回去。   还是在门口安心,楼下的蜡像没有要上楼的意思,就算有,跑上来他离老远就能看到,到时候再躲回去也不迟。   见劝不动,白夙也懒得再说,缩回头将门关了。   展馆内不明所以的三人惴惴不安,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背靠墙壁,尽量减少死角,看着大厅里那些多半面带僵硬笑容的蜡像,不寒而栗。   “果然红色等级的副本,不会那么简单,所以要试验一下吗?”   虽然是问话,但格拉西亚根本没等回答,就靠近窗边,将一条窗帘绳解开了。   半边窗帘垂下,让大厅内的光线暗了一些。   死鱼眼皱眉,似乎不理解他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爆炸头在他身边说了一句:“动了,动了!”   他这才惊觉,蜡像们真的动了。   只有一部分,多半是被挡在了窗帘阴影下的,它们在往格拉西亚的方向聚集。   而窗帘虽然落了下来,绳子还在格拉西亚手上,他又从容将其绑了回去。   午后的阳光又一次洒在了大厅里,那些蜡像脚步停了,有的回身,有的坐下,有的去旁边端酒杯,但所有的动作,都悬停在半空中,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这仿佛抓拍一样的画面,格外和谐而完美,不管是构图,光影还是色彩,都无可指摘。   这样演示了一遍之后,就算是反应慢,也该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些蜡像,是要维护展厅的完美。   从始至终,npc可没说过,要让玩家去从别的展厅偷蜡像到自己的厅里来,是玩家们想当然了。   没人问,自然也不会说起惩罚。   蜡像们都是活的,随时可以动,但只要展厅内呈现完美状态,那它们就宁可保持不动。   至于不完美之后,究竟是要将人抓去,填补画面的空缺,还是一定要将破坏画面的人杀掉,以此作为惩罚,暂时不得而知。   作讲解的Npc在一楼大厅,不下楼根本见不到,也就没办法问。   几人一直认为,如今可以不用着急,等楼下安静了之后,再下去看看情况。   毕竟那些人,在根本没法杀死的蜡像围攻下,根本活不下来。   这时,青竹咳嗽了两声。   他之前一直在后门边靠着,大概的经过都听到过,如今他腹部蜡像化的范围又扩大了,整个腹腔,连通胯骨的部分,都已经融化并凝固成了另一种样子。   原本是鲜血的红色留在了表面,深浅不一,已经隐约看得出是绸缎的模样了,而象牙白的滚边,则是翻出来的骨骼的颜色。   基本上已经能想象到,他完全蜡像化之后,会是个穿着中世纪宫装的模样,搞不好还是个女性。   至于倒是的灵魂什么样,谁知道呢?   他的目光变的阴狠,同之前理智的模样判若两人:“你们还真天真的可以,如果等楼下尘埃落定,那所有人,不就都得死了吗?”   “你什么意思……”死鱼眼问了一句。   他似乎认为,这是青竹在搞事情,为了让他们送死或者冒险而故意吓唬人。   哪知白夙却“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   试想一下,如果楼下那两队共8个活人,都被蜡像化之后,如果就被丢在走廊里也就罢了,可如果被蜡像拖进了展厅,成为它们的一员,那不就说明,楼下的每个展厅,都多了整整四尊蜡像么!   尚不知道全员死亡的队伍最后要不要算分,如果也会算进去,那楼上两个队伍都要输。   要么就干脆一点,现在冲出去跟隔壁打上一场,从而把那四个人都做成蜡像。   饶是如此也不能保证胜利。   谁能保证楼下的两个厅会平分掉8个人呢?   也许其中一个厅收了8个,另外一个厅则一个人也没要,这样一来,等到结算的时候,楼上所有人都死在这也不够数。   等是不能等了,在楼下还兵荒马乱,并没有完美画面的情况下,抢人上来,才是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隔壁听说这件事,也要下楼去,只不过他们要留人守门,出口入口都得留。青竹如今动弹不得,所以只能派下去一个,而宫廷华典这边最好派两个人下去,三人合作,胜算还是有的。   死鱼眼问了一句:“一对二,就不怕我们这边直接把人制服,充作我们这边的蜡像吗?”   那壮汉愣了一下:“不会,不担心,我们这儿下去的人是古尘。”   所以这个古尘,不是青竹之前扯出来的幌子,本身真的有点本事?   白夙和格拉西亚对视一眼,青竹是个假旅行者,但古尘是真是假不好说,一道下楼还能打听一下。   “好,我们也派两个人下去。”格拉西亚率先答应下来。   作为魔鬼,他倒是不怕任何人对他下黑手。   然后他看向白夙。   “我……我也下去?”白夙不是很肯定。   别的倒是无所谓,可血肉横飞的时候,一定很脏啊!光是看也就算了,如果还得去跟蜡像抢尸块…… 第109章 不要乱玩游戏(12) 你死我活那一步……   白夙原本还想着, 那种脏活她就不必去了,但新的疑问冒出来,如今还是亲自去找npc问一问才安心。   只让格亚去也没什么, 不过是他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从来都不喜欢绕弯子,能达成目的就行了,其他的人命都不在乎罢了。   于是她也跟着下楼了。   下去之前, 她不忘让在楼上看家的两人,一定要守好了门不要开,哪怕是听到他们的嗓音呼救, 拿不出确切证据也不可。   “行了行了,别跟要出门买菜的老爸老妈似的。”死鱼眼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白夙很无语,这人怎么跟谁都要杠。   他能活到这么大,真多亏了末日来临前这儿是法治社会啊!   死鱼眼只是觉着这二人透着虚伪。   叮嘱什么呢?真要是到了你死我活那一步,他跟爆炸头肯定时被牺牲的,如今不过是还有那么一点用罢了。   等人走了之后,他跟爆炸头分别守门,爆炸头原本想说, 她留在后门这算了。但死鱼眼不同意, 他一指靠在后门墙边的青竹:“你太傻了,我怕你在后门边上,被这家伙三言两语骗的开了门!”   爆炸头原本很想反驳一句, 但似乎有没有反驳的理由,勉强的点了点头。   转过头来,死鱼眼看着青竹,先是神色冷淡而轻蔑,可很快, 眼神开始闪烁躲闪,不安的蹭了蹭脚底,凑近青竹:“你感觉还好吗?”   “还好……”青竹此刻的面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毕竟伤口已经不再疼了。   蜡像化的进程很严重,但一时片刻还要不了他的命。   那个叫白夙的姑娘说的没错,他就是那个杀了异界旅行者,从而抢夺了道具的人。   他并不只是得到了一个聊胜于无的医疗包,还有一些知识,比如:副本内造成的伤害不可逆,是能带出去的。   按白夙说的,那些应该叫法器才对。   确实,一个能把所有捣碎之物变成万用灵药的药钵,不该叫“医疗包”。   不重要,反正能用就行。   青竹也用那东西至于过自己的手指骨折,但大半身子蜡像化这种事,他自己是治不了的,因为那玩意儿一旦使用起来,会从身体中抽取力量。   他之前治了个小伤就差点耗尽全部力气晕过去,如今这么严重,根本没法痊愈。   所以计划是,在苦肉计之后,由队友们每个人出一点力,将伤口治到不再大出血,不至于致命就行。   当时谁都不知道,原来受了致命伤,人就会逐渐蜡像化。   仔细想来,蜡像化真的是伤害吗?   如果躯干的大部分都成了蜡像,哪怕砍成两截也能融化补回原样,不知痛苦,真的能以这个形态离开副本,又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一来,就算有医疗包他也不想用了。   “还是这玩意儿好啊……”他低声笑了,支使着死鱼眼来搀扶他。   药钵太大,带在身上一定会被这屋子的人发现,可暂时从古尘那儿交换来的另一样法器,就实用多了。   这一条内侧写满了咒语的围巾,可以暂且让一个人,对他的情绪对调。   原本越厌恶他,恨不得让他去死的人,一旦被法器的效果影响,就会越心疼他,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   他倒是很想把这效果,发动在那个一看就很厉害的高大男人身上。   毕竟那两个女性么,本身对他就不似有恶意的样子,使用了效果也不强。   可惜没找到这个机会——围巾的作用是随机在身边的人上起效,而跟他单独相处的,只有这一个。   死鱼眼叫什么名字他没关心过,反正看他如今这忠心不二的样子,就知道他原来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能用就好。   与此同时,正在往一楼走的三人,互相之间都隔了几步距离。   白夙走在最后。   倒不是她非要跟他们拉开太远,而是明知道一楼地上很脏,格拉西亚便不让她打头。   她就必须隔三节以上的台阶,才不至于视线都被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前头一人一魔并排走在楼梯上,谁都没说话。   格拉西亚如今的力量被削弱的厉害,能看得出古尘是个杀心很重的人类。   古尘也知道对面这二人不好惹,暗道自己运气不好,原本他以为,星辰幻想有了他跟青竹,胜利是很稳的。   哪知道邻居就是根本看不透实力的硬骨头,啧。   走到一楼之前,都嗅不到多少血腥味。   挡着楼梯口的是酒红色的帷幕,红的有深有浅,似乎还在流动。穗子上有红色的液体缓慢的往下滴,在地上堆积起了一滩。   粘稠有厚度,像是烛泪。   格拉西亚跟古尘这时倒是生出些不必要的默契,一手一边,将帷幕拉起来,省着后头的白夙要亲自动手。   但白夙并没直接从帷幕后钻出来,光是站在台阶上,面前的景象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一楼俨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蜡像们不死不灭,玩家们也不是束手待毙,碎裂的蜡像块和人类的肢体,血液,破碎的摆设,混合在一起。   这一切,都在融化。   地板上一摊一摊融化的蜡,让地面仿佛化为了沼泽,谁也不知道一脚踩上去,是不是就要坠入一同融化的诅咒。   而一些尚能活动的残缺蜡像,在地面上摸索着尸块,往自己身上拼。   打碎了的玩具随机拼合,但因为此刻的走廊里根本没有主题,所以并没和楼上的青竹一样,和谐有序的变化,只有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令人头晕目眩的颜色。   “不下去恐怕不太行。”古尘这么说着,往下走了两步,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一脚踩在了一个刚要从地上捡起一根手指头的蜡像手上。   黏腻的蜡液融化,它抬起头,直接往古尘身上扑。   “我自己应付就行!”古尘这话说的,好似旁边两个人真的会对他施以援手似的,转头躲过蜡像的攻击,引它到更开阔的地方去。   “走吧,抱我下去,咱们还有咱们的事要做呢。”白夙这样说着,对格拉西亚伸出手。   就好似被邀请了跳舞的女士。   古尘肯定心里憋着坏呢,所以故意分头行动,白夙倒是很好奇他究竟能做些什么,所以打算先不戳穿,等等看。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找npc弄清楚规则。   一开始,所有玩家都被误导了,这个副本看似让玩家们互相之间竞争,但本质上,还是应当团结起来对抗蜡像才对。   一路上很小心的绕过蜡像们,白夙留心观察了周围,根本瞧不见其他玩家了。   她心里还有点遗憾。   该不会楼下的八个人都死了吧?   按着进入游戏的时间顺序分组,他们都是最早进副本的,白夙原本还有不少事想在游戏结束之后跟他们打听,如今恐怕也没机会了。   好在npc还在正门前的服务台后边,似乎满地血腥和同类的碎块都与它无关。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它一如既往露出僵硬的笑容。   格拉西亚知道白夙想问什么,主动担负起了交涉的责任:“你之前说尸体没办法充数,那为什么这些尸体都在逐渐蜡像化?”   NPC仍旧笑容可掬:“咦,我之前说的是在闭馆之后,不可以用尸体来充数的,这样一来在游览时死去的尸体,不就成了漏洞了吗?这样当然是不行的,但现在还没闭关,所以尸体还是可以用的。”   果然是挖了坑。   这时,一个展厅内突然传来爆炸声,门板都被掀飞了,热浪翻涌着。   格拉西亚又往前台靠了靠,没让裹挟着烟尘的热风扑在身上,面不改色的继续问:“那如果一个队伍所有的人都死了,那最后结算的时候,也要跟着一起算排名吗?”   NPC不假思索:“那就不会了,没人参观的展馆是会提前闭馆的,所以不作数。”   如果是这样,那留给玩家最简单的生路,反而是杀掉其他所有人。   这时,从烟尘中,一个人屏息冲出来,大约能看出是排在一号的格瑞斯。   他看到白夙和格拉西亚两个人好端端的在前台站着,加快了步子冲过来:“救救我!带我上……”   话还没说完,他就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黑色的长指甲刀子一样,从肋骨的缝隙刺进去,已然穿透了他的心脏。   比死亡先来的是冰冷,他甚至能感受到,有比体温更热的手指,攥住了他尚且激烈跳动着的心脏。   随后,捏碎了。   外伤只有几个小圆洞,出血量不是很大,没有喷溅出来,尚算干净,格拉西亚一甩手上的残血,将摇摆着还没彻底倒下的男人衣领拎了起来,转头要往楼上走。   杀戮来的自然而干脆,白夙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就在那片烟尘之后,还藏着别的人。   “别那么害怕,他不行,但是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上去。”白夙开口了,声音不太大。   那个人听没听到,听到了之后信不信,那就随他了。   走出几步,有脚步声跟了上来,是跟格瑞斯同一队的嬅。   “你们,真的不杀我?”她一脸不可置信,但是也没逃,方才格拉西亚那一击她看在眼里,知道如果对方真想要她的命,她注定逃不了。   既然如此,就不如赌一把了。 第110章 不要乱玩游戏(13) 温暖而瑰丽……   格拉西亚破天荒的表现出了他的绅士风度, 不仅不杀,反而回身问了前台npc一句,如果嬅不想参观原来的展馆了, 想要换一个的话,可不可以。   前台npc表示可以。   嬅张大了嘴,一脸喜出望外。   虽然她不知道这二人为什么杀格瑞斯而留下她,但如果能换组队, 跟这种强大到不合逻辑的人一队,那岂不是赢定了!   但高兴没一秒,前台npc就补充了一句:“但每个展厅都是有人流量上限的, 如今试营业,嗯,上限就是四个。”   她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上限是四,那除非面前二人的队友死了,不然哪能轮得到她呀。   她后退一步,却见npc又装模作样的拿了个单子出来看了下,随后陡然转头:“恭喜你,宫廷华典现在正好空了一个名额哦。”   嬅长舒了一口气, 转头看那二人, 对于自己队友的死,似乎并不奇怪,也不惊慌。   也对, 本来就是副本随机组到一起的,要说有什么情谊在,那可真是想多了,搞不好是他们下楼之前,就已经死了的人。   楼下人都要死光了, 楼上死上两三个也不奇怪,搞不好还是只剩这二人了呢。   改了队伍之后,嬅自认得到了大佬们的信任,自告奋勇去拖格瑞斯的尸体,但格拉西亚没答应,只当她这个人又不存在了一样。   嬅心惊胆战了一会儿,随后才意识到,哪怕离开了前台,那些追杀她的蜡像们也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白夙在格拉西亚怀里,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前。   于是格拉西亚代她向身后战战兢兢的鹌鹑解释了一句:“能被两方蜡像同时追杀,就说明他不光动了别人馆里的蜡像,还动了自己馆里的”   嬅怔了怔。   她明白了,格瑞斯这是故意让蜡像代替自己杀人,从而增加蜡像的数量啊。   而如今他死了,那些蜡像自然就要各回各位。   嬅在一阵阵心底发凉,生死还悬于一线的时刻,莫名生出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只是欢喜并没有持续很久,在走到楼梯口之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的队友是怎么死的?”   “大概是觉着,没法活着出去,就自杀了吧?”答话的人坐在台阶上,正是古尘。   蜡像们偃旗息鼓之后,他看起来很悠闲。   “就直说了吧,我的觉醒能力,可以召唤出门。”   他一指身后看起来毫无变化的楼梯:“那里被召唤出了地狱之门,走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我知道你们身手很好,可我召唤出来的东西,就算死了也不会即刻消散,你们就别尝试着下楼了,不过你们大可放心,只要我们的队伍能赢就行了,最后只差1分,你们身后这个就刚好派上用场。”   嬅的脸色立刻就白了。   差一分,也就是说,格拉西亚和白夙原装的两个队友都成了星辰幻想的分数,格拉西亚现在手里有一具尸体,正好差她一个。   她颤抖着开口:“可不是谁都会杀队友的。”   “队友?”古尘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难道队伍还可以换的?啧,早知道我便直接换到你们队伍好了,还能省去许多麻烦。”   他的目光落在嬅身上,现在把她杀了,也是可以去换队伍的。   不过古尘也只是说说,并没当真这样做。   楼上已然胜券在握,没必要。   蜡像馆在下午四点钟就会闭馆了,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才懒得费这个力气。   那么,面前两人该如何对付他呢?   不论如何,他都不害怕。   他的门可以开很多扇,大不了就是玩捉迷藏。   只见白夙从格拉西亚的怀中钻出来,轻巧往前一跃,鞋底没碰一楼那脏出了境界的地面,站定在比古尘高一阶的台阶上。   “那你好好守着,最好别死了,毕竟我还有好些事想跟你打听。”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古尘没拦她,只是暗自提防。   他不是战斗型的,不会主动出击。   虽然拳脚功夫比一般人好很多,可他总觉着自己打不过白夙和她身边的这位……   怎么说呢,感觉就根本不是人类。   进入蜡像馆之后,人的五感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蜡,但他还是从格拉西亚的眼神里,感受到一种非人的违和感。   他看谁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像在看俎上鱼肉,只有看这个瞧不出实力深浅,名为白夙的小姑娘时,才带了情绪。   而且很听她的话。   结果,这两个最为忌惮的人,并没如同他想的一样突然发难,而是直接往陷阱里走?   这是什么套路?   白夙的身影消失的瞬间,格拉西亚也跟了上去。   古尘意识到,他们真的就这么穿过了地狱之门。   他转头,跟兀自握紧短刀的嬅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   “他的觉醒能力,真是有点意思啊……”陷在光怪陆离之中的白夙,昂头看着天幕,“地狱就是这样的?”   连魔鬼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打开地狱之门,耗尽全力只能扯开一道瞬间就会自动愈合的缝隙,那在进一步被副本削弱限制之后,一个人类是绝对做不到这么气定神闲的开“门”的。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要么是幻觉,要么就是他能造出一个“舞台”,让人能身临其境,看一场早就预设好情节的电影,又或者是鬼屋,能跟npc互动那种。   危险性最强的,自然是后者。   “果然有点意思,他自己应当都没进来过,确实很逼真。”格拉西亚眯起眼睛,没遮掩他的不快。   “这就是你生活了千年的地方?”   “不确切,是几千年。”   地狱果然是跟人间不同的光景,天空只有一片浓黑,大地则是血红色,所谓的泥土,都是血液干涸之后留下的粉尘,若是再沾了水,又会重新融成血海。   光亮都是硫磺火湖中涌起的火光,不断变幻成各种形状,热度灼人,还会突然探出来,将靠近火湖的人卷下去,烧成焦炭。   一些没被烧死的魂魄,带着火星冲上来,哀嚎着跑开,又会被其他捕食者捉住,吸干所有的生命力。   残碎的一点意识飘出去,又落地转生为新的,奇形怪状的生物。   是挺无聊的,难怪他不爱在这里待着。   在火光大盛的几个瞬间,能看到不远处有座巍峨的山崖,山崖上似有城堡的轮廓。   “是某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你好像不很确定?”白夙转头看着身边的魔鬼。   “只能看到,却感受不到力量,所以不能确定。地狱广大,喜好类似的家伙太多了。”   下一秒,一道闪电自地面涌向天空,将那城堡的轮廓照亮了些。   白夙看清了他说的喜好是什么。   城堡的墙壁都是人墙,都是活的,被绳索藤条锁链穿透了血肉,卡在骨头里,互相交叠着垒起来。偏偏这些墙砖还能动弹几下,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和腿。   看的让人恶心。   相比而言,她的使魔果然是品味绝佳。   只是……   他似乎太沉浸在故地重游中,都好几分钟了,也没考虑怎么出去的问题。   这倒也难不倒白夙。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身边没有别人,就不担心蹦出的中二语录会让她社死了。   说罢,她掏出三棱针。   这次格拉西亚倒是反应过来了,他捉住契约者的手腕,眯起眸子:“不行。”   白夙哼哼唧唧:“你有资格管吗?”   既然古尘的觉醒能力没被限制,她的自然也会好用。她就不信,神明都打不破这这禁锢。   格拉西亚却没和往次那般,说不希望她痛苦一类的话,而是反了过来:“万一你请来的是哪位大天使,往这儿塞满净化圣光怎么办?”   白夙这才悻悻收起了三棱针。   如果是那样,对格亚伤害也挺大的,算了。   新方法安抚契约者更有效,魔鬼因故地重游而不大愉快的心情重新转晴:“我有个想法,如果连那个人类都认为,这地方是有去无回的地狱,或许我可以拜访一下那个伪造的同僚,看他能仿真到什么程度。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可以在这儿等我。”   白夙却摇头:“当然要跟着一起去。”   一路上,白夙看到一些不理解的东西就去问,格亚就给她慢悠悠的讲。   比如偶尔会有自地面往上方去的闪电,是某些生活在地底的生物在释放□□的邀请。   在现世里,这种邀请是花香,是鸟鸣,在地狱里,就是致死的危险。   来到城堡之后,确定了这些人墙虽然恶心但无害之后,白夙颇为好奇,格拉西亚的同类会是什么样子……   直到看见一只硕大的苍蝇在用它的毛手摆弄活尸,白夙觉着,她的好奇心真是太·多·余·了!   偏偏那苍蝇的无数只复眼根本没往格拉西亚的方向看一眼,根本没有许久的意思,只看着白夙,发出嗡嗡的声音:“真是个完美的孵化槽。”   看来这就是所谓“地狱”的杀招了。   “觊觎别人的契约者?哪怕是赝品,也还是那么可憎。”格拉西亚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那只苍蝇就被揍了。   而且是毫无反抗余地的被揍。   古尘的能力似乎只针对人类,里头设置的怪物对格拉西亚这个原装的地狱住民,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不起反应。   单方面的打爆了苍蝇之后,格拉西亚从白夙拒绝进去的寝殿之中,翻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看似不起眼的小门。   “走吧。”他对白夙伸出手。   门被拉开的瞬间,白夙看到了阳光,透过彩窗落下来,温暖而瑰丽。 第111章 不要乱玩游戏(14) 不是靠本能来行……   二人顺顺当当的回来了, 落在了楼梯的第二段转角上。   地狱和人间的通道,原来是在魔鬼的宫殿中,一扇平平无奇的门吗?打开就过得去, 哪怕还没开,也完全可以从门内看到外头,感受到风和阳光,看到召唤他们, 打开门的人,选择要不要回应召唤。   白夙捏着格拉西亚的手紧了紧。   既然能感受到那么多,那她召唤当时的诓骗, 其实是失败了啊!   但最后还是钓到了这条香喷喷的大鱼,果然她足够幸运。   其实古尘这个能力,说是开门,不如说是开房,一个小小的范围罢了。   一看时间,在房间只过去了二十分钟。   二人往楼上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楼下传来骂声。   看来古尘是听到了,知晓计划要完, 启动了备选项, 要杀掉嬅,从而给自己争取一个队友的名额。   “最讨厌应付这样的人了……”白夙蹙眉,很是嫌弃。   她是真的有太多事想要找古尘这个上一代遗留的旅行者问了, 但他这种明明还有其他生路,非要用杀人来解决的方式,十分不喜。   偏偏还能很油滑的不跟强者对上,啧。   再度来到二楼之后,宫廷华典里空空如也, 门也是大开的,蜡像没人动过。   没人敢动。   转头踢开隔壁星辰幻想的大门,温柔的糖果色灯光打下来,所有蜡像都带着瑰丽的梦幻色彩。就看到在小美人鱼蜡像的脚边,碧蓝色的池水中,围着她的“姐姐”们中,有一个异类。   是个黑乎乎的爆炸头。   蜡像化还没结束,那头发是软的,在大门被撞开引来的气流中颤动着。   但人是已经没救了的,她的喉头有红色在翻涌,从鲜血淋漓的伤口,逐渐变化成一条珊瑚珠项链。   白夙叹了口气。   她的心情越发不好了。   “既然如此,都杀了吧?”格拉西亚的声音很轻。   “嗯。”   都已经摆出造型防止破坏美感,就不是一个人的手笔了。   每个人都是杀人犯。   自从成了白夙的使魔,虐杀者之王的杀戮都减少了,如今破天荒的以此取悦白夙,格拉西亚的心情也很愉快。   血肉模糊被拆了所有肋骨,偏偏还有一口气,能看到里头有心脏在跳动;   脑中的一些血管碎掉了,从而让眼睛变成宝石一样的鲜红色;   以及,每个关节的筋腱都被割裂,露出白骨,好似只差一步就拼接完成的模型。   这些尸体被丢在宫廷华典背后,一个原本是用来点灯,营造朦胧感的纱帘后头。   诡异的形状让这华美的场景更蒙一层荒诞的背景,就仿佛这是红死魔的宴会:外边妖魔横行,死亡遍野,大厅内则是最后的欢愉,醉生梦死。   倒是还有一具尸体是完好的,就是死鱼眼。   他是在青竹死后,从被洗脑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自杀的。   死在已经化成雕像的爆炸头旁边。   “真看不出来,他们原来关系还挺好的?”   “冲动和情绪化的后果罢了。”   格拉西亚这么说着,用两根手指拎起这个人的衣领。   丢回自己那边比较好,多一尊蜡像,就是多一分保障,省着副本再搞什么幺蛾子。   “不用了,将他留在这儿吧,反正游戏已经提前结束了。”白夙看向墙上挂着的指示牌,上头的提示变了,除了宫廷华典,其他场馆全部提前闭关了。   其实相比于楼上的一边倒,楼下的战斗才更加势均力敌。   嬅虽然打不赢古尘,但她跑得快啊,知道古尘有诡异的能力不能近身,就灵机一动跑去前台npc身边,以秦王绕柱似的躲,一边躲还一边问npc:“就没有下一个空位置了吗?!”   这样问了四五次,直到她的衣角都已经被扯到不知开往哪儿的门里,问出绝望的最后一次,那npc才慢悠悠的笑着道:“这就有了呀。”   于是,古尘反手就将嬅拽了回来,没让她跌进那扇看不见的门里。   “挺好,这样我就不用亲手杀人了。”   另外三个队伍全灭,而唯一还活着,并且满员的队伍,以高分胜出为结束。   在被npc十分恭敬的当做顾客送出门时,她很主动的给他们分发了纪念品,是一套可以用来做蜡像的diy包,大部分素材都是肉色和红色,跟人类身体里各种颜色的比例大差不差。   “这跟本馆内的蜡像材质完全相同,可塑性很强,可以重复使用哦。”她看似很热心的做着说明。   也就是说,这块蜡能够填在人身上,弥补伤口。   甚至是致命伤都补得上,甚至还能重复使用,不知道能救多少次命。   这可比她口袋里那颗只能充当假肢的种子好用多了,真不愧是最危险的红色等级副本。   进来的时候要么是走了后门,要么是从窗户砸进来,如今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从正门被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   迎着夕阳,嬅突然一拍脑门:“哦对,我想回去找npc问问那些死者的名字,好歹给他们烧个纸钱。”   她怀里抱着那个diy包,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那可是好东西,谁都不嫌多,她是侥幸活下来了,可也要提防着,是大佬们想让她占个领奖励的人头,再把她当点心吃了。   所以假装要回去,磨磨蹭蹭的待在蜡像馆门口,非要等其他人走远了,她才敢动身。   跟她的神经质相比,,古尘的慢条斯理就显得缺乏紧张感。   他慢悠悠的将战利品塞进口袋,再看向白夙:“想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的,毕竟我的命,算是你们饶的嘛。”   毕竟曾经拦过路,就算成了队友,想泄愤也是可以杀。   白夙也没客气,让他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清楚。   古尘皱眉:“这也太说来话长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长话短说。”格拉西亚打断他。   他对于契约者之外的人,从来都没耐性。   “那就去我落脚的地方好了。”古尘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好似没脾气一样。   他带人到了一家咖啡店。   说是咖啡店,但库房里都是大包大包的廉价原料,奶茶粉,柠檬精,工业香料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成了别样的香甜。   这些东西的保质期要比天然食材久,古尘说他可以吃这些玩意吃到死。   最好是血糖过高从而引发什么病,死的痛快点。   至于他的经历,一旦长话短说起来,则简单的让人怀疑,其实来店里的路上就足够讲完了——   进了《末日游戏》,一看,是个不太难搞定的B级末日,还差一点完成了主线,然后副本失控了,系统上的提示都成了乱码,完不成任务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好在这儿混着。   他的消极救了他一命,而他那些队友们则不信邪,非要再变着花样的找回去的路,然后无一例外,都在某一次去副本之后就再没回来。   “不过也不一定都死了,你们之前不是遇到过那种,有很多个出口的副本嘛,或许他们就从别的出口离开,从此跟我失散了。”   面对这令人唏嘘的场景,格拉西亚的眼角弯了弯,并没带多少笑意。   “这不太对吧?这么多经历,前后花了多久?”   末世才降临两个多月而已,先前那些露营的原住民没理由骗他们。   “哦,已经三年了。只不过之前没在这个城市活动而已……这个世界其实早就坏掉了,只不过坏的比较温和,如果不是副本一再突变,原住民们估计能一直生活下去。”   那时候的副本数量稀少,有致命危险的更是凤毛麟角,在和平的过了头的世界里,就如同刺激的调剂品。   原住民中有一拨热爱极限运动的人,会主动挑战副本,从而体会一把紧张刺激的游戏,甚至还会开直播什么的,哪个城市里出现了副本,并不令人恐惧,反而会成为景点。   搞不好就连这座城市,都是因为副本特别多,才这么繁华的。   后来,副本开始移动了,让世界逐渐成了如今的模样。   格拉西亚让古尘将变异部分详细说说。   既然契约者说不想跟这人打交道,那就都由他来好了。   这么丧,传染给契约者可不好。   古尘挠着头皮,似乎回忆过去对他来说很艰难似的。   “原本的副本,都是一栋建筑突然变了模样,或者是什么都不存在的空地,突然冒出来点东西,挺好认的。后来就不行了,它们到处游走,两个游走的副本相遇的地方,大概率会出现一个新的副本。”   繁殖。   这才是副本数量激增,并且让人防不胜防的原因。   “嗯,不过最近几个月,它们似乎安稳了下来,不太移动了。我估计是觉着数量已经大的离谱,所以开始计划生育,不想繁衍那么多了。”   按他的意思,这些副本不仅是活的,还很聪明,不是靠本能来行事的。   白夙叹了口气,自己赶上的是第二次副本变异,它们开始懂得“自私”,不再无限繁衍,而是着意于增强自己了。 第112章 不要乱玩游戏(15) 狐疑的摸着小腹……   第一次变异, 副本产生智能,开始移动和繁殖。游戏难度从B变成A,经历过混乱, 时隔三年,原本的人类社会没有灭亡,只是让那一批旅行者失去了回家的路。   第二次变异,副本开始生长, 狩猎,也许等它们再一次遇到同类,就不是友好的交融, 而是你死我活的互相吞噬了。这一次,难度变成A以上,而是否达到S,还是未知数。   假设在末日中遭遇等级变化,系统就会产生错乱,无法发布新任务,旅行者也因此遭殃,回不去了。   那如果进来的时候, 已经错乱了呢?   白夙可记得, 她进游戏时,就只收到了一屏幕的乱码,没有任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这样决定。   “我们当然还是打算试着回去,你想一起走吗?”她问古尘。   一开始,她为没有队友而庆幸,如今凭空杀出来一个,并不讨人喜欢, 但坏的挺有原则,又懂得自保,让他跟着也……不是不行。   古尘则表示他不走。   如果游戏真能恢复正轨,他的手机自然收得到提示,至于为此付出哪怕一丁点儿辛苦,他都觉着不值得。   这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则是:他觉着就算这姑娘勉强愿意让他跟着,她旁边的使魔也不乐意。   离开蜡像馆之后,他后知后觉的知道这家伙来头多大了。   不敢惹,现在他好歹还能活着,才不想脑袋搬家。   等看着两道身影离开,往城市中心走的时候,古尘这才放心的关了窗,转头打开一个房间的门。   这扇“门”开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走进去就在漆黑的天幕中,看到星星点点的光。   一条在和平时期随处可见的夜市,热辣的烧烤味扑鼻,快乐的香气流动着,而某个摊子后边,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等菜。   这一桌上有个凳子还没人坐,似乎在等谁。   古尘当初只是好奇自己能不能开出一个现世的空间,让他能够回去,但第一次走入自己的能力,他就意识到,这只是现世的一段剪影。   否则,里头怎么会有他已经死去的朋友们呢?   这条夜市很长,这一段才是开胃菜,转过拐角的长街才是重头戏,可惜如果走到另一端,就会从屋子的后门出去了。   古尘抿了抿唇,向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每一晚,他都要在这儿吃过饭,喝到酩酊大醉才好睡得着。   至于白天,随便喝点能解酒的糖水就行了。   “真能回去的话……算了,怎么可能呢……”   离开之后,白夙心情还蛮愉快的,她刚才开口问,不是真的想带上古尘,而是担心不带的话,潜意识内会让她生出担忧。   简称良心不安。   这个末日与众不同,一旦进了副本,时间可就金贵起来,若是在副本内突然诅咒爆发陷入幻觉,可不太妙。   接下来的目标还是电视台。   果然,越靠近市中心,油漆划分出的区域就越混乱,有的颜色叠在一起,也有一个框画到一半,突然就没了后半截的。   还好格拉西亚这次能领路了,大体绕开副本的方法就是从这儿来的: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   这座城市里的原住民还算多,有人的地方,就说明一定没有副本。   因为隐了身,倒是没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只是兜兜转转绕了不少路,等来到了电视台附近,天都黑透了。   电视塔的外墙都是透明的,能看到里头有一条条弧形的悬空长廊,在半空中回旋着落到地面上。   但不管是哪一条,都上不去。   电视台四围全是副本,被泼了红油漆,在夜里呈现出血一样的暗色。   白夙蹙眉,她今天已经看过够多恶心东西,如今眼皮又在打架,很难集中精神,实在不想进副本。   于是让格拉西亚再绕一圈找找路。   探查结果不乐观,绕不过去。   “糟了,上一个副本出门的时候,我都忘记问那个npc,咱们能不能从后门走……”   白夙越发不高兴了,她当时是脑子锈住了,才把这个问题给漏下的吗?   副本堵路,趟过去便是,可万一没法从后门经过,非的原路返回不可,那这电视台不就是被无法逾越的围墙拦住了吗?   烦。   “要不然咱们还是休息一晚?”格拉西亚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白夙觉着他的建议很莫名:“说不急就不急?万一咱们一觉睡醒,末日彻底变成S级,咱们就回不去了呢?”   其实回不去,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别人避开副本很难,但对他们来说还是容易的。   如今现代科技的便利还在,接下来沧海桑田,见证一切归于沉寂,或许需要数百年。   一场漫无边际的旅行,比上个末日,沿路看遍的瑰奇风景,还要更多。   白夙莫名就想的出了神,甚至都有点儿困了。转头发现格拉西亚已经矮身蹲下,平视着她的眸子。   “今天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这话来的莫名。   “还不是昨晚上太累了!”白夙说完,真的打了个哈欠。   “你说得对,明天再试吧,虽然副本不是靠肉眼能看出来的,但还是白天比较方便寻找线索。”   格拉西亚“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支起了帐篷。   这一夜,白夙觉着自己被抱的过分紧了,几次都觉着呼吸不畅。   忍无可忍的将虚搭在腰上的手拍开,为了防止再被箍住,特意翻滚到了帐篷的另一边。   这次足够凉快了,白夙心满意足的昏昏睡去。   然而到了天快亮的时候,白夙还是比平日更早的自然醒了。   冻醒的。   她吸了吸鼻子。   这不太对啊,昨天在海边,湿冷的风吹着,都不觉着这样冷呢。难道降温了?   正这样想着,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涕,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头晕目眩。   发烧了。   这情况太陌生了,行李中当然没有常备药,如今的医院基本都化成了不讨人喜欢的副本,格拉西亚便去旁边的药店搜刮了些感冒药过来。   放在他怀里的水已经带了温度,白夙喝了几口之后,感觉舒服了不少。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觉着疲劳,懒懒的不想动了,可这没道理啊!   “难道我体内那一半仙人的魂魄彻底变成人了?”   祖上当然也有相应的记载,但全都不适合她如今的状况。   她又没生孩子!   白夙狐疑的摸着小腹,那儿没有任何诞生新生命的迹象。   也许这个新生命,还是一团无意识的细胞,所以她感受不到?   白夙叹了口气,她的理智无法接受这荒唐的命运。   虽然成为白氏一族最短寿的家主,她很·不·乐·意!   格拉西亚神情难得的严肃,没半点笑容的环着白夙,让她靠在怀中取暖,大手盖在白夙的小腹上,缓慢的,仿佛要确定什么一样的摩挲着。   白夙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然后听到了声音。   咕噜噜——   “嗯,果然饿了,先吃点东西吧,营养充足才能痊愈的更快一些。”   白夙抬眼看他,觉着这魔鬼好像疯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就这么淡然吗?   然后,她看到格拉西亚的唇角向上扬了扬,先是唇角向上勾着,随后再也忍不住,笑个不停。   这架势让白夙很快明白过来。   “所以你明知道我担心什么,都不说明白一点,让我担惊受怕?!”   气死人了!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认真的,这根本不可能,你是怎么会这么以为的……”格拉西亚指了指白夙的肚子。   白夙扁嘴。   “又没有哪本记载是关于这个的!”   “可你该知道,我不会害你。”   还好,白夙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泛着潮红的脸,哪怕更红一点,也不太明显。   虚惊一场,让人安心的生殖隔离还是存在的。   冷静下来之后,白夙认为让她也感冒的原因,是出在这个世界内。   上个世界的遗留不可能,一切的伤病疲劳在离开副本都会修复。   她思前想后,突然问了一句:“魔鬼会生病吗,传染病。”   格拉西亚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不是人类的那种,但也确实会有,更类似寄生虫……你是怀疑,这个末日里,有能让仙人也感染的病原体,所以你才染病了?”   病原体这种东西,没法脱离宿主独自生存,所以白夙轻而易举就染病,只能说她定然跟其他的宿主有接触了。   “是副本?”   二人异口同声。   之前就在将副本当成对手来斗智斗勇了,但白夙潜意识里还是把它们当成被植入了程序的ai,但如今看来,有意识,能繁殖,能生长,能狩猎,这玩意儿分明就是生物啊!   她生无可恋道:“所以仙人的本质,跟副本差不多?”   格拉西亚则含蓄的安慰:“就当是人畜共患病吧。”   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让白夙觉着,进入副本就仿佛跟副本进行了亲密接触一样,更难受了。   但就算如此,还是要往电视台里头走——   被拦的严丝合缝,就代表里头一定有蹊跷。 第113章 不要乱玩游戏(16) 抓痕   这次的副本比较友好了, 终于不是竞技性质,而是扮演类的:这是一条街道,在人进去之后, 就会自动生成布景,并且按气质分配不同的角色,带他们去做准备的npc表示,这是开放式的游戏, 只要能守住人设,往下演出一个结局就行了。   白夙被分配的角色是驱魔师,而格拉西亚竟然不是被驱的魔, 而是白夙身边的工具人。   不愧是生物,很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其他的npc,都是由副本自动生成的,男女老幼五光十色,唯一的缺点就是所有人都一个表情,一点都不精分。   白夙想起花坊副本里那个花骨朵和肉玫瑰,也是形态大相径庭,本质上一个德行, 倒是没遮掩过。   而这个副本之所以是红色等级, 就在于它藏在剧情中的伏笔和危险系数,可比之前去过的那个不断拍电影的世界中,最凶险的电影还多。   它甚至是潜移默化式的, 不一定一击毙命。   白夙这个驱魔师,被她挖出来一条过往,就是每一次使用能力,自己的身体都会被一定程度的腐化。   至于开篇为什么是个好端端的人,全赖她师父临死之前把血都换给了她。   副本里的腐化, 可是会一直带出去的。这个设定强加在她身上之后,她原本的能力就被刷成白板了。   其实就很离谱,师父那么厉害,临死血却是干净的,一身本事从来没用过,反而教了徒弟,让徒弟出去受苦?   什么魔鬼老师!   好在白夙本身,也没打算在副本里用她的觉醒能力。   靠体术硬闯吧。   但她用体术也就罢了,格拉西亚的设定竟然是个天杀的无神论者,所以真的遇到危险,他也只能用体术……   否则就会触发他体内一直潜伏着厉鬼,一旦他相信厉鬼的存在,就会被夺舍的设定。   其实白夙挺想触发一下这条支线,她想看看食物怎么夺舍狩猎者,让魔鬼被生生撑死吗?   为免节外生枝,还是算了。   非常不唯物的两个人,硬生生靠物理驱魔走完了大部分主线,绕开所有死亡flag,达成了无风无波的结局。   这可不是全凭运气,而是凭白夙阅游戏无数得出的经验,不探查一切不该探查的,表象直指什么结果,认定了就完事了。   没揭开幕后真相,当然岁月静好。   故事少了悲壮气氛,观众可能觉着乏味,但对于角色本身则再好不过了。   最后一个情节,是主角团们快乐的在别墅度假,工具人去烤饼干,而驱魔师在阁楼上书写这段故事。   曲终人散该是结束的时候,白夙和格拉西亚对视一眼,先后选择从后门离开,跟其他角色们道别时,说是要去后边散散步。   还引来了一阵起哄的声音。   走后门果然有效,二人也从副本的后门出去,来到了密不透风的一圈副本内侧。   “这个副本的位置记好了,我觉着真的挺不错的,如果里头查不出什么,要离开的时候,可以再从这里走。”   格拉西亚不假思索的接了一句:“我看还是别,它虽然是个红色副本,可还没开始发疯似的到处抓人,如果下一次你进去发现,里头所有的角色,包括反派都被活人占了位怎么办?”   偏偏她没法网开一面。嫉恶如仇驱魔师的设定也守不住。人设可能就会开启一条凶险万分,不死不休的支线,就无解。   “乌鸦嘴。”白夙瞪了他一眼。   这是看她精神头好了,就故态复萌。   格亚一直在状若无意的减少她跟其他人类之间的牵绊,她心里清楚着呐!   而来电视台,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在那些没法出去的通稿里,多得是是关于公开副本生物的特征,以及预防措施之类。   然而这些内容还没定稿,世界就崩坏了。   “不会吧……所以这根本就不是降临系,而是生化系的末日?还是人类自己作死制造出来的?”   副本最初被制造出来,是用于军事训练,但因为成本太高,没被大规模应用。   这个世界太和平了,自燃灾害比现世要少,为数不多的都被科技征服了,大部分人从睁眼睛开始,看到的就是平顺的坦途。   如此,在单兵作战的训练上投入大量资源,就显得很不值得。   但因为过于和平而缺乏刺激和挑战,所以在娱乐上花钱,就很值得。   后来这技术就逐渐商用化了,没公开,在富人圈子里却不是秘密。   政府要求,副本——那时候还叫生物游戏设备,只被允许放置于海岛上,因为是活的,可以自动侦测玩家的状态来做调整,又绝对不会出现摄像头穿帮,工作npc忘词出戏一类扫兴的事。   但后来,有的人认为只能偶尔度假时享受,就很无趣,明明只需要一个房间,一个入口,那放在邮轮上,别墅里,又有什么不行?   于是副本被改装的适合“随身携带”,来到了大陆上。   活着的东西,自然会逃跑,而这个顿感的人类社会,直到形成灾害,才意识到其严重性。   至于应对策略,白夙翻找之后,发现根本没什么用。   最早的副本生物,只要说出秘钥,就可以强制终止游戏。   但如今,最初的副本都变异增殖,不知道如今能遇到的是第几代变异产物,所以这些玩意儿根本就没用了。   至于其他的防范方法……没写到,并不是说不存在,而是暂时不能向民众公开。   不公开,就说明至少是存在杀死副本的切实方法。   是生物,就能杀,哪怕变异了,方法大差不差,至少有个思路。   至于怎么杀,白夙想了想,电视台还不让播,但政府机关或许会有相关的资料。   但折腾了半日,白夙的额头又有点热,晕晕乎乎的。   高低是个病人,需要休息。   决定明天再启程之后,格拉西亚找了个员工休息室来暂住。   不管在哪个世界,电视台都是很财大气粗的,休息室里环境不错,虽然城市早就停了电,但一些电器可以使用备用电源或者干脆就是充电的,竟然还能使用。   于是白夙可以在临睡之前喝上一杯热牛奶。   她因为发烧而全身乏力,始终缩在沙发床上。   这种对于寻常人来说十分常见的细碎痛苦,对她来说是新鲜的体验,盖上毯子热,揭开又冷,皮肤碰到东西就不自在,偏偏沙发床不宽敞……   还好格拉西亚这一次没来跟她睡在一起。   随着夜幕降临,窗台上的太阳能小夜灯幽幽亮起,白夙眼皮沉重。   只在临睡着之前,心内念叨了一句:既然这地方还挺舒服,食物跟水也没告罄,为什么人都跑了呢?   窗外下起了雨,淅沥沥的声响,盖住了白夙的呼吸声。   格拉西亚悄无声息的推开门,目光从左到右,很缓慢的移动着。   幽暗的走廊比房间里更安静。   他没跟白夙提起过需要警戒或者小心,只是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之前帮她烧热水时,已经意识到,这电视台里先前的人,没能把新闻发出去,大概不是因为逃走,而是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甚至没有血迹留下,这么干净利落,很难想象是人类的手笔。   但又不像是副本搞出来的,因为他在一些很难注意到的角落里,看到了抓痕。   就仿佛,有人躲在那些隐蔽处,生怕被找到,但最终还是被一个个拖出去吞掉似的。   这之后,他就一直有留神警戒,但始终没什么发现。   往好处想,或许当初袭击他们的家伙已经走了。   但并不能掉以轻心,契约者睡了,而他需要负起责任来保护她。   格拉西亚站在门口,他的五感,以及对灵魂的感受都很敏锐,主观上这条走廊里,就是空空如也。   最后,他的目光长久落在房间门口那块地面上。   地面有了变化。   碎石拼接图样的瓷砖地,看起来就是青灰色,根本找不出规律可言,但他就是觉着,面前这块地砖,跟他进门前走过的,不是同一块。   陷阱式的?   如果不进屋,那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格拉西亚将门关上,转头去给白夙掖了下被角,她因为热,将毯子都踢下床了。   转头,在泛着绿意的小夜灯照射下,门板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仍旧是看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觉着,纹路和质感,同记忆中的不同。   有意思,他想。   活了太久的反面效果,就是没多少东西能让他觉着陌生又新奇,所以总是觉着很无聊。   他刚想过去试试看,如果被那块东西碰到,会不会被传送进一个副本时,突然被一只手抓到了。   “你干什么去?”白夙已经醒了过来。   她原本睡的就不大舒服,所以浅眠,又感受到格拉西亚心内的情绪,就清醒了过来。   然后等她坐起来,回过头的时候,面色就有点僵。   “这……什么玩意啊!”   格拉西亚很是不解:“你能看得到?”   白夙反问:“你看不到吗?”   她指着门板:“那一大坨史莱姆就黏在门板上啊!”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正好有月光照进来,比先前只有微弱荧光的小夜灯更清楚一些。   格拉西亚没看到史莱姆,倒是发现,白夙的双眸跟从前不一样了。   在她瞳孔周围,有一圈湛蓝色的环边。没有一种美瞳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而他的契约者也从来不带那东西。   这大概是那一场病引发的后果,她的眼睛变得能看清一些,原本无法看到的东西了。 第114章 不要乱玩游戏(17) 泡泡   在白夙看来, 如今的门上糊着一大坨的透明粘液,史莱姆一样,不断流动着。   她知道它是完全透明的, 可密度跟空气不一样,所以会将被挡住的部分,折射成不同的质感。   看久了就很恶心。   白夙忍着不适从桌上捡了一根圆珠笔丢过去,划过一条抛物线之后, 笔尖刺入那坨东西,没受到丝毫阻力就落在了地上,撞上门板, 发出一声轻响,随后滚了回来。   白夙低头,这根笔似乎同刚才……没什么区别?   但她可不相信这东西单纯无害。   “用活的东西试试看好了。”   格拉西亚这么说着,转头看向窗外。   白夙差点以为他要出去抓个人进来,但见他长臂一捞,拿回来一个泛着油绿色的瓶子。   应当是养球藻之类用的,但那种佛的一批的小东西,其实很需要悉心照料, 没了人自然就死绝了, 只有偶尔蓄了雨水,从而在瓶壁上留下的一层层青苔。   格拉西亚将瓶子丢了进去。   玻璃瓶撞在门板上,发出更大的声音, 穿过那坨奇怪的玩意儿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就碎了。   泛着绿的玻璃碎片四散看来,其中一片落在格拉西亚脚边,他只低头扫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生命被重组了。”   白夙瞄了一眼那坨绿油油, 还真看不出到底哪儿被重组了。   但过了一会儿,她就看得出来了。   连着好几日的晴天,被晒的半死不活的青苔,突然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一丛丛白毛迅速破开外皮生长出来,互相交叠勾缠,最终形成一坨毛球似的东西,无风自动,缓慢而轻盈的滚走了。   滚到格拉西亚脚边,就被踩在脚底下碾碎,成了地板上一块颜色极浅的污迹。   地球上的生物……嗯,除了副本生物之外,都是碳基生物,靠遗传基因决定合成哪些有机物,再以什么顺序排列起来。   并不需要神乎其神的能力,只要把这些有机物的排列规律打乱,生物就会完全变样。   白夙想起了那些从里向外打碎的窗户。   会不会,那些仓皇从这儿逃离的已经不是人,而是被打乱重组之后的生物了?   “这也难怪他们会那么害怕了。”格拉西亚轻哼一声。   他从那些痕迹中,能想象到那些人的绝望。   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事,原本还好好的,突然毫无征兆就异变成另一种无法理解的怪物,换了是谁都要害怕的。   当然了,或许被重组之后的新生命本身挺快乐的,但这种快乐就连他都不是很想理解。   白夙当然也不愉快,但却有别的联想:“既然是生物就会被它重组,那副本也能吧?”   人被重组变异了不再是人,变成怪物跑了。副本呢,不知道,或许就变成别的更奇怪的,白夙根本无法想象的生物,但肯定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副本。   也许,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杀死。   问题在于,这东西似乎对狩猎副本兴趣缺缺,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久了,都始终在电视台里闲逛。   它大概觉着人类更好吃?   白夙思考了一下,打算用自己当诱饵,将这坨史莱姆引诱到电视塔外圈,去吞噬副本。   但这并不奏效。   就算主动靠近,那坨东西也不会主动缠上来,反而越发耐心的扑散开。似乎对它来说,不能一次性将人彻底包裹住,来一场彻头彻尾的重组就很失败。   等白夙再度退开,那东西就缩成了平面,一点都不着急。   不管是谁,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样折腾了半天,白夙觉着冷了,泄气的坐回到沙发床上去缩成一团。   “就算是人,也没法把它引走吗……”   要说它没有狩猎人类的意图,绝不可能。否则电视台那么大,糊到这间房的门上不肯走是干嘛呢。   偷窥吗?   “你说,它会不会其实听得懂我们在说话啊?”   原本只是乱猜的,但说完之后,她在格拉西亚的眼中读到了赞同。   二人默契的同时转头。   “别装了。”格拉西亚说了这样一句,他起身靠近,停在门前不远的地方。   而白夙分明看到,那坨东西没动。   原本是在不停波动着的东西,突然不动了,也没和方才她靠近时那样铺开,恰恰是它能听懂人说话的反应。   “既然听得懂,那就好说了。”格拉西亚再度靠近。   他的掌心燃起火焰。   明明是进入《末日游戏》之后,白夙为了掩藏自己的能力,这才特意让格拉西亚在人前多使用火焰,但他似乎就此养成了习惯,哪怕没有外人在,也这样使用着。   “既然是活着的东西,就有杀死的方式,虽然我看不见,但知道你就在这儿,大可以一个一个的试。”   透明史莱姆还是没反应。   就在他还想继续往前时,突然被白夙抓住胳膊。   “小心!”   格拉西亚虽然看不到危险,但也心知发生了什么,跟随着白夙的方向,瞬息就后撤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还不够,出去!”   闻言,格拉西亚反身保抱住白夙,往窗户方向撞了过去。   休息室所在的楼层很高,窗户外侧有形状各异,比起安全更像是装饰的护栏,都被格拉西亚的脊背撞碎了。   他展开双翼,于半空中暂时停顿,但还没等问白夙那玩意儿难道还会飞,就听白夙道:“往上去,越高越好!但别挨上建筑物!”   她的第三句话没出口的时候,格拉西亚已经在向上飞了。   危险之中,他收起了平日的戏谑和悠闲,速度非常快,带起的冷风将白夙的脸颊吹的生疼。   她有点要迎风流泪的趋势。   人感冒了就是容易这样。   白夙的体术也是下功夫练出来的,期间当然吃过苦头,她讨厌痛,但是也没那么怕痛,所以哪怕眼角已经有泪水流下去,还是瞪大了眼睛看向电视台大楼。   她看到,那坨透明的史莱姆从窗口涌出来之后,还在迅速扩大,向四面八方蔓延。   格拉西亚飞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而它竟然也跟得上,始终只落后低三四层楼的距离。   原本就只有一块地毯那么大,如今包裹了半栋楼,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在风中颤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破掉,却异常□□的继续扩大着。   直到格拉西亚飞到了比大厦顶端的尖塔还要高一些的位置,才听怀里的人松了口气:“可以了。”   整个大厦已经被包在了“肥皂泡”里,肥皂泡当然还在不断变大,但或许失去了骨架,再怎么强韧,也没法进一步长高了,而是蓬的越来越圆,仿佛倒扣的碗。碗的边界,和电视台周围,那一圈大大小小的副本,几乎完全贴合。   副本不是围在电视台周围,而是因为电视台中有这个气泡,是它们的天敌。   难题一个接着一个。   “之前咱们说要试着杀死副本,这东西就能杀,基本是有实锤了,可那些副本围在周围一圈儿,说明之前不小心走过了界限的,都已经被它杀死过一次了吧?”   但这样,并不能让这个末日世界趋于稳定,建立起新秩序啊。   否则也不会升级成乱码了。   格拉西亚倒是比她更乐观一些:“影院末日里,早就有影城倒闭,但还是需要旅行者们摸出规律,亲手弄倒闭一家才算数,也许如今也是一样……”   白夙摇头。   如果这是个稳定的A级末日,那她接到的主线任务就是杀死副本没毛病。   可杀死一个副本,真的能让混乱的世界恢复正常吗?   肯定没那么简单。   “末日崩了,是规则变了,如果现在想要让任务和积分重新回来,有一个前提,就是存在稳定而平衡的规律,这期间还要有人类生存的空间。”   否则,如果是地球一头撞进太阳里,那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生路的末日,就是SSS级,稳定也没用,救不回来。   事实上《末日游戏》也从不把旅行者送进必死之路。   “嗯,那让我们来梳理一下。”格拉西亚这样说着,手指却是穿过了白夙的乱发。   梳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还是让白夙自己去操心好了,他则是当个好听众,顺便梳理契约者的头发更愉快。   如今这个末日世界里,食物链颇具雏形:泡泡什么都能吃,智能很高但是无法沟通,在它面前,人类和副本,不过是大块肉和小虾米的区别。   至于它的特征……是个死宅,明明住处旁边就有大批副本,可它就是不去吃。   僵持了一阵之后,泡泡开始收缩,很快成了贴在大厦表面,一层薄而瑰丽的膜。   “你说,它会不会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比如这电视台中,有什么东西是它不能远离的,所以别管怎么变幻形状,就是不能离开这片范围?”   格拉西亚觉着,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如今实在无法验证。   要进去,就得穿过薄膜,而这泡泡似乎是饿的狠了,就盯着这两个人不放,一旦他们飞的低了一点,就会迅速往这个方向膨胀出一块。   根本进不去。 第115章 不要乱玩游戏(18) 量身定制……   对于格拉西亚的原型, 到底擅不擅长打洞这件事,白夙认真的思考过,然后放弃了从地下侵入。   毕竟谁也不保证那个和泡泡史莱姆密切相关的东西, 一定存在于一层啊,上了楼还不是会被针对。   要不然换个地方?   世界这么大,她不相信泡泡只有一个。   但怎么找下一个泡泡,是个棘手的问题。   找到电视台, 说是误打误撞,不如说是运气好,而且白夙很怀疑, 这种能处理掉副本的玩意儿,说不定也是研发出来的人造生物,就为了狩猎逃逸出来的副本。   搞不好,按着原本的计划,还会录制一期节目,让民众看看这“副本吞噬者”的威力,从而让他们不要太过担心,交给政府, 等待事态平稳过去呢。   但没想到, 这东西并不只吃副本还吃人,还把一整个电视台的人都吃光了。   格拉西亚则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这泡泡原本不吃人的,但是有人作死非要实验看它能不能吃, 结果它吃上瘾了就觉着人比副本还好吃了。   “不过它的形成原理,咱们不需要深究。”   深究了也没法制造出新的来,在这玩意成为灾害时,生产它们的工厂是最先遭殃的。   “要不然派别人去?你看,我们刚进去的时候, 那坨史莱姆也是在观察,并没有直接发难。”他建议道。   白夙摇头。   假装看不到一个本来就看不到的东西,理论上不难,实际上很要命,白夙设身处地的想了下,觉着在她认识的人中,没谁能胜任这事儿。   未知永远是最恐怖的,而且还不能确定,它是否会会在人靠近那个束缚它的核心是突然暴起。   要知道,之前能逃得掉,可不光是因为白夙因着生病能看得到,而格拉西亚又会飞,而是因为他们当时就选择了可以随时观察外界,并且能破窗出去的最外圈屋子。   可深入中心之后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万一后路全都被堵死,破墙而出可不容易。   魔鬼再强,又不是电影里的哥斯拉。   就算是哥斯拉来了,跟泡泡打一场,也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白夙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去,但是要暗搓搓的兜个圈子,假装走了,再隐身回来试。   好歹她如今仍看得到那泡泡,不至于走到死胡同里,平添许多危险。   而这个中转站,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扮演型副本。   之前进去的时候,为了方便快捷省力,规避了所有的支线和探究内情的选项,如今第二次进来,却发现剧情略有改动。   一个之前在窝在家里度过快乐假期,和去跟着朋友作死的选项中,留在家里的选项没了——被邻居的煤气爆炸波及,只能住酒店,而偏偏酒店也不太平,窝在这儿就会遇到无法规避的死亡陷阱。   而新增选项,是回家祭祖。   白夙思考了一下,她在电话里答应了她大伯母的要求,去乡下参加一次这个祭祖活动。   她的打算是,既然留在城里危机重重,不如去看看,这个角色的身世如何。这样一来,若还有下次,也能有个准备。   从这些演技不佳,表情相似的“亲戚”们口中得知,这角色是个孤儿,父亲事故遇难,母亲后来守不住寡就跑了,再没联系过,而她自小就是大伯和伯母照顾着长大的。   乡间看起来倒不是很破落,也很干净。   但白夙就是觉着不自在。   格拉西亚的角色设定是个被她排斥在玄学圈子之外的舔狗。而她作为一个冷情冷性,充满秘密的驱魔人,也断然不会让一个暧昧对象窥探她的秘密。   当然,更不会带他来见家长。   不习惯,以至于从来都不认床的白夙竟然失眠了。   在出去夜游的过程中,白夙发现,家家户户都安静的和死了一样,哪怕是还亮着灯的,开着电视的,也只有那些机械发出的声音。   反倒是后山看起来很热闹,磷火忽明忽暗,仿佛鬼魂再开party。   她的五感在这个副本里并没被限制,就算不如格拉西亚能直接探查灵魂那么好用,却也很快找到了夜里为数不多的活人。   有临时从外地过来安家的,都是外乡人,大约是没融入本地风俗,问他们也没用。   好不容易找到一对老夫妻,像是在村里生活多年的样子。   老太太瘫痪多年,老头子能行动自理,院子也打理的很干净,可他似乎是疯了,说话颠三倒四,直到见了白夙,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们没把你也带走……那你……你快跑!”   “为什么要逃?留下会怎么样?   “会被当成药引炼药……你快逃吧,逃出村子就好了!”   白夙想起这个角色的父母。   所以父亲死了母亲疯了,竟然不是意外。   “他们多久需要吃一次药,除了我,别人还可以吗?”   相比于其他人,这老头子的演技浑然天成,他几近癫狂,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白夙,却又好像在透过白夙看别人。   “只要是他们这一族的血脉都可以,抽到谁就是谁,朝朝已经死了,连块骨头都没剩,你不走,你也一样……”   白夙不关心朝朝是谁,打探的查不到,也不再久留,更不回家,转头就往村外跑。   一路上她穿过很多房屋的后门,轻盈的和猫一样,并没发出动静。   提示给的很到位,白夙脑内已经勾勒出完整的故事了。老家这一族的人,不知道是胎里就有遗传病,还是天生就半人不鬼,非用亲人的血肉做药不可。   大概先是她父亲,然后是那个所谓的朝朝,最后轮到她……   母亲窥探到了秘密所以逃了,她本就是外嫁进来的,所以也没人去抓她。   至于自己,一个自小在外生活的孤儿,被内定成药也不奇怪。   或许本来是抽签,可如果有个死了也没人心疼的对象,为什么不用呢?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一到深夜就消失,山上反而亮起鬼火,白夙没去深究。   她只知道一点,没人在村里,可以逃的很顺利,毫无难度。   对于遵纪守法的人,可能是挺难得。   这地方的公共交通只有每天早晨的一般大巴车,晚上就算逃也只是徒步走到没人的高速公路上,大可以在天亮之后开车追。   但别人有车啊,偷不就行了?   这种活,先前格拉西亚干过很多回了,别看她每次都嫌脏不动手,但看了那么多次,早就学会了。   于是就真的一路回到了城里也没遇到追兵,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   红色副本新拿出来的招数,就这?   万万没料到,回来之后不久,正和格亚对应的角色出来喝咖啡,就收到了一通电话。   是她大伯打来的。   白夙贯彻人设,看到号码不对,就到了走廊上来接。   里头的魔鬼听力好无所谓,装成听不见就行了。   只是一段情节而已,白夙并没痛骂他冷血残忍,只问如今还想干什么。   偷偷派人绑架的桥段她想到了,可打电话来劝她回去赴死?有点搞笑。   可万万没料到的是,大伯竟然是来问她,要不要回去一起“吃席”。   做药的时辰,就只有闰年中的那么一天能成,白夙跑了,村里人也等不得,就抽签用别人来代替了。   大伯的意思是,她也是族里的人,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也可以来分一杯羹,共享长生和昌运。   “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虽然长生和昌运……白夙都有,她不稀罕,但还是觉着这逻辑不大通。   大伯解释道:其实这种白天日头下是人,晚上夜里头是鬼,每一次日升月落都好似经历了一轮生死轮回。   鬼当然不能直接晒太阳,所以天亮之前要躺进棺材里,等天彻底亮了之后,从鬼变成新生的人,才能从里头出来。   好处有,麻烦也不少就是了。   白夙品出味儿来了,这是要让她也入伙,省着她在外总想着报复,或者哪怕把事情泄露出去,也很麻烦啊。   “所以最早你们是怎么办到的?”她问。   大伯用他的塑料演技干笑两声:“什么怎么办到的?天生就是如此啊,你是不是误会了,咱们这一族是人和青鬼的后代,而青鬼就是白日似人,晚间似鬼的妖怪。青鬼生下的孩子,三代之内,不用吃药也能保持这种特性。哎,要不是因为现在根本找不到青鬼了,咱们是根本不用吃同族血脉的。”   “谁跟你是咱们?”白夙恨恨挂断了电话。   她感受到了一种源于血脉,不能自控的愤怒。   这游戏一开始给她和格拉西亚安排的角色就贴切的不像话,却又没给他们量身定制有代入感的鬼故事,以至于他们能轻松的规避危险。   其中固然有副本生物演技不佳的因素,代入感不强,事不关己的心态,也有关系。   结果第二次进来,就安排了如此诛心的支线。   这才是会读心的副本生物,为她量身定制的杀招。   为了让族群每一代都长生不死,就得不断补充青鬼的血脉,跟青鬼通婚?青鬼乐意吗?   被迫生子,用自己的血脉给另一族的后裔增加力量,这跟当年那伙人对她先祖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没办法,就算是半人半仙,可那一半先人血脉流传至今没被稀释一分一毫,可属于人类的,那就五花八门了,对她而言,则全都来源于她那个比母亲更加早逝,已然印象模糊的父亲。   她现在非常想直接冲回老家村子里,哪怕用尽所有手段,也要将那些人都杀光,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她又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在一个虚构的故事中涉险,因为动用了觉醒能力而承受反噬,也太可笑了。 第116章 不要乱玩游戏(19) 咬着牙不能哭……   白夙靠在墙上, 不断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收效甚微。   副本生物显然知道白夙的状态不妙,打算火上浇油, 于是白夙死死捏着的手机再一次响了。   这一次,没等白夙下意识的接起来,手机就被一只手接过去,很随意的往后一抛, 就掉进了桌旁的鱼缸里。   白夙一怔。   却听对方啧了一声,用不大愉快的语气抱怨着:“是你那些农村的穷亲戚吧?”   格拉西亚在想要入戏的时候,从来都能惟妙惟肖。毕竟活得太久, 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见白夙不说话,他皱起眉头,抱着手臂,半是关心半是数落:“那种吸血鬼,今日要钱,明日说不定就要命,没一个好东西,可非要揪起来又都不是死罪, 跟他们纠缠起来没个完, 要我说,就彻底断了。”   白夙下意识开口:“可血脉上的东西,断的了吗?”   也不知道说的是这副本里的情节, 还是她自己。   格拉西亚只是温柔的把怀抱借给白夙。   “慢慢来,不去联系,不去看不去想,就是个好开始。”   一切的行为,都很符合伺机而动的舔狗人设, 偏偏很巧妙的在夹带私货。   白夙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抬头。   她知道自己的压力其实已经爆炸了。   可要命的幻觉迟迟没来。   在诅咒即将发作的前一刻,竟然就被这样遏制住了。   总不可能,其实这“压力槽”还能往回退吧?   其实也未必不可能,毕竟诅咒的进度,也从来不能直观的看到,这都是一代代人摸索出来的。   白夙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倒是还紧紧抓着格亚的衣襟没放。   如果诅咒也能延缓,很多事就不需要执著了。   半晌之后,她抬起头来,嘟囔了一句:“还好报废的不是我那个手机。”   那个带着《末日游戏》app的手机。   心情平稳下去之后,剩下的剧情就很容易了。   这一次结算时,虽然对于主线仍然没有铺开去研究,所以没有最终奖励,但姑且给了一个特别的“新婚礼物”。   毕竟在乏善可陈的情节里,有感情戏的点缀,作为可以随机应变的副本生物,这方面也同样体贴。   奖品是一对戒指托,白夙能感受到里头有很多奇异的镂空纹路,这些纹路细若发丝,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还是经过实验才弄明白,这是个共鸣腔,简而言之就是给镶嵌在上头的宝石增强威力的。   白夙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愿力项链。   愿力这玩意儿一般人用不了,也就能当个装饰品,也镶嵌不到戒指托上。   格拉西亚则表示,不用急,能物色更好的给她。   于是直接以隐身状态再次从后门出去。   天亮了,似乎那史莱姆不大喜欢晒太阳似的,没再给大厦镀膜。   整栋楼每一个角落都被史莱姆洗过一遍,干净的不像话。   一路搜寻,偶尔能看到那坨史莱姆在走廊里蠕动,但并不会特意追寻着二人的方向。但白夙看它,也越来越模糊。   看来眼睛能看到不该看的,只是发烧的负状态,而非永久效果,更要抓紧时间了。   只不过,越是着急,就越一无所获。   直到走到第十四层,悄无声息的推开门之后,“叮——咚——”一声突然响起。   电梯门开了。   这楼里的备用电源只够给小机器应急了,电梯怎么可能响?   白夙正这样想着,突然意识到,她走到这一层之后,就感受不到疲劳了。   低头,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纷乱的仿佛心内有另一个人存在一样的絮语也瞬息安静下来。   她转头喊了一声:“格亚?”   没人回应。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四周。总不会踏入门内的一瞬间进了副本,还是个单人的,所以格亚被刨除在外了吧?   她看着身后的铁门和楼梯间,心内的不安陡然浓重了起来。   正狐疑着,电梯门已然大开,依稀走出来两个人。   仗着身形瘦小,白夙飞速躲到了郁郁葱葱的盆栽后头,随后也意识到,这儿可不该有植物活着,哪怕不缺水,也会被史莱姆转化掉啊。   所以果然还是副本内?   而下电梯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穿小高跟的姑娘,穿着一身职业装,抱着公文袋一路小跑,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一颤一颤。   是个记者。   另一个则是保洁阿姨,她动作要慢一些,推着清洁车,车上还放了水壶。   如果白夙还在盆栽后头躲着,就会被兜头浇一身的水。   天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不是水。   白夙直接从后头走了出来,她倒是要看看,NPC们会把她怎么样。   可实际上,并没发生什么,看到有人从花盆后出来,保洁阿姨愣了一下,随后面露关心:“怎么,是东西掉了?”   太过生动鲜活,一看就不是副本生物。   “嗯,工作证掉了,我就找找。”   电视台人多,还有很多临时来录制各种节目的人,保洁阿姨大半都认不出,所以也不奇怪,只说:“那我帮你留心一下。”   “我能,坐电梯下去吗?”白夙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可以啊……哦哦,是你证掉了没法刷卡是吧,要去哪层我帮你刷一下?”   白夙摇头,婉拒了阿姨的好意。   刚才从盆栽后头走出来,她就看到了某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里,墙上挂着的钟表,这时间赫然就是先前那没发出去的通稿,再往前数整整八年。   这里或许确实是副本没错,但这个副本,是复刻了电视台的过去。   而被“返老还童”的不光是这层楼,还有踏入其中的活人。   白夙身上的衣服眼熟,大概是从前穿过的,而格亚又不在身边……   是了,不是八年,至少要十年起,她跟格亚都恢复到了尚未签订契约的状态,所以她的呼唤没有用。   十年前,那坨史莱姆或许还很脆弱,甚至只是一团培养基,所以这副本反而是它的克星。   那它干嘛不跑呢?   白夙开始寻找副本的核心。   不能走,毕竟电梯也好楼梯也罢,出了这一层,大概就等于离开副本。   万变不离其宗,这一层楼哪怕只是过去的剪影,自然也不能免俗。   而副本造成的影响是会带出去的。   所以她现在就是十几年前的自己,跟格拉西亚没有契约的,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没有契约的魔鬼,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留。   目前有两个可能:格亚还在外边,只会在她踏出副本的瞬间消失;或者在刚才她呼唤没有应答时,就已经消失了。   白夙不敢去深想,只能希望是第一个可能性。   当年缔结契约,是碰巧的,白夙没有任何关于虐杀者之王的信物,甚至之前在影院末日里,召唤他露面的咒文都是随口编的。   在灵气稀薄的现世,那种笼统的召唤不会有效。   白夙想哭。   可又咬着牙不能哭。   其实……这副本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可谓灵丹妙药,诅咒严重就进来转一圈儿,就能将诅咒程度也回溯到十年前。   可如果要以永久失去她的使魔为代价,她不愿意。   她宁可从内部毁掉这个副本,换取格拉西亚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寻找的过程很艰难。   这里全是人,是活生生的,还是多半互相认识的同事,她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在这儿挖地三尺,实在太奇怪了。   而交涉未果,如果打起来,免不得就要杀人。   副本npc就算肠穿肚烂,想活动一样可以活动,可这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死了,表情凝固在狰狞的不可置信上,皮肤逐渐变的灰白。,散发出腥臭   这些尸体在白夙面前,就是真正的尸体,只有离开视线才会消失,随后在需要他们从电梯,或者其他房间出现时,又会没事人一样的出现,不记得先前发生过什么。   时间在流逝,但白夙也不知道流逝了多久,因为她一度怀疑核心就是挂在墙上的钟,但拆掉之后,也没收获。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次诅咒发作的痛苦,白夙几近崩溃,数次想要自杀来触发降神术。   但最终还是没动手。   她之前晕晕乎乎发烧的时候,三棱针不知道被格拉西亚藏到哪里去了。每当想到这一点,她都能收拢些力气重新振作。   最终,在通风口找到了真相。   婴儿一样,但比婴儿小一圈,头只有拳头大,正悄无声息的酣睡着。   白夙碰到它的时候,它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印度神话里,世界都是梵天一梦,梵天睡着,梦就继续,醒了,则一切归于虚无,只会在下一个梦里从头开始。   这小东西睁开那双全白的眸子看了白夙一眼之后,嘴唇以瘪,哭了起来。   霎时间,白夙感受到了极快的时间流动,就仿佛她在一眨眼之间过了十年。   虽然这不会让她变老,可她一颗心却是沉了下去。   没有契约,没感受到那股独属于魔鬼的邪异力量。   然而下一刻,通风管突然就塌了,白夙落入一个温暖……不,灼热的怀抱之中。有黑雾遮掩,所以她看不到抱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但这种怀念的感觉,让她眼眶一热。   这一次,是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来。   “我以为契约不再了……”   “确实不在了。”回答她的是格外浑厚的嗓音。   就如同,十年之前,地中海沿岸热辣阳光下,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声音。   “但是,可以重新签订一次。”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含着血腥味的吻落了下来。   灵魂仿佛都被揉碎了,白夙仅剩的理智想到的唯一问题是——那之前契约的条款,大概也不作数了吧? 第117章 不要乱玩游戏(完) 时代变了   再一次的缔结契约, 驾轻就熟之余,白夙很私心的撤掉了一条制约:格拉西亚可以在她失去约束力之后,单方面结束契约。   然而她如今轻飘飘, 晕乎乎,等反应过来之后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格拉西亚竟然把这一条划了。   “就很离谱, 我明明是为了你好……”   她眼角还带着泪,嘴唇微微有一点肿,说话的时候, 明明是气恼着,却莫名显得无限委屈,让人分分钟想要抱紧了去怜爱。   魔鬼也想。   “没错,但我就是坏透了的魔鬼,所以不听话,还趁你不备篡改了契约条款,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白夙嘟囔一句:“大不了我再启动一次方才的副本,就能单方面解除契约啦。”   格拉西亚轻笑, 他知道契约者只是发发牢骚。   就算白夙是认真的, 他也有把握的事。   方才他在即将被拖回地狱之前,耗尽魔力继续保持实体,从而找到了他的契约者。   再度签订契约期间, 他也没闲着——翅膀尖儿始终戳在那坨半透明的小婴儿身上,让它在痛苦中扭曲翻滚个不停。   虽然还不知道原理,但他跟白夙之间的契约断了,肯定是这东西搞的鬼,它可别想安心睡过去。   当然, 这是白夙抱在怀里的,自然也不能玩死了,会小心避开要害的,同时也不会让白夙把它抢回去。   这东西到底不是人,身上带了伤就会哭着扭成一团,可那些伤其实很快就会愈合,连血也不会流出来一滴。   白夙吸着鼻子,将自己的经历和猜想完全说了。   目前为止,这婴儿才是食物链的最顶层,有它在,就能让现如今几乎所有的副本消失。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它启动,从而“净化”一个地区之后,想要停下其效果,需要至少一个人用他的十年时间去换取。   返老还童这件事,白夙自己不愿意,格拉西亚也不愿意,但对于某一些人来说,大概是求之不得。   于是,白夙将那婴儿丢在两个副本的夹缝中,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将马路突兀截断的房子和庭园突然不见了,局部的车水马龙,让人短暂的看到了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繁华。   而再度弄醒婴儿,将它回收之后,这些副本也一定不会再度出现。   白夙当时经历了十年的时间流逝,恢复了现在的模样,可衣衫仍旧是十年前穿的那一身,也就是说,她这十年的经历被洗掉了,相当于在副本身边睡了十年。   所以十年前本就不存在的副本们,自然不可能在婴儿身边从无到有的出现,没了就是没了,凉的很彻底。   这时,白夙的手机震了震。   系统提示更新了,乱码消失,一切提示恢复正常。   果然,这个末日被评级为A级。主线任务十分简单粗暴,似乎为他们稳定住末日,找出连系统都不曾总结出的规律而开了绿灯:杀死一只凝合体副本。   白夙和格拉西亚对视一眼,回头看向电视塔。   凝合体,肯定是那是史莱姆一样的玩意儿没跑了。   而它之前,恐怕不是不愿意离开,而是试图将婴儿完全藏在自己的范围内,以防止被其他人带走,从而找出杀掉它,以及它万千子孙的方式。   毕竟,可以将生命糅杂成另一个形态,也许正是将“素材”制造成副本的方式。   而在电视台外侧密密实实的一圈儿副本,说不定就是凝合体用员工作为素材捏出来的。   也难怪它不会被引走,也不主动去吃。   虎毒不食子啊!   原本,它的表现已经彻底把白夙和格拉西亚的思路带偏了,哪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让白夙在电视台中掘地三尺,找到了真·食物链顶端·副本杀手。   如今有了杀招,想解决凝合体也就容易了,白夙和格拉西亚完全可以配合无间,将电视台附近轰炸成焦土。   到时候无所遁形的史莱姆出现,只要找第三方愿意耗掉十年的光景,去触碰那个婴儿的人来做投手,将它杀掉就行了。   格拉西亚最早不同意,还是白夙赌咒发誓,表示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主动使用降神术,他才很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很久之后,白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从这时候开始,就主从颠倒了?   而这个投手,白夙第一个想到了古尘。   主要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人实在不多。   如今成为a级副本之后,古尘的手机自然收到了消息。而白夙一路找回去,跟他大概说了现状之后,他沉默许久。   “如果说我答应了,我去触碰那个婴儿,不就会失去我所有的能力吗?”   法器倒是可以先放在范围之外,可觉醒能力是在进入游戏之后才获得的,一来一回,他就成了白板了。   “不行,除非再过几年,确认我返老还童了十年,也不会折损力量才可以,不然的话就算能一并完成任务,回到现世,可没了能力,下一次再进入末日,不就死定了吗……”   白夙和格拉西亚可等不了十年,但也不好勉强古尘。   这事儿逼迫不了。   毕竟古尘最早进入的只是个B级末日,他的积分很可能不够兑换赎身券,或者就算够了,他也有别的心愿未了,不会走的。   这时,突然有颗脑袋从门后探出来:“你们说的差事,我来行吗?”   是嬅。   从蜡像馆出来之后,嬅一直暗搓搓的在附近转悠。她认为好不容易遇到了大佬,没准就能浑水摸鱼捞到好处。   这不,好处就来了。   她分数只差一点点就够赎身,至于进游戏的目的,早抛到脑后了,青春期时的绝望算个屁,能回到现世,又能年轻十岁重新回到豆蔻年华,求之不得。   于是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格拉西亚几乎穷极了所有力量,在大地上撕裂开一条缝隙。   翻腾的闪电和业火涌上来,吞噬了地面的一部分,原本因为自己被冒犯到而急速扩张的泡泡缩小后不知去了哪里。   但并不重要,因为另一个能逃的方向,已然被冰霜所包裹。   极寒将一切都冻结,一坨圆形痕迹砸在雪墙上,又在被彻底掩埋之前消失了踪影。   在唯一出口的嬅,屏息凝神。   她看不见,只能凭借白夙的测算来把握时机。   “扔!”在风雪呼啸声中,她隐约听到这样一声提醒。   那半透明的婴儿被丢了出去,砸在一团看不见,但似乎很柔软的东西之中。   被包裹的窒息,那婴儿立刻停了哭声,但同样没有睡着,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结束了吗?”她不敢置信,毕竟眼前这一幕,跟之前格拉西亚给她讲的,差别很大。   回答她的是手机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已完成……”   婴儿的回溯能力,跟其他能起到粉碎性破坏的副本核心相撞,会有互相抵消的作用。   目前看来,还是婴儿比那坨凝合体更强一些,但彻底杀死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已经必死,就被系统很宽容的算成已经杀死。   白夙越来越觉着,则系统还挺有人情味儿的。   只是还没等把这句话说出来,突然就被传送到了一个从未到达过的空间。   一眨眼睛,仿佛身在列车车厢里,再一眨眼睛,又仿佛来到了剧场里空无一人的舞台上。   走马灯一样的场景,让她头晕目眩,等安定下来之后,发现这些空间,其实同时存在,书页一样交叠着,她想要停留在哪里,似乎都只在一瞬之间,和翻书一样容易。   是久仰大名的高维空间。   “格亚?”她喊了一声。   这一次倒是有回应,只是这回应离得太过遥远,不是很真切,就好似在某一页书中,增加了一行小字。   倒是手机还在身边,任劳任怨的闪烁着提示小灯。   白夙看了一眼随着这一次任务结束,已经解锁的商城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次的积分,已经让她的总分到达了10w。   说来唏嘘,她原本认为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旅途,十年二十年都可能凑不够十万分,没想到才一个季度,分数就足够了。   与此同时,她得到了飞升大礼包的购买资格——   一开始被掩藏着的条件公开了,是旅行者必须将一个混乱的末日世界引回规则之下。   在重新构造完秩序之后,下一局游戏开局之前,这礼包的兑换资格是对她敞开的。   系统能给的飞升,跟正经八百修仙而成的飞升大概不太一样——毕竟那些仙人早就不在了,他们所生活过的“仙界”,大概只有尸骸和生前能量的残存。   但系统能构造一个新的仙界,只要有人达到资格,就能来。   白夙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她其实可以赌一把,毕竟这儿还有很多出口,万一飞升了之后还能找到现世的入口,回到从前呢?   这样既可以摆脱诅咒,又能拥有长久的生命,跟她的使魔消磨过漫长的时间。   但最终手指没有落下。   如果真的成了仙人,只会比在某个世界中,仙人那半边灵魂占主导位的时候更加冷酷,因为非人,所以不在乎。   而跟魔鬼这种向死而生,不做计划,任性妄为,活脱脱的欲望结合体相比,那种冷酷并视一切为草芥的状态,是白夙非常厌恶的。   而且,格拉西亚如今并不在这个空间内,一旦她状态转变了,也没法靠他把自己拉回来。   “算了……”   她抬头,透过万千世界的入口,似乎想要看到《末日游戏》系统背后的操盘手。   “我不知道你是神明还是什么,但我想你应当公平并且多元化一些,有成仙礼包,为什么不能有成魔礼包呢?我等你更新商店之后,一定给你个五星好评。”   然后,纤细的手指毫不犹豫的落在退出键上。   下刺眼的白光包裹了一切,白夙听到一声叹息。   似乎是先祖在责备这个不成器的后辈,竟然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对此,白夙只想说:时代变了,如今仙也好魔也好,过的都不如人舒坦!   但如果实在当不成人,她还是选择成魔。   这时,一个熟悉声音落在耳畔:“醒醒,我们回来了。”   声音里略带忧虑,似乎很犹豫要不要叫醒她。   这是害怕一醒过来,看到的不是那个娇滴滴的爱哭鬼,而是冷酷的仙人么?   白夙促狭心起,想假做冷漠吓吓格亚,只可惜眼睛还没睁开,先打了个喷涕,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还没开始计划就破功了,惨。   倒不是因为在回来之前又不幸染病,而是这废弃鬼屋里的灰尘太重了。   实际上,很多人陆续出现在房间里之后,第一件事也是打喷嚏。   比她早一点的是孟君寻。   他凑过来跟白夙打了个招呼:“真没想到,这次的副本虽然顶着A级的名字,其实还挺简单的。”   “简单?”   这可几乎是唯一一个让白夙察觉到死亡威胁的末日了。   见她皱眉,孟君寻有些意外:“就是去吸引一些专门吞噬副本而非人类的变异副本,清扫出一块没有副本的地区……怎么,你的任务不是?”   白夙摇了摇头。   看来,那个世界崩坏到接近S级,只是区域性的问题。   她刚要开口解释一句什么,突然发现面前的人目光突然失去了焦点。   格拉西亚已经施展了隐身术。   “回去吧,你需要休息,不用在这儿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啧,魔鬼果然是得寸进尺的,知道会被默认,连拆她和旁人的世俗缘分的行为,都开始不遮掩了。   唉,社恐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第118章 后日谈 传奇人物   末法时代, 《末日游戏》大概是最后的都市传说了。   而在前仆后继参加游戏的旅行者中,又有一位流传甚广的传奇人物。   什么只要有那位大佬在的游戏,一定会逢凶化吉, 一定会出现让人做梦都能笑醒,爽升天的刷分点,什么斩鬼无双,罪孽终结者, 各种让人脸酸的称号不要钱似的往白氏宗主身上堆。   就好像花式彩虹屁能换优惠券一样。   对此,白夙就当自己根本不知道,反正当着面他们是不会叫的。   至于背地里……嗐, 到底是要一门营生,叫也就叫了,免费广告,不要白不要。   千百年来都处在半隐居状态的白氏一族算是彻底入世,虽然只有一个人,仍旧不容忍小觑。   而白宗主的工作就是在《末日游戏》中带人刷分。   说是刷分,其实就是带人进门,进了之后原地消失, 旅行者们需要靠自己的本事苟下去。   苟到大佬带回刷分的方式为止。   一般来说, 由白夙带去游戏难度会比都是一群菜鸡的高,可难度涨了两倍,分数却能涨十倍,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总是有人愿意冒风险的。   久而久之,排队约她组临时队伍刷分的人,排队能排出去大半年。   关于这些生意,白夙全都交给格拉西亚去打理。   契约签都签了, 不用他杀人越货,当个秘书总不委屈吧?   而她接的生意,有几点要求:   第一,必须是自己能活过B级末日的老手,不然遇上难度飙高,苟不到刷分就把命搭上,这样的业债白夙可不愿意背。   第二,正义感别太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拯救末日不是拯救末日里的人,圣母容易害人害己,白夙可不愿意给人擦屁股。而且她的手段,也未见得全都很光彩。这一条偶有破例,充满了弹性。   第三,没仇没怨。这点听起来很奇怪,毕竟白宗主虽然高冷,但据说心肠不坏,从没听说跟谁有旧仇,与其说是要没有仇怨,不如说就是要合眼缘。凡是她看过之后觉着不顺眼的,给多少好处,这生意都不接。   “呵,他们对我有没有坏心,我还不清楚么?”白夙偶尔看到有人在论坛上,匿名宣泄对她这条规矩的不满时,如是说。   白夙的收费很贵,不小心踏入《末日游戏》的人,后悔了,倾家荡产也要离开,当然可以用钱来付。   而玄门中人,多半不是后悔,而是目的急迫,需要很多积分才能实现愿望,偏偏自己运气不佳,才需要求助于外力。   这些人,则可以用钱之外的东西来做报酬。   并非是法器,那玩意在现世价值连城,谁得到了都很宝贝,轻易不会拿出来给人做交换。   白夙要的,是一些煞气重,却又没被污染的纯然之物。   煞气若是可以凝结出实体来,就会和黑曜石一样,幽深又迷人。   好看是一方面,另外的原因是为未来做准备:如果白夙有一天真的入魔了,其他的法器她用不,而煞气结晶则是可以的。   没错,白夙从来都不是混吃等死的性格,既然认准了成仙没意思,她就立刻改了目标,一心准备成魔。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时间多得是,不用急。   自从没了这念想之后,仿佛心内一块大石头落地,白夙的诅咒发作频率,并没有变的更加密集。   在格拉西亚的不懈经营下,业务不限于国内,海外也有。   于是他们大半时间都在外边闲逛,半是公干半是旅游,惬意得很。   这一日,白夙裹着厚厚的被子,从冰屋的透明天花板往外看极光,在被子里蹭乱了,显得毛茸茸的小脑袋转向一边:“你酒店订了多少天?”   “一周。”格拉西亚合上电脑屏幕,换了个地方坐。   体温高就是这点不好,在冰屋里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不然周围的墙壁就疑似要化掉。   “明天还是退了吧,换个别的地方玩玩,或者直接提前回国也行……”   毕竟别人定这么久,也不是因为冰屋子真的很好住,而是为了看极光。她这都看了半天了,已经有点腻歪不说,还觉着晃眼影响睡觉。   所以,之后的六天大可不必继续住。   “那也好,提前回去,正好有个很有意思的生意,你可以顺便去看一眼。”格拉西亚见缝插针的给她安排了一项计划外的日程。   “好啊。”白夙这样答应了一句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的使魔,同时给他让了个位置。   冰屋子里这么冷,确实应当抱点什么来取暖。   第二天,一人一魔直接飞回了华国。   格拉西亚如今总是混入人类群体,甚至还搞了个假身份买机票。   等在南岛落了地,要消磨半日,才能见到这个据说很是财大气粗,但又透着古怪的新顾客。   如果是老主顾,自然不用提前考察,约了时间地点就成。   譬如孟君寻,他如今就是个996的刷分狂魔,每次找到刷分点之后,白夙早早离开,他都不知道还在里头肝多久。   据说是励志要把从前他没能救回来的人,都一一复活回来。   可以说是返璞归真,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归圣父状态了。   年轻人嘛,有冲劲总是好事,白夙没打击过他。   仍旧一百个看不惯圣父的格拉西亚,则每次都会见缝插针的打击他几句。   完美的白脸红脸,让孟君寻不至于太膨胀,从而继续源源不断的提供报酬,做一个甲方标杆。   其他的老熟人不一而是,看得惯看不惯的,只要不过分,白夙都肯开绿灯。   但新的合作对象,姑且还要考察一番。   这一趟的甲方是个富商,祖辈都跟玄门扯不上关系,他之前和格拉西亚在网上联络,表示报酬的话两者都可以,优先是钱,如果分刷不够还要第二次第三次合作,也考虑提供法器。   这么长远的打算,就很有些蹊跷。   富商似乎是为了体现诚意,包了邮轮,算是请白宗主顺便旅个游。   两日一夜,从南岛到齐鲁半岛,刚刚好。   等一见了面,就见这男人……嗯,怎么说呢,一脸纵欲过度相,但双眼还算清澈,可见人还清醒。   只是一张口说话就不太靠谱:“白小姐,我这边为了保命,不光请了您,还请了其他几位高人,可能游戏会更难一些……”   格拉西亚笑容可掬的打断他:“那得加钱。”   别以为上了船,已经在你这儿花了沉没成本,就会答应你的无理要求。   大不了就是让你跟船,也一起沉没了。   男人一脸尴尬:“加钱不是问题,就希望咱们这个队伍可以稳定的保持下去……”   白夙歪头,一脸不解:“如果能在高难度的末日里刷到足够的分数,你想要赎身券,或者其他物品,也用不到那么多次吧?”   除非他也跟孟君寻似的,想不开,要复活个亡灵军团出来。   那她可就要泼冷水了,众所周知,《末日游戏》里的复活道具,只对游戏内死去的人有效。   男人呵呵笑了:“我嘛……我主要是想,飞升成仙!这也是老祖宗的夙愿嘛”   一听这话,白夙额角就跳。   “所以我当然要多碰几次运气,而如果出了资格,万一整个队伍只有一个人能拿,还请各位高人不与我争抢。”   所以他也不敢让这些高人提前见面,省着他们沆瀣一气,把他这个金主宰了自己飞升去。   说到这儿,见眼前的白宗主面色不善,男人紧张的吞了下口水。   听说,在末日内,就没有这位办不成的事儿,其他高人那都是保驾护航,真要飞升还得看这位的运气。   白夙嗤笑一声:“当然不抢!不过……我也不去!这个资格未见得是谁都能拿到,拿到了之后神智都会受影响,之后做的决定可不一定是你本身理智思考出来的结果。”   她起身:“所以,如果一定要蹚这样的浑水,那我就不奉陪了。”   男人一脸震惊,他原以为飞升这件事玄而又玄,如今也就是仗着家底丰厚想要试几次。   没想到,白夙这儿竟然有线索?   他满怀期待的问:“所以您……是经历过?那为什么不飞升啊,这不是好事儿么?”   就见面前这少女的白眼都快翻上天。   “我飞升了我家使魔又不能跟着,到时候谁帮我系鞋带,谁背着我蹚血海,谁去掏了鬼怪脏污的核心炼化成宝石首饰给我戴?”   起先还盛气凌人,不过这话越说,声音就越小。   不过因为她的身形也随之变的透明,所以没叫人听出,她越说越是底气不足。   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还好及时刹闸,没掉逼格。   “走了。”格拉西亚将她环住,展开双翼扬长而去。   邮轮旅行什么的……嗯,他可以飞一阵,再找另一艘直接落下。   反正不能让人继续勾引白夙往飞升那块儿想,他可是花了很久很久,才让契约者迷途知返呢。   确定高人已经凭空消失之后,富商怔怔的叹了口气,转头一层层下到船舱里,看着刚出浴,一身妖娆,却带着让人难以近身的鬼气的女子。   “穆小姐,你说是不是我这价钱开的不够高,所以白宗主才不愿意啊。这借口也太牵强了,飞升了还要什么使魔?不是根本用不着了吗?”   穆子茜风情万种的一笑:“你不懂。”   她转头,从舷窗看向广阔无垠的大海。   那句老掉牙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只羡鸳鸯不羡仙。   也就她这样,不能指望自己有段好情缘的人,才奔着修仙去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